第81章 第81回 沒碰過別人
姜扶笙見他眼底怒意翻滾面上泛起薄紅, 胸膛連連起伏著實是氣得狠,心中生了怯意,小聲道:“你若不想我搬出去, 那我不搬就是……”
爹娘知曉便知曉吧, 她從來就沒什么大出息, 沒有爹娘和兄長的護佑,只能活成如今這樣……
想到此處, 她心中酸澀難言, 眼圈緩緩紅了。
“你心里根本沒有我, 說什么愿意嫁給我也是緩兵之計, 是不是?”趙元承捉住她雙肩, 惱恨地質(zhì)問。
他一時憤懣, 手中便失了輕重。
“好痛……”
姜扶笙肩頭被他捏得生疼,禁不住俯身躲他。
趙元承下意識松開手,下一刻本能地去扶她, 指尖觸及她手臂又收回來。
痛才好呢,誰叫她騙他!
姜扶笙扶著肩站起身,往后退了兩步轉(zhuǎn)身想離去,才探出腳去又停住步伐。
這個時候她又能去何處?更要緊的是和趙元承翻臉之后,她無法見到爹娘。
她掩面細(xì)細(xì)地啜泣起來。
燭火的光落在她身上,在墻上照出孤單消瘦的影子,自己抱著自己無依無靠, 像冬日里無家可歸的貓兒, 無措地站在寒風(fēng)中。
“又不是故意捏疼你的, 哭什么。”趙元承語氣里滿是不耐煩,手卻克制不住去拉她。
姜扶笙順著他的動作轉(zhuǎn)身,抬起昳麗嬌美的臉兒看他, 一滴清淚恰到好處地順著面頰滑落,如芙蕖沾著雨露般楚楚可憐,叫人恨不得將她放在心尖上護著。
他最見不得她哭,自幼便是。
趙元承瞧見她淚眼迷蒙的臉,滿腔的怒意登時消了個一干二凈,當(dāng)即捧起她臉兒給她拭淚,語氣也軟了:“哭什么?”
姜扶笙卻哭得更厲害了些。
她知道他會如此。曾幾何時他們那樣的要好,如今她卻要這樣的“算計”他。她不想如此,可她沒有別的路可走。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趙元承將她摟進懷中,滿面懊惱地揉她腦袋。
“以后,能不能別這樣兇我……”姜扶笙靠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上,哽咽著道:“我,我沒有家,被你兇了想走都不知道要去何處……”
她偎依在他懷中,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趙元承見她委屈成這般,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大掌撫著她腦袋幾乎將她摁進自己身體里:“是我不好,我和你賠罪,以后再也不兇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摟著她哄了好一會兒,她才逐漸止住哭泣。
他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自己則到洗臉架子邊用熱水浸了帕子擰干給她擦臉。
“我自己來。”姜扶笙伸手去接。
趙元承躲開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展開帕子替她擦臉,口中道:“二金,你看到晚凝玉和我在一起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他到底還是放不下這件事,她心里到底有沒有他?
“沒有。”姜扶笙低頭,指尖揉搓著衣角小聲道:“我這樣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已經(jīng)是高攀了,又怎好奢求你從一而終?”
這也是實話。
她有那樣的過往,家中也是人離家散,憑什么去要求他一個小侯爺為她放棄別的女子?
“那你是生氣了?”趙元承將帕子遠遠地丟回銅盆,漆黑的眸子瞬間被她的話點亮。
“嗯。”姜扶笙點頭,小聲應(yīng)他。
趙元承笑起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和她解釋:“我就是覺得你不在乎我,所以才惱你。”
原來她不是不在意,是有那么多顧慮。
姜扶笙靠在他懷中,耳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也微微笑了笑。
“二金。”趙元承鉤起她的臉,直直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望進她心底:“你說什么高攀?以后不許你這樣想。要高攀也是我高攀你,你是我千辛萬苦搶回來的妻子,我本就該對你從一而終。更別提什么身份,我要的是你這個人,和什么身份無關(guān)。”
晚凝玉說得不錯,二金心里裝著太多顧慮,才不敢對他敞開心扉。
姜扶笙被他的話觸動,烏眸中又泛起幾許淚光,她搖頭:“不是的。你不該和我在一起,我會耽誤你……”
就算他不在意,良都侯夫婦也會在意,外面的人更會議論紛紛。他待她這樣好,她怎么忍心拖累他?
“不許胡說。”趙元承掩住她的唇,低頭抵著她額頭輕蹭:“二金,我和晚凝玉不是你所見的那樣。除了你,我沒有碰過別的任何女子。”
姜扶笙聞言錯愕,漆黑的眸子睜得圓溜溜地直望著他。
這怎么可能?
他和晚凝玉在一起許久了,另外還有過不少外室,就連她的兩個庶妹都……他沒有碰過她們?
為什么?
第82章 第82回
雀躍
趙元承拭去她眼角的淚珠:“那些外室, 還有逛秦樓楚館,都是假的,用來掩人耳目的。”
姜扶笙眨眨眼:“掩人耳目?為什么?”
他是裝作風(fēng)流浪蕩的模樣么?難怪, 他平日里總是沒正形, 可遇上事情卻又比誰都靠得住。
她總覺得看不清他, 原是如此。
趙元承望著窗外,眉頭皺起似乎有所顧慮, 頓了片刻他道:“其實, 良都侯夫婦并非我的親生父母, 我也不姓趙。”
“什么?”姜扶笙大為詫然。
這怎么可能?
小的時候他們在一處玩耍, 大家便都喚他“小侯爺”了, 他怎么不是良都侯府的孩子?
“其中詳情我暫時無法和你解釋。”趙元承摩挲著姜扶笙的發(fā)絲, 似有歉意:“不過,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
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世。姜扶笙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且她也會跟著憂心。還是先不和她說得好。
姜扶笙沒有追問,點點頭道:“好。”
她想起過往,腦中有些混亂。
所以,趙元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離開上京三年的嗎?回來之后性子變了,行事也與從前不同。他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事情?
“二金。”趙元承捧起她的臉。
“嗯?”姜扶笙回過神,烏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他。
“你笑一下。”趙元承大拇指牽起她唇角:“別總是悶悶不樂的,你從前不這樣。”
“我從前也愛哭。”姜扶笙垂下眸子。
她從小就愛哭, 遇上一點事情便要掉眼淚。大了更是如此。
大概是她太沒出息了吧, 無法解決問題, 只能落淚。
“你從前是愛哭也愛笑的。”趙元承捏捏她軟軟的臉頰:“如今只剩下個愛哭了。”
姜扶笙被他逗得破涕為笑。
“這樣就對了。”趙元承摟住她:“二金,你信不信是?”
“嗯。”姜扶笙乖順地靠在他懷中點頭。
趙元承貼在她耳畔輕語:“我能叫你父母兄長都好好地回到從前,也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所以, 你能不能變回從前愛笑的你?”
他此生除了為父母報仇,最大的愿望莫過于此了。
姜扶笙伸手抱緊他,一時又險些落下淚來,心里的愧疚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他能不能別對她這樣好,她真的配不上這樣好的他。
*
翌日,姜扶笙起身用過早飯之后,照例依著趙元承的意思打算出門。
“二金。”趙元承從外頭走進來。
“你怎么這么早便回來了?”姜扶笙驚訝地迎上前。
他這些日子一直很忙碌,每日睜眼他便不在身邊,晚上時不時忙到半夜才歸來。一早便回來的事倒是從未有過的。
“父親派人叫我回來有事相商。”趙元承解釋一句,囑咐她道:“這幾日你出門若是遇見陳婉茹,記得什么也不要和她說。”
姜扶笙纖長的羽睫扇了扇,疑惑道:“婉茹做了什么?”
他這樣說,定是陳婉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猜不到是什么事,但陳婉茹應(yīng)該是厭惡她的吧……
從前那樣要好的閨中密友,如今竟鬧到了這種地步,她思來也是有些感慨。
“她父親盯上了我和師兄。”趙元承道:“她可能是她父親的眼線。”
陳婉茹所做之事他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沒有證據(jù)不好斷言,但防備陳婉茹已是必然。
“我知道。”姜扶笙用力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不會和她多言。”
她不知道趙元承在忙什么,不過她一定盡她所能成全他。
“怎么這樣乖?”趙元承笑著揉揉她腦袋:“去吧,在外面當(dāng)心些。”
姜扶笙快步走出敘蘭院,上到等在門前的馬車。
今日她特意去了遠一些的南郊。南郊的村莊沒有人認(rèn)得她,自然無人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行走在遍地金黃的麥穗之間,天高地闊,心曠神怡。
這一日,她興致頗高,直至天黑時分才回到敘蘭院。
“他人在里面?”
走進院子,她一眼便瞧見屋子里亮著燈,轉(zhuǎn)而問守在門口的婢女。
“是。”婢女回道:“小侯爺傍晚時分便回來了。”
姜扶笙加快步伐,上前推開門。
趙元承果然坐在桌邊,瞧見她回來笑著起身:“可算回來了。”
“你怎么不先吃?”姜扶笙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像是擺上來有一會兒了。
也是她回來的確晚。
趙元承倒了水給她凈手,口中笑言:“你不陪我我吃不下。”
姜扶笙抿唇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兩人坐下,趙元承遞過筷子給她,笑意盈盈地催促:“快些用。”
“是有什么事嗎?”姜扶笙瞧他不對,不由問了一句。
他平日從不催促她用飯的,無論她吃得多慢。
“吃完告訴你。”趙元承神秘一笑。
姜扶笙心里好奇得緊,忍不住問他:“到底什么事?”
趙元承見她追著問,不禁笑了:“想知道?”
“嗯。”姜扶笙認(rèn)真地點頭。
趙元承眸中笑意愈發(fā)濃郁:“那就快些吃飯。”
姜扶笙不滿地哼了一聲,挑了一小口白米飯放進口中。
趙元承只是望著她笑。
她追問和不滿的模樣,很有幾分從前的無憂無慮。
“你看著我笑什么?”姜扶笙被他看得臉兒微微泛紅。
趙元承笑著給她布菜:“嘗嘗這個,還有這個……”
“我吃不下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姜扶笙本就胃口小,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讓他這樣開懷,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
“是和岳父岳母有關(guān)的事。”趙元承賣關(guān)子:“將碗里吃完就告訴你。”
姜扶笙聞言哪里還有吃不下之說?重新端起碗來,雖還是小口小口地,吃得卻比方才快了不少。
“你慢些。”趙元承好笑地看她:“我又不會跑,你急什么?”
姜扶笙知道他不會跑,但她想更快地知道爹娘的消息。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碗里的飯菜,將空碗給趙元承瞧:“我吃完了,你可以說了。”
她背脊挺得筆直,緊張地攥著手心。看他滿面笑意,心情很好的樣子,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壞消息吧?
趙元承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唇角,口中緩緩道:“等會兒隨我出城,我?guī)闳ヒ娫栏冈滥浮!?br />
“真的?”
姜扶笙聞言猛地起身,撞得八仙桌響了一聲,她卻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雙烏眸直盯著趙元承,生怕他搖頭說是逗她的。
“你慢點。”趙元承伸手給她揉腰:“自然是真的,我還能哄你不成?”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姜扶笙拉住他的手便往外走。
她手微微哆嗦著。這四五年,她只在夢里見過爹娘,實在太掛念他們了!即便趙元承說會讓她見到爹娘,她也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畢竟,爹是以朝廷要犯的身份流放到南疆去的,想洗清冤屈回來談何容易?
直到這一刻,聽到趙元承的話,她才真切地相信自己能見到爹娘。雀躍似乎由腳底升起,托得她整個人輕飄飄的,一路朝外奔走。
第83章 第83回 太熱切
“先別急。”
趙元承隨著她出門, 走到廊下頓住步伐。
姜扶笙回頭看他,哪里能不急?心里頭反而比方才更著急。
“不然你先去馬車上等我,我吩咐他們幾句便來。”趙元承捏捏她手, 烏濃的眸底含著幾分笑意。
“好。”姜扶笙乖巧地應(yīng)他, 松開他的手往外走。
“二金。”趙元承在后頭喚她:“翡翠和珊瑚就不帶了。”
姜扶笙回頭應(yīng)了他, 才往院門處走去。
她沒有先上馬車,而是立在院門處等他, 瞧著他在廊下叫了好幾個人進去說話。
他吩咐的時間比她所想的要久。
再看莫山他們一眾人個個肅著臉行色匆匆, 她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安來, 莫不是有什么事?
“夜里涼, 怎么不到馬車上去?”
她正思量間, 趙元承走到她跟前牽住她的手。手被溫?zé)岚? 她不禁抬頭看他,觸及他溫和含笑的眼,她不禁心中一定, 順從地跟著他上了馬車。
“方才不是著急得很么?怎么這會兒反而不急了?”趙元承在當(dāng)間的位置坐下,拍拍自己身側(cè),示意她坐他身邊。
姜扶笙坐過去,轉(zhuǎn)過臉擔(dān)憂地看他:“帶我去見爹娘是不是一件很麻煩很危險的事?”
她從未見過他方才那樣調(diào)遣手下,如臨大敵似的。很自然便想到了她爹娘的事。朝中有人針對趙元承,而她爹是朝廷要犯,趙元承將她爹娘偷偷接回來, 那針對趙元承的人肯定會據(jù)此大做文章的。
“怎么會?”趙元承手搭在她肩上笑道:“何出此言?”
“我都看到了。”姜扶笙忐忑道:“莫山他們都一臉的刻不容緩……”
是不是爹娘回來的事已經(jīng)被那些人發(fā)現(xiàn)了?
“我吩咐下去的是另外的事。”趙元承揉揉她發(fā)絲:“別胡思亂想, 若是沒有把握我怎會帶你出來?”
姜二金如今長進了, 能看出些門道來。
姜扶笙轉(zhuǎn)了轉(zhuǎn)烏眸,抿唇?jīng)]有再說,心里終究是將信將疑。他要安排事情, 早安排下去了,何必等到這會兒?
“想什么呢?”趙元承食指摩挲她眉心:“不許皺眉。”
姜扶笙回神側(cè)眸瞧了他一眼,隨口問道:“石青也沒有跟來嗎?”
“怎么?”趙元承聞言挑眉:“我陪著不如他跟著?”
“不是。”姜扶笙小聲解釋:“是這些日子習(xí)慣了,隨便問問。”
石青待她素來是很盡心的。
趙元承哼了一聲,伸腿懶散地靠在馬車壁上,手里把玩著腰間的玉玦不咸不淡道:“自幼咱們在一起多少年?離開我時你也沒不習(xí)慣。”
姜扶笙聽出他話里的酸意,軟語反駁道:“誰說沒有的?”
趙元承聞言轉(zhuǎn)頭看她,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唇角卻抑制不住翹起來,漆黑的眸子也亮了。
“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姜扶笙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
他臉頰軟軟的,觸在手心很舒服。只是眼神太熱切了,害得她臉都燙起來。
趙元承注視著她,目光火熱,又含著期待與鼓勵。
姜扶笙眨了眨濕潤的眸子,忍著羞澀湊過去在他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這個親吻又親又柔,像云朵緩緩擦過,逮著她身上的甜香氣息。
這遠遠不夠!
趙元承大手近乎本能地握上她后頸便要吻上去。
“別……”姜扶笙掩住他唇,眼尾嫣紅,烏眸濕漉漉的好似盛著一汪湖水:“我等會兒要見爹娘的。”
“小侯爺,到地方了。”
車廂外,傳來車夫的稟報聲。
趙元承聞聲拉住她手起身:“隨我來。”
第84章 第84回 別怕,我在這兒
“這樣快?”姜扶笙驚詫。
爹娘回來并不能見外人, 她以為至少是要出城的,可馬車走了也沒多久呀?
簾子燈火輝煌,耳邊隱約聽到喧嘩之聲, 像是到了集市之上。
她矮身鉆出馬車, 外頭行人絡(luò)繹不絕, 街邊鋪子忙得熱火朝天,果然是在集市上, 馬車就停在會仙酒樓門前。
“來。”趙元承沒有多言, 先跳下馬車去, 又轉(zhuǎn)身扶她。
“你們來了。”
清脆的女聲與他們二人打招呼。
姜扶笙不由抬眸, 便見晚凝玉俏生生立在不遠處, 手中捏著帕子, 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含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正望過來,沒有絲毫敵意。姜扶笙不由想起趙元承的話,他和晚凝玉不是她所見的那樣。
她也不知趙元承和晚凝玉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但說不上為什么,她沒有懷疑過趙元承這句話。
趙元承沒什么必要騙她。
晚凝玉笑著上前挽住趙元承的手臂:“走吧,廂房我已定下。”
趙元承一手牽著姜扶笙,另一只手臂被晚凝玉挽住,這般看來倒像是左擁右抱,不免引得旁人注目。
姜扶笙又想起他的話,默默思量到這大抵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她低眉順眼地跟著二人上樓進了廂房。
晚凝玉“砰”得一聲合上了門。
“衣裳準(zhǔn)備好了, 你倆快去換。”
姜扶笙還未來得及看清廂房里的布置, 只看到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著上好的酒菜, 便被晚凝玉輕輕推了一下,手中被塞入一團衣裳。
“來。”趙元承拉著她進了內(nèi)室,口中低聲和她道:“咱們換身衣裳出城, 更方便些。你先解開衣裳,等下我替你換。”
他說著話,已然利落地解了外裳扔在一邊。
姜扶笙抖開手里的衣裳,心里又是一沉。黑漆漆的夜行衣在黑夜之中最容易隱藏行蹤。趙元承讓她換這身衣裳,怕不只是為了行動方便,更是為了瞞天過海,不讓人發(fā)現(xiàn)他們?
她思量著,手里動作自然慢了些。
“伸手。”
趙元承已然換上夜行衣,又來幫她換衣裳。
兩人換好衣裳,互相整理了一番,趙元承走到內(nèi)室門前朝外頭的晚凝玉道:“我們先走了。”
“去吧,小心些。”晚凝玉囑咐一句。
趙元承轉(zhuǎn)身拉著姜扶笙走過去開了后窗。
他松開姜扶笙的手,抬腿跨上窗臺。
姜扶笙心不由一提,下意識要去拽他——這可是二樓。
但見趙元承已然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窗外,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窗外已經(jīng)有人搭上了梯子。
“過來,我在下面接著你。”趙元承朝她招手。
姜扶笙心里是有些怕的,但一想到等會兒就能見到爹娘她又生出了無限的勇氣。窗外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跨出去。
雙腳踩上去,竹梯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不堪承受似的。
她不由驚恐地僵住身子。
“別怕,我在這兒。下面有人扶著,你只要踩穩(wěn)了便可。”
趙元承在下面寬慰她。
他聲音不大,卻隱有一股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姜扶笙定下神,順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下。
終于落到地面,梯子下方果然有人扶著。見他們二人平安落地,很快便將梯子撤了去。
趙元承領(lǐng)著姜扶笙循著黑處穿過會仙酒樓的園子,抵達馬廄。
這里已經(jīng)有人準(zhǔn)備好馬匹等著他們了。
“上去。”
趙元承一把將姜扶笙抱上馬背,自己隨后也翻身上馬。他將姜扶笙摟在懷中,手中韁繩一抖,馬兒馱著二人從會仙酒樓的后門跑了出去。
“我們?nèi)ツ模俊?br />
姜扶笙問他。
“出城。”
趙元承只回了她兩個字。
一出東城門,姜扶笙便察覺馬兒奔得越發(fā)快起來,耳邊都是“呼呼”的風(fēng)聲,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可是冷了?”
趙元承察覺到懷中人緊貼著自己,不禁詢問。
姜扶笙搖頭:“風(fēng)太大了。”
圍在她腰間的手臂松了一只,片刻后她被一件衣裳沒頭沒臉地罩住。
“坐穩(wěn)了。”
趙元承越發(fā)催著馬兒跑起來。
姜扶笙攏著手里的衣裳,借著月光才發(fā)現(xiàn)手里是一件薄薄的披風(fēng),是他的披風(fēng)。眼下的天氣不算寒冷,他還用不上披風(fēng)這樣的東西。
顯然,這是特意給她準(zhǔn)備的。
在這般緊張的情形下,他還記得給她帶件披風(fēng)遮風(fēng),他還是如同從前一般,看似吊兒郎當(dāng)?shù)臎]個正形,實則心細(xì)如發(fā),考慮事情極為周全。
他待她這般用心,而她卻……唉,她在心里悄悄嘆了口氣。
馬兒發(fā)足奔了好一陣子,緩緩?fù)O聛怼?br />
“到了。”
趙元承跳下去,伸手將她從馬上抱下來。
他才松開手,姜扶笙搖搖晃晃要栽倒,方才一路疾馳顛簸,突然停下來下馬,她有些不適應(yīng)。
“沒事吧?”趙元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俯身查看。
姜扶笙搖頭:“沒事,就是顛久了有些暈。”
“你身子骨遠不如從前,等回去我教你幾套拳腳煉體。”趙元承雙手扶著她往前走。
“這里是?”姜扶笙定睛看向四周:“莊子上嗎?”
借著月光,能瞧見大片的田野和不遠處亮著燭光的屋子。
“我爹娘是不是就在那邊?”她抬手指著那一片屋子,轉(zhuǎn)頭迫切地問趙元承。
“對。”趙元承點頭。
姜扶笙加快步伐,心“噗通噗通”的跳起來,既激動,又忐忑。
激動的是馬上就能見到日夜?fàn)繏斓牡铮氖菗?dān)心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讓她在滿心歡喜中失望。
二人走近一座外頭圍著一圈籬笆墻土房子。
“主子。”
黑暗中走出來幾人朝趙元承行禮。
姜扶笙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聽聲音沒有熟悉的,這幾人之前沒有在趙元承跟前當(dāng)差,她不曾見過。
不過此刻,她也無心留意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只踮起腳朝院內(nèi)張望。
“人呢?”趙元承詢問那幾人。
“在里面。”
其中一人伸手推開籬笆院的門。
趙元承扶著姜扶笙往里走,口中吩咐:“守好了。”
“是。”
幾人齊聲回應(yīng)。
“吱呀——”
舊木門被緩緩?fù)崎_。
屋子里空蕩蕩的,陳設(shè)極為簡單。不過一張陳舊的桌子,四條同色長凳,墻角放著一只大水缸。灰撲撲的墻壁蒙著一層灰,燭火都照不亮。
“沒有……”
姜扶笙見屋子里沒人,腦海之中頓時一片空白,腿軟間幾乎坐倒在門檻上。
“是笙兒?”
東側(cè)房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姜守庚事先已經(jīng)聽趙元承的人說了,今日女兒要來見他們。
“爹?”
姜扶笙聞聲頓時精神一振,松開趙元承的手朝東側(cè)房奔去。
“你慢點。”趙元承伸手欲扶她,奈何她跑得實在太快,他連她的衣角都沒碰上。
“爹!”
姜扶笙一眼瞧見站在東廂房內(nèi)的身影。
盡管眼前的人蒼老了許多,鬢發(fā)斑白,臉色憔悴,佝僂著身子再無從前的氣度,她還是一眼認(rèn)出這是她日日牽念的爹。
她一頭扎進姜守庚懷中,忍不住哭起來。
“是笙兒,她娘,真的是笙兒……”
姜守庚抱著女兒,一時欣喜至極,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笙兒,我的笙兒……”
一旁的架子床上,林淑蓮朝姜扶笙伸出手,尚未觸及她便已然泣不成聲。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相見了,直到這一刻,她還懷疑自己是在夢中。
“娘!”姜扶笙轉(zhuǎn)而撲向床上的林淑蓮。
經(jīng)年的委屈和牽掛猶如決堤的河水傾瀉而出,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姜守庚在一旁看著,也是不住地擦眼淚,能再見到女兒太不容易。
“叔父,叔母,我們不能久留。”
趙元承等了一會兒才開口。
“乖女兒,咱們不哭了。”
林淑蓮聞言松開姜扶笙,抬手替她擦眼淚,自己的眼淚卻還是止不住。
姜扶笙點頭,逐漸止住哭泣。靠在自家娘懷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聞著娘身上熟悉的味道,好像回到了從前,在受了委屈回家撲在娘懷中撒嬌。
但到底不是從前了,一切恍如隔世。
“怎么瘦了這許多?”林淑蓮打量女兒,摸摸她的小臉心疼不已:“下巴都尖了。”
“娘才瘦了許多。”姜扶笙抬起烏眸看她
娘和爹一樣蒼老了許多,明明年紀(jì)不大,卻已然生了華發(fā)。眉心和眼角也有了皺紋,臉色蠟黃,早已不見當(dāng)年的風(fēng)華。
她趕忙收回目光,鼻子一酸又險些落下淚來。爹娘在南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會變成這般凄慘的模樣。
從來膽子不大的她在心里罵了一句:元啟帝那個昏君真是該死!
林淑蓮正要說話,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姜扶笙連忙拍她后背給她順氣,口中急切地詢問:“娘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適?”
她這時候才想來,方才她進來娘就在床上躺著。若非身子不適,娘不會如此的。
林淑蓮擺擺手咳嗽一陣才道:“沒事,就是早晚寒涼凍著了而已。”
姜守庚在一旁看著一臉不忍,到底沒有多言。
“可看了大夫?”姜扶笙問出這句話,不由看向門邊的趙元承。
爹娘如今這般處境,要看大夫自然需要趙元承安排。
趙元承尚未說話,姜守庚便道:“小侯爺已經(jīng)安排人給你娘診過脈了,如今正吃著湯藥。”
“已經(jīng)吃了好幾日了,笙兒別擔(dān)心。”林淑蓮附和,慈愛地看著女兒:“爹娘連累了你,這幾年苦了你了。”
兒女猶如她的心頭肉,她雖不在上京,但女兒的事她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知曉,自然知道女兒這幾年日子也不好過。
“娘別說這樣的話。”姜扶笙搖頭,拉著她的手:“我一點也不辛苦。”
林淑蓮看著懂事的女兒很是欣慰,想在開口忽然想起什么來,轉(zhuǎn)頭看向趙元承。
趙元承瞧出她的欲言又止來,退后一步道:“我出去看看。”
姜守庚夫婦許久不見女兒,自是要說些體己話的。
林淑蓮見他出去了,才拉緊女兒的手問道:“笙兒,你是不是和持曜住在一塊兒?”
第85章 第85回 成親么
姜扶笙抿抿唇一時沒有說話, 錯開目光不敢和她對視。
娘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爹是不是也知道了?爹是最在意聲名的人,從前時常將“人的名樹的影”掛在嘴邊,知道她做出這樣的事, 爹豈不是要氣壞了?
從前的教養(yǎng)讓她深刻地知道她這樣住在敘蘭院是極不合規(guī)矩的, 傷風(fēng)敗俗, 也丟盡了爹娘和兄長的臉面。
她想說自己是有苦衷的,但看著滿臉病容的娘, 實在難以啟齒。
“孩子自己留在上京吃了大苦, 你也不問問孩子這幾年怎么過得。”姜守庚在床上坐下來, 朝林淑蓮使了個眼色。
他自是了解自家女兒的, 不到走投無路, 這孩子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林淑蓮在心里嘆了口氣, 又問道:“陸懷川出事之后,陸家有沒有再找過你麻煩?”
她一直擔(dān)心陸家人將陸懷川去世的仇記在姜扶笙身上。陸家就只陸懷川這么一根獨苗苗,年紀(jì)輕輕就那么去了, 陸家夫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怎能不恨?
她和姜守庚又離得遠,只能干著急。
“應(yīng)該有吧。”姜扶笙垂眸想了想道:“我聽說他們找過我?guī)状危急涣级己罡娜藬r住了。”
陸家夫婦找上門的事,她無意中聽下人們提起過,但陸家夫婦從未鬧到她跟前來,趙元承也沒有和她提過。大概是趙元承派人攔住了他們。否則,依著陸家夫婦的秉性, 必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你們拿和離書了?”林淑蓮拍拍女兒的手, 輕聲問她。
“拿了。”姜扶笙點點頭, 想起從前的事,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委屈來,蹙眉道:“娘, 您不知道,其實陸懷川根本就不是陸懷川。”
林淑蓮聞言面露驚訝,不由與姜守庚對視一眼:“笙兒,你這話是何意?”
陸懷川被頂替之事,他們半分也不知曉。
“趙氏當(dāng)初生得是雙生子,您和爹知道嗎?”姜扶笙轉(zhuǎn)著烏眸看他們二人。
姜守庚夫婦面上都露出幾許思量之色。
“是有這回事。”林淑蓮恍然想起來看向姜守庚:“那時趙氏生下的是雙生子,沒過多久就聽說夭折了一個。”
“夭折只是對外說的。趙氏帶下人苛刻,她手底下那個嬤嬤……”姜扶笙輕聲細(xì)語地將在陸家所遭遇的事情仔細(xì)說了出來。
弟弟害死哥哥頂替哥哥成親的事實在荒誕,便是放在話本子里也是極少見的。自從知道真相之后,她心中一直郁郁難平,又無人可訴說,終日苦悶。
這會兒見了爹娘,終于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也是一種宣泄。她原以為自己會哭,但是并沒有,心里反而輕松不少。
“我苦命的孩子真是遇人不淑,那陸懷嶼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林淑蓮聽著早已淚流滿面,伸手將女兒摟進懷中一時心疼不已。
小時候算命先生都說她女兒是一等一的富貴命,看看孩子的遭遇,吃盡苦頭,哪里富貴了?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我被栽贓之事,竟是他設(shè)法陷害的?”姜守庚既失望又憤怒:“他為何要這樣做?”
當(dāng)初在上京,陸懷嶼對他們敬重有加。他們夫婦被流放至南疆之后,陸懷嶼更是時不時讓人帶東西給他們,又寄書信銀錢,還安排人照顧他們。他們一直以為陸懷嶼是個好的,懷疑了一圈人陷害也沒有想到陸懷嶼頭上,不想到頭來他才是最壞的。
“為了讓我一直需要他,留在他身邊。我知道他身份之后便和他斷絕了。他落到自盡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姜扶笙想起陸懷嶼對她病態(tài)的占有欲還是瑟縮了一下。
那個人陰險可怕,讓她覺得惡心的同時,又好像有幾分可憐。
她難以形容自己對陸懷嶼的看法,總之是極不喜的。
“畜生!”
向來斯文的姜守庚忍不住破口罵了一句。
陸懷嶼將他女兒害慘了,也將他們一家害慘了。
“爹,別生氣。”姜扶笙拉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陸懷嶼已經(jīng)死了,爹為了一個死人生氣不值得。
“好容易團聚了,別讓孩子擔(dān)心。”林淑蓮勸了姜守庚一句,又看向姜扶笙:“你哥哥……”
她想念女兒,自然也想念兒子,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哥哥身子好了許多。”姜扶笙綻出幾許輕松的笑:“眼下正在一處安靜的所在將養(yǎng)著。對了,兩個妹妹也平安,如今一起住在莊子上。”
若哥哥妹妹他們都在就好了,那才算是真正的團聚。
不過,她不能將自己的傷感表現(xiàn)出來。她都這樣想一家團聚,何況爹娘?倘若她難過,更會引得爹娘一起難過。
好容易才見一次面,她想讓爹娘開懷一點。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林淑蓮點點頭,眼睛微微濕潤。她極力想擠出幾分笑意,眼中的苦澀卻難以遮掩。
一大家子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還好孩子們都安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姜扶笙靠在她懷中蹭了蹭,又握緊爹粗糙的大手。能再見到爹娘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她不敢奢求旁的。
林淑蓮摟住她腦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那你和持曜打算什么時候成親?”
趙元承到如今還不放手,又為了笙兒冒天大的風(fēng)險將他們夫婦救回來,應(yīng)當(dāng)是真心對笙兒的吧?
沒有成親便住在一起,以笙兒的心性,心里一定不好受。她這么好的女兒,真舍不得讓這孩子受絲毫委屈。
姜扶笙心窒了一下,成親么?怎么可能呢。
“你問的這是什么話?”姜守庚語氣略帶責(zé)備,仔細(xì)看他亦有愁容:“持曜是什么身份?咱們家如今落到了何等境地?笙兒又和離過,良都侯府就只持曜這么一個兒郎,你說話怎么不經(jīng)過思考?”
他心里也不好受。
誰舍得自家女兒受這樣的委屈?可這幾年來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教他學(xué)會認(rèn)清事實。
趙元承這般對笙兒,很難說是舊情難忘還是只是不甘心當(dāng)初笙兒沒有選擇他。就算趙元承對笙兒一往情深,可怎么也要考慮良都侯府的臉面,還有良都侯的意思吧。
何況,趙元承不可能半分也不在意笙兒和陸懷嶼那段過往。
同為兒郎,依他猜測,趙元承娶笙兒太不可能了。
“既然不能成親,那他為什么還讓我笙兒和他住一起?”林淑蓮有些激動,蠟黃的臉上浮起兩團不正常的紅暈。
“娘。”姜扶笙從她懷中抬起頭來,垂眸替她整理盤扣,纖長的眼睫微微顫抖:“是我自己愿意的。”
屋子里安靜下來,姜守庚和林淑蓮齊齊望著自家女兒,目光復(fù)雜。
他們何嘗不知,女兒是為了救他們才做到如今這種地步?是他們對不起女兒。
“爹娘別擔(dān)心,他對我很好,你們看,他不是替我將你們救回來了嗎?”姜扶笙彎眸朝他們一笑:“等爹娘安頓下來,他娶了妻子,我和哥哥就去陪在爹娘身邊,我們一家人一輩子也不分開。娘,你說好不好?”
趙元承總有一日會厭倦她的,到那時她可以離開,陪在爹娘身邊過自己的生活,永遠也不嫁給誰。
“好,好……”
林淑蓮忍不住低頭啜泣,女兒為了他們受了多大的委屈!
姜守庚也是轉(zhuǎn)過頭去悄悄擦眼淚。是他這個做爹的無用,還反過來要女兒保護他們。
“砰!”
一家三口正傷感間,房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
“二金,跟我走。叔父叔母跟他們走。”
趙元承疾步上前一把拉起坐在床沿處的姜扶笙。
“出什么事了?”姜扶笙瞧他神色急迫,不由問他。
“有人追到這里來了。”趙元承拉著她往外走。
姜扶笙依依不舍地回頭看姜守庚夫婦:“爹娘,你們保重……”
“笙兒,照顧好自己……”林淑蓮已然被人抬下床,亦是滿目不舍地目送女兒。
“你讓人送我爹娘去……”
“哪里”還未曾問出來,姜扶笙便住了口。
趙元承已然拔出腰間的劍一劍刺倒撲上來的人。
姜扶笙此時才察覺小院周圍的兵器交鳴之聲,趙元承的人正在和對方動手,月光下利刃不時閃出寒芒。
“對方人多勢眾,來勢洶洶,你躲在我身后跟好了,我?guī)銡⒊鋈ァ!?br />
趙元承盯著前方,烏濃的眸子里滿是肅殺與戒備。
濃烈的血腥味,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劇烈的打斗聲,還有對爹娘的擔(dān)憂,讓從未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姜扶笙緊張到幾乎嘔吐出來。
她被趙元承牽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地上的尸體往前跑。
幸好眼下是晚上,月色朦朧,雖然能看到地上的尸體,但看不清其間細(xì)節(jié)。否則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上馬!”
趙元承催促。
姜扶笙踩住馬鞍。
趙元承手中又擊退一人,另一只手勾住她腰帶猛地往上一送。
姜扶笙穩(wěn)穩(wěn)坐在了馬上。
“抓好韁繩,快走。”
趙元承又催促她。
“那你呢?”姜扶笙回頭不放心他。
趙元承一腳將撲上來的人踹飛,轉(zhuǎn)身欲躍上馬,不料又有一人襲來,他反應(yīng)極迅捷地回身應(yīng)戰(zhàn)。
“他在保護那個女子,我拖住他,你們快去殺了馬上那個女子!”
與趙元承動手之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高聲吩咐手下。
“二金,快跑!”
趙元承語氣急切且慌亂。
姜扶笙抓住韁繩,努力回想從前趙元承叫她的騎馬方法,想要催動馬兒。她不想拋下趙元承獨自逃離,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可她若留下來只會成為趙元承的累贅,她必須得走。
可馬兒才行幾步,她不放心趙元承回頭查看,瞳孔猛地一縮——一人持劍直指她心口而來。
她頓時失聲驚叫。
“二金!”
趙元承聞聲回頭,見此情景頓時目眥欲裂,撇下眼前與他動手的二人不顧,足尖點地毫不猶豫地朝姜扶笙那處躍去。
第86章 第86回 有沒有嘉獎?
趙元承人未至, 手中長劍已然朝那人飛射而去。
那人聞聽身后破空之聲,情知不好,想要閃身躲過卻已然晚了, 尖利的劍尖穿透他的肩胛骨, 將他釘在地上。
趙元承一個箭步上前, 手尚未來得及觸及劍柄,左右兩邊便有人揮劍攻擊。
他只得矮身躲過, 赤手空拳與那二人斗在一處。
馬上的姜扶笙見此情形心中一急, 想也不想便從馬上跳下來奔過去拖起一把長劍朝趙元承跑去。
雙拳難敵四手, 何況對方那兩人還有武器?
“趙玉玦, 給你!”
劍有些重, 她呼吸不穩(wěn)。
“你怎么還沒走?”趙元承瞧見她一驚, 接過她手中長劍催促道:“快走!”
只是說話的功夫,他手中已然“唰”的一聲解決了其中一人。
姜扶笙咬咬牙轉(zhuǎn)身,便聽他悶哼一聲。她不禁回頭, 便見趙元承手里的長劍已然扎進剩下那人胸前,但他的站姿似乎有
些不對。
她毫不遲疑地往回跑。
“別來!”
趙元承從疼痛中緩和過來,抽出長劍扎向地上那人。
姜扶笙借著火光終于瞧清楚,原來是最先被趙元承長劍扎中的那人還活著,這會兒趁趙元承不留神偷襲,一劍砍在趙元承腿上。
“趙玉玦……”
姜扶笙頓時白了臉,一時什么都顧不上沖上去扶著他。
“躲好!”趙元承一把將她攬到身后, 手中長劍再次刺出。
“鐺!”
姜扶笙渾身一震, 兵器交鳴之聲扎在她耳中, 刺耳至極。
火光中隱約瞧見來的一群人黑巾蒙面,和先前的人穿戴不同。
“是我!”
奉玄低沉的嗓音傳來。
趙元承舒了口氣,是師兄。
“人呢?”
奉玄詢問。
姜扶笙不禁看向趙元承, 她知道奉玄是在問她爹娘。
趙元承回道:“護送走了。”
“你們先走。”
奉玄似乎松了口氣,帶手下縱身躍進站圈之中。
“走。”
趙元承拉起姜扶笙上馬。
馬兒跑起來,姜扶笙不放心,回頭焦急道:“你腿受傷了。”
“先別管。”趙元承催著馬兒疾馳。
“一直流血不行的。”姜扶笙還是不放心。
趙元承拍拍她:“沒事,我扎起來了。”
姜扶笙也知道眼下情況緊急,將滿心焦慮強壓下去,不安地靠在他懷中,只盼著馬兒跑快些,跑再快些,早些到地方好給他上藥。
二人進城之后,趙元承帶著她沿原路返回。
姜扶笙見他受著傷還要帶她爬梯子,憂心忡忡一時都忘了害怕,直至從窗戶翻進廂房內(nèi)才如夢初醒,心里驚了一下。
紗幔外傳來奏樂聲。
姜扶笙正欲探身查看,身后趙元承拉住了她。
她回頭疑惑地看他。
“你們都先下去吧。”
外面,傳來晚凝玉的聲音。
奏樂聲一停,接著是門合上的聲音。
“你們回來了?”晚凝玉步伐極快地走近,瞧見姜扶笙二人的情形也是一驚:“怎么受傷了?我去拿傷藥。”
她說著,不等二人回答便轉(zhuǎn)身快步去了。
“你躺下。”
姜扶笙抬手去扶趙元承。
趙元承側(cè)眸瞧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一瘸一拐地跟著她走到榻邊躺下。
姜扶笙俯身去查看他傷口。傷在小腿處,足足有她手那么長的傷口裂著,看著便痛。從傷口處往下,褲腿和鞋都被鮮血浸透了,觸目驚心。傷口上方果然扎著布帶,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扎上去的。
“傷藥拿來了。”
晚凝玉抱著一只藥箱推門走進來。
姜扶笙聞聲回頭,她遲疑了一下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抿抿唇道:“你來吧。”
晚凝玉這么一會兒就取來了藥箱,說明是帶在身邊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準(zhǔn)備這樣一個藥箱隨時帶在身邊,也就是晚凝玉知道趙元承可能會受傷,所以提前準(zhǔn)備了。
她垂下長睫兩手背在身后。既然趙元承做什么晚凝玉都知道,說明他們足夠親近。她還是不要和晚凝玉爭了。
“我來什么?”晚凝玉將藥箱往她懷里一塞:“我可不管你們的事。”
她說著笑瞥趙元承一眼,轉(zhuǎn)身帶上門去了。
姜扶笙一時怔在那里。
“怎么?”趙元承晃了晃受傷的那條腿:“等著讓我血盡而亡?”
姜扶笙回過神,俯身將藥箱放在地上打開。這人就沒個正形,傷成這樣還有心思逗趣。
藥箱打開她又頓住,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钠科抗薰蓿植恢涝撏膬荷臁?br />
“先弄點水給我清理一下。”趙元承提醒她。
她沒做過這樣的事,不知道從哪動手也尋常。
姜扶笙如夢初醒,起身倒了熱水來,浸了細(xì)紗布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隨著血跡清理干凈,發(fā)白的傷口露出來愈發(fā)叫她心驚,手里動作也愈發(fā)輕起來。
趙元承偏頭看她皺著臉兒長睫輕顫的模樣,烏濃的眸底不禁有了笑意。
眼看她又低頭去看藥箱,他出言指點道:“那個褐色的瓶子,圓肚子的。對,灑在傷口上,用紗布包扎好便可。”
姜扶笙按照他的指點,取出褐色圓肚瓶打開,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她小心地將藥粉撒到傷口上,下意識噘嘴替他吹吹。
趙元承好笑地看著她:“二金,今天開懷么?”
姜扶笙手中一頓,拿起紗布點點頭,眼眶不由一濕。他一直沒有和她提過要救她爹娘回來有多難,單看今日的情形,也知道其中兇險。
他興師動眾,他受傷,都是為了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怎么可能不動容?
“開懷怎么連話都不說?”趙元承坐起身,伸手去勾她下巴。
“別鬧。”姜扶笙推開他,手里繼續(xù)給他包扎。
趙元承重新躺下,嘆了口氣道:“從前見不著父母你不開心,今日見著了你怎么還不開心?”
姜扶笙抿唇不語,仔細(xì)地打了個結(jié)。是見著爹娘了,可這樣危急的情形,讓她怎么開心?
“好了嗎?”晚凝玉在外面敲門。
“什么事?”趙元承問。
“你師兄來了。”晚凝玉回他。
“讓他進來。”趙元承仍然躺著。
姜扶笙起身往后退一步,左右瞧了瞧。
“你要去哪?”趙元承偏頭看她。
“我避一避……”
奉玄來,他們師應(yīng)當(dāng)兄弟有話要說,她該回避的。
而且,她和趙元承名不正言不順,總覺得不該這樣出現(xiàn)在人前。
“你避什么?我又沒什么不能讓你知道的。”趙元承探手拉她。
姜扶笙又退一步,躲開他手。
奉玄推門走進來恰好瞧見這一幕,他垂眸手握成半拳輕咳一聲。
“師兄。”
趙元承笑著看向奉玄。
奉玄瞥了一眼他腿上的傷:“沒事吧?”
“這點傷算什么?”趙元承輕笑一聲。
奉玄看了姜扶笙一眼,又看趙元承。
趙元承含笑看著他。
奉玄知道他是不打算讓姜扶笙回避了,遂問道:“不是準(zhǔn)備好了嗎?怎么弄成了這樣?”
康王和陳太傅盯上他們的事,他們早就知曉,也早有防備。讓姜扶笙見父母這樁事,也是提前準(zhǔn)備了的,照理說不該如此。
要不是他不放心帶人前去查看,今日趙元承只怕不止這點傷。
“是準(zhǔn)備好了,但我沒料到他們會去那么多人,康王這次下血本了。”趙元承道:“我手下的人也不是不夠用,只是一大半都派用去護送我岳父岳母,便有些短缺了。”
康王能掀起這樣的浪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姜扶笙聽他當(dāng)著奉玄的面也這樣稱呼她爹娘,臉不由紅了。
“是你太過輕敵。”奉玄忍不住道:“我早說讓你……”
“師兄。”趙元承平靜地打斷他的話。
奉玄看了一眼姜扶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zhuǎn)而道:“這件事情恐怕不會到此結(jié)束,康王應(yīng)當(dāng)還有后手。”
雖然奉玄的話沒有說出來,姜扶笙還是察覺出奉玄應(yīng)當(dāng)是阻止過趙元承救她父母,但趙元承不應(yīng)。
“那就等他的后手。”趙元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主子。”
莫山在外面敲門。
“進來。”趙元承揚聲答應(yīng)。
莫山推門進來行禮道:“屬下已經(jīng)帶人將姜大人夫婦送達一處安全所在,留了半數(shù)人護送。”
趙元承長指叩著榻沿問道:“我大舅哥呢?”
“也已經(jīng)派人接了去,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他們應(yīng)當(dāng)能見面。”莫山低頭回道。
待奉玄和莫山離開,姜扶笙忍不住問趙元承:“你讓人護送我爹娘和哥哥去什么地方?”
今天的遭遇,再加上趙元承和奉玄方才的話,分明是有康王從中作梗。她越想便越發(fā)的揪心。
趙元承不回她話,只是笑著朝她招手。
“我問你話呢。”姜扶笙蹙眉。
“你先扶我起來。”趙元承仍然朝
她伸著手:“你不會以為我想抱你吧?”
姜扶笙臉一紅,垂眸走過去扶他。
她的確是這么以為來著。
趙元承結(jié)實的手臂搭在她細(xì)腰上,猛地一用力。
“唔……”
姜扶笙毫無防備地跌進他懷中。
“你做什么?”
她羞惱地捶他。
上一息還反問她,眨眼便不老實!
趙元承摟緊她,低笑道:“別擔(dān)心,我把岳父岳母和大舅哥送去我?guī)煾改翘幜恕!?br />
姜扶笙聞言停住掙扎,揚起臉兒看他:“是去山上了嗎?”
她不知道趙元承的師父身在何處,只知道是在山上。
“嗯。”趙元承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別擔(dān)心,不會有事。”
姜扶笙心里一松,乖順地窩在他懷中。她雖然沒有見過趙元承的師父,但是能教出奉玄和趙元承這樣的徒弟,他們的師父定然不會是尋常人。
“姜二金。”趙元承忽然喚她。
“嗯?”姜扶笙臉兒貼在他懷中沒有動。
趙元承低頭貼在她耳邊,語氣曖昧:“你看我這么賣力氣,有沒有什么嘉獎?”
第87章 第87回 是夫君
“你瘋了!”姜扶笙烏眸睜大, 下意識要掙脫他的懷抱:“你還受著傷呢!”
這人腦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一件事?方才流了那么多血,傷口也不過才包扎起來,他怎么還能生出這樣的心思!
“只是腿受傷, 別的地方又沒傷著。”趙元承捉住她手摁上去。
姜扶笙隔著衣物觸及手下的東西仍是被燙著了一般, 急著抽回手, 昳麗的臉兒也被燙得通紅。
他可真是恬不知恥!
趙元承忽然驚呼一聲。原是他伸手捉她,結(jié)果重心不穩(wěn), 幾乎從榻上摔下來。
姜扶笙來不及多想, 本能地迎上去扶他。
卻不料才伸手便覺手腕一緊, 緊接著腳下一空,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待她反應(yīng)過來躺在榻上的人已然是她了。
而且是在他身下。
趙元承抵著她額頭輕笑:“如何?還跑么?”
姜扶笙驚惶失措地推他:“你別鬧!”
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在這里!
趙元承握住她手, 眸色漸深。
姜扶笙又羞又氣,推又推不開他,一時急地紅了眼眶:“趙玉玦, 我不愿意。”
他真的還是和從前一樣,半點也不尊重她。隨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只拿她當(dāng)個玩意兒。
虧她還總覺得虧欠他,她以后再也不這么想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哭什么?”趙元承抹去她眼角的淚珠,低頭將臉埋在她頸間, 語氣里含了幾分委屈嘀嘀咕咕:“我命都差點丟了, 你連碰都不肯讓我碰, 到底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給我……”
她總這樣忽冷忽熱,他自詡了解她,如今卻總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但他能察覺她的若即若離, 似乎沒有長久留在他身邊的打算。
聽他這樣說,姜扶笙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來,小聲反駁道:“沒說不讓你碰,但至少不是在這里吧?而且,你還受著傷……”
是他太不分場合了。再說,傷好了什么時候不能?偏要在這個時候。
“那我?guī)慊厝ァ!?br />
趙元承不待她說完便翻身坐起,牽她的手。
姜扶笙意外地看他,他就這么急迫?
“我抱你。”
趙元承俯身抱她。
“不用,我自己走。”
姜扶笙心中氣悶,推開他手當(dāng)先往外而去,也不想著他受了傷扶一下他。
他和她在一起,似乎就為了那件事。為她做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為了那件事。那件事就那么重要!
*
敘蘭院。
“小侯爺,姑娘。”
翡翠和珊瑚守在廊下,瞧見二人進來,連忙上前行禮。
姜扶笙沒有說話,推門走了進去。
趙元承緊隨其后,合上門之前吩咐一句:“別進來。”
“是。”
翡翠和珊瑚齊聲答應(yīng)。
姜扶笙攥了攥手心,好在深更半夜的,他不讓人進來也不顯得突兀。
才走進里間,便被一雙結(jié)實的手臂箍住腰肢。他親密地抱著她,從身后糾纏著她到床榻上。
姜扶笙闔上眸子在心里嘆了口氣,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她還拒絕什么?隨他去吧。
溫柔的吻落在她顫抖的羽睫上。
“二金,可不可以?嗯?”
他輕啄她唇,廝磨著問她。
姜扶笙掐著手心呼吸微促:“你,你熄了燈……”
“燈在床幔外面,我什么也看不到。”趙元承見她乖巧,渾身血液頓時都往一處涌去。
他不再忍耐,握住她后頸低頭含住她唇瓣,迫切地攫取她的香甜。
姜扶笙輕哼,濡濕溫?zé)岬纳嗪翢o停頓的探進她口中,好似荒原上餓了半個月的狼,急不可耐地要將她拆吃入腹。
床榻之上,衣衫零落。
大手捉住她綿軟白嫩的手,手指纖細(xì),軟到不堪一擊,肌膚剔透的好似上好的羊脂玉,漂亮到讓他舍不得松手。
姜扶笙咬著唇嗚咽,長長的眼睫上掛著的淚珠顫顫巍巍,身子瞬間繃緊。
“放松些……”
趙元承被阻的幾乎無法動作,額頭間見了汗,個中滋味自是不必言說,烏濃的眸中情欲翻滾,逐現(xiàn)狂亂之勢。
姜扶笙一對蓮足被他扛在肩頭,臉色潮紅,雙手死死攥緊身下的被褥,闔著眸子渾身顫抖,口中嗚嗚咽咽地求饒,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求。
趙元承雙眸殷紅,低頭盯著她紅透的臉兒。她臉紅,她皺眉,她哭泣……都是因為他。此刻他才能確切地感知,她是屬于他的。
床榻上濕了一大片。
趙元承亦失了控制,大手緊緊摁著懷中人的腰窩,臥室里她的抽泣、碰撞之聲混著他的粗喘,暢快至極。
姜扶笙張著嘴兒一時哭也哭不出聲來,像要被撞碎,被燃成灰,被碾成泥。好容易緩過一陣,她一邊哭一邊哼,回身奮力想推開那雙掐著她腰肢的手,卻反被他一把捉住手腕,策馬馳騁起來。
姜扶笙香汗淋漓,本就無法抽身的她被制住雙手,如同泥濘中艱難行走的人被一把拖入滅頂?shù)恼訚芍校贌o任何逃離的機會。
“二金,二金,我是誰?”
他一聲聲喚著她。
姜扶笙恍恍惚惚斷斷續(xù)續(xù):“你,你是……是玉玦哥哥……”
趙元承熱切地親吻她的臉,用力地糾正她:“是夫君。”
“是,是……是夫君……”
姜扶笙腦中一片空白,不會思考,只會順著他的話兒說,乖順的宛如一只小白兔。
趙元承脖頸處青筋突突跳動,比起先前格外兇狠狂亂。
迷亂之間,姜扶笙腦海里滿是轟鳴之聲,一瞬間似有無數(shù)煙花綻放無窮無盡,又好像要落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無法掙脫。她如同離開水的魚兒一般,近乎窒息,微腫的唇張著,卻發(fā)不出一丁點聲音。
良久,她側(cè)躺在被褥之上,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甚至沒有拉過錦被給自己蓋上。
趙元承太能折騰了,受了傷還這般……
她想到此處微微蹙眉,細(xì)細(xì)嗅了嗅,果然聞到一股血腥氣。
“聞什么?餓了?”
趙元承貼在她身后,手不老實地在她腰間游走。
“你傷口流血了。”
姜扶笙撐著身子坐起來查看他傷處。
方才對她那一番兇,他小腿上的傷口果然裂開了,鮮血透過紗布,染紅了被褥。
趙元承靠在床頭,望著她笑而不語。
“你看我做什么……”姜扶笙正要起身下床去拿傷藥,見他笑得不對,低頭一瞧才想起自己這會兒□□。她下意識抱住自己蹲下身,羞惱地罵道:“你不要臉。”
趙元承眸中笑意更濃,從床頭取了中衣中褲遞給她:“這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轉(zhuǎn)過去。”姜扶笙接過衣裳快快地抱在身前。
趙元承
聽話地側(cè)身躺著,口中卻逗她道:“都坦然相見多少次了?怎么還看不得?”
“你閉嘴。”姜扶笙一面將衣裳往身上套,一面兇他。
以為誰都像他,沒臉沒皮。
趙元承不禁笑了笑,她這般說話像極了從前:“好了嗎?”
“你也穿上。”姜扶笙下床:“用哪一瓶藥粉?”
梳妝臺有一格抽屜里頭裝得盡是他的各種藥丸藥粉。
“最左上角褐色的瓶子。”趙元承靠在床頭撩開床幔指點她:“再把最小的瓶子拿來我吃兩顆。”
姜扶笙拿著藥粉轉(zhuǎn)身朝床看一眼,垂眸問他:“你穿好了沒有?”
“好了。”趙元承笑著應(yīng)她。
姜扶笙走到床前先看他一眼。但見他松松穿著里褲,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和塊狀分明的腹肌,如墨的發(fā)絲披散,燭光透過床幔落在冷白的肌膚上,烏眸含著笑意盈盈將她望著。
姜扶笙心突突跳了兩下,垂下眸子不看他。這人生得簡直就是畫本子里的妖孽。
她在床沿處坐下,將他受傷的小腿抱在懷中,仔細(xì)清理上藥。
趙元承支著下巴含笑地望她。
她本就是個玉雪捏就的人兒,暖黃的燭光照在她臉上,更添幾分柔和。鴉青眼睫濃密卷翹,在眼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陰影。尤其專心致志盯著手里動作的模樣,叫人由心底生出被她放在心尖的錯覺。
“姜二金。”
趙元承足尖勾了勾。
“別亂動。”
姜扶笙一巴掌拍在他腳上。
手心微麻,她反應(yīng)過來不由暗暗懊惱。她有求于他,而他還受著傷,她怎么那么手快?
趙元承倒是被她打笑了,他喜歡她這樣。
“你說咱們什么時候成親合適?”
他看著她,手指緩緩蜷起。
姜扶笙手中一頓,抿抿唇道:“至少要等你傷好了。”
她長睫重新垂下遮住眼底的黯淡,大概永遠不會有那一日吧。
趙元承沒有步步緊逼,正了神色道:“二金,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姜扶笙沒有抬頭,只是“嗯”了一聲。
趙元承坐直身子,指尖戳戳她手肘:“你看著我。”
姜扶笙聽他語氣慎重,與平常不同,不由轉(zhuǎn)頭看向他。
“你能不能先去和晚凝玉住一陣子?”趙元承望著她眼角:“我這幾日可能……”
“趙元承!”姜扶笙聞言又羞又怒臉兒通紅,推開他腿猛地起身,氣惱的模樣宛如炸了毛的貓兒:“你拿我當(dāng)什么?”
成日里見了她就想那一件事。上一句還說要娶她,下一句便讓她去和晚凝玉住。晚凝玉是教坊司的人,跟著他這樣久,說難聽些連外室都算不上。
他竟讓她去和晚凝玉住!住在教坊司么?
當(dāng)初家中出事兩個庶妹被迫進教坊司,她因為已經(jīng)出嫁逃過此劫,如今卻要他來送她去那地方么?
“嘶……你聽我說……”
趙元承猜到她會惱,不想她竟惱得這樣厲害。毫無防備之間傷處撞在床沿上,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正要和她解釋。
“砰砰砰——”
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主子,康王帶著宮中禁軍來了……”
石青語氣急促地稟報。
第88章 第88回 哀求
“你先到晚凝玉那處去, 我晚些時候和你解釋。”
趙元承聽到石青的話,顧不得腿上的傷從床上一躍而下,從箱籠中取出衣裳替她穿戴。
“你別動我, 我不去。”
姜扶笙正惱得厲害, 扭著身子不肯配合他。
事實擺在眼前, 他還有什么可解釋的?大可不必,她也不會聽。
“二金, 聽話。我眼下有極要緊的事。等我忙完這件事仔細(xì)和你解釋……”
說話間, 趙元承迅速替她套上一身襦裙, 又?jǐn)n上發(fā)絲挽了個最簡單的低髻。
姜扶笙背過身不理他。
趙元承拿過自己的衣裳胡亂套上, 朝外吩咐道:“石青, 進來。”
石青推開門。
一眼看到自家散亂著發(fā)絲的主子, 和背對著他家主子的姜姑娘。
姜姑娘這是又生氣了?這次是為了什么事?
“主子,人已經(jīng)快到門口了,現(xiàn)在怎么辦?”
眼下事情緊急, 石青不敢兒戲,也沒工夫多想,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趙元承,等他吩咐。
“你不用管。”趙元承系好腰帶,朝姜扶笙指了指:“你帶幾個人從后門送她去晚凝玉那處,你們也留下不必回來。”
石青聞言鄭重應(yīng)道:“主子放心,屬下一定保護好姜姑娘。”
接下來就是最關(guān)鍵的時刻。主子大概是分身乏術(shù), 無暇顧及姜姑娘的安危, 是以將姜姑娘安排出去以確保不被人傷害和利用。
晚凝玉那里的確是極穩(wěn)妥的所在。
上一回因為他的大意, 姜姑娘被性陸的小人算計。主子后來也沒責(zé)罰他。這一回他說什么也要守好姜姑娘。
他看向姜扶笙,等她跟著自己走。
姜扶笙偏著身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很明顯沒有跟他走的意思。
石青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主子。
趙元承拿過薄氅罩在姜扶笙身上。
姜扶笙不客氣地將薄氅掀翻在地。
趙元承擺擺手吩咐石青:“帶她走。”
石青看著姜扶笙, 死活也不敢動手,可憐兮兮地道:“姜姑娘,您別為難屬下……”
他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主子說是這樣說,讓他“帶走”姜姑娘。他要是真動了手,保不齊觸碰姜姑娘的胳膊就不是自己的。
他可沒這膽兒。
姜扶笙咬咬牙,低著頭抬步往外走。他不讓人帶她走她也要走,這地方她再也不會回來!
“二金,你當(dāng)心些。”
趙元承往前緊跟一步。
姜扶笙頓住步伐,眼圈紅紅回頭看他一眼:“我不用你管。”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意。
撇去青梅竹馬的情意不談,家中出事之后,趙元承幫了她無數(shù)次。他甚至昨晚才為救她受了傷。
這樣重情重義的兒郎,有幾個女兒家會不動心?
趙元承幾番說起成親之事。她是不認(rèn)可此事,但也是動容的。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是存有幾分真心的,不然不會一直提起成親之事。她何嘗不想嫁給他呢?但她不能。她背棄過他,嫁過人,配不上他。她不能嫁給他,并且為此一直心懷愧疚。
不料他轉(zhuǎn)臉便要她去教坊司和晚凝玉住在一起。
她從前真是錯看他了!
“誒?”
趙元承朝她伸手想說什么。
姜扶笙卻不再看他,頭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趙元承擺擺手叮囑:“石青,把翡翠和珊瑚帶上。”
石青在外間應(yīng)了。
*
深夜。
馬車從良都侯府的后門緩緩駛出,車頭上吊著的氣死風(fēng)燈隨著馬車的走動晃晃悠悠。
石青手扶劍柄,帶著手下緊隨其后。
不過片刻,馬車停了下來。
“石青,我家姑娘叫你有話說。”
趕馬車的珊瑚從前頭探出腦袋。
石青聞言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行禮道:“姜姑娘,您吩咐。”
馬車窗口的簾子被一雙纖纖素手撩開,姜扶笙露出半張臉,黑夜遮住了她昳麗的臉。
“我不去教坊司。你也走吧,不用跟著我。”
姜扶笙說罷月松手放下簾子,不欲多言。
趙元承今日所為,她實在無法承受。若真的依著他的意思住到教坊司去,將來見了爹娘、哥哥、妹妹他們,她要如何解釋?
不過也不必解釋了,好好地住到教坊司
去,她那你還有臉再見爹娘他們?
馬車行走起來。
石青愣了一下,連忙追在馬車邊上道:“姜姑娘,主子吩咐讓屬下護送您,您要是這樣走了,主子會擔(dān)心的……”
這……姜姑娘被主子氣壞了,將氣撒在他身上吧?
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吩咐我就要照做么?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姜扶笙氣悶:“我要去什么地方非得聽他的?”
趙元承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她還言聽計從?那將來他把她賣到教坊司去,她是不是還得給他數(shù)錢?
“不是……”石青出了一頭的汗:“您……主子沒有和您說好嗎?”
不是,這是什么差事啊?
“說好什么?”姜扶笙冷笑:“他說送我去教坊司,我說‘好’?”
石青終于從她的話中聽出些苗頭來:“主子不是讓屬下送您去晚姑娘那里嗎?”
主子難道沒有和姜姑娘說晚凝玉的身份?
“有什么區(qū)別?”姜扶笙反問。
“這區(qū)別可大了。”石青忙道:“姜姑娘您誤會了,主子怎么可能將您往那種地方送?晚姑娘的住處并不在教坊司里。”
姜姑娘還真不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情。怎么回事啊?主子也不是個悶葫蘆,怎么這些事情就不和姜姑娘說呢?
他真的快要急死了。
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姜姑娘,兩個人之間不就沒有誤會了嗎?
“是嗎?”姜扶笙笑了一聲:“那他把我送過去和晚凝玉一起是何意?”
讓她和晚凝玉一樣等著他,由他隨叫隨到嗎?
“就是,就是為了您的安全。”石青急得直撓頭。
主子不和姜姑娘說,那些事他也不敢擅自作主告訴姜姑娘,這差事可快難為死他了。
姜扶笙沒有理會他。
石青繼續(xù)追著馬車道:“姜姑娘,眼下主子那里要出大事了,您到別的地方去不安全,就跟著屬下過去吧。屬下保證,等主子忙完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到時候您肯定不會再生氣。”
姜扶笙不再說話。
眼看著馬車要與目的地背道而馳,石青著急了,足尖點地一個縱身躍到馬車前。
珊瑚吃了一驚,連忙勒住馬兒,口中罵道:“你不要命了!”
“姜姑娘,屬下求求您了……”石青“噗通”一聲在馬車前過一下,苦苦哀求道:“上一回主子交代屬下保護好您,屬下辦砸了差事。今日的差事若是辦不好,主子非得扒了屬下一層皮不可。屬下知道牛向來最是好心,求您發(fā)發(fā)慈悲……”
他一邊求情,一邊朝珊瑚作揖。
大家日日一道當(dāng)差,彼此早已成了朋友。珊瑚見他這般自然有些不忍心,但轉(zhuǎn)念一想更不高興,揮著手里的鞭子道:“石青你給我滾開,你們主仆就沒有好東西,把我們姑娘往教坊司送你們存的什么心?”
石青聞言恨不得罵她兩句,主子的事情有那么簡單嗎?每次看事情都只會看表象,真是笨死了。
倒是在馬車?yán)锱阒鲶系聂浯湫÷晞裰骸肮媚铮究葱『顮敳幌袷悄菢拥娜耍遣皇怯惺裁凑`會?”
姜扶笙垂眸看著面前的小方桌:“能有什么誤會?”
什么樣的誤會要將她往那地方送?和晚凝玉住在一起?
她自嘲地笑了笑,之前她還是太沒有自知之明。
或許,這就是他對于她當(dāng)年背棄的報復(fù)吧。
“石青不是說了嗎?奴婢聽著這里頭像有什么事。”翡翠小心道。
姜扶笙抿唇不語。
翡翠不敢再勸,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
“石青,你跪這兒做什么?”
外頭,傳來晚凝玉的聲音。
“晚姑娘?”翡翠驚詫地看向姜扶笙。
教坊司的人出入都是有時辰限定的。此刻顯然不是晚凝玉該出現(xiàn)的時辰。
姜扶笙眉心蹙起。
晚凝玉怎么來了?
她心里頭對晚凝玉并不反感。晚凝玉不跟著趙元承也會跟別人,決定此事的人在趙元承,晚凝玉沒得選,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孩罷了。她和晚凝玉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禮,晚凝玉還曾幫過她。
若非出嫁早,她大概就是另一個晚凝玉吧。她又怎會怨恨晚凝玉?
“晚姑娘,您來了。姜姑娘不肯跟屬下去您那兒,您快幫屬下勸勸她吧。”
石青瞧見她仿佛瞧見了救星。晚凝玉肯定會幫他勸姜姑娘的。
“勸她做什么?”晚凝玉圓溜溜的大眼睛彎起狡黠,故意拔高聲音道:“你告訴她你家主子現(xiàn)在什么情形不就行了?”
這兩人真是別扭死了,有什么話不能徹底說開?
石青聞言眼睛一亮,立刻道:“屬下知道。屬下護送姜姑娘出敘蘭院之后,主子就被康王帶著烏泱泱一群禁軍抓走了。”
馬車?yán)铮鲶下勓运砷_的指尖又攥起。
她想起臨離開時,石青在門口稟報的話。她當(dāng)時在氣頭上沒有留意,依稀記得是說康王帶什么軍到良都侯府了。康王帶著禁軍,是去捉拿趙元承的?她見爹娘時遇險,奉玄帶人前去,當(dāng)時似乎也和趙元承提起過康王。
趙元承此番遭遇這樣的事,難道是因為救回了她爹娘?
不待她多想,又聽外頭晚凝玉又道:“抓到哪里去了?”
“這個屬下不知。”石青猜測道:“不過既然出動的是禁軍,應(yīng)當(dāng)是帶去宮里等候陛下裁決吧……”
他說到這里不禁有些擔(dān)心,主子那里也不知道如何了,一切能不能順利按照計劃進行?
第89章 第89回 他就非要那樣糾纏她
馬車前的珊瑚不禁回頭看。
翡翠也聽得提心吊膽, 忍不住小聲問:“姑娘,小侯爺真的被禁軍帶走了?”
姜扶笙腦中亂糟糟的,一時理不出個頭緒, 搖搖頭沒有說話。這一番下來, 她心頭怒意倒是消減不少。
軟簾忽然被人掀開。
她抬眸看去, 便見晚凝玉彎著大眼睛朝她笑:“我能上去嗎?”
姜扶笙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拒絕晚凝玉,或許是晚凝玉的笑意太過真摯?
“和我走吧。”晚凝玉挨著她坐下, 親昵地挽住她手臂:“從他回來這么長時間在你身邊,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就再聽他一回安排吧?如何?”
她模樣生得甜美, 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 滿面期待看著人時很容易叫人心軟。
姜扶笙不忍拒絕, 輕輕點頭許了。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原來對他心存感激,想著和他好聚好散, 怎么就成了眼下這樣?
翡翠見狀連忙朝外道:“珊瑚,走吧。”
她心里頭也矛盾。小侯爺安排姑娘去教坊司和晚凝玉一起住的確不妥,她也不想姑娘去。但現(xiàn)在也不知小侯爺那里是什么情形,姑娘若是不聽安排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思來想去,還是聽小侯爺?shù)暮茫吘构媚锏陌踩匾?br />
*
大理寺大牢。
兩個獄卒燃著一盆火,坐在一起吃酒說話。
微弱的火光透過鐵柵欄, 照在趙元承的側(cè)臉上。
他席地而坐, 倚著墻打盹兒。
外頭一陣喧鬧, 兩個獄卒起身往外去。其中一個回頭看向趙元承。
趙元承幾不可辨地點點頭。
獄卒去了許久才回來。
“累夠嗆。”絡(luò)腮胡獄卒拉著衣領(lǐng)抱怨道:“上頭的那位心思真是捉摸不定,之前那樣追捧天師……”
“噓!”另一個獄卒朝趙元承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他別再說, 免得讓趙元承聽了去。
絡(luò)腮胡會過意來點點頭,走回桌邊坐下:“繼續(xù)吃飯吧,酒都涼了,我溫一溫。”
他說著提起桌上的酒壺走到火盆邊蹲下,裝作不經(jīng)意看了桌上那獄卒一眼。
那位毫無防備,正提著筷子大快朵頤。
絡(luò)腮胡迅速將指甲中的一點白色粉末彈進酒壺中。
約莫一刻鐘后,絡(luò)腮胡推推昏睡的同僚,確定同僚徹底睡死過去之后,快步朝趙元承所在的牢房走去。
因為趙元承身份特殊,這一片牢房便只關(guān)押了他一個。絡(luò)腮胡二人是特意分來看管他的。
“小侯爺……”絡(luò)腮胡走近,便要行禮。
他早便是趙元承的人。
“這種時候別講虛禮。”趙元承擺手:“我?guī)熜帜抢锴樾稳绾危俊?br />
“康王抓住您救回姜大人的事情不放,說您肆意妄為都是仗著天師。”絡(luò)腮胡回道:“他還說天師有不臣之心,和良都
侯勾結(jié),意圖謀反,捏造了許多往來書信,還弄了一堆武器說是從上清觀里搜出來的。方才外頭騷亂便是天師被下到大獄來了。”
趙元承皺眉問道:“姜大人夫婦被他們找到了?”
絡(luò)腮胡搖頭:“沒有。”
“那康王有何證據(jù)說我救了他們?”趙元承挑眉。
絡(luò)腮胡道:“沒有證據(jù)。但元啟帝就是相信,他生來疑心重又喜怒無常,似乎已經(jīng)懷疑良都侯許久了。”
趙元承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扮作禁軍模樣,去康王府盯梢,記得讓康王的人發(fā)現(xiàn)幾次但不要與他們碰面。另外,讓留在西山的人動手,領(lǐng)頭的幾個一個也不要放過。留下破綻讓康王以為是元啟帝做的。”
他派人盯著康王良久,早知道康王和他們一樣籌謀許久,他原先考量的是不是要先拉攏康王。
不想康王按捺不住竟先對他們出手,那便怨不得他以牙還牙。
先讓康王以為元啟帝發(fā)現(xiàn)了他的籌謀。以康王的性子必然會鋌而走險,揭竿謀反。等康王和元啟帝動手,他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是。”絡(luò)腮胡應(yīng)下,瞧向他的腿不放心地問:“您的腿……要不要屬下拿些金瘡藥來?”
趙元承伸腿動了動,搖搖頭:“一點小傷,無事。”
褲腿上有一片血漬。原本上過藥血已經(jīng)止住了的,被姜二金那丫頭摔一下又流出血來。
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有沒有順利抵達晚凝玉那處?想起她臨走時惱恨的模樣,他心疼的同時又有幾分好笑,她怎么那么笨呢?這樣都猜不到一切另有隱情,他是為了保護她?
也怪他,總怕她知道得多了有危險,沒有提早告訴她實情。
又要委屈她一陣子了。
*
“姑娘,天涼,您披上這個。”
翡翠拿著一件薄斗篷,上前替姜扶笙穿上。
姜扶笙正站在院內(nèi)的一棵樹下怔怔出神。初冬時節(jié),樹葉都掉光了,只留下干巴巴的枝丫,看著了無生機。
趙元承在大牢里,她心中困苦難安。臨分別時,她對他使了那樣的性子,他那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會下大獄吧?所以才會那樣急切地非要和她……她還怪他只想著那事兒,和他鬧別扭。他真沉得住氣,沒有對她提半個字,反而還哄著她。
她越想心中越是慚愧,不知道他在大牢里怎么樣了?和晚凝玉還有石青都說過,她想去探望他,都還沒消息來。
聽到翡翠的話,她才收回思緒,轉(zhuǎn)身由著翡翠伺候。
“奴婢等會兒陪您到前面去轉(zhuǎn)轉(zhuǎn)?”
翡翠小心地提議。
來這里半個月余,姑娘每日悶悶不樂的,長久這樣下去只怕對身子不好。
唉,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沒什么好轉(zhuǎn)的。”
姜扶笙搖搖頭。
這是一所二進的宅子,離教坊司不遠,但不屬于教坊司,是晚凝玉私人的宅子。
接來她之后,晚凝玉將最好的院子給了她住。
雖然來的時間不久,但這宅子不大,里頭早都熟悉了。
翡翠不再多言。
聽晚凝玉說連天師都下了大獄,良都侯一家被禁軍圍在府中不許任何人出入。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勸姑娘到集市上去亂轉(zhuǎn)。
“扶笙。”晚凝玉從外頭進來笑著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都安排好了,你可以去探望他了。晚上石青帶你過去。”
姜扶笙烏眸一下亮了,上前拉住她手感激道:“晚姑娘,謝謝你。”
“自家人,客氣什么。”晚凝玉彎起眼睛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姜扶笙生得是真好看,難怪能將趙元承從小迷到大。
姜扶笙低下頭道:“是我太無用,處處都要仰仗你……”
這陣子處處麻煩晚凝玉,她心中過意不去。
“你別這樣說。”晚凝玉理理她鬢邊的發(fā)絲笑道:“我應(yīng)該謝謝你。這么多年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份而不對我敬而遠之,你倒沒有。”
她經(jīng)歷坎坷,從小到大看盡了人間冷暖。如姜扶笙這般對她滿是善意的人并不多。
姜扶笙聽她這話笑也笑不出來。誰也不是自己喜歡在教坊司的,晚凝玉又有什么錯?何況若不是運氣好,她也會和晚凝玉一樣,甚至還不如晚凝玉——晚凝玉比她聰明多了。
“扶笙,我一直想問你。”晚凝玉偏頭笑看著她:“你知道我和趙元承的關(guān)系,怎么一點都不恨我?”
她原來以為姜扶笙不可能一點不介意的,這陣子姜扶笙住在她這里,她借機仔細(xì)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姜扶笙對他還真是一點敵意都沒有。
她很好奇姜扶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恨你做什么?”姜扶笙抬起烏眸看她:“這是他的選擇。”
趙元承是良都侯府的小侯爺,晚凝玉身在教坊司。他看上晚凝玉,晚凝玉還能拒絕嗎?
正如她,當(dāng)初她和陸懷嶼尚未和離時,趙元承就非要那樣糾纏她,她也不是沒有抗拒過。
這怎么能怪晚凝玉呢。
晚凝玉看著她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姜扶笙疑惑地看她,被她笑得好不奇怪。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扶笙,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本來不該我來告訴你,不過我實在太喜歡你,忍不住想偷偷先告訴你。”晚凝玉摟住她肩,貼到她耳邊小聲道:“其實,趙元承是我嫡親的兄長。”
她說完便盯著姜扶笙,等著看她震驚的神情。
“什……什么?”
姜扶笙聽完她的話怔在那處,半晌回不過神來。
照晚凝玉所說,難道她是良都侯府遺失的孩子?是良都侯的小妾或者外室所生?
但良都侯是眾所周知的潔身自好,府中后院從來都只有良都侯夫人一人。是良都侯悄悄養(yǎng)在外面的女子?那也不對,晚凝玉說她和趙元承是“嫡親”的。
是良都侯夫人親生的?更不可能,滿上京都知道良都侯夫人當(dāng)年吃了多少求子藥,只有兩個孩子她并不滿足,還想多要些孩子,那種情形下生下孩子不可能不留在自己身邊。
姜扶笙黛眉緊皺,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
“想不明白吧?還是我來告訴你。”晚凝玉很滿意她的驚詫,再次貼到她耳邊笑道:“他不是良都侯府的孩子。”
“不可能。”姜扶笙下意識反駁:“我從小便認(rèn)得他。”
她那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趙元承,那時候趙元承就是小良都侯。良都侯夫婦對趙元承寵愛有加,良都侯更是無論去哪里都帶著趙元承,這些年悉心培養(yǎng),一腔心血都付在趙元承身上,這樣還不是親生的?
“從小是多小?”晚凝玉退后一步,踢踢足尖道:“再說,你還比他小幾歲呢,或許他到良都侯府時你才出生。”
姜扶笙聽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將信將疑道:“那他是誰的孩子?”
她這會兒看晚凝玉,眉眼間竟真有趙元承的影子。
那……那之前趙元承和晚凝玉在人前那樣,都是在做戲?
趙元承好像有很大的事情要做,他到底在籌謀什么?
“那我可不能說。”晚凝玉笑嘻嘻道:“你晚上去問他。”
第90章 第90回 逗她
是夜, 月黑風(fēng)高。
姜扶笙就著翡翠的手下馬車。
“你留在這里等我們。”石青朝翡翠開口。
翡翠點點頭,將手里的食盒遞給姜扶笙。
“姜姑娘,您跟好了我。”
石青小聲囑咐。
“好。”
姜扶笙提著食盒緊隨他的步伐, 很快便看到前頭晃動的燈籠光下的牢門, 黑洞洞的好似什么可怖動物的口, 深不見底。
她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東西,左右打量一眼, 瞧見兩個獄卒分立兩側(cè)。
石青上前從懷中掏出荷包遞給其中一個獄卒。那獄卒掂了掂荷包的重量, 滿意地?fù)]揮手。
石青連忙回頭示意姜扶笙跟上。
全程幾人一句話也沒有。
“姜姑娘, 您跟好了屬下。”
進了大獄, 石青又
囑咐她。
姜扶笙應(yīng)了一聲, 一面跟著他往前走, 一面打量牢房里的情形。
四下里陰暗潮濕,鐵柵欄圍著滿是壓迫,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氣味。她忍住取帕子掩唇的沖動, 只這一會兒她都覺得難聞,趙元承在這里待了半個月有余,也不知他是如何忍下的。
牢房為了防止犯人逃跑,也為了預(yù)防有人劫獄,其中道路設(shè)計得錯綜復(fù)雜。里頭牢房大同小異,一眼望去幾乎沒有分別,幾條道一繞, 姜扶笙已然辨不清方向。
“這里。”石青將姜扶笙引到趙元承所在的牢房, 并遠遠地招呼:“主子。”
趙元承正席地而坐思量著接下來要安排的事情, 聽聞石青的聲音回頭,便瞧見石青身后纖瘦的身影。
他漆黑的眸子微轉(zhuǎn),眼底閃過笑意。一下伸出盤得好好的那條傷腿來耷拉在一邊, 筆直的脊背也隨之垮下,歪著身子靠在墻上,似乎正受著難以承受的痛苦。
石青拉開牢門,朝姜扶笙道:“姜姑娘,您請。”
姜扶笙隔著鐵柵欄瞧向趙元承,只一眼,眼圈便紅了。
這么久他腿還沒痊愈嗎?看他痛苦的樣子,腿傷是不是愈發(fā)嚴(yán)重了?
是不是那日她推開他出手太重了?
在暗無天日的牢房里,腿又受了傷,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趙元承扶著墻“艱難”地起身,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到她跟前,低頭含笑望著她:“你來了。”
姜扶笙兩手握著食盒把手,眼淚奪眶而出,一滴一滴順著臉頰砸落在手背上。
她真是該死啊!
他為了她吃盡苦頭,都不良于行了,她居然還在臨分別時對他使性子,在心里怨恨他。
她簡直不配為人。
“怎么才一見面就哭……”
趙元承將她攬進懷中,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心中陣陣懊惱。
早知如此,他就不逗她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
姜扶笙泣不成聲。
他越是不怪她對她好,她便越是抑制不住哭得更兇。
都是為了她,他才落到眼下這般田地的。她要如何才能報答這樣的恩情?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我腿早好了。”趙元承跺跺腳給她瞧。
姜扶笙淚眼模糊地看到他的舉動,一下睜大濕漉漉的烏眸。緊接著便捏起拳頭捶他。
“你嚇?biāo)牢伊耍 ?br />
這人過不過分?她以為他真的以后都要這樣走路,心里都后悔壞了恨不得自己替他,結(jié)果他竟然是裝來騙她的?
“我錯了我錯了,消消氣。”趙元承將她拳頭包在手心笑著哄她。
這般一鬧,姜扶笙心情便沒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別擔(dān)心,眼下的情形只是暫時的,是我設(shè)下的計謀,過幾日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我就可以出去。”
趙元承摩挲著她發(fā)絲安慰她。
不想她再哭和擔(dān)心,他干脆先說了實情。
“你師兄和良都侯府都會好嗎?”
姜扶笙靠在他懷里沒有抬頭,悶聲問他。
“會好。”趙元承篤定道:“到時候你爹娘、兄長都不必躲躲藏藏,我會讓你爹官復(fù)原職。”
姜扶笙抬頭看他,明知道他說得有多難做到,可心底竟還是生出幾許安然和信任來。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在,她便覺得安心。似乎是出自本能,她相信他能說到做到。
“看我做什么?”趙元承捏捏她臉,低頭在她眉心輕啄一下。
“晚凝玉是你的妹妹?”姜扶笙問出讓她疑惑了一整日的問題:“你不是良都侯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