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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長發就是有這一點不好, 每次洗的時候都要費不少工夫。

    白毛巾裹頭,于晚扶著盤旋在頭上的發包,從水汽朦朧中走出,內衣肩帶旋扭一圈,回扣在肩上,微微發硌。

    頭微偏,于晚的食指勾起細細的肩帶,由后背蝴蝶骨滑至胸前, 肩帶恢復其該有的平整, 松松地落在肩上。

    黑色的內衣,束縛著兩團渾圓。

    濕氣遇冷凝成水珠,掛在于晚被熱水蒸得發紅的臉上,秾艷凝香。

    一眼瞥見床上的衣服,于晚赤腳過去,套上拖鞋,才用手提起那身深藍色睡衣,秋款的睡衣,在鋪了地暖的房內穿著,溫度剛好;只是,她晚上想回學校。

    眸光閃爍, 于晚回過頭,浴室門外的衣簍早已不見了蹤影, 只有自己凳子上的衣服還擺得好好的。

    “……”

    看來今晚是回不去了。

    嘴角彎著無奈地哂笑,上衣擺開平放在床上,于晚傾身解開上衣的圓扣。

    洛白榆這里沒有長發專用的干發帽,為了防止頭發散開,水落在其他地方,于晚不得不一直用手扶著頭上的發包。

    只有一只手,便不太好動作。

    先把睡褲套上,于晚才著手穿上衣,先把空著的胳膊穿上,再換另一只胳膊。

    上衣堆疊在肘部,后背的衣服也順勢而下,懸在空中,蕩出一個弧形。

    “咚咚咚”。

    清脆的三聲敲門聲,于晚只顧著和衣服做斗爭,沒有及時回應。

    “咔嚓”,洛白榆以為于晚還在浴室里,便擰開了門,門縫透露微光,洛白榆抬眸,眼里便映出半扇深藍色的睡衣,和其上光潔的脊背,黑色的肩帶勾勒著于晚的肩胛骨,像墮入人間的黑翼天使。

    握著門把的手凝固,洛白榆迅速垂下眼簾,無名的熱意涌上臉頰。

    “等一下。”

    于晚抬起胳膊,肘部的衣服順著往肩膀滑落,她抓住一角衣領扯起,衣服乖乖上身,擋住了后背。

    單手扣好身前的紐扣,于晚才回過身招呼洛白榆道,“好了”。

    洛白榆濃密的睫毛掀起得極緩,一點一點,像是生怕看到什么不該看到的,穿著整齊的于晚落入眼中,他心里卻不知是失望還是什么。

    他換了天青色的家居服,端著一杯溫水遞給于晚,眉宇含笑,“洗完澡要補充水分。”上下掃一眼于晚的睡衣,還算合身。

    “謝謝。”于晚接過水杯喝完,又將空杯遞還給洛白榆。

    洛白榆沒有拿著空杯離開,而是將空杯放在床頭柜上,而后掏出柜子里的吹風機。

    “阿晚,我幫你吹頭發。”

    “我自己可以。”

    長發不好吹,她自己每次吹都覺得煩。

    洛白榆面上閃過被拒絕的錯愕和失落,拿著吹風機,哄著于晚道,“我想給你吹。”

    于晚默了幾秒,看著再拒絕就好像要委屈的洛白榆,走了過去。

    洛白榆拉過凳子讓于晚坐下,解開發包,長發濕漉漉的,團在一團。

    吹風機熱氣轟轟,洛白榆五指插入于晚發間,一邊吹干,一邊理順。

    手指不經意間摩擦過于晚頭皮,絲絲發癢,激得于晚心頭也癢,于晚咬了下舌尖,阻攔住癢意再向下蔓延。

    吹干的長發,如云如瀑,順滑秀美,只泛著淡淡的洗發水的香氣,洛白榆很想把自己埋進于晚的發間仔細聞一聞,但他卻不敢。

    只不舍地望著長發從自己指縫間溜走。

    “阿晚喜歡看電影嗎?”洛白榆手指順著秀發,挽過于晚鬢邊的長發掛在而后,“我們一起看電影吧。我家客廳有幕布墻。”

    “好。”洛白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時間還早。

    “那阿晚喜歡什么類型的電影?”

    “沒有特別喜歡的類型,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她對這些沒有特定的喜好。

    “我知道了。”洛白榆最后將長發散在于晚背后,將吹風機放下。

    拉嚴窗簾,關閉燈光,昏暗的客廳,于晚和洛白榆挨在一起,縮在寬大柔軟的沙發里。

    電影名叫《永遠不要說永遠》,洛白榆隨便挑的,但顯然運氣不怎么好,電影并不怎么樣,無聊得可以,于晚已經窩在一旁睡著了。

    昨日為了去醫院,于晚并沒有睡夠懶覺,今早又起了個大早,本就困,現在給她提供了舒適的睡眠環境,她向來對洛白榆沒有警惕心,睡著是很自然的事。

    電影里的男主角還在講生硬酸爽的臺詞,洛白榆拿起遙控器調低音量,側眸注視著于晚,她靠著背靠,微揚著下巴,身子不偏不倚,只占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唇瓣輕抿,洛白榆手指拂過于晚的額發,她睡得很熟,這點動靜根本沒有吵醒她。

    喉結滾動,洛白榆扶著于晚的肩,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洛白榆此刻一低眉就能看到于晚的臉,眉毛、眼睫、鼻頭、朱唇。

    唇、唇,于晚的唇,紅潤的,可能帶著甜味的唇。

    洛白榆!你又在想什么?

    他驀地移開了視線,看向熒幕,卻滿眼虛無。

    他怎么又在幻想不該有的情景?

    冰場倒地那一剎那,他為何會那樣想?

    羞恥的,讓人面紅耳赤的想象。

    即使是在此刻,他似乎也抑制不住那種想象。

    “洛神,難不成你喜……”

    高義當初欲言又止的話又浮現在洛白榆腦海。

    我喜歡她嗎?

    我喜歡阿晚嗎?

    我喜歡于晚嗎?

    洛白榆不停地反問自己,想要得出一個答案。

    心跳漸如擂鼓,震得耳膜都要破裂。

    這是最好的答案。

    我,喜歡她。

    原來,我喜歡她啊。

    低斂雙眉,洛白榆再次看向于晚,迷茫中帶著幾分剛剛意識清楚自己感情的醒悟,還有不加掩飾的欣喜和雀躍。

    于晚睡得安詳,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她對此一無所覺。

    睫羽垂落,遮住眸中藏著春色的水光,洛白榆的意識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他的嘴唇緩緩靠近于晚耳畔,呵氣如蘭,嗓音低啞,像含著一汪水,悄聲呢喃,“阿晚,我喜歡你啊~”

    繾綣溫柔,含著滿腔赤誠的愛意。

    于晚的眼皮動了動,但沒有睜開。

    卻驚得洛白榆霎時清醒過來。

    他喜歡于晚,但如果于晚不喜歡他怎么辦,若是剛剛于晚真的聽到醒了,他又該怎么解釋! ?

    他們現在是好朋友,于晚看起來,也并沒有明顯地對他懷著與他一樣的感情。

    如果剛剛被發現了,可能會連朋友都做不了吧?

    想到這點,洛白榆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司辛不喜歡你,你又為何非要非她不可?”電影里的男配角厲聲質問。

    “她不喜歡我?”男主角挑釁一笑,拉下自己睡袍,艷色的吻痕斑駁,“那這是什么?”

    “她是不喜歡我,但是她喜歡我的身體,之后自然會喜歡我。”

    配角氣得面色猙獰,舉手就要打臉,卻被破門而入的女主角攔下,“小一,別胡鬧。”

    女主角向著的,護著的,是男主角。

    后面的電影對話,洛白榆再沒有聽進去,他低眼凝視著安穩睡覺的于晚,呆呆的,像傻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微伸著脖頸,頭微仰著,像是等待愛與欲降臨;腳趾都忍不住蜷縮,像是為自己的主人羞愧。

    他繃著僵硬的身體,扣開一顆上衣尾扣。

    白皙的腹肌,薄薄一層,熒幕光下,瑩瑩如玉。

    手指撫上倒數第二顆,洛白榆卻再也沒有勇氣解開。

    羞恥觸及底線,他細細地吸著氣,像是怕吵醒于晚,又像是害羞到緊張。

    緋色春潮漫上脖頸,漫上臉頰,漫上眼尾,雙瞳也漾著溶溶水色。

    他輕輕眨了下眼睛,拉過于晚的手,帶著那只手撫過自己的腹肌,柔軟,青澀,稚嫩,隨著洛白榆的呼吸淺淺鼓動。

    異樣的滿足感涌上胸腔,將洛白榆淹沒,只是撫摸而已,還不是于晚自己的意識,卻讓洛白榆宛若溺斃般窒息。

    草木香不受控制誘發,將兩人纏在一起。

    洛白榆抿緊唇,咬牙將于晚的手扣在自己腹肌上。

    阿晚,也會漸漸喜歡他的吧?

    他神色恍惚地看著于晚,緩緩貼近,紅唇泛著水光,但洛白榆不敢碰。

    呼吸噴在于晚鼻翼,洛白榆移了位置,于晚的臉側,不是什么重要的部位,但他依然不敢。

    他只敢將自己的鼻息埋入于晚的發叢中,吸一口頭發的香氣。

    第42章

    柔軟,有彈性,還有一點輕微的凹凸不平,半夢半醒之中,于晚眉毛微蹙,手掌劃過洛白榆的腹肌,順勢往上,想要摸清楚自己手下的是什么,卻有不知名的繩索束縛著她,牢牢箍住了于晚想要繼續往上的手。

    睜開眼睛, 室內黯淡無光, 電影不知何時結束,投影儀也陷入休眠之中。

    手下觸感依舊,不是夢。

    那是什么?

    目光凝滯在手掌,也停在洛白榆腹間。

    嫩白的,光滑的,溫潤的,透過于晚五指的間隙,映入于晚眼簾,在扭開一顆扣子的衣擺下,半遮半掩,隨著洛白榆呼吸的頻率緩緩起伏,溫暖的熱流徘徊于洛白榆腹部,在于晚掌心下,無聲鼓動,泄出一抹欲色。

    原來是洛白榆衣服下擺堆疊, 在洛白榆腰間皺起勒緊,成了困住于晚的“繩索”。

    于晚背靠枕靠,一腿弓著豎起,一腿曲起,隨意地耷拉在沙發上,而洛白榆蜷縮在她身旁,正枕著于晚大腿,她的左手從洛白榆后背環過肩頸,捂著他的肚子,具有保護性的姿勢,卻透露出幾分親昵的褻玩之感。

    他睡得很熟,雙唇不時微張,臉上掛著饜足舒適的兩坨紅暈,一只手蜷在身前,另一只手沒什么力氣地搭在他面前于晚的膝蓋上,在深藍色的布料映襯下,白皙纖瘦,骨節分明;裸露的雙腳偷偷藏入沙發靠背下,像是在躲涼取暖,露出一節白皙圓潤的腳踝。

    于晚動作放輕,將自己的手掌移出,溫潤的觸感好似還在掌心,她虛空握了握,才提眉將散開的衣擺蓋在洛白榆肚子上。

    上邊的布料蓋下去,下邊的布料沒有支撐,落在沙發上,還是露出了洛白榆的小肚子,還有他那可愛的,水滴形的肚臍。

    于晚盯著那片白的發光的肌膚,目露沉思,片刻后,還是將自己的手掌捂了上去,沒有撫摸,沒有移動,只是蓋上去,擋住外面的冷氣。

    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把小肚子護好。

    這是于母家傳的金石之言,于晚對此一直深信不疑。

    縈繞在于晚周圍的是熟悉的草木香氣,空氣靜謐,室內沒有一丁點動靜,沒有不耐,她雙眸微合上假寐,靜靜等洛白榆醒來。

    但率先而來的是門口傳來的開門聲和突然亮起的燈。

    于晚瞇著眼睛睜開眼,空著的右手捂上洛白榆的眼睛,扭過頭,與愣在門口的洛望舒四目相對。

    “抱歉,我走錯門了!”不等于晚說話,洛望舒驚起大喊道歉,連剛摘下的毛絨帽子也沒拿,轉身就往外跑。

    “咔噠”一聲,門被關上,蕩起一陣塵土。

    不到五秒,門被再次打開。

    洛望舒從門后探出身子,面帶狐疑,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于晚,說話像含著糖,甜滋滋的,“沙發上的漂亮姐姐,你是誰啊?這好像是我家欸。”

    手下睫毛一扇一扇,撓得于晚掌心發癢,洛白榆迷糊著拉下于晚罩在他眼前的手,從于晚支著的腿后面坐起身子,轉過頭看向門口的洛望舒,打著哈欠,一個晃身好像要倒,被于晚一把攬住腰。

    他的下巴也好似沒有力氣一樣,順勢自然地搭在于晚肩膀上,聲音帶著還沒完全清醒的沙啞,“甜甜,你回來了啊?海洋館好玩嗎?”

    囫圇的語調,帶著繾綣的尾音。

    “哥,哥哥?!”洛望舒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沙發上的兩人,姿態親昵,靠得極近,那個女生的手,還掛在自己哥哥腰上,藏在天青色的睡衣下。

    不會吧! ! ! ! !

    他哥哥直接把他對象領回家里啦! ! !

    夭壽啦!

    媽媽馬上要上來了,怎么辦怎么辦? !

    “媽媽待會兒就上來。”洛望舒從門縫竄進家里,合上門,咽了口口水,心驚膽戰地提醒沙發上的兩個人。

    “是媽媽去接的你?”洛白榆混沌著眨了眨眼,擠出一滴眼淚,將眼埋在于晚肩膀蹭了蹭,像只剛睡醒的小貓。

    “額,是。”隨著時間逼近,洛望舒越發緊張,但眼瞧著自己的哥哥還在犯困,好似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哥,你要不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媽媽進門,好像不好交代啊。”洛望舒背在后面的手摳著墻皮,眼睛盯著被于晚攬著的一截腰,尬笑道。

    “什么?”洛白榆揉了揉眼睛,好像沒聽清楚一樣。

    “我說,你不想現在被媽媽知道你談戀愛了吧!!”洛望舒實在是怕自己哥哥還不清醒,最后被媽媽當場逮到,閉著眼睛大喊道。

    緊接著洛望舒話后,傳來門鎖旋鈕的轉動聲,回蕩在安靜的室內。

    談戀愛?什么談戀愛?他還不清楚阿晚喜不喜歡他呢?他和誰談戀愛?

    數個念頭劃過腦海,但“談戀愛”和“媽媽”兩個詞一起出現,洛白榆的身體也率先做出反應,從沙發站到了地上。

    門一開一合,身穿羽絨服,長發盤起,端莊素雅的洛母進了門,她的手扶著門口的換鞋柜正準備換拖鞋,卻看到了站在門口面壁的洛望舒。

    氣氛詭異的安靜,洛母轉頭看向客廳,看到了赤腳站在地上的洛白榆,和剛剛被洛望舒“談戀愛”三字鎮在沙發上的于晚。

    洛母猶疑的目光在兩人間閃過,這個場景,沒有發生什么都好像說不過去。

    神思一凝,于晚也從沙發上站起,含著禮貌謙遜的笑,微微躬身,“阿姨好,我叫于晚,是洛白榆的同學。”

    “是我的好朋友。”洛白榆也清醒過來,卻好像對于晚的自我介紹不滿意,坦蕩地看著自己母親,又加了一句。

    “你好啊!”洛母和善地笑了笑,換上拖鞋走近。

    “姐姐好!”洛望舒也乖巧地招手道,和剛才的一驚一乍完全不同。

    洛白榆扶著于晚穿上拖鞋,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雙膝并起,兩人要多乖有多乖。

    洛母的眼神在那兩雙同款不同色的狗耳朵拖鞋上,狀似不經意地掠過,轉而笑道,“不要不自在,隨便坐,我去做飯。”說完便進了廚房。

    洛望舒也趿拉著拖鞋過來,什么都沒說,就是偷偷給洛白榆豎起大拇指,以佩服她哥哥的勇氣。

    洛白榆凝視著那個大拇指,無語地看著洛望舒,在她額頭彈了個腦瓜崩,顧忌著廚房的洛母,不敢大聲說話,只手小聲吐槽道,“小小的腦袋,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

    “你們不是那種關系?”洛望舒瞇眼捂著額頭,嘟著嘴有些不滿。

    “什么關系?”洛白榆睨著洛望舒,余光卻溜向于晚,怕于晚多想,又怕她不想,頗有些咬牙切齒對洛望舒道,“什么關系也沒有。就是普通好朋友。”

    “哦,好~”洛望舒瞄一眼于晚,揉了揉自己的小腦瓜,“普通好朋友~”

    但是她怎么一點也不信呢?

    第43章

    “星星, 冰箱里有櫻桃,進來洗一下。”

    聽到洛母在廚房招呼,洛白榆低頭和洛望舒道, “我去洗櫻桃,照顧好你阿晚姐姐。”

    “好噠!”洛望舒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

    洛白榆起身消失在廚房門口, 洛望舒從茶幾下拿出游戲機,朝于晚晃了晃,“姐姐, 打游戲嗎?要不要一起玩?”

    因為要去海洋館, 她今天還沒打游戲呢, 本來就只有周末可以打,唉,小學生也太命苦了啊!現在還要擔負起保護哥哥不被媽媽發現他談戀愛的重任, 唉,我才八歲半!八歲半吶!

    “沒有打過,可以試試。”于晚接過洛望舒遞給她的游戲機,看著游戲機思索道。

    “沒事!姐姐我會多照顧你的!”洛望舒像個小大人一樣拍了拍于晚的肩,而后將游戲機連上電視投屏。

    她一蹦一跳地蹦跶回來,跳進沙發,拉著于晚坐在她身旁。

    雙人解密過關游戲, 往常都是洛望舒自己一人分飾兩角,兩個游戲機一起玩, 如今有了于晚, 就分給于晚一個角色。

    “左,跳,姐姐,跳,跳!”洛望舒一邊控制著自己的角色,一邊指揮于晚,很快就過了這一關。

    “姐姐真的沒玩過嗎?”洛望舒偏過頭滿眼贊賞地夸道,“姐姐好厲害!這么快就學會了!”

    本就不難,和電腦鍵盤的幾十個按鍵比起來,游戲機的按鍵簡單得可以,于晚回視一笑,看著洛望舒的星星眼,她也不知洛望舒是真的覺得她厲害還是在安慰她,但這種被比自己小的孩子當作更小的孩子照顧的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奇異和窩心。

    “那我們要開始下一關啦!”洛望舒結算完這一關,興致沖沖道。

    “好。”

    與此同時,廚房內,洛母正在給雞胸肉改刀。

    洛白榆從冰箱掏出櫻桃,撕開保鮮膜倒進水盆。

    “媽。”

    “嗯?”洛母將改好刀的肉放進白瓷盆,準備腌制。

    “中午發生了點意外,阿晚衣服濕了,學校澡堂今天也不開門呢,我怕她感冒,就把她領回來了。”

    洛白榆一顆一顆清洗著櫻桃,向洛母解釋為什么于晚在家里。

    “這樣啊。”洛母拿出調料灑進白瓷盆,高大的少年,站在那竟然顯得局促起來,洛母抿唇輕笑出聲,“洗好就拿出去吃,再洗要洗禿嚕皮了。”

    “啊?!啊,好。”被洛母一提醒,洛白榆略顯手忙腳亂地倒掉水,端著櫻桃走出門時偷偷回頭望了洛母一眼,洛母正在擇菜,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心里無聲地吐了口氣。

    他緊張什么啊?他和阿晚之間本來也沒什么啊?

    洛白榆懊惱地拍上自己額頭,都怪甜甜,演的好像他和阿晚之間真的有什么似的,他都變得奇怪了。

    吃過晚飯,又陪洛望舒打了一會兒游戲,也該休息了。

    洛家沒有客房,最后于晚借了洛望舒那一間,洛望舒和洛母一起睡。

    陌生的地方睡起來有些不適應,但勉強休息夠了。

    于晚洗漱完走出臥室,門外的洛望舒頭發也沒扎,正在朝洛白榆大喊,“哥哥,我昨天在海洋館買的海豚不見了!”

    熱鬧的一天從清晨開始。

    洛白榆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好不容易給洛望舒找到小海豚,給她塞進書包,轉手就被扎好兩根小辮的洛望舒掏出來,她噠噠噠地跑到坐在沙發無事可做的于晚身前,把小海豚塞進她懷里,“送給姐姐!姐姐下次還要來我家做客哦!”

    一只藍色的小海豚,翹著圓鼓鼓白胖胖的肚子,于晚捏了捏,低眉一笑,掃去了清晨落在她眉眼的冷寂,“好。”

    一瞬竟讓洛望舒看紅了臉,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的腦子里驀然閃出這句話,但于晚的漂亮說媚也不是媚,她的媚在她明艷的五官,但她本人沉靜如水,竟壓下了五官的明艷,只于偶爾的笑中露出幾分。

    洛望舒撓了撓耳朵,滴滴噠噠地溜走。

    洛望舒要和洛母一起走,于晚和洛白榆便先行下樓,電梯停在六樓,開門便是挎著書包站在里面的謝卿瀟。

    “早上好啊!”謝卿瀟講話總是含著幾分深沉的溫柔,不認識的人會覺得像春風拂面,但有的人只會覺得她這臺空調又開啟了暖風模式。

    洛白榆沒有理會她,倒是于晚對她點了點頭。

    眼底劃過暗芒,謝卿瀟自知沒趣,沒有再說話,三人沉默著下了樓。

    于晚和洛白榆并肩走在前方兩步,謝卿瀟緊隨其后。

    早起上學趕路的人很多,大多穿著附中校服,有的人手里還拿著早飯,邊走邊吃。

    “早飯好吃嗎?”洛白榆問道。

    “好吃。”于晚肯定點頭。

    早飯是洛白榆做的,煎包和粥,味道不錯。

    得了于晚夸獎,洛白榆眼里漫上欣喜。

    “班長竟然會做飯?”謝卿瀟跟在身后,向前跨了兩步,靠近道。

    洛白榆忍著不爽蹙眉,沒有回答。

    于晚扯起禮貌的笑,“是。”

    “說起來我就住在班長家樓上,都沒去做過客。”謝卿瀟看向洛白榆,似是嘆息,“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品嘗一下?”

    “不能,我家不歡迎陌生人。”生硬的回答,是連過得去的理由都懶得編。

    洛白榆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拉著于晚朝前走去。

    溫和的神情凝滯在臉上,謝卿瀟霎時面沉如鐵,又咬牙收斂好情緒。

    一大早碰了兩次壁,謝卿瀟的心情決計說不上好。

    接下來幾天謝卿瀟也沒得洛白榆一個好臉色,本以為借著幫助于晚能緩和與洛白榆的關系,沒想到洛白榆油鹽不進。

    “劉叔,學校那邊,運作一下吧。”空曠的客廳,謝卿瀟坐在高腳椅上,手里旋著空酒杯。

    “小姐,城南那邊最近有動靜,或許,重心還是應該放在城南那邊。”劉叔站在門廳,半個身子藏于陰影之中。

    “我需要人手。連家那個私生子,在江城盤旋這么些年,連個能用的人都沒留下,廢物。”

    若不是這樣,她又何須費心,想著借附中學生會一用。

    空酒杯咔嗒一聲被按在桌子上,謝卿瀟扼著自己厭戾的聲線,瞥向劉叔問道,“父親怎么說?”

    “目前江城暗處確實沒什么人可用。”

    當年謝家舉家搬至京都,為了沒掃干凈的尾巴,特意留了手下連家在江城,時過境遷,這么多年沒出事,連家也逐漸搬離,只留下了自己的私生子連爍看著城南。

    上個月連爍出事,市里面安排的人又傳來消息,城南可能要動工,謝家前幾個子女已經成年進了公司,再回來只能借助謝氏的名義,樹大招風,更容易引人注意,當年的尾巴在不在,在哪又不好言說,謝家家主才讓謝卿瀟趕回江城處理一應事宜,作為一個高中生,有這層身份作遮掩,沒什么威懾力,更方便暗中查事,卻沒想到無一人可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附中學生會的人中又有不少是家境不錯的人,各方消息靈通,若是和他們打好關系,多多少少不會像如今這般,兩眼一抹黑。

    至于城南職中的學生,但凡有腦子的人也不會想著用那幾個只會聽話的廢物。

    “找學校吧,把我安排進學生會。”

    本想著通過洛白榆名正言順插進去,但洛白榆那邊行不通,也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是,小姐。”

    ——

    “洛白榆同學,就是這么個情況,謝卿瀟同學的家長想讓她進學生會鍛煉鍛煉,這也是好事,學校這邊不可能不同意。”樓角辦公室內,教導主任講話道。

    學校要往學生會插人,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洛白榆雖然是學生會會長,但他也明白,學生會的權利目前是由學校給予的,學生會也是學校的學生會,這不像謝卿瀟找他補課,那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以隨意拒絕。

    學生會和學校對抗,他還沒有代表的權利。

    “當然,老師也知道學生會招新已經過了突然插進去一個人不合規矩,這樣吧,就給謝卿瀟同學一個見習的職位如何。”教導主任說著靠近洛白榆,低語道,“她想進去玩就玩一玩,也不會影響學生會的運行,若是真的影響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只要別把她踢出來。”

    洛白榆壓低眉眼,冷冷地看著教導主任,沒有說話。

    教導主任看著頑固不化的洛白榆,又退了一步,“進去了你看著給她安排任務,隨便你怎么使喚。”

    這意思就是學校只管把她弄進去,但進去之后就不會管了,只要別做得太過分。

    “進去可以,但要按規矩行事。”洛白榆抬眼看向教導主任,一身正氣,“學生會招新自有流程,筆試、面試,二輪測試,她雖然誤過了招新,但想進來也得走一遍流程,至少,明面上得過得去。”

    “可以。”教導主任摸了摸下巴,這也維護了學生會和學校的形象。

    “那就下周一吧,周末我和內部成員出套題。”

    “行。”教導主任拍板定下,轉頭聯系謝卿瀟那邊的人。

    ——

    “出什么事了?”于晚手里握著筆,看著剛回來的洛白榆。

    “謝卿瀟要進學生會。”洛白榆背靠后桌,眉頭緊鎖,“她這么喜歡高高在上的權利嗎?”

    不外乎洛白榆會這么想,謝卿瀟轉學而來第一次見面的挑釁,本就是一種對于地位的挑戰與爭奪。

    “會給你添麻煩嗎?”于晚落筆停駐,問道。

    “不會,不算是什么麻煩。”

    他直接把她發配到犄角旮旯里就行了,也不能太犄角旮旯,還是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生事,要不就當碎紙機器人吧,每天按時清理垃圾。

    洛白榆一邊掏書一邊算計著,打算找個好看又漂亮的職位給她。

    第44章

    “殺人啦!救命啊!”

    尖叫聲,哭喊聲,吵鬧聲,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又扯著拉架的名頭互相毆打,亂作一團。

    午后的陽光照得晃眼, 天空清蕩,無風,但極低的溫度足以割得人臉頰生疼, 于晚又往上拉了拉口罩, 擋住寒意。

    她瞇著眼睛看著前方的鬧劇,踩著腳步走近,上周還荒廢的空地已經往下挖了幾米,小型挖土機還停在路旁,看熱鬧的人們圍得不遠不近,都穿著大棉襖,縮著袖子,站在紅磚堆旁。

    “唉,李三家做事太不地道。”

    “我前幾日看他風風火火地打算蓋房子,還以為他已經和他兄弟幾個說好了呢!沒想到啊,這是打算來個先下手為強。”一個中年大叔抽了口煙,嘖聲道。

    “也不能說李三不地道,當初批地的時候就用的人家的名, 人家現在要蓋房子也沒問題啊!”

    “嘁,你懂的啥!他自己一個人能批下那么大塊地?還不是靠的人家李老二,這地可是有李老二的一份在。”

    “那李老二不是戶口遷走了嗎?咋村子里還有他的地?”

    “門道多著呢!”中年大叔斜睨著眼,一臉高深莫測,覷著身邊幾個八卦的人卻不管,按滅煙頭,揣著袖子,徑直哼著聽不出來歌聲的歪七扭八的調子離開。

    “還以為他知道點啥暗情,嘁,也就會拿腔作調了。”一旁的大媽啐了一口,拎著一袋大白菜也走了,“還是回家做飯去。”

    “剛才,地里好像有東西被挖出來了。”于晚發出半信半疑的聲音,偏頭看向周圍的人,狐疑的目光似在詢問,難道只有她一個人看見了嗎?

    還等著看熱鬧的幾個人聽到于晚的話,打量她一眼,而后全都瞇著眼睛看向那片剛開挖的地皮,各自臉上劃過不同的神色。

    “誒呀,我好像剛剛也看到了!”一位大爺好似真的看到什么,想起什么一樣老神在地說道,“東邊靠墻那個角,好像有個黑色的箱子模樣!”

    “哪呢?我咋沒看見?”

    “都說了是剛剛。”

    剛剛還在,現在不在了。

    “你的意思是,李家挖出寶來了。”另一個滿臉皺紋,臉色蠟黃的大媽壓著嗓子小聲猜測,不敢相信似地看向那位大爺,像是在尋求確定。

    大爺神神叨叨地瞥她一眼,似乎在鄙夷,你咋就這么說出來了? !

    大媽回視一眼,吊著眼睛,還不知道真的假的呢?搞得跟真的似的。她再想找剛剛說話的小孩確定一番,一回頭,那個小孩早已不見了身影,就好像沒出現過一樣。

    ——

    因為謝卿瀟是突然插進學生會,所以她考試的題要比社團招新時難上一些,不論私底下怎么談論,但謝卿瀟進學生會是板上釘釘之事,若是題目太為難人,謝卿瀟分數過低,最后丟臉的還是學生會。

    京都來的學生,還是謝家的人,能力自然是有的,洛白榆判著謝卿瀟的試卷,叫來衛生部的部長。

    衛生部主要負責給各班衛生情況打分,平時也會監督各班,督促他們即時清掃責任區劃內的環境區。

    而衛生分數又和每個月的優秀班級評選有關,權利不大,但也不算小,若每個班班長和衛生部部長有關系,偶爾逃過一兩次扣分也不是沒可能。

    但洛白榆沒打算讓謝卿瀟去做衛生部的正常工作,他不信任謝卿瀟,自然不會讓她接觸這種涉及公平性的工作,她準備讓謝卿瀟“負責”統計,衛生分數每個月都要統計一次然后上報給紀律部,與其他分數一起計算評選優秀班級。

    當然她的負責也就是每個月算一遍,私下里衛生部的人自然會再算一次,以免出錯,不會影響衛生部的正常運行,且美其名曰為了公平公正,減少錯誤率,事實上就是給謝卿瀟一“點”事干,不顯得刻意冷落她,而且一月一次的任務,足夠輕松,也不會勞累到這位“關系戶”。

    謝卿瀟進了衛生部,也得知了自己的職務,距離一月一次的統計還有半個月,她不可能真的如洛白榆所愿,什么都不干,那進學生會豈不是白費力氣。

    但衛生部的執勤時間在上午課間操,她又沒有被分配上午的執勤,下午到了學生會也只有衛生部部長偶爾在,連著去了幾天都沒碰上其他部員,衛生部部長對待她又像是對待什么易碎的客人一樣,恭敬不足,刻意的隔閡倒是明顯,看起來是已經被洛白榆提前交代過了。

    對待關系戶的典型方法,將其供得高高在上,不用干活,但也不可能接觸到核心事務,就當公子哥閑來無事想要體驗一下生活。

    不是沒和衛生部的部長表明自己是真的來參與學生工作的,不是來“玩”,但衛生部部長對待謝卿瀟的方式依然沒有改變。

    學生會碰壁,城南也傳來了不妙的消息。

    有人在城南挖出來了寶貝!連警察都去了!

    謝卿瀟從劉叔那聽到消息時,城南的傳言已經甚囂塵上,甚至這個消息能夠被謝卿瀟得知,還是因為城南挖出東西驚動了公安局,謝家在公安局埋的暗線報上來的。

    但這種棋子每動一次被發現的可能性就會增大,本是輕易不能動的人,此刻卻因為上頭沒反應,不得不動,只為了傳遞一個消息,而這個消息本應該一出現就被謝卿瀟得知,立即采取手段壓下,現在竟然已經發展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還是因為手下無人可用,連消息都不能及時拿到。

    而那個“寶貝”,若真的是個寶貝還好,不過是點錢;但那東西若是當年的黑箱子,整個謝家都可能會有危險。

    謝卿瀟心里一驚,學生會的事情也只能暫且放下,要緊的還是城南。

    現在情況不明,她得親自過去一趟。

    謝卿瀟請假了,班里沒了這個alpha ,竟讓人覺得空氣都新鮮了幾分。

    學生會會長辦公室門口,于晚抱著寫滿數字的筆記本等待洛白榆出來一起回班。

    “前幾天不是說城南挖出來東西了嗎?什么東西啊?”一個女生抱著文件從身旁走過,和旁邊的朋友竊竊私語。

    “什么都沒有,不知道哪傳來的消息,反正不是什么文物。”身側的男生侃侃而談,十分自信。怎么會不自信呢?他家里人就是市文物保護局的,如果真的有東西被挖出來,不說第一個知道,前十絕對排得上他。

    兩人和于晚擦肩而過,看見于晚還都朝她笑了笑,會長的好朋友,最近每天回來辦公室門口等會長一起回班,學生會的成員最近見得多了,都認識了她。

    于晚禮貌回笑,洛白榆也剛好從辦公室出來,他鎖好辦公室的門,和于晚并肩離開。

    剛才走過的男生和女生看著洛白榆和于晚的背影,對視一眼,似有所感,同時露出嗑到了的八卦笑容。

    學生會私底下都傳瘋了,說會長和他每天等在門外的朋友有情況,但沒人敢打聽,也不敢散播出去,只敢在下面偷偷嗑。

    霸道總裁alpha和他的beta自閉小嬌妻,學校論壇都有連載文了。

    “下周要去京都比賽,清漪姐目前也在京都,阿榆要一起去嗎?”江城要亂一段時間,尤其是城南。

    算一下,于晚離開的那幾天正是洛白榆的發情期,想起上次洛白榆的狀態,顧及到謝卿瀟,她還是打算找個理由帶著洛白榆一起離開,恰好許清漪在京都,倒是免了不少事。

    “阿晚,是在邀請我去看你比賽嗎?”洛白榆回眸望向于晚,眸光認真。

    “比賽,很無聊。”她怕洛白榆不喜歡,想著去京都那天先帶他找許清漪,她比賽那幾天,就讓許清漪帶著他逛一逛。

    “我不介意。”就算于晚不邀請他,他都計劃好自己私下買票跟過去,給她一個驚喜了。但是阿晚邀請了他,怕他不答應還搬出來了許清漪,那他就不偷偷過去了,他光明正大跟過去。

    “那就,算是邀請吧。”于晚有些無奈,語氣卻帶著寵溺。

    “那,門票呢?”洛白榆朝于晚伸出手。

    “什么門票?”于晚疑惑道地看著洛白榆的手掌,像是根本不知道還有門票這件事。

    “比賽的,門票啊?”

    難道阿晚一開始真的沒打算邀請他嗎?

    心思一轉,洛白榆倏地覺得心里悶悶的,連門票都沒準備,他早就打聽好了,算學社每人都有三張門票,已經發到社員手里了。

    那剛剛豈不是他自作多情。

    “啊,那個啊。”于晚恍然醒悟,前天社長是給要她門票,但她沒什么人要請,也就沒要,讓社長分給有需要的人了。

    “不用,你可以以家屬的身份進去。”于晚淡聲笑道。

    每個人除了三張門票,還可以隨身帶一位家屬,于晚不想讓于母受舟車勞頓之苦,這個位置便空了出來。

    “家屬嗎?”洛白榆眼神閃了閃。

    “恩?怎么了嗎?”清冷的聲線,含著詢問之意。

    “沒怎么。”

    家屬,當然好啊。

    他低眸看向地面,好像不敢看于晚,只有情不自禁彎起的唇角,泄出他心底的竊喜。

    或許于晚沒有想太多,家屬的身份也只是為了方便,但聽在洛白榆耳朵里,卻像承認了什么一樣。

    “阿姨不去嗎?”他驀地想起什么,又抬頭問道。

    “不去。”于晚搖了搖了頭,京都有些遠。

    “那我陪你。”

    “好。”

    第45章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初, 剛考完月考,算學社的人便馬不停蹄,趕往京都。

    比賽地點定在京都文化館, 地處郊區,旁邊是旅游風景區。酒店、民宿、別墅, 附近可供選擇的居住地方不少,算學社十個人,再加上臨時加入進來的“學生會負責人”洛白榆, 十一個人, 住別墅最劃算。

    聯排別墅,房主是個大媽,接到消息從另一條街道出來,染黑的羊毛卷發,油光發亮,裹著紅棉襖,腳上還穿著居家拖鞋,看著很是洋氣,她一只手里捏著幾枚瓜子,從包里拿出一版鑰匙,戶號寫在藍色標簽紙上,按順序貼在面板上,打開大門,迎面是個小院,不大,種著幾株梅花和一排青竹。

    十一個人推著行李箱,跟在大媽身后走進別墅。

    “大門和別墅鑰匙留給你們,”大媽開了門,打開客廳的燈,將幾人迎進來,將鑰匙從鑰匙圈下取下,遞給鄒毅,接著客氣道,“每個房間的鑰匙都在門上掛著,有什么需要或者問題及時聯系我,我就在后面那條街住著,也不麻煩。”

    接著又著重叮囑了一番廚房的天然氣怎么用,安全閥在哪。

    但十個人也就是聽了一耳,左耳進右耳出,算學社的人互相知根知底,沒一個會做飯的,他們已經打算點六天外賣了。

    除了洛白榆,他緊跟著大媽,試用了天然氣,打開膝下的櫥柜,又搜尋了整個廚房,抄起灶臺上唯一的平底鍋,問道,“這只有這一個鍋嗎?”

    “誒呦,說著就要忘了,幸虧小兄弟提醒。”大媽又從包里掏出鑰匙,找了一通才翻到別墅的庫房鑰匙,拉出來兩個小推車,上面分別摞著大大小小好幾十個紙箱,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上次租房的小情侶差點把廚房炸了,原來的廚具都不能用了,這些是新買的,忘記拿出來了。”大媽看著幾十個沒開的紙箱,露出抱歉的笑,拉著一點方言的語調,“還沒拆封, sorry哦~”

    “沒事,我們自己來,有就好。”洛白榆微微一笑,又檢查了一遍廚房,沒有其他短缺的東西。

    大媽又安頓客氣了一番才離開。

    房間來之前就分配好了,抽簽決定,除了洛白榆,作為學生會會長,鄒毅可不敢讓他抽簽,直接把最好的那一間分給了他,主臥帶獨立浴室,寬敞又明亮。

    剩下的算學社成員,只要保證社團里唯一的alpha和omega不住在一起就行。

    于晚抽到的是二樓的雙人房,和她一起住的是今年新招進來的beta學妹,名叫錢哆哆,短發學生頭,牛仔背帶褲,一本正經的乖巧。

    于晚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墻角,行李箱都是衣物,用的時候取就行,她沒有再管行李箱,而是放下自己肩上的電腦包,將筆記本電腦拿出來充上電。

    早上七點從江城出發,中午在機場應付過午飯,打車過來,現在已經將近下午2點。

    不到十分鐘,鄒毅便在群里發了通知,讓大家休息好就下去訓練。

    不怨鄒毅時間抓得緊,比賽前一個月才開始學,珠心算又是一種熟能生巧的技藝,先前的懶惰便只能靠最近幾日的勤奮來彌補。

    餐廳的方桌能坐六個人,他們又把另一張桌子搬出來并在前方,那是于晚她們老社員的位置。

    團體賽五人一組,每年都是新帶舊,今年是二帶三,鄒毅和徐萌帶三個學弟學妹。

    剩下的人參加個人賽,能拿什么獎全憑自己的實力。

    看心算、聽心算、閃電算、心算馬拉松,四場比賽,連比四天,積分制,最后按積分排名,個人賽前五十名有獎項,團體賽前二十有獎項。

    獎項會在第五天公布頒獎。

    手機放在桌子中央,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通過聽筒傳出,十個人坐在一起,無形的珠子在心里的算盤上下運動,珠子連環碰撞的清脆聲音好似就在耳邊,計算完畢,迅速拿筆在紙上寫出計算結果。

    一道又一道,接連不停,34298012、27082367、64547673……

    連加、連減、加減混合運算,做完一套試題后立刻拿出答案批改、復盤,如果有哪個步驟出錯,便拿出自己的算盤手打十多遍,直到形成肌肉記憶和腦內記憶。

    73467635、67346172、21878421……

    播音腔板正的聲音再次響起,開始新一輪心算測試。

    不知道循環過幾輪,外面的天都黑了下來,又過一輪,大家各自復盤著自己的錯誤。

    “是不是該吃晚飯了?”王旭手上打算盤的動作不停,感受著自己空蕩饑餓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悶響。

    “想吃什么?”鄒毅往后靠著椅背,扭了扭自己發酸的脖子。

    “先看看能點什么吧。”徐萌從椅子上站起身,邊走向空曠的客廳,邊活動著僵硬的四肢,幽怨道,“景區周邊的飯又貴又難吃,我剛剛看了看,好像沒什么好點的。”

    學弟學妹也一個個累倒,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只有他們的手,鍥而不舍地按在算盤上。

    “我上去叫一下洛同學,問問他想吃什么。”鄒毅扶著桌子起身,從桌椅之間側身而出。不管飯好不好吃,總不能餓著。

    “咔噠”的扭動聲,眾人的目光循著聲音源頭,一齊落在門框。

    洛白榆拎著兩大包蔬菜水果進門,回身磕上門,迎著他們的目光,斂眉溫和地笑了一下,“你們忙完了?晚上吃火鍋,可以嗎?”

    火鍋?天降之喜!

    “可以。”鄒毅停下要上樓的腳步,看著洛白榆手里的菜扶了下眼眶。

    聽到要吃火鍋,趴在桌子上的幾個學弟學妹也一下有了精神。

    “我來幫忙洗菜!”錢哆哆率先舉爪。

    “我也可以!”另一個學弟也舉起手。

    “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一個人幫忙就好。”廚房一共兩個洗菜池,兩個人剛好,再多了沒事干。

    洛白榆笑著說完,視線瞟向坐在前面,一手支著下巴,懶散轉筆的于晚身上。

    “我來吧!我在家經常干這事!”王旭也舉手道,他實在是不想坐著算數了,此刻洗菜也是一種幸福。

    另外幾個學弟學妹也抱著同樣的想法,正要舉手,卻被于晚一句話按下。

    “我來,你們,”于晚挑起眉眼,掃了一圈桌子上的人,視線平平淡淡,卻讓人感受到幾分不知名的壓迫感,“抓緊時間,再做一輪題。”

    沒人敢反抗,雖然于晚不是社長也不是副社長,但誰讓只有于晚的正確率高達99%呢?

    這該死的正確率,就是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

    于晚放下手里的圓珠筆,沒有理會這群聽到做題面如土色的學弟學妹,跟上洛白榆走進廚房。

    擇菜洗菜,安靜的廚房內,于晚和洛白榆并肩而立,熱水沖刷,只有嘩啦嘩啦的聲響回蕩。

    大鍋里提前燒好熱水,番茄去皮剁碎,一會兒要加進番茄鍋底,鴨血,內酯豆腐,切好擺盤。

    洗好的菜放進框中,各種魚丸豆制品也裝進小盆里,蝦滑海鮮,肥牛羊肉卷,洛白榆買了七八盒,管夠。

    不到二十分鐘,準備工作做好,洛白榆拉開廚房門,通知餐廳的其他人。

    洛白榆拉出電線插座放在餐桌下,掏出下午收拾好的兩個電磁鍋放在餐桌上,剛才燒好的熱水倒進鍋里,一個辣鍋一個番茄鍋,各種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其他人早就上樓洗好了手,乖乖坐在座位上等著開吃。

    熱氣升騰,京都第一頓正式的晚餐,在大家一齊的干杯中開始,在眾人的吃飽喝足中結束。

    火鍋吃了一個半小時,但一片狼藉的餐桌被收拾出來只需要十分鐘,而后便是新一輪的心算循環。

    餐桌被挪到客廳,正對著電視機,于晚上樓取下筆記本電腦,將其連上客廳的電視,“看心算”試題,數字出現在屏幕之上,停留時間從最簡單的三秒慢慢縮短到一秒,難度逐級提升。

    客廳里的算學社成員忙忙碌碌,分秒必爭地練習,洛白榆也在忙著收拾廚房。

    鍋碗碰撞,一股熱意驀地漫上心頭,草木味的信息素從后頸竄出,逸散在空中,腿腳發軟,洛白榆迅速扶住水池,免得跌倒,他立即反應過來,是他的發情期到了,他洗完手擦干,打開廚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行李箱還沒有動,他拉開拉鏈,掏出抑制劑,注射進自己體內,壓住突然而至的情潮。

    上樓會經過客廳前方,于晚眼睛看著電視屏幕,心里計算著數值,又分出一分思緒落在洛白榆身上,見他安穩地下了樓,再次進入廚房,揣摩著洛白榆已經注射了抑制劑,才放下心,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

    收拾好廚房,洛白榆卻出了一身熱汗,明明房內的溫度適中,不冷也不熱,他疑惑地蹙起眉頭。

    倍感黏膩的身軀引起不適,洛白榆扯下圍裙,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房門。

    浴室內霧氣繚繞,急促的水流正對著后頸腺體而下,水滴帶著壓力敲在通紅鼓脹的腺體上,微妙的按壓感減輕了腺體的癢意,卻只是減輕。

    那是一種逐漸蔓延至骨髓的瘙癢,他好似急需什么東西去止癢,但洛白榆不知道他需要什么,空蕩又折磨人的難受,燒得他眼眶通紅。

    他狠狠地揉捏自己的腺體,使勁掐著軟肉,沒有絲毫留情,癢意被短暫地壓了下去,被折磨到緊繃的心弦放松,他呼出一口熱氣,睜開被水打濕的眼睫,放下了手。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難忍,更加黏膩的癢,像數不清的蟲子,在噬咬他的骨肉,帶來密密麻麻的癢,和無邊無際,空虛無知的瘙動。

    烈火烹油,他的身體迅速泛上緋紅,像是被熱水燙的,卻又好像不是。

    他難耐地蜷起白嫩的腳趾,摳著地板,像要抓牢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抓住。

    燒得通紅的熱,也燒掉了他的理智。

    赤腳走出浴室,水滴順著足跡,落于地面,蔓延至打開的行李箱,洛白榆低垂著頭,眨著眼睛,想要凝聚神思看清地上滴落的額發上的水,模糊中卻只看清自己被熱水燙出粉色的腳背,他甩了甩頭,像只想要甩干水的小狗,急匆匆地從行李箱中抽出睡衣,匆忙間套在自己身上,連紐扣也沒對住,露出干凈突出的鎖骨。

    他需要什么東西給他止熱,他需要什么東西讓他清醒過來,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渾渾噩噩地走出自己的臥室,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打開,又合上。

    不對,不是,不是這間,也不是這間。

    直到他打開于晚的房間,看見掛在沙發背上的羽絨服。

    昏暗的室內,月光灑在黑色的羽絨服上,像是圣光下的黑色羽翼,吸引著洛白榆的目光,讓他停滯的腳,抬起又落下,跨進房門。

    門被隨手關上,密閉的空間內,只有沙發上的衣服,勾著洛白榆的全部心緒。

    一步一頓,洛白榆挪著步子,慢慢走向沙發,濕潤的指尖輕觸,而后拿起,他埋首其中,明明什么味道都沒有,卻讓他渾身的不適得到解脫。

    他環緊衣服,抬眸環視房間,疲累的身軀和神經,在看到床時便移不開視線,他緩緩移向床鋪,將自己藏進被子里,懷抱里是于晚的羽絨服,被他夾在蜷起的小腿間,冰涼的衣面蹭到腳心,卻讓他覺得舒爽,像是在沙漠中喝到了水,解了他的渴意。

    靜謐的空間,鼻腔間是自己熟悉的,沒有味道的味道,他終于沉沉睡去。

    晚上十點半,持續的算學練習終于告一段落,明日上午是團體賽,還是要早點休息,鄒毅開口放了敕令,大家拿著東西各回各屋。

    于晚要收拾電腦,便比別人稍慢一步,她拎著電腦上樓,卻看見錢哆哆拿著東西從房間出來,面露難色。

    “怎么了?”

    “洛,洛同學在我們房間。”她手指扣著紙面,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已經睡著了。”

    于晚蹙了蹙眉,眼底劃過一絲心急和擔憂,錢哆哆讓開位置,讓于晚走進去。

    電腦被輕輕放在桌面上,于晚走進床鋪,月華籠罩在洛白榆身上,卻偏偏錯過洛白榆的眼睛,像是就連月亮也怕吵醒他。

    洛白榆的呼吸平穩,他安詳地睡著,好像只是深睡中,于晚的手指傾身撩起洛白榆的額發,觸上洛白榆額頭,沒有發燒,那就好。

    動靜已經很小,卻不知為何,依然驚醒了洛白榆,他拉住于晚還沒收回的手腕,睜開迷茫的眼睛,調過身子,看到于晚,眼神一亮,瞬間放開剛才還緊緊抱在懷里的羽絨服,抬臂攏住于晚的脖子,半揚起身子,貼近于晚,也將她拉向自己。

    “阿晚。”清朗的聲音,卻是黏糊糊的語調。

    “恩?”愕然一瞬,一只膝蓋順勢壓上床沿,束起的長發發尾蕩起一個弧度,而后落在被面上,蜿蜒曲旋,眸中劃過思索,于晚抬起手臂,環著洛白榆的肩膀,也支撐著洛白榆仰起的身體,輕聲詢問。

    “阿晚。”又是一聲。

    “恩。”

    是我。

    得到回應,似乎便覺得心安,洛白榆細細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一滴淚,蹭了蹭于晚脖頸,囫圇著呢喃,“阿晚。”

    “恩,我在。”

    攏在于晚脖頸上的手漸漸沒了力道,只是虛虛地罩著,平穩的吐息摩挲過于晚鎖骨的皮膚,于晚將洛白榆的身子放平,又將脖頸上的手輕柔拿下,掖進被子里。

    門外的錢哆哆隔著門縫,看了全程,她捂住大張著得能夠放下一個鴨蛋的嘴巴,將震驚捂在肚子里。

    她剛剛只是想打開門問一問需不需要幫助,誰能想到會看到會長大人朝學姐撒嬌。

    她不會被滅口吧! ! !

    救命,但是好甜啊! ! !

    誰能想到會長大人私下是這樣啊!

    震驚太過潦草,以至于于晚都拉著她的行李箱走到了錢哆哆身前,錢哆哆還沒合上嘴巴。

    門被輕聲關上,于晚面露抱歉,“可能得麻煩你,去別人的房間住一晚。”

    錢哆哆眼睫忽閃,咽下嗓子里驚訝,放下捂著嘴的手,迅速接過于晚手里的行李箱,尬笑道,“沒,沒事。”

    “我和你一起去找社長。”

    占了人家的位置,總得把人家安頓好。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錢哆哆連連擺手,“洛同學好像不舒服,學姐你照顧洛同學就好。”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向你保證!

    而后不等于晚回話,拖著行李箱就跑向對面,她記得自己的小姐妹抽到了大床房,還是自己一個人住,添她一個也不多。

    輪子咕嚕咕嚕,于晚轉瞬即逝消失在對門的錢哆哆,挑了挑眉,似是疑惑不解,又好似無聲地笑。

    手掌握上門把手,又松開,于晚趿拉著步子走進廚房,端上一杯溫水,再次打開臥房的門。

    合上的門縫隔絕了樓道的光亮,也隔絕了屋內潮濕的草木香,不過幾句話倒一杯水的工夫,洛白榆的信息素已然自由散發,不知是主人沒有意識控制,還是控制不住。

    空氣凈化器被開到最大,于晚沒有忘記別墅內還有一個alpha和omega。

    “阿榆,阿榆。”于晚輕喚著洛白榆,扶著他喂下一杯水。

    干燥的唇變得濕潤,補充了剛才丟失的水分,洛白榆閉上迷蒙著的眼,再次沉睡。

    靜聲滑軌滑動,厚重的窗簾被拉上,鎖住月光。

    于晚掏出自己的睡衣,拿著走入洛白榆的房間,她打算在洛白榆的房間睡一夜。

    沐浴洗漱,臨睡前她再次走進臥房,察看洛白榆的情況。

    草木香已經變淡,好似恢復正常。

    她最后檢查了一遍洛白榆,將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柜上,洛白榆的手機也被于晚拿了過來,方便他及時聯系她。

    門再次被關上,一室寂靜,只余洛白榆清淺的呼吸聲。

    第46章

    曦光微亮,墨藍色的天空鍍著一層淺透的白暈,瑩白月牙卻還懸于天沿。七點的鬧鐘,刺破安靜的臥室,冬日的冷氣都隨之震蕩。

    空寂的連廊泛著蕭索冷意,大家陸續起床,洗漱說話的聲音隔著門傳出,增加了幾分火氣。

    寬松休閑款的牛仔褲,白色高領毛衣更添幾分慵懶, 長發傾瀉如瀑, 服帖地黏在背后。

    于晚半垂著頭走出臥室,三指撐開發圈,干脆利落地將頭發綁成一束,一邊向洛白榆睡著的臥房走去。

    輕輕敲響房門,沒有回應,她擰開把手走進屋內,淡淡的草木香氣彌漫,床上凸起的身形側著身子半蜷著,洛白榆雙眸緊閉,還在安睡。

    泛著涼意的指尖觸上洛白榆額頭,洛白榆眼皮微顫,無知無覺中向上輕揚起頭,像一只討撓的貓兒。

    “咚咚咚。”

    三聲沉重的敲門聲, “起床了!”

    鄒毅的聲音隔著門傳入屋內,吵醒了夢中的洛白榆,眼皮沉沉,他費勁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段纖細的手腕,他略顯迷茫地握住,從床上緩緩直起身子,虛無地看著前方,沒有焦點,嘴唇翕動著吐出一句呢喃,“要起床了嗎?”

    他為什么覺得自己還很困,好像根本沒睡多長時間。

    手心還握著別人的手腕,他茫然地看向床前站著的于晚,思緒才清明了些。

    他松開于晚的手腕,側身下床,腳掌觸及冰冷的地面,胡亂摸索著拖鞋的位置。

    穿上拖鞋,酸軟的身體卻支撐不住,搖晃著走了一小步,便被于晚攬住腰壓回床上。

    綿軟的床鋪彈了彈,腦袋陷進枕頭里,舒服得洛白榆想要瞬時睡過去,他強撐著不閉上眼睛,面對面看著近在咫尺的于晚。

    “難受就休息。”清冷的聲線,帶著從前不曾具有的,無可辯駁的強勢。

    “想去看你比賽。”洛白榆溫喘出聲,扶著床想要再次起身,又被于晚拿著肩按了下去。

    “咚咚咚。”伴著敲門聲的是鄒毅的詢問,“于晚你們醒了嗎?”

    “你乖。”忽略門外的聲響,于晚輕聲細語地哄溺,哄得洛白榆再沒動作,但面上卻是明晃晃的不開心。

    “比賽在下午,來得及。”于晚繼續哄道。

    下午,對,阿晚的比賽在下午,洛白榆昏沉的腦子終于記起。

    眼皮又變得沉重,洛白榆卻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不肯閉上眼睛。

    “睡吧,我走的時候叫你。”

    得了于晚的承諾,絕不會睡過下午的比賽,洛白榆才安心地合上雙眼。

    “咚咚咚!”愈發大的敲門聲,于晚趕著鄒毅開口前打開了房門。

    “你醒了啊!?那我去叫下一個。”雖然疑惑于晚剛才為什么不回應,但時間緊急,鄒毅也沒有多問,轉身就要離開,又被于晚的話留住腳步。

    “上午的比賽我就不去了,洛白榆身體不舒服,得留個人照顧他。”

    團體賽雖然不需要個人賽的選手參加,但大家都是同一個社團的,團體賽的選手也是社團的代表,按照社團習慣,個人賽的社員得去加油助威。

    “會長生病了?情況嚴重嗎?”

    “不嚴重,我一個人夠了。”

    “行,那你留下照顧他。”

    于晚和洛白榆關系親近,鄒毅也知曉,自是放心,沒有多問便答應下來。

    剩下的幾房也都起了床,早飯外賣也已經到了,大家吃完便收拾東西離開,趕往賽場。

    偌大的別墅瞬間安靜下來,顯得冷清空蕩。

    將南瓜粥放進電飯煲溫好,于晚拿著電腦走進洛白榆的臥室。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窗外明亮的日光,黯淡光線下的室內,只有電腦的光亮映向于晚面頰,草木香無聲無息,隨著時間流逝卻愈發濃重,在短短五分鐘內爆發。

    熱,好熱。

    赤紅的巖漿滾燙灼人,燒成金色,咕嘟咕嘟地冒泡,火山中心卻是一片光裸的土地,狹小到僅容洛白榆一人駐足,沒有蔽體的衣物,皮膚與熱氣接觸,好似要將他燒成灰燼。

    汗水浸濕額發,渾身濕漉漉的也好似能滴出水來,洛白榆睜開眼睛,蒼青色的信息素黏稠到有如實質,溢滿房間,只有于晚身上,透明的光圈勾勒出她的身形,微弱但穩定,環繞著她,保護她不受草木信息素的侵襲。

    阿晚。

    洛白榆心底繾綣低語,卻被環著于晚的光圈攝住眼睛。

    纏著她的那個透明的是什么鬼東西! ?

    理智湮滅,洛白榆盯著于晚,眉眼凝出戾氣,赤腳下床走過去。

    信息素聽從指令,更加凝實,撲向那道透明的光圈,短暫地打破一個缺口,觸及到于晚的實體。

    隨后缺口迅速彌合,變得更加牢固。

    信息素宛若軟體動物的觸手,一根根纏緊于晚,不留一絲縫隙地纏成一個繭;肢干在纏繞,他們的頭部卻充滿攻擊意味,使勁碰撞著透明的保護罩,想要再次打破一個缺口,卻再沒有成功。

    反而被透明的光罩緊緊黏住,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地吞噬融合。

    光罩就像饑餓的野獸,有如實質般的信息素就是她最合胃口的食物,她大口地撕扯,吞咽,入食,甚至有時不加分割,整個整個地吞食如腹。

    最深最重的幾根被她吃掉,余下的幾根顏色淺淡,似是不滿足她的要求,她沒有再吞噬,但仍然牢牢地勾著那幾根,好像不想放過,擰巴著將那幾根團了團,壓縮擰緊,壓成一個顏色更深的球,才一口吞掉。

    吞噬了那么多信息素,光罩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淺淺的一層,仿若沒有一分保護力的透明塑料軟膜,好似一戳就破,只有真的與她對抗過,才清楚她的柔韌與強大。

    這是,什么東西?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從床邊到于晚坐著的沙發只有三步,洛白榆的信息素卻轉瞬消失不見。

    那么濃重的信息素,好似從沒存在過一樣。

    手掌從于晚肩膀撫過,就像劃過空氣,沒有任何感覺。

    洛白榆凝視著手掌,虛握了兩下,疑惑地皺起眉頭。

    “阿榆?”光著的雙腳踩在地上,出現在于晚視線范圍內,于晚抬頭望向站在沙發一側的洛白榆,衣衫不整,領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鎖骨,額發汗濕,面色緋紅。

    洛白榆自言自語:“好奇怪。”

    “什么?”

    洛白榆沒有回答,他向前邁一小步,插入于晚和茶幾之間,正對著于晚,傾身低頭,鼻尖碰觸到于晚頭頂的發絲,霎時便軟了身子,跪倒在于晚身上。

    這是,什么啊?

    沒有任何味道,卻讓他舒服到極致,軟到沒有一點力氣。

    溫涼的爽意,清透卻黏稠,澆滅了赤紅的火,又帶來另一股濕潤的潮氣,是雨林黏膩的水汽,扒在人身上,深入骨髓。

    牙齒都好似軟到發酸,但那種感覺太誘人,洛白榆將頭埋入于晚頸項,情不自禁,又深深吸了一口。

    就連指尖也軟得沒有力氣,動也動不了,蜷縮都做不到,只是微微發著顫。

    “阿榆?”迎面而來的沖擊力,于晚向后靠著身子,環抱住洛白榆的腰,溫聲問詢,“怎么了?很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要。洛白榆想要出聲回答,卻突然感受到身后陌生又潮濕的熱意。

    怎么會這樣啊? !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洛白榆羞恥得要落下淚來。

    “不去。”洛白榆咬緊牙關,吐出兩個字。

    “確定不要去醫院嗎?”眼底劃過一抹擔憂,攏在洛白榆腰部的手緊了緊。

    “恩,待會兒就好了。”洛白榆細細地喘著氣,應道。

    “20分鐘,20分鐘后還不舒服,我們就去醫院,恩?”擔憂還是漫過對洛白榆個人想法的尊重,于晚和洛白榆商量道。

    洛白榆又往于晚懷里窩了窩,緊貼著于晚身體,鼻間嗅著那股沒有味道的氣息,逃避似地閉上眼睛,沒有回應,似是默認。

    時間緩緩流逝,信息素和光罩一齊減淡,潮熱也逐漸褪去。

    再次睜開雙眼,身體恢復正常,沒有一丁點不適。

    20分鐘以內,不需要去醫院,也就代表著下午他們可以照常去比賽。

    “餓了。”眼睫半垂,洛白榆斜靠著于晚肩膀。

    發情期過于耗費體力。

    “下面溫著粥,我去端上來。”

    “好。”嘴里應著,洛白榆身體卻沒有動作,依舊壓在于晚身上。

    于晚也不催他,直到洛白榆覺得緩過來了,才從沙發上下來。

    于晚下樓端粥,洛白榆走進衛生間洗漱。

    頭發半濕,渾身黏膩,他干脆洗了一個澡,清爽干凈。

    沾染了汗水的睡衣不想再穿,洛白榆敲響浴室的門,“阿晚,忘帶衣服了,可不可以幫我拿一套衣服。”

    第47章

    衣服?

    磨砂玻璃模模糊糊地映出洛白榆的身影,于晚腳步一滯,將還溫著的粥放在桌上,應了一聲,返回自己昨晚睡覺的臥室。

    行李箱立在靠近陽臺的空地上,拉鏈拉到一半, 一角白色的衣擺半懸在外,箱子敞開三分之一豁口,只容得下一只手掌揣入。

    于晚凝眸看著那角白色的布料,指尖彈了彈,蹲下身將行李箱打開,平攤在地上。

    箱子里的衣服凌亂中帶著整齊,像是原本整齊的衣服在翻找時被不經意間打亂,而那角白色的布料赫然是一條內褲的褲邊,它的另一邊被夾進紛雜的衣服中間,只能窺視一角,卻莫名燙眼。

    眼神掠過箱子中的衣物,搜尋片刻,一套墨青色棉質睡衣被于晚從中抽出,猶豫一瞬,于晚用一根手指勾出那條內褲,將其迅速壓入兩件睡衣之間。

    純白的內褲,沒有任何圖案和裝飾。

    無名的酥麻從指尖傳到小臂,于晚漫不經心地凝著指那根手指的指尖,眼底夾雜著微不可察的鋒利,濃密的睫毛扇下,她輕輕甩了甩手腕,將那份酥麻甩去,而后將行李箱嚴絲合縫地合上。

    “咚咚咚。”

    浴室的門被再次敲響,一條門縫被打開,濕潤的水汽從中涌出,隨之伸出來的還有洛白榆的手,皮膚白皙,只有指尖泛著潮氣的粉,指背,手背,懸著凝結的水滴,欲落不落,從于晚手中接過衣物,又馬上將門合上。

    晦暗不明的心緒,好似雜亂的野草,鉚足力氣想要在曠野瘋狂生長,陰暗又雜亂,剛剛冒頭,又被于晚一瞬壓下。

    她在想什么?

    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沒想。

    她想要想什么?

    右手食指曲起,關節輕抵眉心,于晚敲了兩下腦瓜,容色清醒,盯著浴室門把手的視線移開,她移步向樓下走去。

    微波爐里熱了幾個包子,她得去拿上來。

    拿一套衣服的功夫,浴室內蓬勃的水汽已經凝成水,粘在洛白榆身上,洛白榆將睡衣放在架子上,拿起一旁的干毛巾重新擦拭。

    墨青色睡衣一旁,架子上堆疊著洛白榆剛脫下的那套淺藍色睡衣,最上面是團成一團,臟了的內褲。

    目光掃過衣架,洛白榆的動作一時凝固。

    阿晚她,不會沒給他拿內褲吧?

    沒有多加思考,洛白榆伸手探向那套干凈的睡衣。

    長袖睡衣被拎起,白色的內褲驀地出現在洛白榆眼簾,與疊得整齊的睡衣不同,內褲胡亂地擺著,一看便知道沒被人怎么動過。

    但沒怎么動過也是動過。

    阿晚她,怎么會給他拿內褲啊? ! ! !

    頃刻之間,潮紅漫上臉頰,洛白榆盯著那條內褲,空白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這一個想法。

    手里的睡衣也好像燙手起來,被洛白榆扔回原位,重新蓋住他不敢看的純白。

    擦拭身體的動作變得艱難,宛如老舊的機械。

    但不論動作再怎么慢,身體還是會被擦干。

    洛白榆看著那堆衣服,輕咬下唇,拿起最上面的睡衣,紐扣被一顆一顆,艱辛地系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條內褲,躊躇不決,好似在做什么關乎身家性命的決定。

    咔嗒一聲,洛白榆抱著換下的衣服,從浴室出來,他低頭看著地面,不敢看向于晚。

    “我去放一下衣服。”說著便朝門口走去。

    于晚正在打字,沒有攔他,洛白榆回到自己的臥室,慢騰騰地將行李箱收拾好,深呼吸幾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才返回于晚的房間。

    小茶幾上擺著早飯,洛白榆挪著步子坐到于晚對面的沙發上,拿起勺子喝粥。

    “已經吹過頭發了?”于晚抬起手掌從洛白榆發間穿過,十分的干燥,沒有一分濕氣。

    “恩。”剛才為了拖延時間,他就自己吹了。

    洛白榆咽下一口粥,鼓足勇氣抬眸。

    于晚的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的神色,一切都很正常。

    內褲勒著腰胯,瑟索的澀意好似有所減輕,不再具有那么強烈的存在感。

    明明是他所期待的最好的情況,他心里卻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垂下眼眸,不再看她,默默喝粥。

    安靜的房間內,只有碗筷碰撞的輕響。

    一碗熱粥下肚,五臟六腑都變得熨帖。

    溫暖安謐的氛圍下,困意再次襲來,洛白榆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一滴淚。

    坐在對面的于晚一直靜靜看著他吃飯,見狀問道,“困了?”

    “有一點。”洛白榆揉了揉眼睛,視線轉向床鋪,雙人床,一邊皺巴巴地堆著被子,一邊好似根本沒被動過,一抹暗沉劃過眼底,他看向于晚,好似單純的關心,“阿晚昨夜在哪睡得啊?”

    于晚沒有多想,直言回道,“原本分給你的房間。”

    洛白榆繼續追問:“另一個同學也是嗎?”

    “不是,她去找她朋友了。”

    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她不會讓別人進他房間。

    洛白榆點了點頭,先前失落的心情卻更加沉重,墜得他難受。

    他不明白于晚為什么不和他一起睡,是嫌棄他嗎?

    beta和omega ,不像alpha和omega ,沒有那么注重性別分別,更何況他們還是好朋友,于晚去另一個房間睡當然也可以,但更合理的情況,應該是和他一起睡啊。

    這本來就是她的房間,在還能睡人的情況下,不應該去另一個房間的啊,即使那是他的房間。

    他委屈地抿了抿唇瓣,起身走向屋內的床鋪,拉開自己昨夜蓋著的被子,將自己塞進去。

    而后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眨著眼睛無辜地看向于晚,乖巧問道,“我還能在這兒睡嗎?”說著胳膊肘撐起身子,好像于晚一拒絕就會立即起身離開。

    于晚手里拿著碗筷,正準備拿下去洗了,聞言肯定道,“當然可以。”

    沒有拒絕,洛白榆乖乖躺進被窩,又可憐兮兮地看向于晚,得寸進尺道,“阿晚能陪我一起嗎?”

    他看著自己身側的空位,示意于晚,眼含期待。

    “怎么了?”心頭掠過憂慮,于晚仔細打量著洛白榆,想要看出他哪里不舒服。

    “沒怎么,就是想讓阿晚陪我。”

    我只是單純地想讓你陪我,你會答應嗎?

    洛白榆被窩里的手指死死摳著被罩,她是不是會覺得我無理取鬧,下午就要比賽,他卻要讓她陪他睡覺。

    他旋即便后悔了,“阿晚,不”

    “好,我先把碗筷拿下去。”

    她,答應了? !

    瞳孔微微放大,喜意迅速占領心頭,掃平適才的失落,他忍著心底翻涌的情緒,不敢回頭看她。

    只有于晚上下樓的腳步聲,一聲一聲,悠揚緩慢,叩在洛白榆心間。

    于晚收拾好碗筷,洗干凈手,從衛生間出來,走到床鋪另一端,掀開另一邊的被子。

    “這是?”

    黑色的羽絨服從洛白榆的被子下偷偷露出一半,原本躲在另一張被子下,此刻卻無所遁形。

    是自己的羽絨服,于晚一眼就認了出來。

    第48章

    本應在沙發靠背上的羽絨服出現在被子下, 還有一半壓在洛白榆被窩里。

    于晚看著憑空出現在床上的羽絨服,目露疑惑。

    昨天下午下樓前,自己的羽絨服好像在沙發靠背上。

    錢哆哆下樓比自己早,之后也沒有回來過,晚上回屋洛白榆已經睡著了,錢哆哆都沒有吵醒他,更遑論將衣服塞進被子下面。

    不是錢哆哆,自己也沒有動過。

    那是誰?

    阿榆?

    是他嗎?

    他為什么要把羽絨服塞進被子里?是昨夜冷嗎,需要再蓋一層?

    被窩里羽絨服冷不防出現在眼前,洛白榆適才因喜悅而怦怦跳動的心臟宛如過山車一般陡然下墜,腦海里閃過一些片段,是自己好似上癮般擁著羽絨服睡覺的畫面。

    羽絨服藏進被子里不易被看見,氣息熟悉安心,觸感綿軟,和被子沒什么分別,一覺醒來他根本沒記起自己偷藏了于晚的羽絨服在床上。

    如今當場被發現,洛白榆慌亂地摳著手指,整顆心提著,不敢直視于晚。

    怎么辦?

    怎么辦?

    羽絨服是他放進去的, 這個事實不難猜, 但他此時卻找不到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

    那,那就不承認是他放的!

    洛白榆微抿自己因緊張發干的唇,聲音變得輕軟,帶著一點不自知的撒嬌意味,好似很是驚訝地看向于晚, “這不是你的羽絨服嗎?怎么在床上啊? ”

    不是阿榆放的?那是誰?難道有人進過房間?

    不對,昨日下午自大家放了行李箱下樓訓練后, 她并未見有人中途上樓。

    于晚看著羽絨服,目光愈加深邃不解。

    眼見于晚還在思索羽絨服的事,洛白榆生怕于晚繼續盤問下去,捏著被子遮住下巴,迷瞪著眼睛裝作很困的樣子,輕飄飄的氣音,繾綣著像一把小鉤子, “阿晚,我想睡覺了。”

    洛白榆也確實是困了,高等級omega的發情期本就難熬,最近兩次抑制劑又好似失效了一樣,沒有完全抑制住生理反應,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他的身體依然疲憊不堪。

    “睡覺。”瞧著洛白榆倦怠的模樣,于晚疊好羽絨服將其放在沙發上。

    一件變了位置的羽絨服而已,大概是她記錯了,也無須深加探究。

    于晚卷起被子躺在洛白榆身側,不遠不近的距離,位置正處在洛白榆和床沿的二分之一中界線,不錯一絲一毫,好像精確丈量過。

    穿著衣服再蓋被子便有些熱,于晚便只蓋了一半,被子零落地搭在她身上。

    洛白榆看在眼里,沒有說什么。

    她能夠答應自己的請求,對他來說已是莫大的驚喜,是否換衣服,是否離他太遠,便也不那么重要,他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喜歡的人就在身側,空氣安逸靜謐,微弱的光透過窗簾,浮動跳躍,靜靜灑落在床腳。

    懷著溫燙的歡喜,洛白榆很快陷入沉沉的睡夢中。

    躺在床上無事可干,是很無聊的一件事。

    于晚平躺著,看著頂上的天花板,細數上面的花紋,沉靜平和的呼吸聲回蕩在室內,她側眸瞥向洛白榆。

    洛白榆側身向著于晚,睡得安然,眼睫毛很長,鴉羽般地垂落眼下,像撲閃著墜落的蝴蝶,臉上暈染著兩團淺色的酡紅,紅潤的唇翕張著,吐出溫潤的吐息。

    好像也不是很無聊。

    于晚收回視線,回眸看向頭頂的天花板,花紋的線重新亂作一團,早已分不清剛才自己數到的第158根是哪根。

    那睡覺吧,或許她會睡著。

    于晚側眸看了熟睡的洛白榆一眼,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于晚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好像是被子摩擦的聲音,隨后便是一具溫熱的身子。

    于晚睜開眼睛,目無所視。

    熟睡中的洛白榆毫無所覺,卷著被子靠近于晚,一條小腿搭在于晚腿上,勾著她的腳踝;懷里松松地攏著于晚右臂,好像這條胳膊就是他的安全支柱。

    半個身子被洛白榆收進他的被子里,于晚愣了愣神,凝滯的眼眸從洛白榆臉上滾了一圈,回落于虛空。

    默了幾秒,她將自己的被子扯到一旁。

    一半熱,一半冷,冷熱平衡,不會熱死,也不會凍死,于晚重新閉上眼睛。

    再次醒來,是因為樓下傳來的嬉鬧聲和腳步聲。

    上午的團體賽結束,大家趕著回來吃飯和休息。

    于晚率先醒來,她凝眸看著胸前的洛白榆,怔愣一瞬。

    洛白榆隨后清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習慣性地想要在枕頭上蹭蹭腦袋,觸感卻是一團綿軟。

    好像有什么不對。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向上抬眸,正對著于晚的目光。

    視線接軌,洛白榆的身子剎那間停滯,仿若被凍結。

    他的整個身體都快掛在了于晚身上。

    位置是于晚那邊,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卻是他的那張。

    所以,是誰鉆了誰的被窩?

    “還沒睡醒?”于晚垂眸看著洛白榆,清冷的瞳溫和淺淡,語意綿綿,“還困的話,吃完午飯再去睡。”

    左手撐著床,于晚右手環著洛白榆,帶著他起身。

    洛白榆跪坐在于晚身前,好似還沒緩過神,慢了好幾拍,才囁嚅道,“睡醒了。”

    “那去吃飯。”于晚撩了撩洛白榆額前的碎發,免得它打洛白榆眼睛,莞爾一笑,像融化的冰水,清凌凌地攝人眼眸,“怎么傻傻的。”

    “不傻。”被人說傻,洛白榆此刻的反應倒快。

    “恩,不傻。”于晚笑意加深,輕聲哄道。

    洛白榆漲紅了臉,驀然有些羞恥,好無聊的話題,他竟然在這里和阿晚爭辯。

    他悄悄瞪了于晚一眼,驕矜又幽怨,起身下床,向衛生間走去,想起自己的衣服在另一個房間,又突兀地朝門拐了方向。

    于晚輕笑一聲,無可奈何地看著洛白榆的背影,下床收拾床鋪。

    個人賽兩點半開始,于晚一行人兩點到達賽場。

    登記核驗、統計數據,過了零零碎碎的檢查,距比賽也沒剩多長時間。

    洛白榆坐在觀賽臺家屬席前方,看向賽場,眼里只有于晚一人。

    將近五百臺計算機比賽器,井然有序排列在賽場中央。數百臺監控攝像頭對準他們,實時將監控錄像傳導到賽場外圍的顯示屏。

    賽場背后是一塊巨大的顯示屏,選手的積分會隨著比賽進程實時發生變化,依據積分排名顯示在這塊顯示屏之上,清晰可見,無形中給賽場選手增添了不少心理壓力。

    兩點半一到,比賽準時開始。

    看心算,主要考察選手的眼力、記憶力和心算能力,每位選手的每道試題都隨機從題庫抽取。

    比賽一開始,個人積分便開始急速攀升,但每個人的積分都相差不多;隨著時間流逝,試題難度逐漸加大,差距才漸漸拉開。

    前十、前五、前三、第一。

    不到半個小時,于晚的名字便牢牢占據在最頂端,此后一個半小時,再未跌落。

    “比賽結束,請停止作答。”機械的女聲冰冷,大屏幕停在比賽最后一刻,于晚的積分已經甩開第二名一大截。

    選手有序退場,洛白榆從前門出來,趕向選手出口。

    冬日暖陽肅烈,京都的風吹得颯颯作響,將近五百多個人,于晚看起來毫不起眼,洛白榆卻能一眼鎖定。

    于晚走出大門,朝遠處等著的洛白榆笑了笑。

    眉眼間深藏的秾麗艷色便隨之綻放,融著清絕的冷,攝人心魄。

    第49章

    等在出口可能會造成堵塞, 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洛白榆便等在出口對面,長身玉立, 站在距離出口最近的楊樹下。

    孤裸的樹枝,橫陳斜生,衰敗凋零,卻襯得洛白榆鮮活的眉眼更具生氣,鳳眸微挑,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在看見于晚時便自然而然地融進了笑意,剎那間溶了面容自帶的寒涼凌厲,好似鋒利的劍撤去了廝殺時的寒光,穿過春日桃林,劍身只倒映著繁復濃艷的桃花,藏著柔軟的暖。

    “你好,能要個聯系方式嗎?”兩個omega互相推搡著擠到洛白榆身前,一個略顯靦腆地拉著另一個的手,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洛白榆不敢說話,另一個比她靠前半步,看起來膽子更大一些,紅著臉和洛白榆要聯系方式。

    “抱歉。”手機已經舉到了洛白榆面前,洛白榆心里掛著于晚,溫聲拒絕。

    “真的不能給一個嘛?” omega軟著嗓子撒嬌。

    “不能。”再次被詢問, 洛白榆面色有些發冷。

    板著臉的洛白榆極為唬人,兩個omega似乎有被嚇到,收回手沒再糾纏。

    與此同時, 另一邊,于晚走出警戒線, 朝洛白榆的方向走去。

    “于晚!?”驚訝中帶著喜意,清脆如黃鸝的嗓音叫出于晚的名字,一個男生步伐匆匆,從自己隊伍出來,截住于晚,語氣綿軟,是生疏的熱絡, “上午都沒見到你,我還以為你這次不來了呢!”

    一頭細軟的亞麻色卷毛,微尖的下巴埋在圍巾里,一雙杏眸干凈漂亮,亮晶晶地看著于晚。

    嚴殊,去年團體賽的比賽對手,有點麻煩的嬌貴小少爺。

    “好久不見。”于晚停住腳步,禮貌性地微笑,向嚴殊打了個招呼。

    “你今年參加的是個人賽呀!?”嚴殊瞅見于晚手里的參賽證,問道。

    “是。”

    “怪不得上午沒見到你。”嚴殊眨了眨眼,轉頭高興道,“那這次團體賽我們肯定是第一。”

    去年因為于晚這匹黑馬,他們隊伍慘敗,名列第二。

    于晚不置可否:“加油。”簡短的兩個字,和嚴殊的熱情比起來就顯得冷淡不少。

    嚴殊卻好似沒感受到一樣,嘰嘰喳喳地,圍著于晚又道,“一起去吃飯嗎?”

    “不了。”于晚拒絕道,“社團隨行,不能隨便外出。”

    “啊。”嚴殊失望地哀嘆一聲,摳著兜里的手機屏幕,想起了什么又問道,“你不會現在還沒買手機吧?”

    去年嚴殊找于晚要聯系方式,被于晚一句自己沒手機懟了回去。

    “阿晚。”低沉疏朗的聲音,混著呼出的水霧,夾雜著自然的親昵。

    洛白榆趕到于晚身側,視線掃過嚴殊。他打發走那兩個要聯系方式的omega ,抬眸便見于晚被一個男生的攔住去路,靠近又聽到對方在問于晚的聯系方式,心弦驀然繃緊。

    他清楚于晚的好,卻也沒料到她稍一出頭便會吸引陌生的目光。

    “這位是?”眸光閃過一瞬暗沉,嚴殊看著洛白榆和于晚,臉上掛著自然的笑。

    “我朋友,洛白榆。”表明了洛白榆的身份,于晚又朝洛白榆介紹道,“嚴殊。”

    至于其他的,不重要的人,沒必要搞那么清楚。

    洛白榆:“你好,江城附中學生會會長,也是阿晚的同桌,洛白榆。”

    嚴殊:“你好,應城一中算學社社長,嚴殊。”

    一個清純乖軟,好似嬌艷的蓮花,一個氣質干凈凜然,宛如青松,兩人互相握手,一切平和,卻好像有無名的硝煙燃起。

    “嗡嗡嗡。”老年機震動的聲音頗大,打破了詭異的氛圍。

    洛白榆和嚴殊齊齊看向發出響動的于晚衣兜,沒有說話。

    是鄒毅發過來的消息,詢問于晚為什么還沒到約定的地方,洛白榆也接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同學在等,我們就先走了。”于晚看過消息,又將手機放回衣兜,向嚴殊道別,好像完全忘記了剛才嚴殊在問她聯系方式。

    但嚴殊可沒忘記,他搖了搖自己的手機,目光掠過洛白榆,朝于晚笑道,“記一下手機號?”

    還是沒躲過去,于晚心里哀嘆,念出自己的號碼,“163、9013、2881。”

    “滴答答滴叮鈴鈴。”

    嚴殊記下號碼,給于晚回撥過去,聽見聲響,才將自己的手機放回兜里,“記得存一下我的號碼啊。”

    于晚沒有說是或不是,只是朝嚴殊點了點頭,而后帶著洛白榆離開。

    晚飯過后,任務照常,集訓練習之后的比賽項目。

    今晚洛白榆沒有不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于晚也把錢哆哆叫了回來,之后幾天相安無事,風平浪靜,就連嚴殊也因為忙著比賽極少出現在于晚面前。

    與此同時,江城城南。

    謝卿瀟已經在帶人在城南盤旋了好幾天,仍然一無所獲。

    傳聞中挖出東西的李家已經盤問過了,李家人根本沒挖出東西,他們也在納悶這傳言是怎么傳出去的。

    只能確定流言是從李家人打架那天開始的,幾個看熱鬧的大爺大媽看到了挖出來的寶物,但那個寶物具體是什么卻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古董文物,有人說是一箱子民國大洋,還有人說是一箱子金條。

    “劉叔,你說,會不會是他們人老眼花看錯了。”

    破敗的老式樓房,臨時租的出租屋簡陋灰暗,頭頂的吊燈晃著昏暗的光,謝卿瀟立于窗前,撩開窗簾,透過一條細縫觀察著不遠處城中村的渺渺煙火。

    劉叔將微波爐了熱著的菜端上桌,拿出一次性碗筷道,“不是沒有可能。”

    但只要有一分可能,那個寶物是當年留存的證據,謝卿瀟就必須查下去。

    城北公安局,嚴客穿著便裝,風塵仆仆地下了摩托,走進大廳。

    “嚴哥又出去執勤了。”

    “是。”

    “忙不忙?”

    “不怎么忙,今天事情少。”

    “嚴哥你那黑眼圈都重成啥樣了,還不忙?!”

    嚴客樂呵呵地笑了兩聲,沒有回話,如往常一般,慢條斯理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忙,怎么不忙,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去城南暗中查訪,查了幾天什么也沒查到,著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幾個燎泡,喝水都嘶嘶的疼。

    怕那可能存在的證據被不懂得的人銷毀,怕謝家的人先自己一步拿到,更怕自己想要的證據到頭來是一場空,什么也得不到,報不了。

    靦著臉和城南的弟兄們打好關系,連喝了幾天酒,現在胃都難受。

    嚴客從上衣兜里掏出胃藥,按出幾顆,就著剛從飲水機打的溫水咽下,不過也不是什么收獲都沒有,謝家在江城埋的暗棋被他發現幾個,警察局里也有,他得想個辦法把他們弄走。

    第50章

    個人賽最后一場結束, 今年的全國算學比賽也落下帷幕。

    比賽結束,大家免不了想去放松一下。景區附近不僅飯難吃,也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最后大家查了攻略,決定去一家評價頗高的烤肉店,烤肉店是一家老字號,隔著兩條街就是大商場,附近還有kv和游樂場。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到了烤肉店已經是晚上六點半, 天黑得早, 黯藍的天色下看不到幾顆星星,只依稀可見云層下的一輪明月。

    泥爐,赤火, 爐里的無煙炭燒得通紅,黑黝黝的鐵盤架上去,也不放油,腌制好的肉直接放上去烤,滋滋的香氣撲向桌上的人,往鼻子里涌。

    干碟、油碗、醬碗,隨個人的喜好。

    “終于吃到一頓好的,這幾天可真難熬。幸虧有洛神在,要不然我估計會餓死。”徐萌吃著生菜卷五花肉,想到這幾天自己吃的飯,有點想哭。

    比賽第一天洛白榆身體不舒服,沒有做飯, 午餐她只吃了大米飯,那天中午點的外賣簡直難以下咽, 金湯肥牛里的肥牛竟然都能有一股腥膻味,那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金湯肥牛。

    還好后來洛神每頓飯會做幾個菜,雖然因為人多,時間也來不及,不得不再點幾個外賣,但至少保證了她不會再干吃大米飯。

    洛神,就是她的神!

    “誰說不是呢。”袁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捏著一層軟肉,語帶傷心,“我的肚子都餓瘦了。”

    原來有中指指肚厚,現在好像只有小拇指指肚厚了。

    外賣點幾個菜,洛白榆再做幾個菜,但最先被搶光的總是洛白榆做的菜。

    “這幾天真的像噩夢。”一個學弟也開口說話,嘖嘖稱奇,“我第一次吃到那么甜的宮保雞丁。我不是特別喜歡宮保雞丁嘛,所以每去一個地方都會嘗一下當地的味道,各有特色,但基本都不難吃,直到我前天吃到那盒齁甜的宮保雞丁,都快給我造成心理陰影了。”

    “還有那天點的炒米粉,它竟然不是辣的,是苦的!”另一個學妹囫圇著咽下烤肉,雖是笑著,也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眾人七嘴八舌地吐槽,比完比賽,氣氛放松又歡樂。

    只有于晚默不作聲。

    洛白榆給她開了“小灶”,外賣她沒吃幾口,自然說不出什么。

    “今年年秋剛建好開放的文化館和景區,都是新開的店。”鄒毅想了想,分析道。

    沒經過市場競爭,優勝劣汰,不好吃也正常,今年的比賽在這舉辦,引流也是目的之一。

    “唉,剛好被我們趕上了,我們就是第一批試驗鼠。”一個學妹皺了皺鼻子,委屈又可憐。

    “大家都辛苦了。”洛白榆適時地發揮學生會會長的職責,溫聲寬慰。

    “洛神也辛苦了。”

    “是呀,多虧了洛神,要不然這幾天真的要餓肚子了。”

    做飯不是會長的職責所在,他本不必多管閑事,但洛白榆還是主動擔了下來。

    心意收到,感謝的話也不必多說,眾人慢慢聊著,轉了話題。

    吃過晚飯,大家一致選擇去kv唱歌。

    包廂悶熱,長時間過高的音響聲震得于晚頭昏腦漲。

    于晚套上衣服走到樓下,幾個小時過去,外面的天竟飄了毛毛細雪,一層淡淡的白籠罩在大地上,高樓大廈,門前窗上,好似落了白霜似的絨紗。

    行人匆匆,踩過路面,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

    于晚站在門廊下,看著路上的風景,呼出的霧氣裊裊升騰,消散在空中。

    “阿晚。”洛白榆從背后趕來,漫步走到于晚身旁。

    “怎么下來了?”于晚回眸望去,冷淡的眼瞬間變化,露出笑意。

    “沒看到你。”

    他上了個廁所回來,于晚就不見了。

    洛白榆解釋一句,和于晚一起看向外面的風景,情不自禁感嘆道,“下雪了。”

    京都的雪,和江城不同,雪不帶風,沒有那么凌厲。

    “好像沒見你唱歌。”于晚欣賞著夜景,隨口問道。

    現在已經十點了,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她一直沒見到洛白榆唱歌。

    “啊,這個。”洛白榆掩飾性地眨了眨眼,害羞道,“我唱歌跑調。”

    說完又添了一句,“跑得還很厲害。”

    于晚愕然地看向洛白榆,轉而笑道,“這該是你為數不多不會的東西。”

    “算是吧。”暗貶實褒,于晚的話是在夸他,洛白榆欣然接受,臉又紅了些,“阿晚呢?”

    他也沒見到阿晚唱歌。

    “不喜歡。”單純的不喜歡。

    都是不唱歌的人,兩人卻站在kv的大門口。

    “那,我們逃跑吧。”洛白榆的雙眸忽閃著,明亮粲然。

    “逃跑?”于晚疑惑地看向洛白榆。

    “雪后的明宮,會很美吧。”洛白榆期待地說道,扭頭看向于晚,目光專注,“如果再加上日出的話。”

    會更美,毫無疑問。

    明宮在市中心,文化館在市郊,坐地鐵要三個小時,明早十點頒獎典禮開始,日出在7點后,看完肯定會來不及。

    很容易算明白的數字,但于晚沒有提一個字,洛白榆也沒有提。

    “好啊。”

    那就,一起逃跑吧。

    于晚接著又道:“現在走,應該可以趕上末班地鐵。”

    兩人相視一笑。

    這里距離市中心比文化館還要更近些,兩個小時足夠了。

    他們可以打車,但是,打車又有什么意思呢? !

    他們,可是在逃跑啊。

    深夜的地鐵,空無一人的車廂,咔嚓咔嚓,地鐵運行的巨響,像是身體破了一個大洞,從洞口灌入體內,灌入耳朵,灌入胸腔。

    于晚和洛白榆坐得很近,他們注目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燈火輝煌的夜景。

    “我們還沒找住的地方。”臨近目的地,于晚才想起來這件事,扯著嗓子,想要壓下地鐵運行的聲音。

    “現在找也不遲。”洛白榆眉眼一挑,大聲回話,拿出手機,開始查詢。

    都是一向謹慎,事事妥當的人,此刻卻像兩個莽撞的傻子。

    最后選擇的不是距離明宮最近的酒店,而是距離寅山最近的酒店。

    他們不得不往回坐地鐵。

    因為明宮早上八點半開門,想要看日出晨光下的明宮,他們必須去寅山公園,去爬寅山。

    最后一班地鐵,生死時速。

    他們卡在地鐵關門的最后一秒上了車。

    走出地鐵站,才發現雪已經下得這么大了,地面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

    漫天飛雪,紛紛揚揚,造就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凌晨五點的鬧鐘響起,于晚和洛白榆起身前往寅山。

    積雪太厚,還要注意避免滑倒,天黑路暗,他們爬得很艱難。

    但日出,雪后,美得心驚,一切值得。

    晨曦金色的光芒灑在屋脊,白色的雪閃耀著金光,像軟糯的米糕裹著蜜糖。

    純白的雪,金色的光,紅色的墻,紅墻金瓦,畫棟雕梁,端莊威嚴的明宮,與皚皚白雪交相輝映,畫意詩情,心醉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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