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闊別八年 “沉大少爺那玩意兒還好用嗎……
江雨濃原本是周天的飛機, 但出了這樣的事,飛機沒有趕上,現(xiàn)在買最晚的一趟航班也來不及, 只能明天一早回華川。
好在周一研究室沒有特別要忙的事情,江雨濃給王美芝打了電話, 說要明天下午才能到。她沒說具體發(fā)生了什么,王美芝也沒過問,只說注意安全。
沉澈不跟她一起回去, 他還有事要留在北安。
鼎堯一直不放棄合作, 徐曄成確實氣不過,但人品好歹尚在,沒有做出什么下賤或者出格的事。
雖說公司確實是簽訂合同后有的行政處罰, 但與合同履行并沒有直接關(guān)系, 而且合同中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所以不構(gòu)成違約。
沉澈很清楚情況, 他也不想讓這件事變得曠日持久, 所以提前就說了按創(chuàng)世違約處理。
但徐曄成死咬著不放,就是不同意,一直讓代理律師想辦法繼續(xù)促成合作,或者拖延時間。
沉澈倒是無所謂, 違約金賠償金晚拿一天就掙一天。他主要是不想跟徐曄成再有任何糾纏瓜葛, 所以打算親自去解決。
當(dāng)然,解決方案他一早就想好了。
畢竟游戲, 還是要繼續(xù)的。
本來想著跟江雨濃只能待一天的, 這下好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又多了些,雖然只有一個晚上。
江雨濃打完電話, 兩個人起身往外走,離開老院子,上車往市里趕。
車上,沉澈牽著江雨濃的手不放,就連江雨濃要喝水他也是松開給她擰好,然后繼續(xù)牽住。
江雨濃看著自己的右手,有些無語,于是轉(zhuǎn)頭問:“沉澈,你是覺得我能跑還是能在眼前憑空消失?”
沉澈側(cè)頭,靠近她,一本正經(jīng)地輕聲說:“都有可能。”
“……”
算了,牽著就牽著吧。
權(quán)當(dāng)把這八年沒有牽過的手全部補上。
上午的酒店沉澈退了,重新定了一家。
他原本想回國泰住的,但是吧,很多事在熟悉的酒店不方便做,所以沒定。
“想吃什么?”他問江雨濃。
“都行。”
“都行哪里行,”沉澈對于這個答案明顯不滿意,“說一家。”
江雨濃想了想,說:“去吃那家火鍋吧。”
“圖書館附近那家?”沉澈問。
“嗯。”
沉澈點點頭,明顯有點開心,“行,那就去那家。”
江雨濃說得這家火鍋,是北安很地道的一家涮肉。
店鋪開在胡同里,相較于那幾家特別有名的店,這個位置可以說十分不好,而且胡同里的餐廳,店面不算大。
但縱然所有不好的因素疊滿了,這家店的人氣依舊特別高。
除了味道純正、食材新鮮以外,關(guān)鍵是很干凈。
高中的時候,江雨濃和沉澈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沉澈經(jīng)常帶江雨濃去吃,甚至沒在一起前,沉澈也纏著江雨濃去過一次。
去之前,江雨濃心想趕緊吃,吃完趕緊走。結(jié)果到了地方,看到這家店,塞進嘴里第一筷子肉的瞬間,江雨濃決定了。
來都來了,她要吃好。
汽車行駛到胡同口,沉澈讓司機停下了,他轉(zhuǎn)頭征求江雨濃的意見,“走進去?”
江雨濃點頭,“行。”
兩人下車,手牽著手往火鍋店的方向走。
幽深的巷子里,昏黃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長,隨著步伐輕輕搖曳。
遠(yuǎn)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和小孩子的笑聲,而且越往里走,空氣中就開始漸漸彌漫煤煙味和飯菜香。
由淡至濃,并不刺鼻。
不是知道算是默契還是巧合,江雨濃和沉澈今天都穿了卡其色的風(fēng)衣,只不過款式不同。
走了幾步后,江雨濃垂眸看了一眼跟沉澈牽在一起的手。定格幾秒,隨著交織的手臂往上看,最后停留在沉澈的臉上。
沉澈察覺到她在看自己,唇角扯起愉悅的弧度,也不轉(zhuǎn)頭,就那樣盯著前方,語氣極拽地問:“看我干嗎?被迷住了?”
“怎么,你不能看啊?”江雨濃問。
“能啊,”沉澈偏頭,“哪敢不能。”
江雨濃輕笑,收回目光,看著煙火氣十足的胡同,說:“沉澈,為什么你跟高中時幾乎一樣呢?”
“一樣?”沉澈不敢置信,懶懶地說,“不對吧,都說我更帥了,怎么會一樣呢?”
“……”
江雨濃:“我是說你的性格,還有做事的風(fēng)格。就感覺,雖然成熟了,但你好像還是高中時的那個沉澈。”
沉澈:“你對我來說,也是高中時的江雨濃啊。”
江雨濃搖頭,“不一樣。我剛轉(zhuǎn)去八中后沒多久,就覺得你很純粹,盡管那時候我們并不怎么熟。”
對于江雨濃形容自己的這個詞,沉澈很喜歡,特別喜歡。
“純粹?”他重復(fù)了一遍,唇角扯高,明顯開心了,賤兮兮地故意道,“江雨濃,你要不要這么愛我啊,居然給我這么高的評價。”
江雨濃笑,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其實很多人在孩子的時候都很純粹,但后來進入社會,經(jīng)歷的人和事后,那份純粹會隨著時間一點點消退。”
說到這里,她抬頭,眼睛瑩亮清澈,不再冷淡,“但沉澈,你不一樣。你經(jīng)歷的事,見過的人比普通人多不知道多少倍,可你仍然很純粹,仍然坦蕩。”
沉澈換了一只手牽她,另一只手?jǐn)堖^江雨濃的肩膀,靠在她耳邊,輕聲說:“或許是因為,我生來就是為了用我的純粹,去擁抱你的靈魂。”
用我赤城坦蕩的愛,拯救深陷泥潭的你。
江雨濃聽了,抬起另一只空著的手,笑著戳了下他的肋骨。
“干嗎?”沉澈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不滿地問。
“肉麻!”江雨濃瞥他。
“我的肺腑之言你居然說肉麻江雨濃?”沉澈又往下低了低身子,松開牽著她的手就要去捏江雨濃的臉。
江雨濃預(yù)判他的動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故意道:“本來就是啊。”
“哪里本來,江雨濃你有沒有良心?”
“我怎么沒有了?”
“你怎么有了……”
風(fēng)經(jīng)過,樹葉經(jīng)過。
路燈下的兩個人吵吵鬧鬧,簇?fù)碇白撸厣现涣粝乱粚夯ハ嘁蕾酥⑴づね嵬岬纳碛啊?br />
拉長再拉長。
……
第二天下午,江雨濃人剛回到研究院,衣服還沒換,身后就傳來一陣“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
她轉(zhuǎn)頭,一臉癡漢笑的葉夢迪風(fēng)一樣沖她跑來。
“學(xué)姐!”
看這架勢,一定是要往自己身上撲,所以在她即將到達(dá)的時候,江雨濃一只手伸過去,制止了葉夢迪的餓狼撲食。
“干嗎啊?”她笑問。
葉夢迪沒抱成江雨濃,不甘心,弓著身子往前蹭,勢必要跟香香軟軟的學(xué)姐貼貼。
江雨濃見她這副樣子,彎著唇角蹙了眉,“就非要這么近嗎?”
嘴上雖然嫌棄,但手還是松了勁,任由葉夢迪抱著自己胳膊一跳一跳的。
“學(xué)姐!我太想你了,”她夸張道,“沒有你的實驗室,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這話要是讓趙明陽聽見了,指不定多傷心。”江雨濃說。
葉夢迪站直身子,一本正經(jīng),“他怎么能跟你比啊。”
說完立馬又換了一副幸福的表情,笑瞇瞇地靠近江雨濃,小聲說:“不過我倆周末去游樂園了,嘿嘿,沒想到他個大直男,拍
照還挺好看。”
江雨濃拉著她一起往更衣室走,進了屋,她偏頭斜了一眼葉夢迪,一邊換衣服一邊順著問:“多好看?”
葉夢迪見狀,身子一斜,立馬從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機,“絕好看!”
她找到相冊點開一張,以插進江雨濃眼睛里的架勢舉到江雨濃面前。江雨濃被貼臉的手機嚇了一跳,頭往后退了些距離才看清屏幕。
藍(lán)天白云,陽光正好。
巨大的旋轉(zhuǎn)木馬前,葉夢迪做了卷的頭上戴了個米妮發(fā)箍,右手伸高,左手微微捂著嘴,但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構(gòu)圖光線都剛剛好,確實好看。
“呦,”江雨濃感慨,“可以啊趙明陽,這照片拍得真不錯!”
說完,視線轉(zhuǎn)向葉夢迪,笑著補了句,“不過重點還是我們夢迪美,怎么拍都好看。”
這話直接戳中葉夢迪心巴,當(dāng)即夸下海口要請江雨濃吃午飯,還說等她生日的時候,讓趙明陽好好給她拍幾張。
她這么一提,江雨濃才發(fā)覺自己生日確實很快了,不過到時候,估計輪不到趙明陽拍照。
但她沒有拒絕,笑著答應(yīng)了。
臨近下班,江雨濃收到了林雪淺的電話,邀請她和沉澈周六一起吃飯。
接電話的時候,江雨濃去了走廊,微低著頭往洗手間方向走。
“不一定有時間,”她說,“雪淺,這個周末發(fā)生的事有點多。除了你結(jié)婚,我父母還車禍去世了,我弟弟也因為殺人入獄了。”
最后這句話,只有20幾個字,但信息量太過恐怖,林雪淺反應(yīng)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
“雨濃,我知道你父母和弟弟都對你特別不好,所以其實我有點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安慰你……”她小聲嘟囔,“如果我恭喜你,你會不會覺得被冒犯,覺得我無情啊……”
江雨濃笑,她走進洗手間,看了一眼四扇門都是無人狀態(tài),這才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彎下身子洗手。
“怎么會呢?我自己都會恭喜我自己的,”她說,“從小到大,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dāng)作過家人,當(dāng)作過孩子,一心都撲在我那個弟弟身上,我對他們沒有感情的。”
林雪淺聽到她這樣說,松了口氣,“那就行。哎那你怎么直接回華川了啊?這種事不應(yīng)該留在北安忙幾天嗎?”
江雨濃洗完手,抽過旁邊的紙,擦到紙發(fā)軟后扔進垃圾桶,拿過手機,轉(zhuǎn)身背靠著洗手臺,低頭繼續(xù)說:“遺體需要公安機關(guān)進一步檢查,我等通知去領(lǐng),就先回來了,所以我才說,可能沒時間。”
“沒事,”那頭林雪淺說,“那我就等你時間。”說完,她又想到什么,換了個八卦語氣問:“對了,你跟沉澈——你們兩個,是不是和好了?”
江雨濃聞言頭埋得更低,還不自覺笑了一聲,“你怎么知道的?”
“吼!我就知道!”林雪淺臭屁,“老實說,是不是那天睡服的?”
“嗯。”江雨濃承認(rèn)。
“哦呦呦呦!天哪!”林雪淺激動到語無倫次,然后開始調(diào)侃不在場的當(dāng)事人,“怎么樣,闊別八年,沉大少爺那玩意兒還好用嗎?”
江雨濃笑,“湊合。”
“就湊合啊!”電話那頭的笑聲更甚,“哎,你說我要是跟沉澈說你只覺得他湊合,他什么反應(yīng)?”
“你覺得呢?”
“我覺得?”林雪淺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她永遠(yuǎn)無理由站在江雨濃這邊,“我覺得他不敢造次哈哈哈哈。”
兩人有的沒的又聊了一會兒才掛,江雨濃把手機揣進口袋,剛想出去,身后某個隔間里,突然傳出來一聲動靜。
不大不小,像是不小心。
第62章 鮮花 “我覺得爬完,你會愿意在上面………
江雨濃聽到聲音后, 回頭看了一眼。
想著無所謂,雖然不知道里面是誰,但都是同事。而且女生就那幾個, 人品江雨濃都很了解,不管是誰, 都不會隨意往外說的。
這樣一想,她轉(zhuǎn)身就要走,不想讓里面的人為難,
可腳還沒有邁出去, 身后傳來柔柔的一句。
“學(xué)姐。”
江雨濃回頭,就見葉夢迪站在一個隔間里,右手扶著門, 左手攥著白大褂的邊, 一臉窘迫。
“夢迪?”江雨濃說,“是你啊。”
葉夢迪走過來, 小聲跟江雨濃解釋:“學(xué)姐,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打電話的,我——”
“沒事的,”不等她把話說完,江雨濃就打斷了, “廁所又不是我家開的, 我既然能在這里打,就不怕被人聽到。”
十分鐘前, 葉夢迪原本想問江雨濃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間的。但她人還沒到江雨濃面前, 江雨濃的手機先響了,于是她就沒打擾,自己去了。
剛沖完馬桶, 就聽到了江雨濃的聲音。
在確定江雨濃也來洗手間后,葉夢迪原本想小壞一下,等她打完電話猛地出去嚇嚇。
結(jié)果這一等,一聽,就不敢出去了。
“學(xué)姐,抱歉啊。”她笑聲地說。
江雨濃笑了,抬手揉了把她的頭發(fā),“這有什么好抱歉的。”
葉夢迪任由她揉,抿著嘴不說話。
過了幾秒,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調(diào)子,甚至更認(rèn)真,更嚴(yán)肅。
“學(xué)姐,我戶口本上有個曾用名,叫葉夢娣,女字旁的弟。”
江雨濃揉她頭發(fā)的動作頓住了,笑容也漸漸收斂。
她放下手,站直身子認(rèn)真聽葉夢迪繼續(xù)說。
“高考前,我媽媽懷孕了,所以18歲生日的第二天,我自己去改了名字。把女字旁的娣,改成了現(xiàn)在這個迪,”葉夢迪揚揚眉,特自豪地說,“迪迦的迪,報復(fù)心理,希望我爸媽生一個迪迦,天天拯救地球但就是不回家的那種。”
江雨濃沒忍住笑了,“幼稚。”她問,“那現(xiàn)在呢?”
葉夢迪說:“現(xiàn)在就是表面和平,但沒什么很深的感情。除了過年,我很少回去,因為那個家里沒有我的臥室了。我弟結(jié)婚后,我的房間最初給了月嫂,后來給了保姆。”
“弟弟結(jié)婚了啊?”
“嗯。”
“他老婆欺負(fù)過你嗎?”
葉夢迪笑,大大咧咧一揚手,“哼,她可不是我的對手!”
說完,又收了情緒,垂眸牽起江雨濃的手,特別認(rèn)真地說:“所以學(xué)姐,對于我們來說,有父母,還不如沒有。過年看他們的時間,遠(yuǎn)不如跟朋友一起快樂。”
她說:“學(xué)姐,恭喜脫離苦海啦!”
葉夢迪平時大大咧咧慣了,江雨濃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家庭和成長環(huán)境,居然跟自己相似。
所以她大概能懂自己所想,也能理解現(xiàn)在的心情。
不然不會跟自己說,脫離苦海了。
江雨濃彎起唇角,也笑了,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說:“趙明陽要是對你不好,不要將就,男人千千萬,有的是比他好的,隨便挑。”
這話讓葉夢迪對江雨濃的看法有點變化,她驚訝道:“學(xué)姐,你這么開放的?”
江雨濃挑眉,“我看起來很保守嗎?”
“倒也不是,”葉夢迪皺著小眉思考,“怎么說呢,就是認(rèn)識你這么久,也沒見你跟哪個男生走近過,而且上次跟沉先生玩兒真心話那次,你說你沒談過戀愛。”
江雨濃笑,“逗你們呢。”
“啊!”葉夢迪抱怨著打了江雨濃一下,“學(xué)姐,真心話你怎么能說謊呢!”
“不算說謊吧,我就談過一段戀愛,但——那段感情不只是戀愛那么淺顯。”
葉夢迪有點沒懂,“啥意思,偽骨科啊?”
“……”
這話直接給江雨濃聊無語了,她笑彎了腰,肩膀也顫著,抬手輕拍了一下葉夢迪的腦袋,“腦子里一天天都想
些什么呢?”說完,轉(zhuǎn)身往外走,催促葉夢迪,“走了。”-
果然讓江雨濃猜對了,周五下班回來后,江雨濃就收到了可以去領(lǐng)遺體的書面通知。
她定了周六一早的票,定好后打開微信,給沉澈發(fā)信息。
江雨濃:【沉總還在忙嗎?】
兩人的聊天停在中午兩點半,那時沉澈剛忙完,給江雨濃拍了一張午飯照片。
很樸實的一碗牛肉面。
江雨濃回他:【能吃飽?】
沉澈:【當(dāng)然】
【不能(哭)】
沉澈:【江雨濃,我能宣布公司破產(chǎn),然后你養(yǎng)我嗎?】
那時的江雨濃在調(diào)整答辯PPT,其實是一件應(yīng)該極其專心地工作,但電腦左下方微信圖標(biāo)閃動的那一刻,她左手比腦子快,迅速快捷鍵切了屏幕畫面。
看到對面一連串的信息后,江雨濃笑著打字。
江雨濃:【行啊。】
那頭幾乎秒回:【好,那我現(xiàn)在就去開會!】
沉澈:【轉(zhuǎn)圈圈.GIF】
江雨濃笑了,回了個摸摸頭的表情。
她繼續(xù)往上翻,發(fā)現(xiàn)兩人重逢以來,發(fā)過的信息幾分鐘就翻完了,大多數(shù)都是這兩天發(fā)的。
剛看完聊天記錄,沉澈就回了:【沉總可以不忙(旺柴)】
江雨濃把航班信息發(fā)了過去,然后那頭激動,一連發(fā)了五個嘆號。
沉澈:【就知道你思念我這具軀體了(壞笑)】
江雨濃:【嗯,不過我是去領(lǐng)遺體的。】
沉澈:【……(托腮)】-
江雨濃到北安的時候,沉澈去接了機。
因為這次要在北安待挺久,所以江雨濃收拾了一個行李箱。
今天是三月的倒數(shù)第二天,北安白天的氣溫已經(jīng)達(dá)到了20多度。
上次沉澈雖然沒有跟江雨濃一起回來,但江雨濃家里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沒別的,他把自己在華川的東西讓人送去了江雨濃家,同時還買了許多情侶款衣服。江雨濃也特給面,從這些衣服里搭了幾身黑色系地裝進了行李箱。
所以當(dāng)內(nèi)里U領(lǐng)黑打底,下面一條皮短裙,黑色高筒長靴,外面罩了件黑色長風(fēng)衣的江雨濃出現(xiàn)在機場的那一刻,同樣穿了黑風(fēng)衣的沉澈一下撞進了她眼中。
能一眼看到他,除了跟自己太過于相配的穿搭和他本身的樣貌外,還因為沉澈手里捧了束鮮花。
一束巨大的,大到沉澈的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被藏在后面的花。
沒有用包裝紙,冷暖色調(diào)和花材也不走尋常路。除了進口的,甚至還有馬路邊隨處可見的狗尾草。
是一束不遵循常規(guī)搭配,但看上去又極其舒服的花。
它開在沉澈的手里,開在他黑色風(fēng)衣前。
很像,春天。
沉澈站在那里原本就是矚目的,加上這樣一束個性鮮明的花,來來往往無數(shù)人,就沒有不回頭多看他幾眼的。
那一刻,江雨濃忽地明白了,為什么他昨天只說來接自己,卻沒說會有人帶你走vip通道。
因為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相愛的樣子。
他就是要高調(diào)地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和好了,他們重新在一起了。
沉澈從小就喜歡熱烈張揚,但江雨濃是一個不喜歡高調(diào)的人,凡事都習(xí)慣了默默地,包括對一個人好。
但看到抱了那樣一束花,耐心等在接機口,手機都沒有玩的沉澈的時候,她有點想高調(diào)了。
那個帥到不行的人是我男朋友哎!
我倆高中就互相喜歡,是彼此的初戀!
他為了跟我和好,花了八年時間從美國殺回來!
這樣想著,江雨濃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最后距離沉澈還有幾米的時候,直接扔下箱子,沖著他跑了過去。
這很不江雨濃,但也很江雨濃。
不就是秀恩愛嘛,太簡單了。
沉澈見她過來,右手拿花,張開雙臂接住江雨濃,還順勢轉(zhuǎn)了一圈兒。
那束特別的花就開在了江雨濃背后,蝴蝶骨的位置。
“江雨濃,想我沒?”
“你呢?”
“我天天都在說想你啊。”
“哦。”
沉澈松開她,被氣到,“哦什么哦!”他低下頭,“說,想我沒!”
江雨濃沒說話,她湊上前,在沉澈唇上印一個很輕的吻。
然后轉(zhuǎn)頭走了。
沉澈愣了,因為他怎么都不會想到,江雨濃會在人來人往的公共場合親自己。
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直起身子,舌尖頂了下虎牙,歪頭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跑了兩步追上江雨濃,伸手?jǐn)堅诹怂弊由稀?br />
江雨濃因為沖力,上半身往前趴了趴,然后側(cè)頭看他,“干嗎?”
“江雨濃,忙完了去爬山啊?”
“不去。”
“去嘛。”
“為什么?”江雨濃問。
沉澈低頭趴在她耳邊輕語,“我覺得爬完,你會愿意在上面……”
“……”
江雨濃聽完口腔里舌頭掃了下后牙,然后偏頭用同樣輕的聲音說:“不爬我也能。”
……
簡單吃了飯,沉澈帶著江雨濃前往遺體領(lǐng)取地點。今天沒有辦法火化,預(yù)約的第二天下午。辦理了死亡證明、火化預(yù)約登記等一系列流程后,兩人牽手前往酒店休息。
次日,兩人拿著死亡證明,去了公安局郵寄的通知書上的指定地點,認(rèn)領(lǐng)了遺體和遺物。
等到火化完,骨灰安放好,已經(jīng)下午五點多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沉澈和江雨濃兩個人辦的,沒有通知其他親戚。
沉澈對江雨濃的父母并沒有什么感覺,但整個流程他都十分禮貌,也很尊重地陪著江雨濃。
江雨濃盡了做女兒最后的責(zé)任。
她買了最貴的墓地,選的最好的位置,把兩人合葬在一起。
等到所有整理好,她在公墓前,給江淑嫻和李建山磕了三個頭,沉澈一起。
起身后,兩人什么都沒說,牽著手離開了。
他們不會再來了。
這里,也沒有人會來了。
再也沒有人會來了……
第63章 上面(二合一) “那就自己放進去…………
這兩天晚上沉澈沒有折騰江雨濃, 雖然知道江雨濃并不難過,但他也覺得不合適。
四月的第一天,兩人起床吃完早飯后前往江雨濃的老家, 收拾江淑嫻和李建山的遺物。
其實東西還真不少,但沉澈沒有找人, 只是帶了一些紙箱子。
進院子后,江雨濃站在正中間,左右掃了一圈兒后, 轉(zhuǎn)頭跟沉澈說:“你負(fù)責(zé)客廳廚房, 我負(fù)責(zé)那兩間臥室,怎么樣?”
沉澈有點愣。
他很想跟江雨濃一起,但他沒說, 因為他覺得江雨濃可能不會同意。
昨天能讓他一起去領(lǐng)遺體、一起埋葬他已經(jīng)很意外了。
他怔了兩秒, 笑了,然后開始不正經(jīng), “江雨濃, 你是在請我?guī)兔幔俊?br />
江雨濃也笑著點頭,“是,辛苦沉大少爺動動手,跟我一起收拾唄。”
沉澈昂起下巴, 鼻孔朝天, 挑眉道:“樂意至極!”
說完,一手拎一個箱子就往客廳走。
客廳里除了家具家電, 沒多少其他的, 沉澈三下五除二,一會兒就收拾完了。
為了拉東西,特意開了兩輛車。跟司機一起把箱子抬到車上后, 沉澈又轉(zhuǎn)身去廚房,除了里面那個套間里雜物多了點,其他也沒有多少東西。
等到他這邊收拾完,抬步往臥室走,打算去找江雨濃。
剛邁進屋子,就見江雨濃靠在臥室的一個柜子前,逆著光,正在閱讀手里的一張紙。
“看什么呢?”沉澈問。
江雨濃沒答,他走過去挨著她,目光聚焦到紙上,最上面,白底黑字寫著兩個大字:
“遺囑”
沉澈蹙緊了眉,繼續(xù)往下看,草草看過后,發(fā)現(xiàn)江淑嫻和李建山在活著的時候,就早早規(guī)劃好了一切。
他們把名下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了李子豪。
這份遺囑是江雨濃剛剛收拾衣服的時候,從柜子最底層的抽屜里找到的。
遺囑嘛,她熟悉。
因為在她剛滿18歲不久,也曾立過一份。
但,又怎么能比呢?
沉澈看完,偏頭垂下眸,看著江雨濃,聲音溫柔到不像他。
“江雨濃。”他輕聲喚她。
“我沒事,”江雨濃問,“有打火機嗎?”
沉澈知道她想做什么,沒有阻攔,“等著。”
他不怎么抽煙,所以兜里很少有打火機。
他去問司機借來給江雨濃,江雨濃接過,左手舉起那張輕飄飄的紙,右手“噌”的一聲打著火。
等火燃過紙張一角,她左手稍用力,把著了火的遺囑扔向空中。
那雙眼睛又冷了,熊熊火光也映不出半分重色,瞳孔顏色淡到不像人類。
江雨濃面無表情,目光死死盯著那張燃燒的紙。
從它起,到它落。
真的很像一條鎖定獵物的巨蟒。
紙落下,江雨濃也隨之蹲下。
她望著燃燒的火苗,望著逐漸化成灰燼的白紙,唇角一抹嘲諷,甚至帶了狠毒。
“他們?nèi)f萬沒想到吧,從小到大那么寶貝的兒子,那么疼愛的兒子,是這樣的結(jié)局和下場……”
江雨濃冷哼,“真是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沉澈沒說話,只是抱著江雨濃,安靜聽她發(fā)泄。
等到紙燃盡,江雨濃的情緒也宣泄完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沉澈,云淡風(fēng)輕地說:“我違法了。”
沉澈揚眉,“所以呢?”
“你會舉報我嗎?”
沉澈笑,“這屋里的哪樣?xùn)|西,不是要帶出去燒掉的。”
意思是,他們又不知道里面會有遺囑。
江雨濃笑,抱著膝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笑了許久,才又說:“沉澈,你會把我慣壞的。”
“這就能慣壞啊?”沉澈挑著唇,語氣欠揍又無恥,“那你可勁兒作,我有能力給你收拾。”
這話在江雨濃聽來,有多動人呢?
它不是表白,但比表白更讓人心顫。
不是承諾,但又比承諾更讓人心安。
能這樣讓江雨濃心動,究其根本,大概這是愛意吧。
地上的火徹底熄了,但另一束火起了。
是愛意圣火,它經(jīng)久不滅-
收拾完東西,鎖門的時候,江雨濃又看了一眼這個院子。
她沒有感慨,更沒有不舍。
她只是覺得,這個全是黑暗回憶的地方,留著沒有任何意義,她要找機會賣了。
關(guān)上門,她先和沉澈找了塊空地,把所有遺物都燒干凈,然后帶著沉澈去見了奶奶。
馬上就是清明了,但江雨濃估計沒有時間回來了,所以就想著不如現(xiàn)在去看看。
奶奶還是葬在原來的位置,江雨濃沒有動。只不過后來她有能力了,花了一筆不小的費用,把那里修成了一個墓園。
江雨濃沒有提前跟沉澈說會去看奶奶,但兩人到地方下車的時候,沉澈居然從后備箱拎了一堆東西出來。
除了一刀紙錢,還有蘋果、香蕉、點心等各種供品。
另外,還有一束鮮花。
不是菊花,沉澈拿了一束向日葵,里面還有幾支白色風(fēng)鈴點綴。
江雨濃看著他大包小包,尤其手里還抱著那樣一束花,滿臉震驚,“你什么時候買的?”
沉澈拿過最后一袋子?xùn)|西,“昨天晚上你睡著以后。”他抬眼看著江雨濃,認(rèn)真道:“第一次見她老人家,我可不能空著手。”
“你怎么知道會來?”江雨濃又問。
沉澈低頭整理東西,“因為我了解你。”
江雨濃垂眸,盯著結(jié)果沉澈手里的花束,心里五味雜陳。
很多年前,在國泰,她曾跟沉澈說過,奶奶喜歡向日葵。
但只是很隨意很隨意地提過,如果不是看到他買了,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想起。
她抬起頭,鼻尖酸酸的,“沉澈,謝謝你。”
沉澈故意道:“你謝我干什么?我來看奶奶的。”
江雨濃笑,沒再說什么,接過他手里的花捧著,另一只手挎住沉澈的胳膊,帶他往里走。
他們沿著窄小的土路上坡后,看到了不遠(yuǎn)處一塊平坦的小墓園。
在這個滿是黃土的地里,那片二十幾平米的位置鋪了大理石,立了碑,兩側(cè)種了側(cè)柏和樟樹。
走到跟前,沉澈把東西擺好,跟江雨濃一起給奶奶燒了紙。
等到紙燒完,兩人起身。
江雨濃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有些哽咽,“奶奶,我來看你了。”她頓住,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次不是我一個人來的,是、是……”
江雨濃抿緊嘴唇,沉澈牽著她的手,自然地接話,“奶奶您好,我叫沉澈,是江江的男朋友。”
江江。
江雨濃偏頭看著沉澈的側(cè)臉,聽她這樣稱呼自己,眼眶徹底紅了。
“抱歉,現(xiàn)在才來看你,”沉澈說,“其實我高中就認(rèn)識江江了,但很可惜,沒有見過您。”
“不過您別擔(dān)心,我倆沒早戀。”
沉澈絮絮叨叨,像個老年人一樣在那里碎碎念。
“我知道您肯定喜歡叫江雨濃:雨濃,因為她說身邊親近的人都這樣叫她。”
“上學(xué)的時候,我想叫點不一樣的。那時候覺得只有叫得不一樣,我在江雨濃那里就是跟別人不同的。”
“男生嘛,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都會有這樣的小心機。”
“不過重逢以后,我再也沒有這樣叫過她。奶奶你要是覺得好聽,我以后天天這樣叫她。”
……
說到最后,沉澈像是婚禮宣誓一樣,鄭重地說:“奶奶你放心,我一定會對她好的。不管我這輩子有多長,都會對她好。”
他說完,轉(zhuǎn)頭看向江雨濃。
那神色,像極了見完家長后,在等夸獎自己表現(xiàn)如何。
看著他這副樣子,江雨濃沒忍住,低頭笑了。
“江雨濃你笑什么?”沉澈不滿意。
江雨濃抬頭,“笑你表現(xiàn)好。”
“那有獎勵嗎?”
“有!”江雨濃點頭,然后俯身從供桌上拿了個蘋果,“獎勵一個蘋果!”
沉澈服氣了,“我自己買的,你獎勵我?”
“嗯。”江雨濃理直氣壯。
沉澈點點頭,“行。”他接過就啃了一口,還不忘評價,“甜。”
“哎!”江雨濃沒想到他會來這么出,但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都不洗洗啊,萬一剛剛燒紙落了灰呢?”
沉澈滿嘴蘋果,口齒不清但理直氣壯道:“那就當(dāng)我跟奶奶靈魂鏈接了。”
“……”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在天徹底黑之前,收了臺面上的供品,跟老人道別,手牽手離開了。
是跟昨天不一樣的到來,也是跟昨天不一樣的離開-
六點了,上車后沉澈征求江雨濃的意見,問她:“是出了這里就近吃,還是回酒店附近?”
“回去吧,”江雨濃說,“回去。”
她不想待在這里,一點都不想。
“好,”沉澈抬手揉了下江雨濃的頭發(fā),“那你睡會兒,到了我喊你。”
江雨濃仰在椅子上,歪頭看著沉澈,“你也睡。”
沉澈笑著答應(yīng),“行。”
汽車一路行駛,快八點的時候抵達(dá)沉澈預(yù)訂的餐廳。
他提前訂好了位子,也說了餐標(biāo)和預(yù)計到達(dá)時間,所以兩人落座沒多久菜就開始陸續(xù)上。
江雨濃是真的餓了,飯菜上的其實不慢,但她吃得更快。
但吃飯快的壞處就是很容易飽,所以后面的幾個菜她就動了幾口。
回到酒店后,幾乎是剛進屋,沉澈就把江雨濃按在墻上親,房間的門都是親了好一會兒后才關(guān)的。
江雨濃被這猝不及防的吻打了個措手不及,她下意識回應(yīng)著,急促呼吸和動作間,隨著沉澈靠近,她感受到了他月夸下的變化。
兩人抱著親了許久,終于在江雨濃馬上喘不過氣的時候,沉澈放了她,在她耳鬢廝磨,“江雨濃,我忍兩天了。”
呼出的熱氣燙得江雨濃一哆嗦,她窩在沉澈懷里,沒說話。
但,她抬手解開了他的腰帶……
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
甚至比上一次還要瘋狂一點,因為這次放肆的不只是沉澈,還有江雨濃。
浴室、客廳,終于在又一次后,在兩人倒在床上后,江雨濃雙手推著沉澈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按在床上,然后起身,長腿一跨,跪坐在了他月要腹上。
她故意挨著他,卻又不坐在正確的位置上。
不是上一點,就是下一點。
幾個來回后,她俯身,雙手撐在沉澈的頭兩側(cè),長發(fā)蹭得沉澈心癢癢。沉澈躺著不動,他左手枕在自己的腦后,右手繞著江雨濃的頭發(fā)玩兒。
眼皮耷拉著半截,微瞇的眼睛里,漆黑瞳孔滿是欲望迷離。
沉澈聲音沙啞,他柔著嗓子問:“玩兒夠了嗎?”
“沒有。”江雨濃挑眉回他。
沉澈輕笑一聲,歪頭看她,舌尖掠過虎牙,最終停在唇角的位置,“成。”他說,右手順著江雨濃的頭發(fā)攀上她的肩,指尖一圈圈畫著圓,“今天讓你玩兒。”
這下江雨濃滿意了,她媚眼如絲,俯下身子在沉澈脖子落了一個輕吻,然后紅唇靠近他耳邊,故意呼著氣說:“這次我要在上面……”
沉澈抽出自己的左手,按著江雨濃的頭找準(zhǔn)她的唇,狠狠給了她一記深吻。
燈光柔柔,微風(fēng)徐徐。
音樂還在繼續(xù),墻上交織糾纏在一起的兩道影子也在繼續(xù),很久很久才停下……
……
江雨濃特意多請了一天假,她要去看看董玉娟。
雖然距離上次離開剛過去半個月,但來都來了,怎么都要抽時間過去一趟。
但,沉澈不放她。
晚上折騰到她實在睜不開眼,然后早上還沒睜眼又開始被他折騰。終于被他折騰完,兩人剛洗完澡,飯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總是能把時間計算到很精準(zhǔn)……
吃飽喝足后,江雨濃要換衣服去國泰,沉澈說不急,看個電影。
江雨濃想著也行,一部電影最多也就兩個小時,很久不看了,放松一下。
結(jié)果沉澈放得……倒不是瑟情片,但……差不多了,氛圍感太濃了。
于是,江雨濃又一次被折騰……
這一折騰,中午了。
多巧吧,兩人剛洗完澡,飯又到了。
江雨濃原本覺得自己體力很好的,她經(jīng)常鍛煉,沒事就在校園操場跑步。
但這一頓折騰下來,她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真的軟。
吃完午飯,她覺得必須要離開這個房間,但偏偏沉澈太知道她哪里敏感,怎么挑逗她能讓她身子立馬酥到走不動道兒。
于是這一天,從黑夜到白晝,再從白晝到黑夜,江雨濃就沒有離開過屋子半步。
準(zhǔn)確點說,她這一夜一天,都在洗手間床上,床上洗手間度過的。
再也不背后說沉澈壞話了,江雨濃想。
她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跟林雪淺說他那玩意兒還湊合,被他知道了……
浴室內(nèi),江雨濃整個人無骨一樣靠在沉澈懷里,沉澈從后面擁著她,在浴缸中給她擦洗。
江雨濃閉著眼,有氣無力道:“沉澈。”
“嗯?”
“你再碰我,我保證讓你一個月都碰不到我。”
沉澈笑,故意使壞,稍用力揉了下江雨濃起伏的綿軟,“這么狠心?”
“再不老實,還能更狠。”
“好好好,知道了。”
還算沉澈有良心,空了晚飯出來,也提前給董玉娟打了電話,說晚上跟江雨濃去看她。
這次兩人都沒有空著手,但也沒有買特別見外的面子禮物。
沉澈上次知道了董玉娟最近迷上了咖啡,就買了幾包上好的咖啡豆。江雨濃直接從網(wǎng)上挑了幾株綠植,有大的有小的,有能開花的也有只長葉的,直接郵寄到了賓館。
兩人到國泰的時候,董玉娟剛收拾完衛(wèi)生。
雖說賓館平日里就已經(jīng)很干凈了,但家長就是如此,知道孩子會回來后,幾乎是從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就開始期待。
然后當(dāng)天一大早去超市,買最最新鮮的蔬菜和水果,買孩子愛吃的零食,然后精心擺好。
大門打開,熟悉的銅鈴聲響起,董玉娟抬頭,滿臉歡喜。
“雨濃!”說著上前給了江雨濃一個擁抱,然后拎著她薄薄的外套,問,“穿這么少,冷不冷啊?”
大人總是這樣,不管什么天,都覺得你穿太少。
江雨濃笑笑,回答說:“都二十多度了阿姨,怎么會冷。”
“那也太少了。”
“不少。”
兩人牽著手往屋里走,被忽視的沉澈故作不開心,在背后嘀嘀咕咕,“阿姨,你要不要問問我冷不冷呢?”
董玉娟聞言扭頭看了一眼,“你又不傻,冷不會自己多穿點。”
沉澈:“?”
行吧行吧。
沉澈長嘆一口氣,聳聳肩,把咖啡豆放到前臺,自己拉了前臺的椅子,湊到江雨濃和董玉娟面前,刷存在感。
“這次回來也是因為工作嗎?”董玉娟問。
江雨濃搖頭,“不是。阿姨,我父母車禍去世了,這次回來是辦喪事的。”
“啊?”對于這個信息,董玉娟明顯意外。
她抿唇看著江雨濃思考了兩秒,先說了句,“節(jié)哀。”緊接著又補了句,“恭喜。”
“噗”
這兩句話,四個字,幾乎無縫銜接。
沉澈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
“笑什么?”董玉娟轉(zhuǎn)頭看他,不明白。
江雨濃也是,轉(zhuǎn)頭問:“是啊,你笑什么?”
“我笑——”沉澈頓了頓,想著措辭,“阿姨這反應(yīng),估計再沒有第二個人。”
“有啊,”江雨濃說,“林雪淺也是這樣說的。”
沉澈抬抬眉骨,沒再說話。
董玉娟有理有據(jù)地說:“這怎么了?本來就是啊。節(jié)哀是因為兩個活生生的人遭遇了那樣的不測,但沒有他們那樣做父母的,所以他們?nèi)ナ懒耍瑢τ隄鈦碚f是好事,自由了,所以要恭喜。”
話雖如此,但又有幾個人可以做到董玉娟這樣的思想和坦誠呢?
大多數(shù)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游說江雨濃,會跟她說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你的父母,是生你養(yǎng)你的人,不論生前對你做了什么,現(xiàn)在他們過世了,死者為大,你不能這樣。
但沉澈不是,他告訴江雨濃,你不用愧疚,因為他們就是不愛你。
林雪淺也不是,她恭喜江雨濃。
董玉娟更不是,她說他們?nèi)ナ懒耍呛檬拢亲杂伞?br />
甚至葉夢迪,在無意得知這些后,跟自己說的都是脫離苦海了。
所以啊,來過的這一生,親人摯友不必很多。
有那么幾個同頻的,足夠了。
沉澈沒讓董玉娟做飯,理由是做飯的時間三個人聊聊天,董玉娟同意了。
他叫人送了火鍋,三個人圍坐在直徑只有一米的玻璃圓桌上,像一家人一樣吃火鍋。
桌子放不下很多菜,沉澈從倉庫拿了兩個木板凳,擦干凈后放在自己身側(cè),負(fù)責(zé)給兩位女士下菜。
等到吃飽,鍋熄了火,他們沒有離開。
蒸蒸熱氣騰飛下,三人圍坐著聊天。
“雨濃你不知道,小澈第一次晚上來賓館,沒嚇著我!”董玉娟說。
江雨濃問:“為什么?”
董玉娟“嘖”了一聲,“還能為什么啊?他從前中午都不一定天天來這里午休的,更何況是晚上過來。”
“我那時候坐在前臺,正嗑瓜子呢,他突然就開門進來了。”
“我問他‘小澈,你這個點怎么來了?’他說——”董玉娟直直身子,學(xué)著沉澈說話時懶懶的音調(diào),“阿姨,我中午落東西了。”
董玉娟學(xué)得實在有點像,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態(tài),江雨濃笑了。
學(xué)完后,董玉娟緊接著放松,看向江雨濃,“他那陣啊,落東西的頻次不要太高!我就說‘你最近好容易落東西哈’,他呵呵一笑,沒說話,然后就開始問你去哪兒了,我說你洗澡去了。”
說到這里,董玉娟提高一個音調(diào),調(diào)侃沉澈的意味不要太明顯,“哦呦你不知道他那個臉啊,耷拉到地上
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董玉娟轉(zhuǎn)頭看向沉澈,問:“見不到雨濃就難過成那樣?”
沉澈有些不好意思,訕訕說:“不是。”
“那是什么?”董玉娟追問。
“……”沉澈無奈承認(rèn),“是是是。”
江雨濃笑彎了眼,也看向沉澈問:“真的嗎?見不到我那么難過?”
沉澈實在不想說出實情,就順著她的話回答:“可不呢!那時候你每天都不理我,我能不難過嗎?”
董玉娟聞言,正經(jīng)道:“那一開始就讓你追到了,你能珍惜啊?能分開八年還回來啊?”
“對對對,阿姨說得對。”
“本來就對……”
董玉娟嘴巴一開一合,還在說著什么,沉澈被她調(diào)侃的一臉羞澀難耐,江雨濃看著兩個人,聲音漸漸模糊了。
她很幸福,不止此刻。
她想。
……
十一點,漆黑彎繞的南秤廠胡同,只有國泰這一家燈還亮著。
大廳正中房頂,塑料水晶的暖黃光線灑下,照耀著大門兩側(cè)高低不一的綠植。
影影綽綽間,屋內(nèi)三個聊天的人格外清晰明顯。
他們在熱氣蒸騰間前仰后合。
交談聲、歡笑聲一片。
第64章 放肆 雞都沒叫,沉澈就開始折騰了…………
沉澈和江雨濃一起回了華川, 飛機上,江雨濃確定了他周六有時間后,約了林雪淺周六聚會。
因為請了假, 所以不滿一周的工作日過起來格外快。
回到華川的當(dāng)天,沉澈特自然的, 特徹底地入住了江雨濃家。
特別不要臉。
對此江雨濃什么都沒說,條件只有一個:做|愛可以,每天都做也可以, 但不能耽誤我十一點前入睡。
沉澈大大的眼睛提溜一轉(zhuǎn), 點頭道:“行。”
嗯。
確實每天晚上十一點前準(zhǔn)時入睡。
但,
第二天早上雞都沒叫,沉澈就開始折騰了。
一天早晚折騰倒是沒什么。
但熬不住天天早晚折騰啊……
太墮落了,
江雨濃想。
所以周六這天, 在江雨濃的威脅下,沉澈沒敢再放肆。
抱著她舒舒服服睡到了中午。
正常睡眠情況下, 江雨濃從來沒有九點以后起過床, 所以醒了看到時間后,她大腦宕機了。
差七分鐘十一點了!!!!
什么????
她用力放下手機,閉眼沉沉吐了一口氣,然后轉(zhuǎn)身, 被子下的腳猛地踹了一下沉澈, 嚴(yán)肅正經(jīng)地警告:“沉澈,你再這樣折騰我, 信不信我讓你后半輩子都沒有性|生活?”
冷不丁被踹了一腳的沉澈特?zé)o辜, “我又怎么了江雨濃?”
“現(xiàn)在幾點了?”
沉澈看了眼手機,“十一點啊。”
“十一點,”江雨濃瞪著他, “我從來沒有十一點起過床!”
“……”
好在跟林雪淺他們約的是晚飯,如果是午飯,現(xiàn)在立刻起床洗漱估計都來不及。
四人約在了一家烤鴨店。
也是神奇,都是北安人,卻不約而同留在了華川。
江雨濃和沉澈先到的,沉澈還帶了酒。
林雪淺和沈重云沒多久也到了,拎了個蛋糕。
嫁給愛情的人果然會被滋養(yǎng)得很好,雖然就短短半個多月沒見,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穿了件紅色外套的林雪淺后,江雨濃覺得她整個人氣質(zhì)都變了。
“雨濃!”林雪淺小跑過去,給了江雨濃一個擁抱。
江雨濃也回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真漂亮。”
“你更漂亮!”林雪淺松開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講,“自由萬歲!”
沒有明說,但江雨濃知道她指什么。
“萬歲。”她回。
相較于她們,一旁的兩個大男人則冷靜多了,互相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四人落座后,林雪淺主動說:“上次匆忙,沒有讓你們兩個好好認(rèn)識認(rèn)識,現(xiàn)在重新介紹一下。”
她沖著沉澈指了指沈重云,“我老公,沈重云,華川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神經(jīng)外科最年輕最厲害最牛最帥氣的醫(yī)生!”
坐在她對面的江雨濃在聽到她這一連串氣都不換的前綴后,沒忍住低頭彎了唇角。
介紹完,林雪淺又指著沉澈跟身邊的沈重云說:“江雨濃老公,我倆的高中同學(xué)。”
沉澈:“?”
“完了?”他問。
林雪淺點頭,“嗯,完了。”
“你這偏心得太明顯了吧林雪淺,”沉澈無語,“介紹他那么一長串標(biāo)簽,介紹我就一句話。”
林雪淺理所當(dāng)然道:“我介紹我自己老公,當(dāng)然認(rèn)真了!”
沉澈懂了,轉(zhuǎn)頭看著江雨濃,“江雨濃,上!”
“上什么?”江雨濃裝作不知。
“介紹我啊!”沉澈說,“像剛剛林雪淺介紹沈重云那樣。”
“……”
江雨濃看著沉澈頓了兩秒,然后低頭拿起手機,擺弄了一會兒后,把屏幕舉到了沈重云面前。
林雪淺好奇地側(cè)頭看,看清后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沉澈見狀,大手握住江雨濃的手,連帶著她的手機一塊轉(zhuǎn)回自己面前。
屏幕顯示:百度百科。
……
飯菜上齊,四個人聊著閑天兒。
沉澈帶了兩瓶酒,一瓶紅酒,一瓶果酒。
他大概猜到江雨濃今天晚上會想喝酒,但又太知道她的酒量了,所以特意讓人拿了瓶果酒。
縱然度數(shù)低,也擋不住喝得多。
一瓶果酒,兩個女生喝了個底朝天。
林雪淺和江雨濃酒量都不好,微醺后,兩人吵著要坐一起。
沒辦法,沉澈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林雪淺。
兩個女生身體內(nèi)側(cè)的手互相牽著,外面的手撐住腦袋,面對面,臉頰都有了紅暈。
“你幸福嗎林雪淺?”江雨濃問,“沈重云對你好嗎?”
“嗯,很好!”林雪淺說,“你不要擔(dān)心,他對我真的很好。”
江雨濃又問:“是對你這個人嗎?”
林雪淺笑,瞥了一眼對面正在交談的兩個男人,然后手捂住嘴,靠近江雨濃耳邊輕聲道:“放心,他說,雖然不可能忘掉,但他從來都是對我好,他也知道我是誰。”
江雨濃抬手摸了摸林雪淺的臉,“他忘不掉,你不會難受嗎?”
林雪淺搖頭,“說忘了的人才假呢!而且那么好的一個女生,為什么要忘掉?再說了,他只是忘不掉,又不是時時都在想。”
是啊,每個人都有過去,都有曾經(jīng)。
只是生理原因忘不掉,又不是時時都在想。
揪著別人的過去不放,最后只能是兩敗俱傷。
江雨濃伸手抱住林雪淺,咕噥道:“林雪淺,你一定要幸福,特別特別特別幸福。”
“你也是,江雨濃,你要跟沉澈一輩子都這么好!”說完,她又后悔了,“不對,要比現(xiàn)在好!一天比一天好!”
江雨濃閉著眼點頭,“好,我一定做到。”
她們在聊天的時候,沈重云和沉澈也在聊。
沈重云敬了沉澈一杯,說:“對江雨濃好點,她是個很好的人。”
沉澈揚唇,“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放下酒杯后,沉澈問:“她初中時什么樣啊?”
回想初中時的江雨濃,沈重云垂下眼,“其實我那時候跟她接觸并不多,只見過幾次。”
垂眸思考了一下,才又抬頭說:“你應(yīng)該知道她初中時有個好朋友,也叫林雪淺吧?”
“嗯,”沉澈點頭,“知道。”
“江雨濃那時候因為她,特別恨我,我理解,”沈重云說,“那時候我對江雨濃的印象是——害怕。”
“她太尖銳了。雖然我比她大,但那時的我確實有些怕她,”沈重云低下頭,很輕地笑了一下,“其實現(xiàn)在也是。這種怕,不能稱之為恐懼,但也沒有很復(fù)雜。”
“究其根本,可能是心虛吧。”
他沉默了,沉澈卻遞過酒杯,十分平靜地說:“人各有命,跟你沒關(guān)系,別想那么多。”
沈重云沒想
到沉澈會這樣說,他拿起杯子,“嗯”了一聲。
“你們兩個是怎么認(rèn)識的?”沉澈又問。
沈重云說:“那時候有個很不怎么樣的富二代纏著江雨濃,那個人從前招惹過我,被我揍了一頓后,說什么都要做我小弟。”
說到這里,沈重云看著沉澈很輕地笑了一下,“我那時候啊,也跟地痞流氓差不多,看不出來吧。”
“能想象得到。”沉澈附和。
“那個人家里是暴發(fā)戶,整天游手好閑,年紀(jì)輕輕就在校外帶女生去開|房。他初一開始糾纏江雨濃,初三找我,說他被江雨濃設(shè)□□進派出所了,要給她點顏色看看,”沈重云說,“我那個時候吧,雖然壞,但我就對壞的人壞。按平常我肯定不去,但那天心情不好,就去了。”
“結(jié)果陰差陽錯,沒見到江雨濃,認(rèn)識了林雪淺。”
沉澈聽到這里擰緊了眉,“那個富二代,是怎么纏她的,你知道嗎?”
沈重云想了想,“林雪淺跟我說過,好像是最開始的時候有其他人跟江雨濃表白,死活要在一起。然后這個人幫了江雨濃,結(jié)果他纏了江雨濃整個初中。”
聽完,沉澈想到了什么,然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他跟江雨濃初見的時候,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為什么第一次給江雨濃告白后,她立馬收了偽裝。
原來所有的一切,她初中的時候就有過相似的遭遇。
沈重云不知道沉澈在想這些,自顧自地說:“總之,江雨濃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重情重義。性格雖然淡了些,但對她好的人,她會用命護著。”
“當(dāng)然——”沈重云低垂下頭,視線注視著自己的筷子,“除了我。估計,她這輩子都會恨我……”
沉澈回過神,抬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不是的。”
沈重云抬頭看他。
“她早就不恨你了,她很佩服你。”沉澈說。
沈重云不敢相信,略微睜大雙眼問:“你怎么知道?”
“她跟我說的,”沉澈笑,“你結(jié)婚那天晚上,她說,她是恨你,但更佩服你。因為你沒有浪費那顆心臟,你很努力地在活,而且是在好好地活。”
沈重云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沉澈,愣了大概有五秒,然后倏地笑了。
如果要選出一個人生中很特別的人,沈重云會選江雨濃。
但其實,就像他所說,
這么多年,他跟江雨濃的接觸其實很少很少,十個手指能數(shù)得過來。
他對江雨濃的第一印象,是這個女生體力了得。
在身高體重差那么多的情況下,她居然能拎著自己的衣領(lǐng),輕松把自己拖走,而且還能揍他那么久。
再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個長相性格都鋒利的人,內(nèi)心是滾燙的。
她警告自己離林雪淺遠(yuǎn)一點,卻又威脅自己天天要去看她。
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對于吃不怎么講究的人,卻能靜下心來學(xué)習(xí)怎么用水果刀削蘋果皮,怎么切塊更方便病人入口。
手術(shù)后,沈重云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江雨濃,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說了一句話,然后就離開了。
她說:
“沈重云,給我好好活著。”
從那以后,沈重云再也沒有見過江雨濃。
直到,林雪淺出現(xiàn)。
……
第65章 禮物 “嗯,現(xiàn)在體力是差……”
江雨濃生日前幾天, 沉澈接到了電話,說李子豪那邊定刑了,死緩。
“沉總, 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沉澈轉(zhuǎn)動椅子,看著窗外的天, 看著一大朵棉花一樣的云緩慢游走。
“不用了,”他說,“就這樣。”
也是同一天, 江雨濃作為李子豪唯一的家屬, 收到了公安機關(guān)的通知,以及可以探視的消息。江雨濃對此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
對面說了一些探視相關(guān)的規(guī)定, 江雨濃一一記下, 然后道了謝。
她沒有預(yù)約,準(zhǔn)確點說, 她暫時還不想見李子豪。
答辯在即, 實驗室項目也有了進展,她不想因為其他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影響自己,哪怕一點-
江雨濃26歲生日這一天,華川晴空萬里, 春光明媚。
沉澈特意調(diào)整了工作, 空了三天時間出來。
但他親愛的女朋友,偉大的江博士, 事業(yè)排第一位。
她要去上班。
兩人吃完早飯后, 沉澈給江雨濃拿外套和包,然后邊給她穿邊委屈巴巴地問:“江雨濃,今天是不是有要給你過生日的?”
“就那幾個人。”江雨濃說
穿好外套, 沉澈雙手搭在江雨濃的肩膀上,整個人松垮垮的,“那你能讓他們中午給你過,或者改天給你過嗎”
江雨濃抬眼看他,“干嗎?”
“晚上是我的時間!”
“那為什么不是你中午或者改天跟我過呢?”江雨濃說,“為什么要我朋友改時間?”
“……”
是啊,有道理啊。
沉澈低頭,把整顆腦袋埋進江雨濃肩窩,“以后,我以后給他們讓時間,今年晚上歸我唄。”
江雨濃翻了個白眼,笑著說:“知道了。”她扒拉開沉澈,“我走了。”
沉澈拉著她不松手,“真不要我送嗎?”
“有腿,送什么送,”江雨濃說,“趕緊松開。”
“行吧,”沉澈不情不愿,走過去親了一下江雨濃才松開她,“我晚上去接你。”
“好,拜拜。”
“嘭”的一聲,江雨濃門關(guān)得特別無情。
沉澈盯著門,長嘆一口氣。
癡情男子薄情女啊……
薄情女到了研究院就被葉夢迪纏上了,問她喜歡吃什么,晚上給她慶生。
江雨濃看著她,面露愧疚之色,“夢迪,中午吃吧。”
“啊?”葉夢迪興致沒了一半,“為什么啊?”
江雨濃也不瞞著,“晚上有人定了。”
葉夢迪聽了覷著眼偏頭斜看江雨濃,“學(xué)姐你不對……說,晚上是誰?男的女的?”
“男的。”
“!”葉夢迪震驚,“男的!”
她那顆八卦小腦袋提溜一轉(zhuǎn),立馬有了結(jié)果,“過年那個男朋友?”
江雨濃點頭,“嗯。”
葉夢迪土撥鼠一樣,“嗖”的一下竄到江雨濃面前,一字一句問:“男、朋、友?”
“嗯,男朋友,”江雨濃笑,沒有否認(rèn),“改天介紹你們認(rèn)識,所以抱歉,讓我見色忘義一回。”
這哪里會是抱歉!
葉夢迪瘋狂擺手,興致立馬回來了,甚至暴增200+,“不不不,你忙你的學(xué)姐!中午用不用也空出來啊?”
“……”
“不用!”江雨濃無奈,輕拍了下她的腦袋,“走了。”
就這樣,中午跟葉夢迪和趙明陽去外面簡單吃了點,因為實在太忙。三人約好了下次跟那個神秘的男朋友一起,到時候好好吃。
林雪淺特有眼力見,轉(zhuǎn)了賬,跑腿了禮物,附贈留言:“老娘還額外送了你十盒避孕套,不用感謝^-^”
江雨濃:……
忙了一天,整個下午她水都沒喝一口。
在家里的那位癡情男子也沒閑著,收拾完衛(wèi)生后,給江雨濃和自己收拾了一個行李箱。
等到江雨濃臨近下班,歡歡喜喜接人去了。
江雨濃上車后,拿過保溫杯一起灌了半杯子水,然后才問他,“去哪兒吃飯啊?”
“不吃飯。”沉澈說。
“不吃飯?”江雨濃轉(zhuǎn)頭看著他問,想起來之前沉澈半夜帶自己爬山,“你確定?”
沉澈俯身過來,給江雨濃調(diào)整了椅子,“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下午的時候,江雨濃趁著去洗手間的空,給沉澈回了微信,還說以后堅決要節(jié)制,她最近上班精神大不如從前,所以現(xiàn)在沉澈才說,讓她睡一會兒。
江雨濃也不好奇,更不多想,反正也確實累,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吧。只是她沒有想到,一覺醒來,人已經(jīng)在機場vip候機室了。
……
桌子上是沉澈提前訂好飯菜,江雨濃看著行李箱,再看看對面一臉春風(fēng)得意的沉澈,雖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也只是彎了彎唇角,沒說話。
別人精心準(zhǔn)備
的驚喜,不要問,好好享受并認(rèn)真感謝就好。
吃完飯沒多久兩人就登機了,起始地華川,目的地北安。
江雨濃雖然沒有問,但是在看到目的地的時候,原本以為沉澈的安排是兩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帶她回八中,看看校園,看看教室,看看兩人曾經(jīng)在一起的短暫時光,牽手去過的地方。
但她猜錯了,他們沒有去八中,也沒有去任何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沉澈帶他去了奶奶家。
站在門前,沉澈牽起她的手,將一把在太陽下泛著光的銀色鑰匙放在了她手心。
江雨濃垂眸看了看鑰匙,又抬眼看向沉澈,不敢相信,但又覺得自己猜對了。
“你買下來了?”她問。
沉澈眉梢眼角都是繾綣笑意,“嗯。”
這一刻的感受要怎么形容呢?
江雨濃沒有帶沉澈來過奶奶的院子,也沒有說過方向,甚至沒有提過這個院子被賣了。
但沉澈總能通過自己言語中很小的稀碎信息,挖掘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總是那樣的懂自己。
江雨濃握了鑰匙,沒有去開門,而是往前一步,抱住了沉澈。
“謝謝你,沉澈,”她閉著眼,“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沉澈笑,低頭靠在她耳邊發(fā)梢,“進去看看吧。”
奶奶的院子能回來,江雨濃已經(jīng)很開心了。但畢竟已經(jīng)被別人住了很多年,江雨濃也不抱希望里面還會是記憶中的模樣。
可是大門推開的剎那,江雨濃恍惚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穿越了,不然,里面的一切怎么可能跟從前一模一樣?
她呆滯了幾秒,緩慢挪動腳步往里走。
奶奶家并不大,打開門后,入眼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對面也只有兩間房。
一間客臥廚一體的大房間,一間放雜物的。
另外大門左側(cè)角落里,有個單獨的廁所。
院子里布局跟小時候一樣,進屋后,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所有跟記憶中也能對上。
這個院子后來住過其他人,別人不可能保留奶奶的生活習(xí)慣。
所以自己現(xiàn)在看到的這一切,只有一個可能。
江雨濃側(cè)頭看著沉澈,眼眶泛紅,又一次道謝:“謝謝你,沉澈。”
沉澈笑,知道她這次又是在謝什么。
他攬著她的肩,柔聲道:“家里的東西多數(shù)都是新的,但也有很多原來的。改天我讓人過來收拾收拾,我們有時間就回來住幾天,好嗎?”
“好。”
后來江雨濃的很多個生日,他們都在這個院子里度過。
那時的院子早已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整個院子鋪了草坪,開了石板路,種滿了鮮花和蔬菜,還架起了一個涼亭。
每次回來,江雨濃都要求帶著沉澈家的金毛犬。
再后來,江雨濃覺得金毛自己玩兒孤單,就又買了一只邊牧。
她經(jīng)常躺在涼亭下的椅子上,看著只長年紀(jì)不長心智的沉澈,跟兩只狗玩鬧成一團。
這些是現(xiàn)在的江雨濃不敢想的以后。
她清楚自己和沉澈會很幸福,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往后余生里,這個院子給了她那么多幸福-
從屋里出來后,江雨濃一樣看到了院子里的壓水井。
家里所有水資源全部由它提供,她甚至能看到童年夏天的時候,她幫奶奶壓水,奶奶蹲在水池邊洗碗的場景。
有時候江雨濃調(diào)皮,故意用力壓動手柄,然后壓水管里的水就噴灑的到處都是,大部分會灑在奶奶身上。
這時候奶奶就會抬起頭,笑著問江雨濃,“好玩兒嗎?”
江雨濃則點點頭,“嗯,好玩兒!”
四年級還是五年級的時候,她不忍心奶奶冬天還用這涼井水,就悄悄攢錢,買了個熱得快。
那一種液體電加熱器的工具,能快速加熱水或者其他液體。
那是她送給奶奶的第一個東西,好像,也是唯一的一個。
想到這里,江雨濃看著那個壓水井,問沉澈,“見過嗎?”
沉澈抬手蹭了下鼻尖,輕咳了一聲,“見過啊……這不正在見。”
江雨濃哼笑,“知道它是什么嗎?”
沉澈撇嘴,搖頭道:“不知道。”
“那知道怎么用嗎?”
“也不知道。”
這下江雨濃得意了,她沖沉澈點點頭,使喚他說:“去,車?yán)锬闷克^來,給你變個魔術(shù)。”
沉澈屁顛屁顛去拿,江雨濃接過水,走到壓水井旁邊,擰開瓶蓋把一瓶水都倒進去了。
“看著啊。”
她說著,雙手握住手柄,快速壓動。
也就有個七八下,她感受到了壓力。緊接著,清澈冰涼的井水順著管子流出。
沉澈驚呆了,睜大了眼指著流出來的水,“你是怎么做到的江雨濃!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水!”
源源不斷的水往外流,源源不斷的驚訝聲往外出。
江雨濃看著像看到奧特曼一樣激動和開心的沉澈,笑了,“你來,你也行。”
“真的嗎?”沉澈走過去,“確定我也可以嗎?”
“可以,我教你,很簡單,”江雨濃握著沉澈的手,“就這樣往下壓就行,慢一點,用力均勻一點。”
等到沉澈掌握后,江雨濃退后一步,讓他自己玩兒。
果然,他上癮了。
“為什么江雨濃!為什么!”
江雨濃笑,“因為下面有一口井。”
“井?”沉澈看她,手上的動作因為說話停了。
江雨濃指著說:“你停了一會兒就沒了。”
“哦!”沉澈聞言立馬站直又動了起來。
“下面是一口水井,這個東西起到一個壓力抽取水的作用,所以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水流出來。”
“太神奇了。”沉澈感慨。
江雨濃認(rèn)同,“是啊,人類的智慧。小的時候,我就在你那個位置壓水,奶奶在水池洗碗……”
他們在院子里待了許久,每到一處,江雨濃就跟沉澈說自己小時候在這里度過的美好時光。
那是她童年為數(shù)不多幸福的日子。
雖然很少。
看了一圈后,江雨濃依依不舍地鎖了大門。
往車上走的時候,江雨濃看了看江淑嫻院子的方向,然后跟沉澈說:“高中運動會,我是1000米冠軍,記得吧?”
“當(dāng)然記得!”沉澈說,“何止1000米,你100、200都拿了冠軍。”說完,他彎下身子,偏頭看著江雨濃的側(cè)臉,“那時候我還在想,怪不得你那么難追,原來是因為太能跑了。”
江雨濃被他逗笑了。
“我練出來的,”她指著遠(yuǎn)方,“從奶奶家到江淑嫻家,差不多兩公里。小時候她不讓我來,來一次打一次。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放學(xué)和她下班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差,然后我就從在奶奶家待五分鐘,變成十分鐘,再變成十五分鐘。”
沉澈驚了,“所以你五分鐘能跑兩公里!!!”
“嗯,”江雨濃點頭,“估計現(xiàn)在不行了。”
“嗯,”沉澈學(xué)著她的語氣說,“現(xiàn)在體力是差。”
江雨濃:“……”
她側(cè)頭,跟低著腦袋的沉澈對視,笑罵他,“有病啊”
沉澈歪頭看她,勾著唇,露出虎牙,裝作無辜道:“我又怎么了?”
“……”
江雨濃白了他一眼,“算了,看在你給我這么大一個驚喜的份兒上,不跟你計較。”
“這就驚喜了?”沉澈低頭,靠江雨濃更近,嘴唇幾乎貼著她臉,“更驚喜的還在后面呢……”
第66章
生日快樂 玉龍雪山在背后,愛的人在身……
要說沉澈折騰起來, 是有點嚇人的。
兩人上車后,汽車一路行駛到就近的一幢高樓前,然后沉澈牽著江雨濃直奔樓頂, 那里一架直升機正等著兩人。
“去哪兒?”江雨濃問。
沉澈眉梢一挑,“保密!”
周末兩天, 直升機旅行。
瘋狂嗎?
可太瘋狂了。
但……
18歲沒有陪沉澈放肆的那個青春,江雨濃想補上。
所以她沒再追問,任由沉澈牽著自己上了飛機, 佩戴好一切安全設(shè)備, 就這么離開了北安。
兩個多小時后,江雨濃看著舷窗外,在內(nèi)心感慨:昨天的這個時候, 自己還在實驗室, 今天居然在直升機上看雪山。
她望著窗外美如畫的風(fēng)景,看著皚皚白雪, 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高中時, 沉澈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不要總是悶頭學(xué)習(xí),出去走走,你會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
那是2016年的春分,是感受春天、享受自然的好時候。
那天沉澈一大早就去了賓館, 手里還拿著一個風(fēng)箏, 說要帶江雨濃出去放風(fēng)箏。
江雨濃抬眼,看著他手里那個足有半米長的金魚, 沒什么興趣。
“你自己去吧, 我沒空。”說完,她埋頭繼續(xù)做題。
被拒絕的沉澈也不氣餒,他把魚放在前臺大理石臺面上, 然后整個人跟過往無數(shù)次一樣,趴在那個臺面上垂眸盯著江雨濃,語氣輕柔,連哄帶商量,“就一上午江雨濃,我們就出去一會兒,最多兩個小時。”
“不去。”
“去唄~”
“看店。”
“我已經(jīng)跟董阿姨請好假了,”沉澈笑著,“她說了,不扣錢。”
“……”
好一個先斬后奏,江雨濃想。
她沒再說話。
沉澈見她還是不為所動,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個子高的原因,他這一探,頭幾乎就要挨著江雨濃的頭。
“江雨濃,不要總是悶頭學(xué)習(xí),出去走走,你會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
這話令江雨濃頓住了筆。
她愣了兩秒,然后抬眼,語氣沒什么起伏,“去哪里?”
沉澈盯著她,笑容一點點綻放,最后直接繞進前臺,一手牽著江雨濃的手腕,一手拎著他的金魚,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門了。
還是那輛自行車,他載著江雨濃,帶著風(fēng)箏,動力十足地往胡同外騎。
但那個金魚實在有些大,偶爾會被風(fēng)吹得面朝前,無形中給沉澈增加了很多阻力。
幾次以后,江雨濃說:“風(fēng)箏給我拿吧。”
沉澈不給,“不用,我拿著。”
“你拿著很礙事。”
“不礙事!”
“……”
江雨濃沒再爭執(zhí),只是在他們等紅燈的時候,輕輕扶著沉澈的腰,探過身子從他手里接過了那只風(fēng)箏。
初春的陽光濃烈卻不灼人。
雖然刺眼,但溫度剛好。
可是沉澈覺得,在腰際被江雨濃輕輕觸碰的那一刻,在感覺到身后的人靠近自己的那一刻。
微風(fēng)帶過來的不只是江雨濃獨特的氣味,還有熱浪。
一波接著一波,蒸騰著他。
尤其在江雨濃的發(fā)絲擦過他臉側(cè)的時候,他覺得今年的春天有點過了。
今年的春天,
有點,過于躁動了。
他垂眸,看著手里的風(fēng)箏被江雨濃拿走,然后視線隨著那只白皙的手往后看,看江雨濃把風(fēng)箏平放在腿上,身子就此僵住。
綠燈亮了,他卻愣在原地。
江雨濃見他還不走,抬眼看他,問:“等什么呢?綠燈了。”
“啊?哦哦哦。”沉澈反應(yīng)了一秒,連忙轉(zhuǎn)回身子,手忙腳亂地重新出發(fā)。
他沒有直接帶江雨濃去放風(fēng)箏,而是先帶她去了一家花鳥魚蟲市場。
江雨濃看著各種動物亂竄的市場,問沉澈,“來這里干嗎?”
沉澈偏頭,略微低了低,神神秘秘地說:“帶你看個東西。”
兩人走走繞繞,最終在一家魚館停下。
賣魚的老板好像是認(rèn)識沉澈,兩人溝通幾句后,老板就走了。
這家魚館很大,但很干凈。偌大的一家店,魚腥味都沒怎么有。
寬闊的店面里,各種各樣的魚缸里放著各種各樣的魚,從地面到房頂,花花綠綠一大片,目光所及全是魚。江雨濃看著,甚至覺得自己有種暈魚的錯覺。
沉澈像是經(jīng)常來這里,老板走了以后,他帶著江雨濃輕車熟路地走到一缸魚前。
那是一缸全白色的魚,牌子上寫著品種,“鳳高”。
它們像水中的精靈一樣,身形優(yōu)雅,鱗片潔白如雪。
最引人矚目的是寬大飄逸的尾巴,輕盈靈動,隨著水流搖曳,如同鳳凰展翅,美麗到無與倫比。
江雨濃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覺靠近,睜大了雙眼專注欣賞里面的每一條魚。
過了幾秒,沉澈的聲音在耳邊輕柔響起。
“江雨濃,你知道魚有軟鱗和硬鱗之分嗎?”
江雨濃回答:“有聽過。”
“那知道區(qū)別嗎?”
“不知道。”
沉澈靠近她,溫聲解釋道:“硬鱗魚的鱗片很明顯,像我們熟知的鯽魚、鯉魚這些,都是硬鱗魚。而軟鱗魚的鱗片較小,不易察覺。雖然叫軟鱗,但這類魚的鱗片并不是軟的,也具有一定硬度,只是相對于硬鱗魚來說,鱗片不明顯。”
說完后,沉澈轉(zhuǎn)頭,“江雨濃,這很像你。”
江雨濃聞言也側(cè)頭看向沉澈,盯著他聽他繼續(xù)說。
“你總說你的溫暖是偽裝的,總說你不是表面那樣的好。”
“可實際上,那些好,只是你不想被放大,不想被人看到。”
沉澈徹底轉(zhuǎn)正身子,歪頭盯著江雨濃的側(cè)臉,極其認(rèn)真地說:“換個角度說,江雨濃,你整個人裹著一層表面看上去堅硬無情的鱗,可實際上是軟的。”
他停了兩秒,彎下身子,跟江雨濃平視。
濃墨一樣的瞳孔,清澈明亮。
他說:“江雨濃,我擁抱過你。”
魚缸是透明的,但背板是藍(lán)色的。
燈光灑下來,水波紋就映在了沉澈的眼中、臉上。
江雨濃跟他對視,目光流轉(zhuǎn),看看旁邊的魚,再看回沉澈。
她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看不出情緒。
大約過了近半分鐘,她才開口。
“沉澈,你做這么多,我們還是沒有結(jié)果。”
“沒事啊,”沉澈站直,轉(zhuǎn)身面向魚缸,聲音輕到像是在自言自語,“帶你來看魚而已,不是讓你跟我在一起。”
江雨濃不知道別人,但那時,她聽懂了沉澈最后那句話的意思。
沉澈說她身上的鱗是軟的。
而這層軟鱗,只有擁抱過她的人才會懂。
這么多年,唯一擁抱過她的,是沉澈。
他說他擁抱過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其實是:
我擁抱過你,所以我懂。
后來,兩人去了公園,江雨濃負(fù)責(zé)拿著風(fēng)箏線,在沉澈跑出去,在風(fēng)箏成功起飛后,手一點點送線,然后看著風(fēng)箏越飛越高。
等到風(fēng)箏上了一定高度,兩人躺在草地上,靜靜看著在藍(lán)天上自由翱翔的魚,許久才回去。
那天跟沉澈出去,是因為江雨濃聽進去了他說的“多出去走走,你能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這句話。也因為他的這句話,江雨濃在考入華川大學(xué)后,只要有空就出去走走。
一個人的那幾年,她也確實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風(fēng)景。
只是這些風(fēng)景沒有人陪她欣賞。
那年在魚缸前,江雨濃說沒結(jié)果,沉澈當(dāng)然知道。
他當(dāng)然知道,做再多,都可能沒有結(jié)果。
但,他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他就是那樣偏執(zhí)、固執(zhí)、倔強地喜歡著江雨濃。
因為江雨濃的鋒利冷漠,別人喜歡她,小心翼翼到甚至不敢開口。只有沉澈,他永遠(yuǎn)那樣熱烈、坦蕩,執(zhí)著地喜歡著她。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
記憶中看過的白色鳳高,此刻逐漸幻化
成窗外山上潔凈的雪。
江雨濃轉(zhuǎn)過身,恰巧對上沉澈的目光。
好像從認(rèn)識起,從沉澈第一次說喜歡自己起,只要他們兩個相處,他的目光就從來都是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些,江雨濃垂眸,主動牽過沉澈的手,一直到飛機降落。
從停機坪往車?yán)镒叩臅r候,江雨濃偏頭,用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語氣說了句,“沉澈,謝謝你。”
沉澈抬眉,有些不懂,“又謝?江雨濃你最近謝我的頻次有點高啊。這次又謝什么?”
江雨濃笑,“很多。”
不知道沉澈有沒有真的聽懂,反正他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低頭在江雨濃耳邊懶懶地道:“那不如晚上來點實際的。”
“……”
江雨濃給了他一錘,笑著轉(zhuǎn)回頭,沒再搭理他。
兩人乘車先去了餐廳,吃完了略遲的午飯后,沉澈帶著江雨濃去了玉龍雪山上的一個民宿,說要休息。
其實江雨濃不怎么累,尤其在看到雪山后,想征服它的心早就攀至巔峰。
“我不累沉澈,去爬雪山吧,我第一次來。”
“雪山又不會跑,著什么急,”沉澈說著,把江雨濃安頓在房間,“你先休息,我出去拿東西。”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確定不累?”
這語氣,像是確認(rèn),又像是邀請。
江雨濃沒多想,點點頭,“不累。”
“那行。”沉澈勾唇,點點頭出去了。
大約五分鐘后,房門敲響,脫了外套在窗前欣賞雪山的江雨濃跑去開門。
幾乎是房門打開的瞬間沉澈就擠了進來,把手里的東西隨便往地上一扔,捧著江雨濃的臉就開始接吻。
門甚至都是在兩人親了好久后才用腳關(guān)上的。
沉澈抱著江雨濃,邊伆邊往浴室走,炙熱呼吸蔓延在唇齒間,偶爾夾雜口水聲和江雨濃的輕哼。
衣服一件件脫落,等到兩人哧/身相對的時候,沉澈一口咬在江雨濃脖頸,聲音帶了勾引,“不累,那就做點別的……”
水流聲嘩啦啦作響,掩蓋了兩人的喘/息聲。
氤氳熱氣沒一會兒就朦朧了浴室的玻璃,只剩能看到兩道佼織的身影,還有黏匿的聲音。
一次之后,沉澈并沒有打算放過江雨濃。
他抱著江雨濃回到床上,調(diào)好燈光后打開手機連接音響,重新纏上她。
昏暗光線下,江雨濃匈前一片斑駁曖/昧痕跡,沉澈不知足,又蓋了層水/痕。
浴室噴淋沒有關(guān)好,淅淅瀝瀝的水聲伴隨著Isabel LaRosad 《eyes dont lie》,鼓聲一下下,密集用力。
音樂高/潮時,沉澈一把撈起躺著的江雨濃,猛地將她抱在自己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身上。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佼/合的位置甚至沒有分開過。
他故意用力一鼎,江雨濃左手摟著他的脖子,右手錘他匈膛,顫著聲音罵他,“要死啊你沉澈!”
沉澈盯著她,瞳孔迷離失焦,笑得蔫壞,“不塽嗎?”他湊近,用力親了江雨濃一口,“不是最喜歡這個姿/勢?”
江雨濃不服,“我喜歡的姿、勢多了去。”
沉澈笑,聲音低沉,帶了點啞,“那就作個遍……”
……
一番折騰,洗干凈后沉澈抱著江雨濃淺淺睡了一會兒。
醒來后,兩人穿上沉澈一早準(zhǔn)備好的情侶裝,出門奔赴雪山。
上山前,沉澈讓民宿老板娘幫忙給他們兩個拍了張照片。晚上的時候,江雨濃在沉澈朋友圈看到了這張照片。
照片中的兩個人軍旅鞋、束腳褲、沖鋒衣、黑墨鏡。
她環(huán)臂站著,江雨濃一手插兜,一手?jǐn)堉募绨颍瑑扇说念^都稍稍往彼此的方向傾斜。
玉龍雪山在背后,愛的人在身邊。
他寫道:
“26歲的江雨濃,生日快樂。”
第67章 釣蝦 “沉澈,這是上天送我們的煙花!……
兩人周天下午就回來了, 休整半天,第二天繼續(xù)牛馬生活。
趙明陽有沉澈的微信,他知道意味著葉夢迪知道, 葉夢迪知道意味著整個研究院知道。
這段戀情江雨濃原本也沒想藏著掖著,所以做好了被葉夢迪纏著的準(zhǔn)備。
葉夢迪確實纏江雨濃了, 她雙手摟著江雨濃的胳膊,大眼睛盯著她的臉,問出口的問題卻是, “學(xué)姐, 從實招來!男朋友是誰?我有沒有見過?”
江雨濃懵了,她偏頭看著葉夢迪,抬眉道:“你不知道?”
葉夢迪被她反問的更懵, “我怎么會知道。”
天意吧, 江雨濃想,把這位八卦女王的神通收了。
她轉(zhuǎn)回頭, 故意說:“八卦女王, 你這也不行啊。”
“什么意思!”葉夢迪的好奇心被江雨濃釣得死死的,“到底是誰啊學(xué)姐!”
江雨濃拍了下她的頭,“自己發(fā)現(xiàn)。”然后掙脫開束縛,走了。
葉夢迪愣在原地, 嘀嘀咕咕, “自己發(fā)現(xiàn)?難不成我認(rèn)識?可我認(rèn)識的人里,沒人能配得上我學(xué)姐啊!”
她雙手叉腰, 泄了口氣, 仰頭望著天。
“那我不認(rèn)識?可如果我不認(rèn)識,我怎么發(fā)現(xiàn)啊?”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 “會不會發(fā)朋友圈了!”
這么說著,葉夢迪立馬掏出手機點進江雨濃朋友圈。
什么都沒有。
……
這怎么發(fā)現(xiàn)???
為了解開謎底,葉夢迪撒嬌纏了江雨濃一整天,但江雨濃就是不說,甚至下班的時候還激她,“你不是自稱八卦女王嗎?怎么,準(zhǔn)備卸任啊?”
“才不!”葉夢迪不服,“好,我自己發(fā)現(xiàn)!”
逗夠了小朋友,江雨濃笑笑,拿包走了。
原本還不服的葉夢迪,在看到江雨濃臉上可以用“燦爛”形容的笑容以后,有點癡迷。
學(xué)姐剛剛那個笑,也太好看了吧。
就像是冷了一整個冬天的花,在春天陽光明媚下綻放時那樣驚艷漂亮。
葉夢迪印象中的江雨濃雖然會笑,但從來沒有這樣笑過。
也確實,自從跟沉澈和好以后,江雨濃笑的次數(shù)也確實越來越多,這一點估計她自己并沒有察覺。
沉澈一連休息了三天,恢復(fù)工作后忙到暈頭轉(zhuǎn)向,但他還是趕著時間,跟江雨濃一個點下班。
他讓司機去接江雨濃,自己則留在家里買菜做飯。
是的,做飯。
這些年在國外,除了學(xué)業(yè)工作,他還專門研究了廚藝。
對于他隱瞞廚藝這件事,江雨濃還冷落過他一天。
那時剛和好沒多久,江雨濃有一天下班回到家,剛打開門,飯香味兒撲面而來。江雨濃轉(zhuǎn)頭往廚房里看,沉澈正圍著圍裙,嫻熟地顛勺。?
江雨濃歪頭,眉心皺成一個隱隱的“川”字。
廚房開著油煙機,沉澈所有注意力又在面前的鍋中,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家里進人了。
等他盛完菜,轉(zhuǎn)身準(zhǔn)備洗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背靠在玄關(guān)柜,雙手環(huán)臂,一臉審視模樣的江雨濃。
他放下鍋,嘿嘿一笑,走出廚房。
“回來啦。”
江雨濃沖著廚房抬抬下巴,“解釋一下。”
“解釋——”沉澈裝傻,“什么啊?”
他走上前要抱江雨濃,被她推開,“解釋解釋你這五星級酒店標(biāo)準(zhǔn)的廚藝。”
“哪有五星級,就家常水準(zhǔn)。”沉澈說著還要往江雨濃懷里蹭,再次被江雨濃無情推開。
“走開!油煙味兒!”她問,“所以之前你都是裝的?買菜不會買,做菜不會做?”
沉澈裝無辜,“那我要是不裝,你過年肯定不收留我,也不給我做飯吃……”
“還挺有理啊沉澈?”江雨濃點點頭,轉(zhuǎn)身換衣服,“行,不跟你計較,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江雨濃嘴上說著不計較,但她整整三天沒有讓沉澈碰自己。任由他每天晚上和早上抱著自己撒嬌耍賴,任由那個硬邦邦又滾燙燙的東西蹭她半天,就是不松口。
不過后
來,沉澈再也沒有讓江雨濃進過廚房,不管是做飯還是洗碗。
周五晚上,兩人出去吃的。而且吃飯的這個地方還有點特殊,食材需要自己釣。
不是魚,是蝦。
“釣蝦?”江雨濃一臉驚訝,“哪個蝦?”
沉澈說:“就是我們平常吃的蝦。”
“……”江雨濃有點無語,吐槽沉澈說,“有錢人的活動都這么另類嗎?魚都已經(jīng)不夠你釣的了。”
“這跟有錢沒錢沒關(guān)系,而且釣蝦本身也不貴,”沉澈說,“所以我就說,多出來走走,能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
江雨濃:“我走了啊,不然遇見那天,王教授為什么讓我?guī)愎淙A川。”
“你都去過哪兒?”
“華川著名不著名的景點,我都看過。”
“哦,”沉澈拖著尾音應(yīng)了一聲,然后偏頭看她一眼,略有不滿地說,“可那幾天,江導(dǎo)也沒帶我逛哪里啊。”
江雨濃轉(zhuǎn)頭,眼神冷淡,“是你自己一會餓了一會累了的。”
“成,怪我,”沉澈說,“那辛苦江導(dǎo),改天再帶我重新轉(zhuǎn)轉(zhuǎn)唄?”
江雨濃坐直,看著前方,昂頭道:“那我得收費。”
“怎么收?”
“沒想好。”
“肉/償行嗎?”
“滾!”江雨濃偏頭,笑罵沉澈,“是不是有病!”
沉澈呵呵地笑,開心得不行。
釣蝦的地方在一個很有情調(diào)的半山里,進去后,正中央有一個教室大小的水池,四周圍了一圈茅草亭子,每個亭子下面放著兩套桌椅。
沉澈帶江雨濃往里走,最里面有幾個獨立的私密池子,用半人高的綠植隔開,每個池子旁只有一個茅草亭和一套桌椅,不需要多人共享。
兩人走到最里面的一個亭子下,四周一圈都是用沙子鋪的路,走上去軟軟的,像在沙灘。
桌子上有飲品,落座后,工作人員送來了新鮮的雞心和其他工具。
江雨濃從來沒有釣過蝦,但她學(xué)習(xí)能力很強,沉澈在旁邊一步步地教,她一步步地跟。
雞心工作人員已經(jīng)處理成了小塊,沉澈拿過江雨濃的釣竿,把雞心給她掛上,然后把釣竿遞給她,手把手耐心給她講解。
“把釣鉤放到水底,因為蝦喜歡在水底覓食。”
“跟釣魚一樣,也需要耐心。”
給江雨濃弄完,沉澈又給自己弄了一個。
“注意釣竿位置的波紋和氣泡,如果感覺到釣線有了拉力,一定不要立刻拉竿,過個四五秒再慢慢提起來,不然蝦就跑了。”
幾分鐘后,他的手里的竿有了感覺,側(cè)頭輕聲招呼江雨濃,“江雨濃,看,我的竿有蝦上鉤!”
“提的時候也不用整個手臂用力,蝦跟魚不一樣,沒有那么大的力道掙脫,”他邊說邊操作,“手背稍用力,輕輕提起來就行。”
不遠(yuǎn)處的水面,隨著沉澈的話落地,一只青灰色的羅氏蝦破水而出。
沉澈把那只蝦取下來,舉到江雨濃面前,嘚瑟又臭屁,“看到?jīng)],厲害吧。”
江雨濃白他一眼,不屑道:“等著。”
說完,她轉(zhuǎn)頭專心盯著自己的釣竿。
沉澈是個好老師,江雨濃更是一個出色的學(xué)生。
沒多久,她也成功釣上來一只肥大的羅氏蝦。
說實話,沒有蝦上鉤前,江雨濃并不覺得這項運動有多大的樂趣。可是當(dāng)她親眼看到自己真的釣上來一只蝦后,突然就笑了。
這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成就感和快樂。
她舉著竿,把蝦蕩悠到沉澈面前,學(xué)著他剛剛的語氣,挑眉問:“怎么樣?”
“嗯,厲害!”沉澈夸她。
有了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也接踵而來。
沉澈注意力全都在江雨濃身上,他看著她從稍有波瀾,到激動興奮,最后直接開懷大笑,就覺得這種活動以后要多安排。
它能讓江雨濃開心。
兩人釣得正起勁的時候,天空突然開始飄雨。
這場春雨來得急,幾乎是眨眼間,雨滴就從米粒大小變成了豆子一樣大。
鋪天蓋地的雨像是巨大的屏障,把不好的一切隔絕在了亭子外面。
很多人不喜歡雨天,但江雨濃喜歡。
她垂眸看著水面、地面,想起了山本起司說的:雨是神的煙花。
雨下大的時候,沉澈要進屋,但江雨濃不想。
她的心情隨著這場大雨一起高漲,莫名覺得在這場雨煙花中跟沉澈一起釣蝦,很浪漫。
她說:“沉澈,這是上天送我們的煙花!”
沉澈聞言寵溺地笑了,只好把桌子往后移,讓江雨濃往亭子的中心坐,盡可能不被淋到。
這場雨下了許久,久到兩人把親手釣的蝦做成菜端上桌,都還沒有停。
江雨濃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瓢潑大雨,心中在盤算。
她原本想答辯完再去見李子豪的,但看著外面的大雨,她突然改了想法。
她要答辯前去。
她要在人生重大節(jié)點前,解決完所有不好的事情。
這么想著,她轉(zhuǎn)回頭看向沉澈。
“沉澈。”
“嗯。”
“我準(zhǔn)備明天預(yù)約去看李子豪。”
沉澈抬眼,問:“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江雨濃說:“想先把不好的事解決了。”
沉澈點頭,“行,那約好時間跟我說,一起。”
“好。”
江雨濃是在網(wǎng)上預(yù)約的,時間定在5月3號,周五,恰逢五一節(jié)假日。
按理來說,沉澈是沒有放假這一說的,但他還是空出了時間,因為除了陪江雨濃回北安探視李子豪,還有一件事。
馮曼君女士在知道兩人和好后坐不住了,天天催沉澈帶江雨濃去家里吃飯。
正好了,兩件事一起辦。
當(dāng)然,如果順利的話。
第68章 重生(二合一) 有人能被時間打磨得耀……
五一假期共五天, 偉大的江雨濃江博士,放假第一天就去加班了。
原本沉澈安排的是假期第一天就回北安,但江雨濃說3號一早回去就行, 對此沉澈不理解,假期那么多呢, 為什么要把時間安排這么緊呢?
“為什么啊?”
“因為我前兩天要加班。”
“????????”
他緊趕慢趕,把自己的工作趕驢一樣往前攆,為的就是把前兩天空出來。
現(xiàn)在好了, 他特意空出來的二人世界就此泡湯。所以假期第一天的早上, 在送走江雨濃后,沉澈像個望妻石一樣,在門口站了好久好久, 才決定向自己的妻子學(xué)習(xí)——
回公司加班……
兩人都是作息規(guī)律又自律的人, 去北安的行李提前就收拾好了,沉澈甚至還精心搭配了情侶裝。
3號當(dāng)天, 兩人從華川出發(fā), 前往北安。
探視李子豪的時間約在了下午兩點,兩人到了華川后,簡單吃過午飯就過去了,因為需要提前半小時到, 辦理各種手續(xù)。
所有手續(xù)辦理完,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沉澈牽著江雨濃的手前往會見室。
到了門口, 江雨濃駐足了腳, 他抬頭看向沉澈,商量的語氣問:“沉澈,能讓我自己去嗎?”
沉澈沒有思考, 他尊重她的想法,點頭道:“好。”然后抬手揉了一下江雨濃的頭,略微彎腰:“有事叫我,我就在這里。”
“嗯。”江雨濃點頭。
說完,兩人松開手,沉澈留在了原地,江雨濃轉(zhuǎn)身,往會見室里走。
進去后,江雨濃打量了一圈。
她不想讓沉澈一起來,是不想讓他接觸這些。
這里原本就是他一輩子都不會來的地方,江雨濃也不想沉澈因為自己的原因,進來這里,了解這里。
畢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她并不知道,這個很小的房間,沉澈在
李子豪關(guān)押的第一天就已經(jīng)來過了。
困難的道路,他其實早就已經(jīng)為她提前趟好了。
在椅子上坐了沒多久,李子豪就從對面矮小厚重的鐵門里出來了。
江雨濃看著他,頭發(fā)被剃成了寸頭,皮膚暗沉粗糙,人也瘦了許多,兩側(cè)臉頰凹陷得厲害。身上穿著統(tǒng)一的藍(lán)白色條紋衣服,手腕上一副鐐銬,在工作人員的鉗制下,一步步緩慢坐到椅子上。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沒有想到。
在看見江雨濃的那一刻,李子豪唇角微扯,笑了。
他坐下,昂著下巴。
監(jiān)獄生活改變了他的外貌,但卻并沒有磨去他渾身的戾氣和痞勁兒。
上次沉澈走了之后,他害怕了許久,只因為沉澈最后那句讓自己下地獄的話。
李子豪不知道沉澈到底多有錢有勢,但很清楚的是,他那樣的人拿捏自己這樣人的生死,簡直易如反掌。所以那天之后的很多個日夜,他都在惶恐中度過。
他不敢睡,每分每秒都活在沉澈那句話的陰影中。
但后來的某一天,他在外面活動的時候,抬頭看著湛藍(lán)天空上的白云,看著刺眼的陽光,突然想通了。
爸媽也一定知道了沉澈要讓自己下地獄的消息,所以他們一定在想辦法,不然怎么會這么久都不來看自己呢?
他們一定是想等到事情辦成了,等到自己可以減刑了,再來看自己,跟自己說好消息。
所以那天之后,他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性子,又變回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目中無人的李子豪。
他蔑視著江雨濃,“是你啊江雨濃,我還以為是爸媽呢。”
江雨濃看著他,語氣沒有起伏,“他們不會來看你了。”
“放屁,”這話李子豪自然不信,他瞇著眼,篤定道,“他們從小到大最疼的就是我了,少在這忽悠我。”
“疼你?”江雨濃挑眉,“李子豪,他們?nèi)绻娴奶勰悖蜁屇闳ド蠈W(xué),去讀書。會讓你走光明磊落的道路,讓你有燦爛的人生,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她垂眼,沖著李子豪手上的鐐銬抬抬下巴,不屑道,“把你送進監(jiān)獄。”
“你踏馬懂什么江雨濃!”李子豪吼道,“你個從小被扔出去的野孩子,懂什么是疼人,什么是愛人嗎?”
如果硬要說李子豪的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護短。
他可以罵江淑嫻,可以罵李建山,可以對他們百般不好,但是其他人不行。
包括江雨濃。
可如果往深了想,他這樣做,與其說是護短,不如說是害怕。
他護著江淑嫻和李建山,無非就是害怕他們不在了,就沒有人養(yǎng)著自己了。
所以說他護短,不如說他自私。
多巧,親姐弟,這一點既像,但又不一樣。
李子豪還在繼續(xù)喊,像是喊給江雨濃聽,又像是喊給自己聽。
“爸媽就是要養(yǎng)著我,什么都不讓我干!怎么著,羨慕我啊?羨慕我直說啊江雨濃,拐什么彎兒繞什么道兒啊?”
“呵,”江雨濃冷笑,情緒仍舊淡漠,“果然廢物一個。”
“江雨濃你踏馬說什么呢!”李子豪被江雨濃激怒了,整個人身子沖向前,但被椅子和手銬束縛著,什么都做不了。
他因為憤怒,額頭青筋明顯,眉心也擰成一團,可這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繼續(xù)罵下去。
幾秒后,他倏地泄氣,整個人肩膀往下沉了一大截,然后緩慢靠回椅背,又恢復(fù)了往日目中無人的姿態(tài)。
他笑,整個人看上去陰沉可怖,“江雨濃,你那個高中起就相好的,叫沉澈,是吧?”
江雨濃聞言神色猛地嚴(yán)肅,眉梢抬了抬,睫毛抖動,“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李子豪笑,“你高中搞破/鞋,你以為,你是怎么順利高考的?”
“什么意思?”江雨濃蹙眉問。
見自己成功拿捏了江雨濃,李子豪立馬換了副上位者的姿態(tài)。
他調(diào)整坐姿,耷拉著眼皮,不屑道:“要不說,還是你會呢江雨濃。憑著這張臉還有你這個身段,勾引了那么厲害的一個人物。”
“那年5月,我忘了哪天了,反正差不多月底吧。他帶了一堆人來家里,哎呦那個架勢呀,現(xiàn)在想都覺得有牌面,”李子豪咂咂嘴,繼續(xù)說,“他呢,給了家里一大筆錢,不許媽媽再去找你。”
“今年,錢花完了。那紙醉金迷的生活過慣了,我可過不了苦日子啊。于是呢,就拐了個女生,讓她假裝我女朋友,以結(jié)婚為幌子,讓媽找你要錢。”
“本來想著這么多年了,而且還是高中時的感情,男人嘛,能長情多久?你倆別說復(fù)合了,聯(lián)系估計都沒有了,”說到這里,李子豪突然笑了,“但是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媽媽又碰上他了哈哈哈哈,你說巧不巧江雨濃?是不是緣分?老天都看不下去我過苦日子啊,哈哈哈哈。”
“然后呢,你那個財大氣粗的傻男人,誒!又給了家里一筆錢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了近一分鐘,整個人笑得前仰后合,整張臉通紅才停下,又說:“江雨濃,你以為自己多厲害呢?還真以為是靠自己擺脫了那個家啊?是你男人花錢砸出來的!哈哈哈哈哈。”
江雨濃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眼睛甚至都沒有眨一下。
當(dāng)年江淑嫻大鬧學(xué)校和賓館以后,江雨濃做好了跟她長久對峙、永遠(yuǎn)斗爭下去的準(zhǔn)備。她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做,才能保證自己可以順利高考。
她做足了萬全的準(zhǔn)備,但是第二天她沒有來,第三天也沒有,第四第五第六天都沒有……
一個月沒有,兩個月沒有,甚至高考結(jié)束,她都沒有再來過。
那時候江雨濃回想當(dāng)初,再想到她對董玉娟說的那句:“行,你喜歡她是吧,喜歡閨女這種賠錢貨是吧,那給你了,我巴不得沒生她呢!”,就以為江淑嫻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她嫌自己丟了李家的人,所以才不管自己。
原來,不是。
江淑嫻從來都沒有打算放過她。
所以那一年,自己保全了沉澈的同時,他也保全了自己。
在愛情萌生的年紀(jì),在還不懂什么是愛的年紀(jì)。
只有18歲的江雨濃和沉澈,用盡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為對方撐起了一片天。
這片天空并不寬曠,但足夠澄凈。
所以盡管兩人的做法都不完美,但卻足夠用力。
江雨濃在思索,李子豪卻以為自己的這些話足以讓她跟沉澈決裂。
畢竟,她是那樣要強的江雨濃,她怎么能接受別人用錢收買自己的父母呢?又怎么會在知道這些事情后,還能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跟沉澈繼續(xù)在一起呢?
所以在看到她這副神情后,李子豪滿足了,開心了。
“怎么著,沒想到吧?”他半抬著頭,拿鼻孔看江雨濃,不屑道,“江雨濃你也不過如此,整天一副誰也看不上的死樣子,到頭來不還是靠男人解決根本問題?”
他再次俯身往前,挑著眉得意道:“沒有他,你早就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樣了。”
看著近乎入魔的李子豪,江雨濃嗤之以鼻。
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人能被時間打磨得耀眼閃爍,有人卻在時間里逐漸墮落。
她知道李子豪的心思和想法,她知道他想通過這些真相,通過這些沉澈瞞著自己的事,讓自己跟他決裂,失去所有。
但,他太不了解自己了。
李子豪、江淑嫻、李建山,
他們都太不了解自己了。
她冷淡看著李子豪,過了許久,突兀地冒出一句,“李子豪,你難道真的沒有想過,你口中那么疼你的爸爸媽媽,一點活兒都不舍得讓你做的爸爸媽媽,為什么這么久都不來看你?”
李子豪靠回椅子,堅定地說:“指定在想辦法把我弄出去唄。”
“呵,”江雨濃扯扯唇角,“今天是我第一次來看你,也是最后一次——”
“無所謂江雨濃,老子不屑你來看,”李子豪昂著下巴,不知道這樣的他,從哪里來的自信,挑釁一般盯著江雨濃,“等我出去,照樣過好日子。”
“我話還沒有說完,”江雨濃用最淡的情緒,說了最狠的話,“再也沒有人來看你了,李子豪,因為疼你愛你的父母,死了。”
李子豪聞言愣神
,隨后斂了狂傲,皺著眉大聲罵道:“江雨濃你踏馬說什么呢?”
“你被抓的那天,他們接到了通知,”江雨濃說到這里終于有了情緒,她笑了,輕聲嘲諷道,“就像你說的,因為太疼你了,太著急了,高速上超速行駛,連車帶人翻下了山,死無全尸。”
“不可能!”李子豪紅了臉,弓著身子向前,仿佛一只要極力掙脫牢籠鎖鏈的兇獸,“不可能江雨濃你踏馬騙老子!老子才不信呢!!!”
“你愛信不信,我就是來通知你的,”江雨濃語氣還是那樣淡,四兩撥千斤,“李子豪,在這個世界上,你只剩一個人了。”
她收了笑,那極淡的瞳孔再次出現(xiàn)巨蟒凝視。
“不管是死還是活,你都只剩你自己了。”
“如果表現(xiàn)好,死緩變無期,又或者減刑,但出了監(jiān)獄,你也找不到我。”
“你知道的,我能做到。”
說到這里,江雨濃上半身也往前靠,語氣輕飄飄的,但說出口的話又有千斤重。
“換句話說,你口中那樣厲害的沉澈,能做到。”
江雨濃沒給李子豪再說話的機會,她說完起身走了,獨留下李子豪一個人在后面怒吼,然后被看管人員暴力制止按住后,拽著他起身,鉗著他的兩個肩膀用力往下壓,強制帶走了。
最初,他的怒吼聲很大。
但隨著江雨濃往外走,聲音逐漸變?nèi)酢?br />
等到她走到沉澈面前,聲音徹底消失。
“走吧,”沉澈笑著去牽她的手,嗓音溫柔,“晚上想吃什么?”
江雨濃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清楚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于是依著他回答,“都行。”
“那先回酒店休息一會兒,想吃什么,晚上再出去吃。”
“好。”
兩人牽著手往外走,上車后,江雨濃跟沉澈說有話要說,沉澈了然,讓司機在外面稍等。
他隱約知道江雨濃要說什么,但沒有主動開口,安靜聽江雨濃先說完。
“為什么要給他們錢?”江雨濃問得很平靜,沒有一絲生氣的態(tài)度。
“因為他們想要的,恰巧是我富余的,”沉澈語氣也很平靜,“江雨濃,上學(xué)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
“就不怕他們賴上你?就不怕他們的欲望像無底洞?”江雨濃皺眉,但語氣仍算不上重,只是充滿無奈,“沉澈,錢不是你這樣花的。”
“怎么不是?錢不就是用來換取想要的東西嗎?不就是這么簡單?”沉澈往前探身,一手握著江雨濃的手,一手撫摸著她的頭,“江雨濃,我想你過得好,不想他們再糾纏你,所以我拿一點錢換他們的不打擾,這很值。”
“一點?”江雨濃眉頭皺得更深,“多大的一點,能讓那樣的一家揮霍八年?”
沉澈捏著她的手背,哄著說:“我有底線的。”
“你的底線就是八年后再給一次?”江雨濃聲線稍提高,“沉澈,你給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我們兩個會是什么結(jié)局?”
“我想過啊!”沉澈抬抬眉骨,懶著嗓子,理直氣壯又帶了點撒嬌道,“你要是問,我就說提前給的彩禮。”
“誰家彩禮給這么多!?”江雨濃無語。
“我家啊!”沉澈說,“而且還不止呢。”
“……”
江雨濃瞪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知道沉澈故意逗她,不想讓她生氣。
后排中央扶手收不起來,沉澈只好極力向前。
他左手牽著江雨濃的,右手捧著她的臉,大拇指一下下輕柔地蹭著,滿眼繾綣,收了剛剛的賴皮,像哄孩子一樣溫柔。
“江雨濃,錢這種東西,賺不完也花不完的,是身外物。有就用力享受,沒有就輕點享受,不然死了可帶不走,”他認(rèn)真地說,“我不告訴你,是不想給你壓力,也不想給你負(fù)擔(dān)。但我從來都不怕被你知道,因為我太懂你了,所以很清楚,這件事不足以成為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阻礙,甚至都無法成為我和你吵架的理由。”
“也正因為如此,不管是當(dāng)年還是前不久,給錢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猶豫過,給之后也沒有后悔過。”
沉澈又壓了壓身子,低沉著嗓音。
“因為我的第一筆錢換了你八年安穩(wěn)的生活,第二筆錢又換了你幾個月安穩(wěn)的日子,真的特別值。”
說完,他靠近江雨濃,調(diào)皮又得意,“再說了,前段時間我又把他們所有的資產(chǎn)都收了,還小賺了一筆呢。”
“騙人,”江雨濃瞪他,“他們能有多少資產(chǎn)。”
“吼!”沉澈揚眉,“你可不要小巧人,他們八年前買的那大房子,翻了好幾倍呢!”
江雨濃知道他在寬慰自己,就算那家人真的買了房子,買了大房子,但慶谷區(qū)的房子,又怎么可能讓他賺回來。
沉澈見江雨濃不再說話,雙手捧著她的臉,親了她一下,然后抵著她的額頭,像說悄悄話一樣輕語,“江雨濃,這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或者你覺得虧欠,那以后少罵我兩句唄。”
江雨濃:“我哪有罵你?”
沉澈:“怎么沒有,天天嫌棄我。”
江雨濃:“誰嫌棄你了?”
沉澈:“現(xiàn)在不就是?”
“……”
兩人抵著頭廝磨了許久,江雨濃輕吁一口氣后,抬起頭看著沉澈,特別特別認(rèn)真地說:“沉澈,雖然我確實特別想罵你,但更想謝謝你。”
對于錢,每個人的看法不同,它在每個人心中和生活中的比重就不同。
有人覺得它能換物換人換所有,有人覺得它也只配換物換人換所有。
江雨濃從來都不覺得橫亙在她和沉澈之間的是錢。
她曾經(jīng)猶豫的是思想差距和階級差距,是兩家人三觀的差距,是兩個家庭的階級。
他們看似是天上地下的區(qū)別,但又止只是天上地下那么簡單。
如果沉澈出生在一個暴發(fā)戶的家庭中,縱然同樣有錢,但江雨濃不會有這么多顧慮。
可他出生在那樣一個干凈幸福的家庭中,而自己又生活在那樣一團黏糊糊的污泥中。
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剛剛在那個小屋子里,在知道自己這八年的安穩(wěn)日子,是沉澈拿錢換來的時候,江雨濃震驚、詫異。
但,她更多的感受是慶幸。
她慶幸沉澈拿身外物,換了那八年。
那八年不只是時間和安穩(wěn)這么簡單,是她成長了、沉淀了。是她學(xué)會了出去看風(fēng)景,是她不再埋頭只處理自己眼前那些爛事。
她懂了與人相處可以不用偽裝,她明白了愛別人的同時,更重要的,是要多愛自己。
金錢會模糊情誼,但也可以模糊時間的距離。
所以如果沒有那八年,她不會跟沉澈和好,哪怕遇到了。
被那樣的家庭蹂躪、折磨八年,她不知道自己會在何處,又成為了什么樣的人。
這些,沉澈當(dāng)然也知道,所以他明白江雨濃在謝什么。
他挑眉,故意賤賤地說,“又口頭謝?江雨濃你從上學(xué)到現(xiàn)在謝過我那么多次,每次謝我都是口頭表達(dá),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認(rèn)真的,”江雨濃無視他的無理取鬧,說,“真的謝謝你沉澈,很多。”
沉澈抿唇,也不再玩鬧,挑著好看的左眉,又親了江雨濃一下,同樣認(rèn)真地點頭道:“行,我收下。”
司機回到車上,車輛駛離出發(fā)。
江雨濃看著窗外,看著汽車穿過一層又一層鐵門,一面又一面高墻,最終駛向?qū)掗煷蟮馈?br />
那些從前包裹著她的鐵壁銅墻,那些從前她覺得自己永遠(yuǎn)無法越過的東西,在這
一刻,徹底被她甩在了身后。
它們一點點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心中的結(jié)可以解開,但它存在過的痕跡無法磨滅。
從前的江雨濃想擺脫,想沖破。
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那些東西就在那里。
遇見過的人,發(fā)生過的事不會消失。
童年的陰影無法除根,但可以帶著它走下去,活下去。
她徹底剝離了那層鱗,無論硬的軟的。
她不再是從前的江雨濃,
她重生了,自由了,脫離苦海了。
她會緊緊握住林雪淺的手、董玉娟的手、沉澈的手,
她會緊緊握著他們的手好好活下去。
她不會再跟自己說堅持,不會再在窗前看著月亮,跟自己保證未來的日子,
因為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更好。
這里她不會再來,
而過往種種,那些坎坎,也不會再出現(xiàn)……
第69章 八年(二合一) 沉澈的秘密……
回華川的飛機上, 沉澈才跟江雨濃說,馮曼君和沉啟林邀請她去家里吃飯。
江雨濃想著既然復(fù)合了,見家長不可避免, 于是坦然答應(yīng),“可以啊, 什么時候?”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江雨濃轉(zhuǎn)頭睜眼看他,“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沉澈老實道:“來之前。”
“你是不是有病啊沉澈!”江雨濃抬手打他,“來之前就知道了,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沉澈捂著自己被打的胳膊, 假裝疼到皺眉,“江雨濃你昨天剛答應(yīng)我,少罵我的。”
“今天晚上吃飯, 你現(xiàn)在才跟我說, 還怪我罵你?”江雨濃坐直,嘀咕道, “買東西的時間都沒有。”
沉澈湊過去, 討好道:“我已經(jīng)買好了。”
江雨濃也不客氣,偏頭睨著他問:“買的什么?”
“放心,保證那兩位滿意!”
“切。”江雨濃給他一個白眼,“我才不信。”
罵完沉澈, 江雨濃打開手機備忘錄, 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下要買的東西。
兩人乘坐的是十一點的飛機,落地華川剛好三點, 還有時間買東西, 但沒時間回家換身衣服了。
不過江雨濃計劃得很清楚,去商場買東西的時候,順便買套新衣服。
沉澈聞言看她, 說:“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這身就很好看。”
江雨濃低頭,Selfwho的黑色中式皮衣,內(nèi)里一件白色吊帶,下面搭了件CHICJOJO家的黑色闊腿褲。
好看是好看,但——不行。
她抬頭看著沉澈,認(rèn)真道:“不吉利。”
“?”沉澈問,“哪里不吉利?”
“這身衣服去過慶谷看守所。”
“?”
沉澈說:“你昨天穿的不是這身啊?”
“但我昨天穿得那身,跟這身在酒店里見過面。”江雨濃一本正經(jīng)道,“所以不行。”
沉澈被江雨濃逗笑了,難不成飛機上那杯香檳也醉人?
他轉(zhuǎn)動身子,歪頭看著她,“江雨濃,你還信這個呢?”
“不信的。”江雨濃揚眉,“但凡事注意點,總是好的。”
沉澈懂了,她現(xiàn)在一無所有,所以不想讓一點不好,或者寓意不好的東西出現(xiàn)在兩個人的世界中。
還是那句話。
因為愛,所以怕,所以膽怯,所以如履薄冰。
他伸手揉了揉江雨濃的頭,輕聲道:“江雨濃,我不會再走了,你也不會再一個人。至少這輩子,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說完,沉澈又俯身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語,道著情話,“上學(xué)時我說過,我們的結(jié)局一定是在一起,那時候沒騙你,現(xiàn)在也是。”
江雨濃側(cè)頭,兩人距離近到視線甚至無法聚焦,但沒人后退,甚至在江雨濃看過來后,沉澈頭又低了低,額頭碰著江雨濃的額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
“不要怕,江雨濃。”他說。
江雨濃閉眼,沉了大約五秒鐘,輕聲回應(yīng):“好。”
不過——
說是這樣說,江雨濃還是買了身新衣服。沉澈嘆氣,覺得車上所有的溫存這一刻全消失了。
行吧,她開心就好。
江雨濃給馮曼君買了瓶香水,淡香;給沉啟林買了條領(lǐng)帶,煙紫色,沉重但不老氣。
沉澈看著江雨濃挑的禮物,撇嘴道:“江雨濃你說實話,是不是早就想好去我家要拿什么了?”
江雨濃刷卡,按著密碼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你這東西選得也太快了點,而且直奔主題,都不挑一挑。”沉澈說。
江雨濃簽完字,把筆遞給服務(wù)員,轉(zhuǎn)頭看著沉澈,“你就說,是不是比你買的好?”
沉澈點頭,不情不愿道:“是……”說完又不服,“但我的也很好!你一會兒看了就知道了。”
確實挺好,江雨濃站在后備廂腹誹。
除了好,還挺豪……
沉澈沒讓司機來,自己開車。
汽車一路行駛,剛進院子,還沒停下,江雨濃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門口的馮曼君和沉啟林。
另外,還有一只脖子上戴了鮮花,昂首挺胸的金毛犬。
看到汽車進院,馮曼君激動到想要跳腳。
車子剛停下,江雨濃下車的瞬間,馮曼君直接一個熊撲抱住了她,“雨濃!終于來家里啦!”說完,松開江雨濃,告狀道:“之前我就讓沉澈帶你來家里,他一直不同意,還說你工作忙,我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找借口!”
江雨濃回抱她,笑道:“我工作確實挺忙的阿姨。”
“你不用給他找臺階。”馮曼君松開她說,“他什么德行我還是了解的。”
說完,拉著江雨濃給沉啟林介紹,“怎么樣老沉,是不是比照片還要好看?”
“叔叔好。”江雨濃禮貌打招呼。
沉啟林看著江雨濃一臉笑,“你好雨濃,很高興見到你。”說完又看向自己媳婦,“還好小澈隨了咱倆的優(yōu)點,不然還真配不上雨濃。”
馮曼君點頭同意,“我覺得也是!”
夫妻倆有意讓氣氛輕松,江雨濃感受出來了。
或許沉澈囑咐過,或許馮曼君提議過。
總之,他們都在盡力讓江雨濃舒服,不讓她不自在。
一旁的金毛撲向沉澈,圍著他轉(zhuǎn)圈,但轉(zhuǎn)了沒兩下后,來到了江雨濃身邊,瘋狂搖尾巴,明顯很喜歡她。
江雨濃感受到它的喜歡,俯下身子,雙手捧著它的頭揉,“你好啊,你不害怕我嗎?”
“它為什么會害怕你啊?”馮曼君也一起蹲著。
江雨濃偏頭看她,說:“狗狗的嗅覺很靈敏的,我們雖然聞不到,但在它的嗅覺中,我身上有藥水的味道,還有實驗小白鼠的氣息,所有很多狗都不怎么親近我。”
“這樣啊。”馮曼君一揮手,“那你放心吧,金毛是被沉澈養(yǎng)大的,天不怕地不怕!”
“它就叫金毛嗎?”對于這個名字,江雨濃覺得不可思議。
馮曼君點頭,“對,沉澈起的。”
“……”
嗯,是他的風(fēng)格。
玩兒了會兒金毛,馮曼君牽著江雨濃的手往屋里走,沉澈把車鑰匙給保安,然后讓阿姨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沉啟林見江雨濃往房間走,才拍著沉澈的肩膀,問:“怎么樣,還順利嗎?”
“嗯。”沉澈點頭,“是一個全新的江雨濃了。”
“你給錢的事,確定雨濃心里沒有結(jié)?”沉啟林側(cè)頭看了一眼江雨濃和自己的妻子,又轉(zhuǎn)回頭悄聲說,“我經(jīng)常聽曼君說起雨濃,是一個骨子里都倔強的姑娘,你確定處理好了?”
沉澈靠近沉啟林,兩人個頭相當(dāng),沉啟林年紀(jì)也并不算大,仍意氣風(fēng)發(fā)。
并肩站著,很具有欣賞性。
他問:“老沉,你看中錢嗎?”
“還好。”沉啟林說。
沉澈又問:“那馮女士呢?”
沉啟林笑,“她就更不用說了。”
沉澈:“那都不看重,咱家為什么會有錢?”
這話可回答性很高,沉啟林雙手插進褲兜,往沉澈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認(rèn)真道:“除了本身有家底,最主要的是認(rèn)知和思想。思想對了,賺錢不難。”
“所以——”沉澈輕揚眉,“你也覺得錢是身外物?”
“不然呢?”沉啟林也同樣挑眉。
說到這里,沉澈樂了。
他往沉啟林的方向偏了偏頭
,破天荒喊了句“爸”,然后繼續(xù)說:“你們覺得錢是身外物,作為從小在這個家里長大的我,同樣也覺得是。而同頻才會共振,所以江雨濃對于錢,也是一樣的看法。”
“那你說,我拿身外物,換取了真正想要的東西,她又怎么會跟我生氣呢?”沉澈拍拍沉啟林的肩膀,得意道,“你兒媳婦很厲害的!”
沉啟林聽了,放心了,抬手輕彈了沉澈一個腦瓜翁,“臭小子,好好對人家。”
兩人在身后嘀嘀咕咕,馮曼君知道,但不想搭理。
她帶著江雨濃往屋里走,剛進門花瓣就灑了滿天,還伴隨著“歡迎雨濃回家”的整齊口號。
江雨濃被突如其來的花瓣嚇了一瞬,兩秒后,笑容洋溢開。她看著門口的人,看著他們跟自己問好絲毫不怯,更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笑著回應(yīng)大家。
花瓣落地后,有人給她拿來拖鞋,兩人換鞋的時候,馮曼君小聲在江雨濃耳邊蛐蛐:“我設(shè)計的儀式感還行嗎?老沉不讓弄,說再嚇到你。但我說不行,我們女生就喜歡這些有的沒的儀式感。”
說完,歪頭看著江雨濃,那張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樕先乔纹さ钠诖?br />
她忽閃著卷翹睫毛的眼皮,問:“怎么樣,是不是喜歡?”
江雨濃笑著點頭,“嗯,喜歡。”
“我就知道!”馮曼君激動地拍手,“走,阿姨帶你參觀參觀家里,你把我當(dāng)成售樓中心的顧問,看看我專不專業(yè)!”
對于馮曼君,江雨濃的初印象是溫柔,然后是優(yōu)雅美麗。上次單獨吃飯后,她又覺得她是一個十分活潑可愛的人。
但現(xiàn)在,江雨濃知道了。
她就是一個被老公和兒子寵著的孩子,還是有些調(diào)皮貪玩兒的那種。
所以江雨濃實在沒有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玩兒過家家,居然是跟自己的未來婆婆。
沉澈的放肆,好像找到原因了。
她看著馮曼君笑,點頭答應(yīng):“好。”
馮曼君興致盎然,拉著江雨濃往里走,熱情澎湃地介紹。
她指著客廳正中央的吊燈,說:“這個燈,卡什么拉的水晶吊燈,很貴哦。”說完,頭挪到江雨濃的旁邊,神神秘秘地講:“清潔費更貴哦。”
江雨濃被她的可愛逗笑。
“這個沙發(fā),什么什么國家進口的。”馮曼君說完靠近江雨濃,輕聲問,“如果我說這一套幾百萬,你會不會覺得太浪費?”
江雨濃點頭,“有點。”
馮曼君兩手一拍,“嘖,我也覺得!”
江雨濃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得往后鎖了下脖子,然后又笑了。
馮曼君牽著她,把所有房間的位置,一層的布局等全部介紹了一個遍,然后帶著江雨濃往二樓走。
兩人走的是樓梯,馮曼君指著樓梯扶手上的鎏金雕花,挑著好看的眉毛,說:“鍍金的,厲害吧!”
說來奇怪,馮曼君明明是炫耀的語氣,但絲毫不會讓江雨濃覺得難受,更沒有任何反感,甚至還覺得自己得夸,因為馮曼君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于是,江雨濃笑著沖馮曼君豎了個大拇指,道:“太厲害了!”
“更厲害的還在后面呢!”馮曼君一把扯過江雨濃豎大拇指的手,牽在自己掌心,拎著她繼續(xù)往上走。
整棟別墅逛得差不多,最后來到了沉澈的房間。
在門外,馮曼君說這里是沉澈的房間時,江雨濃腦海中有大概想過里面會是什么樣的裝修和布局。
只是房門打開的那一瞬,江雨濃愣住了。
籃球、吉他、游戲機、電競空間、樂高玩具……
各式各樣的東西堆滿房間。
這是一間跟這棟別墅完全不同的溫暖風(fēng)。
不豪華,不奢侈,活脫脫一間大男孩的秘密基地。
馮曼君帶著江雨濃往里走,剛進門,左手邊的一整面墻瞬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面墻打了整體柜子,放的全是音響、留聲機、膠片、卡帶等各式各樣的音樂設(shè)備,每樣?xùn)|西都有專屬的格子房間。
江雨濃走過去,欣賞整齊擺放的膠片和各式各樣的播放設(shè)備。馮曼君在她身邊悄聲問:“小澈喜歡聽音樂,你應(yīng)該知道吧?”
“……”江雨濃側(cè)頭,輕笑兩聲,“知道。”
何止知道,她可太知道了……
“我跟你說,這個房間里所有的東西,大到布局家具,小到——”馮曼君指了指兩人面前的一盒磁帶,“一盒CD,都跟他小時候的房間一模一樣。”
“?”江雨濃驚訝,“真的嗎?”
馮曼君點頭,“嗯,真的啊。”
“他真的有被好好養(yǎng)大。”江雨濃說。
“你也會的,”馮曼君笑著說,“往后的日子,你會被他、被我們,好好養(yǎng)大的。”
江雨濃笑,“好。”
馮曼君見她笑,自己也笑,然后牽著她的手往里走,“來,給你看看小澈的秘密。”
她拉著江雨濃往里走,來到一個落地魚缸前。
別墅一樓客廳有個很大的魚缸,是整面墻的那種,而且貫穿了幾間屋子,江雨濃剛剛看到的時候,覺得這種把水族館搬到家里的感覺太奇妙了。
不過沉澈房間里的這個魚缸不同,一樓的魚缸一看就是裝飾作用,而他的這個,很溫馨,是精心打理后的效果。
江雨濃很意外。
尤其在看清里面的魚后。
“這是——”江雨濃說,“白色鳳高。”
“你怎么知道?”馮曼君好奇,“你對魚還有研究呀雨濃?不愧是我家知識淵博的江博士啊。”
江雨濃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恰巧見過。”
馮曼君點點頭,然后湊近江雨濃,八卦又小聲地問:“你猜猜小澈養(yǎng)的這兩條魚,多大了?”
江雨濃也小聲,“多大?”
馮曼君抬起左手,在江雨濃面前比了個9。
“八歲了。”
“!”江雨濃先是震驚,然后盯著她的手又問,“是八歲還是九歲?”
馮曼君順著江雨濃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立馬換成8,“八歲!”
“這么大!”江雨濃說。
“是不是想不到?”馮曼君說完,轉(zhuǎn)頭看著魚缸里的兩條魚,微微俯下身,“小澈啊,他從小就不擅長消耗時間的東西,所以他能花八年時間養(yǎng)這兩條魚,我和他爸都很吃驚。”
“這魚帶回來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他手里還拎著一個大風(fēng)箏,也是魚的樣子,不知道他那會兒怎么就這么喜歡魚……”
馮曼君還在跟江雨濃分享著沉澈的過去,可江雨濃的心思卻飄遠(yuǎn)了。
八年前,一只金魚形狀的風(fēng)箏。
那不就是,他帶自己放風(fēng)箏,看魚的那天嗎?
想到這里,江雨濃倏地把視線重新移到那兩條白鳳高身上。
所以,沉澈那天買了那兩條魚?
而且他不僅買了回去,還精心照料他們活了八年之久。
想到這里,江雨濃鼻尖眼眶酸澀一片。
這個傻子。
等到馮曼君說得差不多,江雨濃也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她轉(zhuǎn)身,指了指房間一角,問:“阿姨,那個是什么?”
馮曼君順著江雨濃的手看過去,在看到她指的地方后,先是笑笑,然后牽著江雨濃的手往那里走。
在房間一角,有一個樹墩形狀的木頭小屋。兩人走過去后,馮曼君打開門,帶著江雨濃進去。
這個木頭屋占地面積并不小,但從外面看是全封閉的,所以江雨濃原本以為里面會很暗。
可進去后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里面雖然是封閉的,但光線很像閉上眼睛沐浴陽光時的亮度,而且空氣中的濕潤度都跟外面不同,特別舒服。
里面很空曠,除了柔軟的地墊和幾個抱枕,什么都沒有。
馮曼君關(guān)上小門的剎那,樹洞中有聲音緩慢響起。輕柔的背景音中,夾雜著呼吸聲、
蠕動聲,還有微弱的心跳聲。
所有的所有交織在一起,立體到仿佛被包裹其中,讓人莫名治愈。
而且這個環(huán)境,加上這個聲音,這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
“阿姨,這是什么聲音。”江雨濃問。
馮曼君往江雨濃身邊挪了挪,坐在她旁邊,“這是胎兒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聽到的聲音。”
江雨濃微睜大眼睛和嘴巴,聽馮曼君繼續(xù)說。
“這個地方,是我專門給小澈設(shè)計的。他小時候難過了,傷心了,或者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都會來這里,在這里待一會兒他就沒事了。”馮曼君說,“受過的傷,想要完全撫平很難,但如藥膏夠好,再有個能安靜治療的地方,好起來也不難,所以我給他打造了這樣一個地方。”
馮曼君抬頭看了看樹洞內(nèi)全景,攤開雙手說:“不過上初中后他再也沒進來過,直到——”她看向江雨濃,上半身靠近,笑著分享,“你倆分手,他在這里待了一夜。”
聽完這些,江雨濃沒有隱藏內(nèi)心的想法,直白道:“他的童年很美好。”
“人生是艱難的,所以童年要是金色的。”馮曼君說完,垂眸牽過江雨濃的手,然后抬眼看她,溫柔又真誠地說,“如果童年不是金色的,那就找一個童年是金色的人。”
“因為他會治愈你的余生。”
江雨濃看著她,笑容一點點變大。
她點頭同意,“嗯。”
馮曼君抬手,微涼的掌心揉了揉江雨濃的臉頰,溫聲詢問:“會不會覺得,八年有些長?”
江雨濃視線移向別處,她打量著這個安全感滿滿的“樹洞”,略微思索后答:“這八年,確實短暫又漫長。”她看回馮曼君,“但,很充實。”
馮曼君稍用力揉了下江雨濃的臉頰,然后放下手,“小澈出國后,三年完成了本科,雙學(xué)位畢業(yè)。兩年完成了碩士學(xué)位,兩年熟悉公司,一年把業(yè)務(wù)集中往國內(nèi)拓展。所有一切妥當(dāng)后,他回國的第一個項目,就是研究院的投資。”
“雨濃,沉澈確實家庭好、學(xué)歷好、能力好、長得還很好。”馮曼君說到這里,精致的雙眉略微挑起,又說,“但這么優(yōu)秀的他,義無反顧地愛了你這么多年。你想想,你得有多好?”
江雨濃從來不自卑,不論面對誰。
可即便是這樣的她,在過往26年的人生中,仍然覺得絕絕好的,要配更更好的。
但現(xiàn)在,她的想法變了。
絕絕好的配更更好的,沒錯。
只不過那個更更好的,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人生來就有差距,或大或小。
出生在地面的人,如果非要跟出生在天上的人爭個種種都要般配,除非讓對方停下來,等一等自己。
畢竟你努力的時候,別人不會原地不動。
可如果對方真的就那樣停下來,當(dāng)你追到他的那一天,真的還會喜歡他嗎?
是否又會覺得他因為一句話,居然就這樣不上進了?
縱然你明白,是你讓他等的。
再如果,你暗下決心拼命去追。
別人的一分努力,你花十分去追,直到兩人在同一位置。
但,
拼盡全力的100分,跟信手拈來的100分,分?jǐn)?shù)看似一樣,但在你心中,分量會是一樣的嗎?
再無所謂,也會心有不甘吧。
既然如此,何苦要追尋外在極致的平等呢?
你生來或許夠高,但我更壯。
這何嘗不也是一種般配?
如果我已經(jīng)夠壯,又在努力變高,誰又能說不般配呢?
江雨濃不再是圈養(yǎng)在屋子里的籠中鳥,她早已蛻變成金絲雀。
所以她眼神平淡、溫柔、釋然。
她笑著對馮曼君說:“嗯,我確實很優(yōu)秀。”
聽她這樣說,馮曼君雙手撫上她的臉頰,笑著搖了搖她,然后整個人往江雨濃的方向又近了一些,輕聲道:“阿姨再跟你說個秘密。”
“好。”江雨濃說。
馮曼君:“說一遍我的名字。”
江雨濃不懂,但還是聽話地說:“馮曼君。”
“對,馮曼君,君子的君。”她說,“阿姨小時候,也曾被給予過是個男孩子的期望。后來離開那個家,明明知道這些事,但我也沒有改名字。”
“因為現(xiàn)在不是大清了,‘君子’,也可以用來形容女生了。”馮曼君說,“我跟我媽媽姓,弟弟跟爸爸姓。他繼承家業(yè),我不缺吃喝,挺好的,我也不想操心那些破事。”
江雨濃看著馮曼君,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有些復(fù)雜的神色。
見她這樣,馮曼君笑,右手食指俏皮地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這是我們家里的秘密哦。”
江雨濃笑了,她點頭,“好。”
我們家里的秘密。
是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