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群星閃耀之時(大結(jié)局) 星……
清晨。
魏爾德對著宮內(nèi)廳的鏡子, 深深地注視自己。
儀容莊正,穿戴嚴謹守序,很好。
表情, 表情呢?嗯, 很順眼, 陛下最放心的那種溫順。小殿下應(yīng)該也放心吧。
第不知道多少次檢查完自己之后,魏爾德終于緩緩松了口氣。
從頭到尾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逾距, 很好。
他并非從一開始便在陛下身邊, 取得陛下信任的過程極為曲折。
今天是他見沈白的第一面。
魏爾德不愿在他身邊再重復(fù)這一遍過程。
沈白已符合他對下一任君主的所有期盼, 他不打算在影響兩人長達數(shù)百年的第一面中表現(xiàn)出拉遠距離的方面。
如若他與小殿下之間出現(xiàn)如同當(dāng)年他與陛下之間的那般周折, 對他們雙方都不利。
書記官在他身旁,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落在身側(cè)的雙手緩緩攥成拳頭。
終于,書記官忍無可忍:“尊敬的魏爾德先生, 您已經(jīng)打點了半個小時了。即便您的狀態(tài)略有不完整,我想小殿下也不會責(zé)怪你的。”
魏爾德瞬間收回邁出的腳步, 耳邊只聽見三個字:“哪里不完整?”
書記官:。
書記官咬牙切齒地微笑起來:“您還走不走?”
——清晨。
是的,一個清晨。
——沈白連續(xù)工作了四十個小時的清晨。
沈白的房間。
日光與日光的尾翼傾瀉, 蹭上某只癱在床上的小崽身上,用帶光的小爪子默默推了推他,企圖叫人起床。
帷幔重疊的大床冷酷無情地推走了日光的小爪子, 將自己懷中的幼崽裹了起來。
沈白艱難地掀開眼皮, 發(fā)了會呆。
要起床了……?
床……床好軟。被子,被子好舒服。
周圍柔軟的世界仿佛帶著魔力, 讓沈白深深地陷入進去。
嗯……
沈白呆滯地注視著床頭,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
不要起床。不要啊……
今天好像還要見誰……不管了,讓他等著去吧……
沈白拖著身體翻了個面, 默默蜷縮成一團,再一次昏迷。
魏爾德僵硬地坐在小殿下的會客廳中,往常看不出情緒的臉上流露出令人驚奇的不知所措。
左前方的擺鐘被反復(fù)地觀看,已經(jīng)到了魏爾德閉上眼睛都能復(fù)刻出結(jié)構(gòu)圖的地步了。
然而小殿下還沒有起床。
他不得不在腦海中再一次翻出宏玉的所有資料打發(fā)時間。
他打點好了宏玉的一切,終于空出時間返回首都星,見了陛下后便被反手送到了小殿下身邊。
實際上他并沒有做好見沈白的準備,也不認為陛下會允許他與小殿下接觸。
按道理來說,宏玉屬于“封建殘存”。
陛下是心儀小殿下這位儲君的,那么宏玉便是“皇帝計劃拔掉的儲君上位之前最后一顆釘子”。
他作為處理這顆釘子的主要負責(zé)人,理應(yīng)在幾近最后的日子中與小殿下見面。
直到過了令他感到無比煎熬的漫長時間,思緒重新回到腦子中的魏爾德才有心思想陛下丟他到小殿下身邊的意思。
魏爾德坐在空無一人的會客廳,沉默了一會。
能調(diào)動克里琴斯,就意味著能接管琺瑯座;能調(diào)動古丁斯,就能夠吞下賽默菲爾墨。
接下來是能調(diào)動他。
這已經(jīng)是一道對議事廳岌岌可危的明示了。
即便陛下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不會退位,但小殿下依舊能夠行使與陛下幾乎等同的權(quán)力嗎……
再想下去是否有些不安全。
維爾德想。
獨特而熟悉的軍令聲從耳廓植入體中傳來,魏爾德輕舒一口氣,仿佛如蒙大赫:“陛下……”
“是的,小殿下還未到。”
那頭可疑地沉默了一會。
接下來,魏爾德仿佛聽見了什么令他眼前一黑的命令,聲音都放輕了:“陛下,我、您……”
那頭又說了什么,他顫巍巍地說:“遵命,陛下。”
通訊掛斷了。
魏爾德站起來。
魏爾德不情不愿地挪到沈白的臥室中。
接下來,他仿佛十分冷靜地拉開床幔。
日光終于歡快地撲向幼崽的臉蛋,落下刺目的光暈。
沈白唰地睜開眼睛,悲憤地看向擾人清夢的人。
“小殿下。”被陛下命令著叫醒沈白的軍官,頂著自己未來陛下悲憤的眼神,露出一個絕望的笑容:“這是陛下的命令……真的。”
魏爾德內(nèi)心死寂地想,什么美好的第一面,什么印象深刻的初遇,全部灰飛煙滅了。
沈白:“。”
這就是未來的皇帝與他的未來的書記官第一面。
是的,美化過后計入教科書還是極為幽默的第一面.
“怎么把魏爾德也牽扯進來了?”沈白將手搭在沉重的橄欖色石板上,半個身子依靠在上面。
他垂目注視著身下石板古怪而蒼老的密文。
昏暗而古老的密室燃燒著古老的油燈,血紅與猩紅的毯子幾乎掛滿了四方周正的墻壁,只留下一個見方的慘白墻塊。
流光在那里一閃而過,細看只有少少兩個字。
威絲曼坐在沈白側(cè)方的沙發(fā)上看書。
燈光極暗。
他懶得將燈光放進這間密室,于是每次帶著的都是盲文書。
威絲曼一寸寸摸過那些凹凸不平的點,昏黃的燈光完美地隱藏了他的表情。
以往他一直在這件密室休息。
現(xiàn)在,多了一個孩子與他一起。
威絲曼緩緩抬頭,看向沈白與他趴著的石棺。
“他本來便是給你準備的。”皇帝平靜地告知。
“腐朽與新生都是一個人?”沈白接話,“……你對魏爾德評價這么高?”
“他最初并未在我身邊,但現(xiàn)在,最難以解決的宏玉被我指給了他。”
“未來會是他們的,我的孩子。”威絲曼說。
他并未說明所謂的他們指的是誰,但他相信沈白不需要解釋。
“你會明白的,但那是你的事情。”威絲曼合上書站起來,走到沈白身邊,將手搭在石板上。
盲文書被斜放著,幾乎快要落下來。
威絲曼說:“現(xiàn)在我們該走了。”
“去哪?”沈白輕聲問。
他坐在石棺上。
他的長發(fā)與威絲曼的長發(fā)交織在一起,流淌在石棺上,與密文重重疊疊。
沈白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將全身的重量撐在石棺上,低著頭。
石棺里的尸體保存的很好,他看見過。之前,威絲曼也不在這件密室的時候,他也躺進過這個石棺,然后縮在那具尸體懷里躺了一會。
就一小會。
活人的體溫會破壞尸體的保存度,他小心地用精神力包裹住了自己,但精神力也在發(fā)抖。
他沒能維持住幾分鐘,精神力便控制不住地逸散。
自始至終,他與他之間都隔著一道精神力。
沒有觸碰。
長長的線與長長的精神力綿連,威絲曼看向沈白。
撼動天際的沉默將普斯汀斯的血液攪爛,威絲曼已經(jīng)開始伸出手,打算去擁抱沈白。
這時候,沈白才仿佛活過來一般,精神力艱澀地顫動。
他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威絲曼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誰?”
沈白說:“我和我爸爸。”
眼淚跨越了漫長的位面,在這個定格的時間點落了下來。
沈白將所有的歷程擺在面前一一檢閱,確認自己沒有讓一個壞人逃掉,還確認了自己沒有漏救一個好人。
但在旅途的起點和終點,他都沒見到沈遲。
威絲曼上前兩步將沈白抱在懷中,手扣著他的腦袋,死死將幼崽按在懷中,不許他起來。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幼崽沉悶的哭聲哽咽到喘不上氣,令威絲曼思緒發(fā)脹。
“不會的。”威絲曼干澀地回想著記憶,“他愛你。沈白,他給你留過禮物,是你跨越時空的能力。”
“那是他唯一屬于自己的能力,沈白。屬于普斯汀斯的。”
“即便你繼承了他的精神力,但如果他不承認你,你會直接迷失在時空當(dāng)中的,寶貝。”威絲曼嘶啞地說。
沈白無聲地搖了搖頭,海浪般的悲傷如同無邊無際的蘆葦叢,吹能夠吹動令他喘不過氣來的絕望,但卻不能讓他走出來。
他沉浸在那些海浪中,強迫自己意識到重點:“跨越時空……”
威絲曼再一次將沈白抱的更深了一些,“如果不向外部求援,你怎么可能在沒有啟動能源的情況下喚醒你本體的意識?”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威絲曼說,“我不在乎你是否會將你所有的能力都展露出來。哪怕你一生都隱瞞我,寶貝。”
“我也不在乎你是否為了帝國使用它們。帝國是我的責(zé)任而非你的,哪怕你已經(jīng)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沈白沒說話。
他只是在威絲曼懷中擠,將自己縮成一個圓球。
過了很久,燈油已經(jīng)熄滅,盲文書一半落在沙發(fā)上,一半因摩擦力而緩慢地下滑。
又過了很久,直到沉重的盲文書落到地面上,發(fā)出“咚”的悶響。
沈白才動了一下,閉上眼睛輕聲問,“我們?nèi)ツ模俊?br />
“未來。”
一片黑暗中,威絲曼說,“曾經(jīng),兄長死去時我也問他,他也是這么回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