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米不想和游戲系統在這個時候來辯論玩家到底能不能決定npc的生死,這一切是不是只是游戲,瓊斯是不是只是玩家。
她額頭青筋暴起,盯著虛空中的系統標志就像看難以理解的抽象存在,實在氣不過就一腳踢過去,踢了個空,骨頭因為過度用力發出牙酸的咯吱聲。
再用手直接點擊浮空的游戲選項按鍵,不斷翻找,越是翻找,就越恨不得原地打一套拳法把系統揍一頓。
系統默默地用光標指引蒂米點開設置,找到存檔處,上面只有兩個存檔,一個是她把哥譚整破產前存的,一個是黑面具發邀請前存的。
她把存檔挨個點了遍,沒動靜,再認真一看,存檔都變灰了。
“我存檔呢?”
“親愛的玩家,基建模擬器游戲模擬的是市長而不是神明,新手期過渡的存檔、回檔功能已經下線,請玩家積極游戲,完成任務。”
蒂米的臉色一霎那發白,眼睛里卻騰地燃燒起發冷的火焰,她緊握住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蒼白,她咬著后槽牙深深吸上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內心的怒火卻像野馬一樣難以駕馭。
“這個游戲拯救了那么多人搖搖欲墜的命運,為什么就不能再多救一個?”她大聲質問,聲音在時間靜止的空間里回蕩,然后零落。
系統沒有回復,卻顯示在線。
蒂米轉身,憤怒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在對地板發泄著她的不滿。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系統標志上,這次她沒有踢,而是用一種幾乎可以穿透虛擬屏幕的眼神盯著它:“你所謂的玩家不能決定npc的生死,那你們游戲為什么能把我囚禁在那個房間里,玩著這個該死的游戲?”
系統似乎急了,或者背后的某個存在急了:“游戲并未限制玩家的自由,所有設置按照玩家的意愿布置,基建模擬器任務完成也能幫助玩家復活,并不存在游戲求著玩家玩的可能。”
被威脅的蒂米咬牙切齒地說,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她沒有實際的制衡手段,只能以自己為籌碼直接掀桌:“既然如你所說,那我不玩了,也不勞煩高貴的您求我這個玩家。呵,誰能說得定,蒂米就不會是下一個慘死的瓊斯呢?”
瓊斯是蒂米游戲里的下屬,工作伙伴,是一個會在工作之余偶爾說一句要休假回家陪家人的npc朋友。
但要說蒂米對瓊斯有深到無法割舍的感情嗎?似乎也沒有。
蒂米只是覺得,如果這是游戲,那么作為玩家,她能夠救一個隊友npc就應該去救。
雖然她會玩一些樂子操作,會因為心情不好就把市民npc著火的房子往河里洗,只管滅火不管房子,會在醫院旁邊抽象地建火葬場,但是她有時候也會思考一些哲學上的問題,從而無法不對瓊斯的死而在意和堅持。
什么是現實,什么是虛幻?會不會自己以為的現實,實際上也是別人的一場游戲?會不會自己也成為游戲里死去的npc,有一絲可能活下來卻被系統和玩家齊齊放棄?
游戲系統發出尖銳的爆鳴,然后卡了兩下,在電流聲中釋放一絲可能性:“已為玩家維持瓊斯兩個小時的瀕死狀態,下不為例。”
暫停的游戲,或者說暫停的時間倒回到醫生出急救室之前,急救室門口的標志變回急救中,燈光下的塵埃恢復飄動,而緊張的氣氛再度籠罩。
蒂米還沒緩過一口氣,又再次為兩個小時的瀕死這一個期限而呼吸變重,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條件。
怎么辦?腦子急速運轉,蒂米從記憶的角落里想到一個名字:維克多·弗里斯。
維克多·弗里斯,那個用冰凍技術求助過她但是又反悔說自己找到投資的低溫物理學專家。
她還有維克多·弗里斯的電話,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
“維克多·弗里斯,這里是蒂米·梅爾,請問你的冰凍技術可以使用嗎?我這里有一位病人,要在一小時內進行冰凍。”
那邊的人在蒂米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但當蒂米的話一說完,就聲音急促,音色干澀沙啞地說:“是,我是維克多·弗里斯,冰凍技術可以使用,我的妻子已經用冰凍維持住一線生機,病人在哪,可以立馬送過來,但是我的投資人已經撤資,我無法維持……”
蒂米一聽,事情有著落,當即承諾:“你的技術研究投入將由梅爾集團全部負責,你先把要求、賬戶和地址發過來,我先給你一筆資金,將研究所給我維持住,并做好迎接我這邊人冰凍技術和設備使用的準備。”
維克多·弗里斯立馬答應并照做。
蒂米轉而找到醫生溝通冰凍這個可能性,根據維克多·弗里斯發給她的技術資料和諾拉·弗里斯的實例證明來討論冰凍延長瓊斯生命的概率。
經過評估,專業醫生下出結論:“瓊斯·摩爾女士在手術室傳出來的生命狀況很差,她99%的可能性不能在手術后存活下來,可以考慮使用冰凍技術暫時保持住狀態,以求后期的治療。但這種技術應用,到底也存在巨大風險,需要家屬簽字。”
蒂米直接把情況說給瓊斯·摩爾的父母,對方說立馬過來,求蒂米直接把瓊斯送去冰凍。
作為父母,他們同樣在渴求那一絲希望,而且絕對比蒂米還要希望瓊斯·摩爾能夠活下來。
于是立馬多方協調配合,一給生命處于極端情況的瓊斯做好止血和傷口修復手術,立馬連呼吸機等生命維持裝備和藥劑一齊送往維克多·弗里斯的低溫冷凍研究所。
蒂米還是那一身沾血的西裝,她貼著冷凍倉,透過冷凍倉的小窗看里面瓊斯·摩爾冰層之下模糊的臉龐。
維克多在旁邊為自己一開始沒有接受蒂米的投資而局促地道歉:“對不起市長女士,當初我因為急著要投資,因為他們直接找上我而拒絕了您的好意,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撤資——”
這個學術男眼白全是血絲,衣服皺巴巴的,大概是經過大悲大喜,狀態很糟糕,他還直愣愣地要給蒂米鞠躬道歉,被蒂米拒絕。
“正常選擇投資,不需要道歉。”
說實話蒂米現在臉上的血跡都干成固體,掉了一些了,白色的西裝外套和褲子都染著瓊斯的血,從一開始鮮紅變成暗紅,看上去也挺兇殺劇可怕或者可憐的角色。
她現在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甚至還有心思調侃一句:“現在我秘書也在你這里冰凍,你不用擔心我會撤資了。”
從研究所離開,已經是傍晚,車外哥譚難得的紅色流霞鋪滿整個天空,但隔了一層蒙蒙的灰霧,就好像視線間多出一層臟兮兮的毛玻璃,亟待人伸手擦干凈。
疲累終于徹底擊倒蒂米,蒂米躺在裝甲車里,眼睛半瞇,似睡非睡。
“瓊斯暫時保下來了,”她喃喃自語:“那么接下來,就是喜歡玩審判的貓頭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