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周河回到特別行動局后將帶回的人交給了同事,接著便立刻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彼時蔣周已經通過周河在路上同步給他的信息,將抓捕嫌疑人的命令及行動布置下去。他的下屬現在應該已經到達了那棟別墅。
蔣周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后,神情嚴肅地查看剛剛送到他手里的關于成家的資料。
成運的父親叫成楊,今年已經快80歲了,是個不折不扣的投機分子。
他沒什么學歷也沒有一技之長,卻總是渴望急速地富起來變成人上人。
他年輕時各種電子產品開始興盛,他就將回收的二手電腦手機等電子產品想辦法做成翻新機、再當成全新的產品出售,他幾乎是第一批這樣做的人,靠著這種不甚道德的做法,他賺下了人生第一桶金。
再后來,他又做過各種投機取巧的灰色地帶的生意。
幾年前他緊跟潮流,突然開始經營一家科技公司,主要研發一些可以應用于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人工智能模型,它發展得很快,現在已經在業內頗有名氣,幾年前甚至完成了上市。
但是,沒有人知道成楊一個前些年混社會做著上不得臺面生意的家伙是怎么洗白上岸并完成如此徹底的轉型的,開這樣實實在在主研發的科技公司需要大量人脈、人才、金錢、技術、前瞻的視野等等,成楊甚至沒有讀完高中,他是怎么短時間得到這些的?
這家公司的股權構成及股東構成表面看起來非常清晰健康,而成楊一直是實際控制人。這家公司從研發第一款產品獲得第一輪投資開始,每一輪投資流程也看起來非常正常。如果成楊是個富有才華和野心去創業的技術型高材生,走過的這些路正常而稱得上勵志。但他偏偏不是。
成楊和這家公司的聯系違和得就像這聯系是被誰硬生生造出來的……
如果真的是被造出來的,是被誰造出來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時周河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份新得到的資料,他將這份資料恭敬地放在老人面前,道:“蔣局,這是新查出的信息。是關于成楊身上的案底。”
成楊之前做那些灰色地帶的生意時有過不少黑歷史,也背過不少案底,只是最近幾年他花錢公關掩蓋了不少。
周河:“我認為其中重要的一條信息是,蔣局,您還記得人販子吳非嗎?十一年前他綁架了兩位血型稀有的女士,他是通過非法手段買到了一批血型信息,才確定了這兩個目標。”
“當年警方自然徹查了這條線,相關人員也判了刑。剛剛我們調查發現,當年賣那些信息給吳非、事情敗露后去坐牢的人,就是成楊。他似乎從那時候就開始非法收集人們的各類隱私和信息了。”
蔣周忙翻開那份新信息,手指“篤篤”敲在桌面,他眼神銳利地看向周河,問道:“成楊的科技公司產品大部分都是C端的,面向的是更廣的人群。這些產品上架前,按照規定是必須要接受包括AI倫方面在內的各項審查的,審查結果都沒問題嗎?”如果成楊收集大量個人信息的行為一直持續到今天,通過這些產品是最方便的。
頓了下,他若有所思道:“而且,他兒子開的保險公司是通過電話兜售業務,也是需要大量的個人信息的。”這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而這樣一個人生軌跡處處透露著奇怪的人,和【游戲】又會是什么關系呢?
周河立刻解到,上司是在懷疑成楊這些年在利用更隱蔽的手段非法獲取大量信息(但是對方收集這些信息的目的暫時未知),他的兒子成運只是這些信息順道的受益者。邏輯其實非常通順,但是……
周河搖搖頭:“他的公司和產品從來沒有查出過問題,一次都沒有。”這種審核不止一次,且是非常嚴苛的,如果存在問題,不可能查不出來。
周河:“至于他兒子的公司,財務稅務等等問題太多了,我們的人還沒來得及查他那邊的數據來源。”
蔣周沉默半晌,沉聲道;“要加緊查。”頓了下,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道:“信息還是太少了。”
于是他直接命令道:“抓捕成楊后,連夜審。”
周河利落地道了聲“是”后轉身就要走,剛要踏出門,卻被對方叫住了。
周河轉身:“蔣局?”
蔣周像個長輩一般直視著他,聲音溫和又嚴厲:“是關于你報告的另一件事情。”
“年輕人,那件事是機密,我已經打了報告上去。而你自己,要徹底忘記它。千萬不要對陶岫口中另一個世界產生任何好奇和探索欲,更不要為此私自行動。”
因為,除了探索未知的本能外,人類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從先祖繼承的另一種本能。那就是:在打開潘多拉的盒子之前必須停下來。
周河一怔,還是道了聲:“是。”
……
霞山。
霍斯并未使用瞬移,他提了盞用自己骨頭與眼珠做出的燈,在夜幕里牽著陶岫的手悠閑地向山下走去。
心情已經徹底平靜的陶岫:“不接著講下去嗎?”在那棟別墅時,霍斯說是25年前的他救了爺爺奶奶他們,但他根本沒有相關記憶,那基本等于他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霍斯握著青年的手一緊:“我講。”
他確實不想青年知道更多信息,但是,他更知道,他的愛人是個獨立的個體。
所以他一邊攔截那個打進陶岫手機的電話,又自相矛盾地沒有徹底毀掉那個電話信息。在動物園時感知到陶岫已經來到了那棟別墅,他也并未立刻趕過去阻止他。
他其實不怕青年知道世界的真相,他只是怕對方知道真相中微小的一部分。
之前不主動告知青年那些事情,本質上更像在拖延青年獲得信息的時間。他其實也清楚,他的愛人有著那樣明亮溫暖又不息的靈魂,他是會為了他者勇敢地向前走的,他阻止不了他。
于是霍斯邊把那“微小的一部分”藏得更深一些,邊道:“親愛的,我從最初開始講起。后面再講述你重要的家人如何在你的努力下得救。”
說罷還不等陶岫回復,霍斯便突然問道:“寶貝,在你作為人類長大的過程中,有做過類似于另一顆行星撞擊地球的設想嗎?”
陶岫一怔,搖了搖頭。
霍斯看向他,猩紅的眼珠在夜色里亮得詭異:“那么,我們來假設一下,如果現在有一顆比藍星體積大得多、質量重得多的行星與藍星撞擊在一起,你認為兩顆星球分別會怎樣?”
陶岫的大腦難得茫然了一瞬:他知道只要霍斯想,他可以全知全能。但他確實第一次看到霍斯文縐縐講話的模樣。
還挺新鮮。
回過神來,陶岫:“會兩敗俱傷。但藍星會被撞得更碎。”
霍斯:“如果那顆星球的一切維度都是最高的呢?比如和藍星不同,它的存在和表現形式甚至脫離了重量、體積乃至星球這種物質本身。”
陶岫一怔:一邊維度過高的話,撞擊的形式自然也會徹底脫離低緯度世界的想象……
霍斯:“你猜得不錯,親愛的,這樣的兩個世界撞擊時是無法被人類世界的任何科技所認知與觀測到的。大約30年前,藍星和我們的世界有過這樣一次撞擊,正常來說,這種撞擊會持續一年,對人類世界完全無害。”
兩個世界各自的運行軌道在億萬年間有了唯一一次相交,所以有了這次撞擊,在撞擊發生時,兩個世界會互相穿過再分離,互不干涉也互不影響,而下一次的交集是另一個億萬年之后。
在這個過程中,高維世界有吞噬低維世界的力量,但就像人類不會刻意傷害渺小的蜉蝣,祂們的世界自然也不屑去吞噬另一個世界。
而對人類來說,祂們的世界的表現形式無法被看到、捕捉和感知,和空氣也沒什么兩樣。
所以人類在撞擊過程中不會有任何感知,而祂們如果是蘇醒的狀態,就能在那個過程欣賞低維世界每一個角落的美景。
陶岫震撼地聽著這一切:“可現在——”
可現在已經過去了30年。還出現了詭異的【游戲】和蟲子。而人類也【看到】了祂們,甚至被送到祂們的世界把祂們當成副本攻略……
陶岫思索一瞬,問道:“你的意思是撞擊沒有正常結束?難道是因為那些蟲子?那些蟲子到底是什么?”
霍斯聳聳肩,先回答了青年最后一個問題:“這種高低維度之間的撞擊當然會誕生新物種,那些蟲子就是新物種。正常來說,它會進入兩個世界并且被兩個世界的規則束縛。”
“它們會在高維世界作為渺小至極的低等生物活下來,而在更脆弱的低維世界里,它們則會很快被世界運行的規則徹底殺死——因為它們不具備智慧,也無法進入本土食物鏈的任意一環,自然會很快被淘汰。”
這是地球孕育出的自我保護,只要這條完美又脆弱的邏輯鏈靜默地發生,這次的撞擊就不會對兩個世界產生任何影響。
“但是——”這時霍斯已經牽著陶岫來到了有人居住的那個別墅區的街道,這里建筑華美,燈光更加明亮,氛圍安寧靜謐,偶爾有富人悠閑地遛著大型犬經過。
陶岫環顧了下四周想,喬之安的父母似乎就住在這里。
他扶起一個因為追著伙伴跑得太急差點摔倒的小朋友,他疑惑地看向霍斯:“但是?”
光鮮的富人區里,霍斯猩紅的瞳仁一如既往地平靜而冷漠,仿佛就是在講一個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
只有同青年對視時,他的瞳仁才會浮起靜謐深沉的情感,他貼心地向青年解釋道:“但是,30年前,一些人類因為貪婪,愚蠢地喂了它特別的東西,使得它具有了初步的智慧。”
陶岫驀然睜大了眼睛。
第52章
陶岫自震驚中冷靜下來:“什么東西?”
霍斯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親愛的,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為什么那只藏在背后的蟲子可以如此精準地挑選出被人類法律制裁過的罪犯?”
陶岫瞳孔一縮。
霍斯接著道:“寶貝,你一定清楚一件事,在人類世界中,犯了罪的人和罪犯完全是兩個概念。”
陶岫立刻想到成運這樣的例子,點了點頭:成運是一個犯了罪的人,卻逃脫了制裁,他從前的社會身份并不是罪犯。
所以,霍斯的意思是,【游戲】挑選的是罪犯,而不是犯過罪的人……這是【游戲】的能力嗎?
霍斯仿佛知道青年在想什么,道:“不是它挑選了罪犯,而是它做不到篩選犯了罪的人類,只能做到挑選在人類的電子系統里登記在案的罪犯。”
畢竟那只蟲子除了某兩項能力外,其他能力實質上都非常拙劣。
陶岫立刻抓住了關鍵詞,他微微皺了眉:“電子系統?”
霍斯:“是的,親愛的,那只蟲子本質上一共具備兩項缺陷較少的能力。其中一項是可以鏈接人類世界的電子線路。它就是通過人類的電子系統得到了罪犯的信息。”
至于另一項能力……不知想到什么,霍斯猩紅的瞳仁驀然冰冷一瞬,看向陶岫時卻愈發心疼。
陶岫的大腦因為那些太過突兀的信息正在高速運轉著,他并未注意到霍斯的神色,只是追問道:“和你控制我手機電腦的能力類似?”
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抓包的霍斯:“……”
他難得尷尬地輕“咳”一聲,接著面上卻露出些許傲慢的不屑;“當然不一樣。寶貝,只要我想,這個世界所有的電子線路會在最小的時間單位內陷入徹底癱瘓,而我能做到的遠遠不止這些。”
“至于那只卑劣的蟲子,它只是能鏈接人類的電子線路罷了。”霍斯因為在自己最愛的人那里受到了巨大的侮辱,難得幼稚地繼續攻擊一只蟲子:“而且那只蟲子還需要被人工喂大量數據,才能實現進化,而我的能力是天生的——”
陶岫的腦回路完全在另一條線上,他利落地打斷對方:“喂數據?”
他怔怔地眨了下眼:具備智慧、可以任意鏈接人類的電子線路、進化過程中需要被喂數據……
如果不是知道霍斯描述的是一種被人類喂了某種東西獲得了智慧的蟲子,他會覺得霍斯在說具備了自主意識的AI……在人工智能技術不斷實現突破的當下,這算人類潛意識中最深的恐懼了……
陶岫想得愈發入神,霍斯干脆牽著陶岫的手坐在一處公共草坪的長椅上,而對面就是喬棟的別墅。
霍斯看似無意地瞟了眼那棟別墅的燈光,才將大手輕輕貼在青年的前額上:“寶貝,這樣更方便你解。”
陶岫回過神來一怔,這是霍斯的某種能力,最近使用的一次是在霍斯沉睡中唯一蘇醒的那一次,他讓自己解了玩偶霍斯在酒店到底做了什么。
于是陶岫輕輕閉上了眼睛,毫不設防地接受著霍斯給他的信息,在這個過程中,他輕而易舉解了30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
30年前,兩個世界撞擊后誕生的新物種很快被一家大型生物醫藥公司發現并帶進了實驗室。
公司決策人與實驗員都非常興奮:因為他們發現,這種蟲子非常特別,它雖然擁有進食器官、消化器官與生|歹直|器官,但卻根本不會使用那些器官,就連使用那些器官的本能都沒有。
那些蟲子看似是生物,卻更像石頭那樣的非生物,它們不具備進食在內的任何行為,而一般蟲類的天敵也并不食用它。如果能研究清楚這種蟲類的生存邏輯并進行開發,他們很可能會顛覆整個行業。
負責人對這種新發現非常重視,親自為那個實驗室下撥了大量資金和當時最先進的研究設備,并且直接成為了實驗室的直屬負責人。
研究過程進行了很久,也非常順利,卻沒出任何成果,因為實驗員最終發現,在生物醫學領域,這種蟲子無法被研究和開發。
這種蟲子的一切特質就只是特質本身,他們只能觀察特質產生的結果,而無法追溯產生特質的原因:比如,無法進食,它們會餓死。無法交|pei|生|歹直|,它們就不能產生后代。(所以它們會很快滅絕)
但是,研究員研究不出它們為什么不進行上述那些行為,甚至找不出它的進化軌跡。
就好像……它是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樣。
與此同時,研究員也發現,這種蟲子在生物醫學領域沒有任何開發價值,沒辦法給公司帶來任何利益。
企業的存在就是為了逐利,這種蟲子無法為公司提供利益,便不再對公司有價值。
公司決策人立刻決定砍掉這類蟲子的一切開發,并決定同時關停那間實驗室裁掉那些研究員。
只是在這個決策下發前,實驗室里突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一個研究員因為操作不當,致使實驗室里包括人工氣候箱在內的所有電子設備發生了漏電及電路短路問題,所幸其他工作員搶救及時得當,各類昂貴儀器看似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只是氣候箱漏電最為嚴重,研究員們遺憾地認為,那些本就已經死掉很多的蟲子這次應該全軍覆沒了。
但詭異的是,那些蟲子仍然活著……
更詭異的是,他們發現,這間實驗室里所有的儀器中用來分析模擬數據的人工智能模型連帶著數據全都消失了……甚至連低端的掃地機器人也發生了故障,完全不能用了。
人工智能那時已經開始發展,并開始應用于一些行業,生物醫藥行業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人工智能模型是他們的實驗室和其他幾個實驗室共同使用的,其中儲存的數據不僅包括關于這次蟲子的,也包括其他動植物乃至真菌細菌的歷史數據。但現在,它們全都消失不見了。
這算是十分嚴重的實驗事故,他們立刻向直屬上司,也就是公司的決策人打了報告并忐忑地等待處分。
只是詭異的事情還未停止,又過了一天后,研究員們驚悚地發現……蟲子們突然開始具備進食功能了……
它們就像一些細菌與真菌一樣,在互相吞噬……培育箱里到處都是蟲子的尸體和在尸體碎塊中蠕|動進食的活蟲,整個實驗室都是那些蟲子進食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音,讓人寒毛倒豎……
那種場景實在太過詭異恐怖,一個膽小的研究員當場嚇得叫出聲……
當天,公司決策人將實驗室負責人叫到了辦公室,仔細詢問過情況后,便以事故為由裁掉了一整個實驗室的人,公司表示不對這次事故追責,但沒有任何離職賠償,而且他們離開時需要簽訂一份比入職時更加嚴苛的保密協議。
所有人權衡利弊后,都接受了這種處方式,并在保密協議上簽下了名字。
他們離開時認為,那些詭異的蟲子既然沒有任何開發價值,又如此可怕,決策人應該會立刻上報并及時銷毀樣本。
可是,在他們離開后,決策人并未上報,他隱瞞了蟲子的一切,并且秘密調整了研究方向并投入了比從前更多的資金與資源,他秘密組建了更加高級的研究員團隊,便開始關注人工智能方向的研究。
在試驗過他猜想的研究方向為正確的之后,他很快將新團隊投入到新的研究里。
決策人新的研究方向是:這類能夠通過吞噬人工智能不斷實現進化的蟲子,最終到底能進化到什么程度,它的智慧最終是否會突破生物的極限。而這種突破了與AI界限的進化,又是否能作用在人體上。
這是一種有違科學倫又危險至極的瘋狂研究,人類就像正在打開潘多拉的盒子,其中的機遇不可估量,但后果或許也不可承擔,自然有受不了良心譴責的人站出來。
新團隊中,有個資歷很深的研究員,算是整個公司研發方向的負責人,他和決策人一起創業,幾乎是決策人在公司中最信任的存在。
之前針對那種蟲子的開發他并不感興趣,老板又親自負責那個實驗室,他便沒有再過問。出現那次實驗事故后,他也不知真正的內情,只是覺得造成了那樣嚴重的數據遺失,老板作為決策者,對那群員工的處方式未免太仁慈。
而這次,他被選入了新團隊并成為了團隊的帶頭人,他被決策人告知了這個瘋狂的研究計劃并被許諾了幾乎讓人無法拒絕的財富。決策人告訴他,他們將一起改變整個世界。
研究員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在背叛朋友與背叛良心中選擇了前者。
第二天,他第一個進入了那間實驗室,銷毀了所有的蟲子樣本和新得到的實驗數據,接著,他去了決策人的辦公室,提出了離職……
……
陶岫這時依舊閉著眼,眉頭卻微微皺起來。
他緩緩抬起手臂,握住了霍斯覆在自己前額的手,接著輕輕移開一些。
陶岫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霍斯,有點恍惚地道:“那、那個銷毀實驗數據的研究員,是、是喬伯父?!”
他在喬之安家見過他父母年輕時的結婚照,所以認出中年時期的喬棟自然不會太難。
但是,喬伯父竟然這么早就知道蟲子的事情?
霍斯順勢溫柔地輕撫著青年的臉頰,他道:“親愛的,這就是我在沉睡前選中他關照你的原因。”
他沉睡前去和特別行動局簽訂了協議,那時喬棟只是恰巧旁觀。但后來,他又和對方單獨見過一次面,命令對方在他沉睡時關照陶岫。
那個人類本來就是和蟲子相關的核心關系人,又擁有這個世界稀缺的財富和權力,他最知道該怎么用人類的方式最好地關照陶岫。
另外,喬棟心機深沉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好人,但是,他總是能在關鍵時刻做出守住底線的選擇。
太多的信息讓陶岫揉了揉眉心,他蒼綠的眼眸卻分外清明,休息一會兒后他正要握著霍斯的手重新貼上自己的眉心,霍斯卻一把攬住他,道:“親愛的,我們現在回家吃飯休息后,我再繼續講給你聽,好么?”
“而且你不想念我們的小家伙兒嗎?”
陶岫一怔,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起來:或許是短時間里接受了過多的信息,他覺得自己簡直有一百年沒見過陶星星了。(雖然實際上只有一下午)
霍斯一說,他真的突然好想念那個乖巧又可愛的小星星……
第53章
此時的喬家別墅。
喬之安正和父母一起吃晚飯。
自從獨立之后,他每周都會回次家陪父母吃頓飯,工作忙忘記時,父母還會特意提醒他。
這兩年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吃飯的氛圍向來不錯,只是他父親偶爾還是會提起那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就比如現在——
喬棟看向坐在手邊的兒子,道:“還是想繼續當醫生?還是沒改想法?”
喬之安抽了抽嘴角“嗯”了聲。
喬棟感嘆:“人家別的年輕人現在都想躺平生活,你倒好,有好好的公司不繼承,什么行業苦你往什么里面鉆。而且你不想進公司就算了,也不想在自家醫院待,聽院長說,你又提了離職想跳槽。你怎么就不能跟跟現在人家年輕人的潮流,躺平點呢?”
喬母優雅地吃著菜,聞言在桌下踹了腳喬棟的腿。
喬之安吃好飯放好碗,直視著自家老爹,毫不客氣地挑了眉道:“爸,現在年輕人不得不躺平呢,有個重要原因是環境太差,你們這些資本家又壓榨他們壓榨得太狠,大家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消極抵抗。你應該為此感到愧疚。”
“當然呢,我這立場說這話有虛偽又吃了飯砸鍋的嫌疑,我也沒高尚到為了改變這些去大開大合地做點什么。”
他有些無奈地道:“爸,人再有錢有地位也只能活上一輩子,我只是想自力更生實現點我自己認可的人生價值罷了。”
喬棟一怔,半晌才失笑道:“好好,我這個老頭子以后不嘮叨你了行了吧。”
喬之安心里吐槽了句‘誰信啊’,他道:“吃好了我先回房間了,明天早上走。”
喬母溫和地“哎”了聲,喬父卻叫住了兒子。
喬之安轉身,喬父溫和又嚴肅地看著他,道:“之安,你現在要待在家里的醫院,不能跳槽去別的地方。”頓了下,他有點無奈地補充道:“至少現在不能。”
喬之安不解:“為什么啊?什么時候能?”
喬父:“原因不能告訴你。至于什么時候能……可能要等到你和陶先生告別的那一天。”
喬之安瞳孔一縮,臉上浮出些混著震驚的茫然:“您說、什么?”為什么他要和陶岫告別,就算他不能和陶岫在一起,他們也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啊。
而且他跳槽這件事和陶岫有什么關系。
喬父笑了笑:“我也是猜的,再多的涉及官方機密,不能告訴你。回房間吧,好好休息。”
喬之安回過神來,平靜地看了父親半晌,才轉身向樓上走去。
等人離去,喬母才看向喬父,她不知想起什么,笑了下問道:“如果30年前的你知道當時的選擇引起的蝴蝶效應會在很多年后差點害死小安,你還會那么做嗎?”
喬棟思索一瞬,在愛人面前承認了自己的自私,他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他拉住喬母的手長嘆了口氣:“我沒有那么高尚啊,老婆。”
如果回到當年,他會選擇直接和那個人分道揚鑣帶著妻子家人離開A市,去另一座城市創業,再也不和對方、不和那件事扯上一點關系。
他不會去毀掉那些實驗數據和樣本,也不會去直接報警。
因為,他那樣做了之后,公司與那個人被調查和處罰,實驗團隊解散,實驗在明面上也確實停止了。
那之后又過了幾個月,那家公司整改完成實力大減,那些實驗室之外的野生蟲子也越來越少,甚至瀕臨消失。
他那時徹底和那個人反目成仇,卻覺得自己至少算是做了件好事,為人類壓上了潘多拉的盒子——同樣不是因為他多高尚,而是因為,他是群體的一份子,絕對無法在這種事件里獨善其身。
在之后的五年里,他和妻子成立了新的生物醫藥公司,繼續做著這個方向的生意。公司穩定后,他們還有了喬之安。
而那家公司算是喬氏的競對,在這五年發展得平平無奇,甚至在走下坡路,那個人依舊是在公司有著絕對話語權的決策人,他鮮少露面。
喬棟那時徹底放下心來,甚至有再發展幾年就收購那家公司的想法——他是個商人,為了安全和利益,他當然不會把和自己有仇的前合伙人留在這個行業里。
但是,他離職成立喬氏的5年后,也就是距今25年前,一件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那年,在A市那場死了人的3級地震發生后,那家公司和所有員工、還有那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些蟲子和大部分關于蟲子的報道……
當然,并不是徹底消失,他能找到不少關于那些的零零星星痕跡:比如公司大樓不見了,他卻能找到當年公司被處罰的記錄;比如那些失蹤的員工在當年是作為一起嚴重的社會事件被報道,包括員工家屬在內的人們都認為他們都是失業人員莫名在城市中走失,彼此互不相識,線上也查不到他們的社保公積金記錄,家屬也不記得親人在這家公司上過班,但是,卻有不少家屬找到了失蹤親人的工牌……
喬棟那時覺得,那些東西系統性的存在好像消失了……
能完整記得所有事情的好像只有他和他的妻子……
再后來,連這起失蹤案的影響力都在莫名其妙地消失,人們對那家公司相關的一切事情的記憶好像都在漸漸變得模糊。
那年的時間線是:3級地震發生并有不小傷亡——地震約一個月后,那家公司大樓、員工,還有那個人憑空消失——地震約三個月后,A市關押重刑犯的監獄里,突然失蹤了18個重刑犯,剩下的2個死在房間里。
蔣周在重刑犯失蹤后成立了特別行動局。
但是……就連蔣周,都只記得那次地震和消失的重刑犯,而不記得中間還有一家公司和許多人如此詭異地消失。
那時的喬棟隱隱覺得,這一切一定都和那個人與那些詭異的蟲子有關,剛有了孩子的他那時涌起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所以在特別行動局成立之初,他就開始為那里提供無償資助。
在比他更勇敢也更有人情味的妻子的決定下,他們夫妻在特別行動局成立之初,就曾放下過利益,冒著被懷疑和審視的風險和蔣周那邊共享過這些信息,但是……沒有人能記住他的講述,包括蔣周和記錄的攝像機。
他最后只能放棄。
那時他才隱隱懂得,這是那個人對他和妻子卑鄙又惡劣的懲罰。那個人似乎不想背叛者死,只想他們在長期的恐懼中痛苦發瘋。
而他對那個人和那些蟲子的強烈不安也在十一年前得到了回應,他們那時即將收養的李行背叛了他們,狠狠在他們這個家捅了一刀——他真的差點害死喬之安。
如果不是遇到陶岫,他們的孩子當年就真的死了。
即使綁架已經過去很久,喬之安依然深受影響,他曾經是個有過很多朋友、性格驕傲又開朗的孩子,可經過那次折磨后,他心防很深,性格內斂,厭惡交際,幾乎只有陶岫一個朋友。
就是因為陶岫對喬之安太重要了,所以當年他才會回護陶岫,因為他知道,不這樣做他那時出現嚴重心問題的兒子真的可能會死。
那時金色傳說小區一夜之間煥新,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當然也有專業的調查組進行調查,但毫無頭緒。
他和妻子其實懷疑過和陶岫有關,但卻選擇了隱瞞和保護。他的人生似乎總是要面臨選錯了就要掉下深淵的選擇,所幸,大部分都選對了。
而他也沒有實際證據是那個人蠱惑了李行做出這種事情,但是,他對此有強烈的預感……
而這種報復或許還在繼續——比如他到現在也無法分辨,當初【游戲】要將副本降臨到他們家的酒店,到底是李行的意志,還是有另一種意志的影響。
所以在那位霍斯先生解決完整個事情前,他不會放喬之安真正離開這個家的掌控。
喬母這時問道:“你剛剛和小安說,他或許會和小陶分別,是什么意思?”
喬棟笑了下,道:“特別行動局從陶先生那里新得到的信息是,”說著他踩了踩地面,道:“陶先生在陶家那棟別墅的地下看到了另一個世界。我想,如果有解決【游戲】的一天,這兩個世界遲早也會分開的。”
喬棟遺憾地嘆了口氣:“我猜,等那一天到來,陶先生或許要做出一個選擇。”
……
金色傳說小區。
洗完澡出來站在窗邊的陶岫:“阿嚏”
小八跑過去貼心地將一張毯子遞給他:“不要感冒了哦。”
陶岫彎了眼眸接過,溫和地道了謝。
客廳里溫馨又靜謐,只有他們兩人和陶星星。剛剛他和霍斯回來時,希望酒店那兩兄妹已經等在家里,霍斯便將他們和竺都帶到了書房,只是向他保證討厭的工作結束后就會接著把那些講給他聽。
小八這時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小陶哥,你在看什么?”
陶岫摸了摸鼻尖:“在看窗子。”這是他用能力改造過的窗子,已經很久沒有玩家進去過了。
或許即使在同類之中,他也屬于比較弱小的那類存在,他的能力在這個小區幾乎用完后,在外面就會變得很雞肋。
如果能夠再強大點就好了……或許,他就能像那對兄妹一樣幫上霍斯什么忙,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
陶岫不會被消極情緒困擾太久,他敲了下腦袋很快把那些情緒趕出大腦,接著他放輕步子走向沙發旁的嬰兒床,溫柔地抱起里面又軟又暖的可愛嬰兒。
陶星星此時已經睡熟了,他整整一下午都很想念陶岫,這時終于被青年抱起,陶星星下意識滿是眷戀地往青年的懷抱深處貼去,小小的可愛的鼻尖動了動,睡得更熟了。
小八這時湊過來,輕聲道:“小星星今天下午一直往窗外看哦,他真的很想你。”可是小朋友超級乖巧,不哭也不鬧,被他們逗時也會回應,他會眨巴著大眼睛安靜地笑得很甜。可他們誰都能看出來,他好想媽媽。
陶岫心里軟得一塌糊涂,他輕聲對女孩兒道:“謝謝。麻煩你們了。”
小八笑得眼睛很亮:“不客氣哦。我們都很喜歡你和小星星。小陶哥和小星星都晚安~”
說罷她便跑進了臥室。
陶岫看著女孩兒的背影,溫柔地彎了眼眸,接著他抱著陶星星走向雜物間的門。
霍斯還在書房工作,陶岫便自己上了床,他并未把陶星星放在床邊的嬰兒床,而是把他輕輕抱在自己的懷抱里,他側著身,溫柔地注視著自己懷里的孩子,喃喃道:“小星星怎么這么棒啊,離開我們這么長時間也這樣乖。”
頓了下,他柔軟纖長的指輕輕點了下陶星星的鼻尖,閉上眼睛道:“抱歉啊,離開你這么久……以后再也不會了……”
第54章
第二天是冬季難得的好天氣,午后,竺和小八推著陶星星出門曬太陽,霍斯則將一杯熱茶放進陶岫手里,坐在他身邊,準備繼續為他“講述”當年那些所謂的真相。
陶岫雙手交疊握著那杯熱茶,問道:“在你講之前,我有個疑問。”
霍斯微笑著回應他:“請問。”
陶岫:“你說過,那些蟲子如果不具備智慧,就只會是蟲子,它們會因為在藍星食物鏈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很快滅絕。”
“但我從你為我重現的情景里發現一件事,那些蟲子其實天然擁有許多能力,只是因為它不具備智慧,所以無法開發、或者覺醒這些能力。”
比如它其實有完整的進食消化器官,但它不具備智慧去意識到這件事,所以不具備進食能力,只能餓死。人類陰差陽錯為它打開了“基因鎖”的開關后,它開始有了“吃”的能力(雖然是停在吞噬同類的野蠻階段)。
吃、喝、繁殖,基本還算在正常范疇內的能力。
但吞噬消化AI這種能力就一下子脫離了正常的范疇,讓它變得驚悚起來……
那么……
陶岫微微皺著眉,若有所思地問道:“除了吞噬消化AI,它還天然具備別的超出這個世界認知與控制之外的能力嗎?”
這個問題的延伸是,那些蟲子、也就是現在的【游戲】所擁有的一切能力本質到底來自哪里?
霍斯聞言瞳孔一縮,他一邊為青年的聰敏而驕傲,一邊緊張地暗自摩挲了下食指——這個問題離他不想讓青年知道的部分很近很近。
久久沒有聽到回答,陶岫伸手在男人面前晃了下:“霍斯?”
霍斯回過神來看向他,微笑依舊深情而完美,他道:“它天然只具備兩種能力的潛能,一種是通過不斷吞噬人類創造出的人工智能并與它們實現同化。”所以它可以鏈接人類世界的電子線路。
“另一種是、空間。”
陶岫瞳孔一縮。
霍斯伸手撫上青年美麗白皙的臉,紅眼珠里滿是心疼:“寶貝,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的能力只是重建了一個巴掌大的地方就幾乎全部用完了。”
陶岫呼吸一滯,面上浮出一瞬空白的茫然:他以為是因為他生來擁有的能力很弱小……
“不,親愛的,”霍斯一下子看透自己的愛人在想什么,他的大手順著青年的臉頰向耳側游離,最終有力地扣在青年的后頸,他道:“和那只卑鄙的蟲子擁有的微末之力不同,你本來的力量很強大。”
“強大到,只要你想,就可以永遠把兩個世界卡在這次撞擊里。”
陶岫驀然睜大了眼睛,怔在那里回不過神來。
霍斯心疼地將青年攬進懷里,陶岫卻很快冷靜下來,他握起男人的指利落地貼在自己前額,他美麗的蒼綠眼眸里滿是堅定:“繼續講給我聽吧。”
霍斯無數次為懷里青年悸動的心臟再次過速跳躍起來,他將一個吻映在青年的額角:“好。”
力量在霍斯的指尖孕育,陶岫緩緩閉上了眼睛……
…
30年前開始研究蟲子的那家生物醫藥公司叫【美好】生物制藥有限公司,公司的實際控股人及決策人叫方子青。
喬棟報警后,【美好】公司被介入調查整改,之后,明面上看非法實驗已經停止,但實際上,瘋狂又貪婪的方子青只是將實驗轉移到了秘密建成的地下實驗室,他認定這是他改變整個世界的契機。
那時外面的野生蟲子其實沒多久就滅絕了,但在喬棟毀掉實驗室的那些樣本后,野外那些蟲子真正滅絕前,方子青已經從外面偷偷進了一批蟲子,他把它們藏了起來,躲過了前來調查的人。
接著,他用高價買來的無數人工智能模型喂了那些蟲子整整五年,甚至為那些蟲子植入了芯片。在這個過程里,他發現,當蟲子在AI的喂養下逐漸變得聰明而具備邏輯思維能力時,它們不在同類相食,但驚悚的是,他們開始試著食用同類以外的所有生物,有一次甚至差點咬掉實驗員的手指。
再后來,那些蟲子進化到表現出了社會性,蟲子中出現了可以指揮控制別的蟲子以及繁衍后代的蟲王,普通蟲子開始將食物及通過特殊電路輸送進培育箱的AI優先喂給蟲王。蟲王的身體和大腦發育得越來越大,繁育的后代也越來越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蟲子們在蟲王的指揮下,通過刻意挑選識別喂給它們的人工智能模型中的信息種類,開始正式【認知】喂養它們的生物——人類。
喂養蟲子五年后的一天,方子青照常來到他的地下實驗室去觀察那些蟲子的狀態,長寬5米高2米的正方體透明培育箱里,幾乎一半空間都已經填滿蟲王的身體。
方子青此時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公司下坡路走得越來越狠,原來拿下的市場一大半都被別的競爭對手瓜分了,內部的各項政策越來越讓員工難以忍受,幾乎每周都有不少員工離職。
但方子青不在乎,他有預感,他改變世界的契機就快來了。
就是在那天,蟲王蠕動著龐大可怖的身體來到玻璃前,它睜著巨大詭異冰冷的青色復眼同方子青對視。
那一瞬間,人類本能的恐懼使得方子青下意識后退幾步,一旁的觀察員更是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但很快,方子青的心臟興奮過度地跳躍起來:這只蟲子現在已經具備了自主意識!
他成功了!
就像人們開發各種類型的AI時一定會留后門,他喂給那些蟲子AI自然也有控制它們的方法。
方子青垂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冷靜克制的外表下,眼睛已經興奮恐懼得發光,他正要走近一步看看他造物的成果,一道空靈詭異得仿佛AI的聲音在玻璃箱里響了起來:【你想得到更多力量嗎?】
方子青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那只蟲子在通過震動自己的口器中的尖銳牙齒與腹部的呼吸口模仿人類的語言與聲音!
它竟然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看來之后要控制AI和食物的投喂量,他不能讓它變得脫離他的控制。
這時,蟲王卻主動壓低了身體,像是匍匐在方子青腳下,它的聲音依舊冷漠詭異,卻模仿著人類的低伏口吻,造成一種特別的蠱惑人心的效果:【我的主人。】
【你想得到神明的身體和力量嗎?擁有那樣的身體和力量,你動動手指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的主人,我會幫你。所以,你要喂我更有營養和更具智慧的東西……】
它像魔鬼一樣在蠱惑人心。
這樣說著,它一只可怖的腹足輕而易舉將培育箱的玻璃戳了個大洞,隨著嘩啦啦的玻璃碎開,方子青一旁的研究員屁滾尿流地逃向外面,無數蟲子卻已經從那個大洞涌出、很快在可怖的慘叫聲里將那個研究員啃噬得只剩頭發和一地碎指甲。
方子青身上濺滿了血,他徹底僵在那里無法動彈,他的耳邊嗡嗡作響,他接受的高等教育和學到的專業知識告訴他,事情失控了……他現在應該立刻逃跑并采取相關措施——當初為了以防萬一,這個實驗室和蟲子身上都有自毀系統,而控制器就在他身上——
蟲王近乎甜美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主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服務……】
說話間,方子青鼻梁上的眼鏡滾落到地上,他震撼地發現……他從少年時期就近視的眼睛……竟然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多么絕妙的力量,有這樣的力量,他是不是就不再懼怕人類面臨的各種疾病,之后他是不是甚至可以獲得永恒的生命……
貪婪的方子青徹底踏入了深淵
而蟲王也并未告訴他,那不是什么治愈力量,只是一個用微薄的【空間】力量變出的“小魔術”,原就是AI傳送給它們的信息中人類近視眼的手術。
不知過了多久,方子青聽到自己瘋狂又顫抖的聲音響起來:“我答應你,我之后會喂你更有營養的東西和更多先進的AI模型……”他有一整個公司的“食物”可以喂養他的秘密武器……
……
又過了段時間,吞掉了大部分地下實驗室秘密招來的研究員后,進化得更加完全的蟲王告訴了方子青一部分兩個世界的秘密。
它告訴對方,哪怕不必吞噬那些在另一個人類看不到的世界里沉睡的神明,只是接近祂們,它就能實現更加不可想象的進化,方子青也能從那些神明那里獲得無窮無盡的益處。
它要求方子青帶他去兩個世界“結合”得相對來說更加緊密的地點,說可以從那些地方找到去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它沒有告訴方子青它的力量是【空間】,也沒有告訴對方,它的力量其實十分弱小,完全沒辦法直接去往那個世界,它只能挑選一些世界壁相對來說比較薄弱的部分,嘗試著在那些地方做出一個微小的通道——哪怕只有一毫米,也足夠了。
它挑選出5個地方,又利用空間的力量將自己變小鉆進了方子青的手臂。
5個地方中4個都失敗了,它的嘗試還引起了微小的空間地震,這樣的地震自然對另一個世界沒有任何影響,但即使是那樣小的空間震感,對人類來說也是毀滅性的力量,那四個建筑中的人類都被這種空間地震活生生壓死了。
直到,那天傍晚,他們來到了霞山。
這次,蟲王終于用自己雞肋的力量在一片別墅區附近有了一些突破,它幾乎快要破開一道點狀縫隙,它依舊無法【看到】和【認知】那個世界,但它知道,它夢寐以求的最高維神明的世界、就在那個即將出現的縫隙之中……
但遺憾的是,它的力量太過弱小,嘗試過很多次那道縫隙最終還是沒有破開。
而因為這次它比前4次更加接近成功,所以比前4個地方更加強烈的空間地震就要海嘯一樣朝著整座霞山壓去——那時,遠處的陶家別墅里兩個老人正在客廳里插花看報,享受著難得的假期,他們唯一的兒子正在臥室的書房繼續工作——那時他已經快接家里的班了,幾乎沒有假期。
還需要人類繼續投喂的蟲王準備選擇讓他的宿主立刻離開——前四個地方的空間地震它的力量足夠保護自己和宿主,但這次即將到來的空間地震至少會斷斷續續蔓延整座山,就連它去應對都有些勉強。
可是就在這時,一團美麗到無法言說的蒼綠光芒像一棵植物的綠芽般從那個快要破開的縫隙里一點點冒了出來。
接著,一片耀眼純凈的光芒劇烈地爆開,它以那個縫隙為中心,飛快地向四周蔓延,就像一大片燃燒的美麗綠色火焰正在席卷整座霞山。
它仁慈又溫柔地拂過山體蒼綠的草木,拂過山間野營的年輕人,拂過正在人類居住區騎車的小孩兒。
他們無法看到它,也無法感知它,卻全都被它美麗的光芒所照拂。
它所經過的地方,剛要起勢的恐怖空間地震立刻消弭于無形。
最后,那片蒼綠的火焰來到了一棟別墅,一位氣質儒雅的老人正背著手站在花園里看星星,突然,他一怔,轉身對旁邊正在摘插瓶的鮮花的優雅老奶奶道:“哎呀,雅妍,我怎么好像看到螢火蟲了?”
“這年頭環境不好,哪怕是鄉下螢火蟲也越來越少見了。能在這看見真難得。該把陶琛也叫下來看看,他一個年輕人天天工作怎么行?”
老奶奶抱著一束鮮花從花叢里起身,她往周圍看了看,并未發現什么螢火蟲,卻還是笑著道:“我剛剛就去叫他休息了,那孩子說等會兒就下來。我先去放碟干凈的清水在花園里,說不定會有更多螢火蟲過來。哎呀,我也好久沒看到了。”
她很快插好鮮花,接著將一碟干凈的純凈水放在園子里的圓桌上。
星光下,她慈愛又期待地看著周圍,眼角的皺紋都是笑意,那些看不到的綠色火焰此刻正像美麗的極光一般溫柔地照拂過她的身體。
經過那張桌子時,碟子里的清水漾出淺淺的漣漪,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客人友好又害羞的回響。
綠色的火焰就快要蔓延遍整棟別墅,就要照拂到最后一間臥室時,一道暗影悄然出現在別墅外的草坪上……
……
看到這里,陶岫驀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眶已經有些紅,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才啞著嗓子問霍斯:“那是什么?”
霍斯伸出手輕撫著懷里青年泛紅的眼角,他深情地注視著青年半晌,才輕聲道:“寶貝,那是你的靈魂。”
“我們剛誕生時,是靈魂的形態。”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撫摸著青年單薄的脊背安撫著對方,他道:“如果你不去拯救他們,就不會離開故鄉,也不會被奪走力量。后悔嗎?”
但是,他知道從來都知道青年的答案。
果然,他看到懷里的青年沉默一瞬直視著他。
那雙美麗的蒼綠瞳仁里亮著同當年別無二致的綠色火焰,就好像一個美麗的靈魂在劇烈燃燒,鋪天蓋地就要燎遍他的心野。
霍斯聽到陶岫好聽的聲音堅定地響起來,鐘聲一樣激蕩在他的靈魂里:“不后悔。”
第55章
沉默一會兒后,陶岫的心情平復下來,他平靜又溫和地道:“之后的事情呢?我想繼續看。”
霍斯溫柔地注視了青年很久,最終還是將手指貼在了青年額上,陶岫彎了眼眸道了聲:“多謝。”
接著他毫不猶豫地閉上了眼睛……
…
那只蟲子直接通過手臂躲(鉆)進了方子青的大腦,它控制著這個人類潛入了那棟別墅,它躲在陰影里興奮地窺探著那團即將到達一間臥室的最亮的光芒:那里是整座山唯一還沒被覆蓋的地方,而那團光芒……就是神明靈魂的本體……
剛剛誕生的、還處在脆弱狀態的神明的靈魂……而且還是和它最契合的【空間】力量,多么適合被它吞噬……吞噬掉神明的靈魂和力量,它就是新的神……
無數尖銳的腹足自方子青的身體里破出、帶出無數新孵化的蟲子蟲卵,它們密密麻麻迅速覆蓋著那些綠色的火焰,以這棟別墅為核心,貪婪地向所有被火焰覆蓋的地方蔓延、迅速啃噬著這些蒼綠色的力量……
其實蟲子也明白,它在進行一場豪賭。低緯度的生命直接對上高緯度的生命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低緯度的生命甚至對高緯度的存在無法認知。
就像一個蟻穴的螞蟻族群,它們對【強大】與【攻擊】的所有想象是族群中保衛群體的兵蟻,那些兵蟻有著及其發達的上顎和分泌毒汁的顎管,它們是族群中最強大的存在,可以擊退敵人保護家園。
但人類甚至不必認識到那些螞蟻的差別,他們無意識抬腳就能將任何一種螞蟻碾死。哪怕是人類中最弱小的兒童,只要他能拿起一杯開水,就能將整個蟻穴的螞蟻殺死。一個青少年如果擁有液態金屬或者石膏,就能毫不費力地得到一個蟻穴的模型——而他們甚至不是為了生存,只是為了觀察和取樂。
而螞蟻直到死都對此一無所知。
這就是維度之間天塹一般的恐怖差異。
所以,蟲子認為自己不必自不量力地去認知那個靈魂,它只要多咬對方幾口多吃掉一些力量就足夠了……
它不知道祂的回擊方式可怕到什么程度,但哪怕只有一只蟲子吃到一口力量之后逃出去,它就贏了!哪怕沒有蟲子跑出去,只要有它留在實驗室的孩子們在,它就能無數次復活!
但是,讓蟲子感到無比不解的是……吞噬那些力量進行得比它想象中還要順利,無數次它覺得自己和子民們的身體要被隔著鴻溝般維度的浩瀚力量撐得爆炸,卻又詭異地維持了形態得以繼續吸收著……
而那個蒼綠的靈魂沒有反擊、也沒有逃走……祂只是努力向最后一間臥室蔓延著自己的力量,卻因為自己的力量突然開始大片大片地流失而無法動彈……
空間地震已經開始了,別的被綠色火焰覆蓋的地方都因為那些綠色火焰而變得安全,只有那間臥室很快就要被波及,那團最亮的綠色光芒似乎很著急,卻像一只被咬住了咽喉的羔羊那樣無力地僵在原地、任人宰割。
蟲子開始感到好奇:祂明明有那樣強大的力量,為什么現在又表現得那樣弱小可欺,絲毫不反擊呢?
其實它剛剛就有些奇怪,為什么另一個世界剛誕生不久的神明要來插手人類世界這渺小的一座山間發生的空間地震?
突然,它想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性:難道是因為祂在保護這些人類?
祂的【空間】力量太過強大,連消弭這些空間地震祂都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使用過多力量對這里造成傷害,那么,如果把這種力量用作【攻擊】——哪怕是【掙扎】這種最微小程度的消極攻擊,這座城市會不會頃刻傾覆?
用人類的詞匯說,這叫投鼠忌器。
而為了努力救下最后一個人,祂甚至不選擇逃走,只是拼命努力著!
真不敢想象,強大高貴的神明竟然可以為了如此渺小的人類像現在這樣一動也不敢動地任它宰割!
躲在方子青大腦中的蟲子終于體會到方子青那種瘋狂的興奮,它拼命制造出更多的子民,幾近瘋狂地吞噬著那些純凈的力量……
……
它幾乎吃掉了祂所有的力量,還想接著吞噬祂的靈魂,卻猛然發現,它和神明之間那種天塹般的維度差又重新出現了……它和它所有的子民甚至都無法接近那個靈魂本體……
而在那間臥室的空間地震發生后,那個蒼綠的靈魂輕盈地墜下房頂,突然消失了。
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蟲子卻覺得它在世界上所有的同類都在同時恐懼得顫栗……仿佛下一瞬就會全都化作齏粉、被徹底抹除存在……
但到底什么都沒發生。
只有人類世界尖銳的警笛聲此時響了起來——詭異的蟲子突然漫山遍野地出現,附近的住戶自然早就報了警。
再加上那間臥室突然坍塌,這里也突然混亂起來。
蟲子剛剛得到力量,需要摸索和消化,它不想太早被人類打擾,于是它并未繼續尋找祂,利用剛剛得到的空間力量帶著所有的蟲子回到了地下實驗室。
……
回到那間實驗室后,蟲子和它的子民們離開了方子青的身體,方子青依舊保持了自我,卻因為蟲子的細胞已經開始在體內繁殖而不再算是人類。
他發現了一件再驚悚不過的事情:他和蟲王離開的這段時間,那些留在地下實驗室的蟲子因為食欲開始暴動……短短時間里,它們吃掉了這棟大廈所有的員工……
整座大廈到處是蠕動的蟲子和人類的殘骸,簡直和人間煉獄沒什么兩樣。
它們狡猾地將自己渺小的空間力量聚集起來,每進入一個地方,就將那一方小小的空間陷入和外界的隔離狀態,它們隔絕了那些人類的提醒和求救,等到啃噬完里面絕望的人類,它們就再去下一個空間,吃到最后,那棟大樓陷入了徹底的寂靜里,竟然沒有一個人類逃出來。
即使冷血沒人性如方子青,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跑到廁所嘔吐,人類的本能讓他下意識恐懼:死了這么多人,絕對會引來最高級別的調查——血腥味這么重,說不定隔壁樓已經報警了!
那只大腦進化得越來越接近人類的蟲王卻告訴他,不必擔心,它會使用自己得到的新力量規避人類的打擾……
接著,它利用新得到的空間力量,將整座大廈翻轉到地下,將這座大廈整個變作了人類無法探測的只屬于它的繁殖空間……
只是它和方子青發現,它的身體每次使用力量時,總會有部分身體破損,黑色的體|液會伴隨力量的使用像【黑雨】一樣傾瀉而下,就好像……它的身體本就不能承受這些本就不屬于它的力量……只是一旦有身體破損,它無數的子民便會前仆后繼為它補好身體,于是它便并未在意這個小小的缺陷。
幾天后,它還是用這樣的力量在地下空間輕而易舉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通道,那個世界正處于深度休眠期,到處是一片可怖的黑暗。
它知道自己無法承受那個世界里最至高無上的神的哪怕一次注視,因此只敢直接去到那些普通神明沉睡的密閉空間。
只是即使是那個世界里最普通的神明,它和它的子民在祂們面前依舊渺小得就像真正的蟲子,在它小心翼翼地偷走祂們那些外溢的星星點點的力量時,祂們甚至都沒有感知到它們的存在——就像人類不會在意一粒灰塵沾上身體。
它再一次對之前輕易地得到了【空間】力量感到一種危險的違和,卻又因為得到了力量而自滿膨脹,并未將那些違和放在心上。
蟲王從新偷到的力量是【抹除存在】,它用這種力量在人類世界做了實驗。
它試著將這座大廈和里面所有被蟲子吃掉的人類在人類世界中【抹除】了存在。在這個過程中,方子青為了實驗新能力的準度,也為了報復喬棟,建議蟲王僅僅保留喬棟對這件事的記憶。
實驗看似成功讓蟲王更加興奮,它開始利用【空間】力量,從更多沉睡的神明那里偷取祂們外溢的力量……
又過了幾天,它已經因為吞吃了過多人類的身體、神明的力量與人工智能,進化到了新的維度:它開始徹底停止食用人類,轉為使用人類。
它要使用那些人類為自己偷取更多神明們的外溢力量……就像螞蟻會放牧蚜蟲為自己獲取更高級的食物。
已經接受了蟲王的改造、將大腦與心臟移植到蟲王身體的方子青提出,他們可以制作一個【游戲】,挑選出【玩家】去往那個世界為他們偷取力量……
而方子青認為,人類惡的潛力比善的潛力更大,他認為人類世界中的罪犯可以更高效地為他們工作,而為了最大程度激發他們的積極性,要制定出一個騙局……比如告訴他們,他們可以得到一個愿望……
于是蟲王利用人工智能鎖定了人類電子系統中最窮兇極惡的罪犯,它利用【空間】的力量將聲音傳送進犯人們的【腦空間】,在獲取了他們的同意后,將他們拖入了地下空間。
在最初,蟲王還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會有一部分犯人死于與空間地震死狀類似的空間擠壓;方子青也發現,有部分人類似乎對蟲子的細胞和體|液|過敏,他們似乎看不到【黑雨】。
有了【玩家】后,方子青利用蟲王不斷繁殖出的蟲子做出了【手環】——【手環】與人體結合后,【手環】的大腦會游離到人類的腦中,像芯片一樣徹底控制人類,又可以為蟲王源源不斷地傳送他們從神明那里偷取的外溢力量。
而這些犯人經過【手環】的改造,已經徹底脫離了人類的范疇,他們變得和那些蟲子一樣,可以在祂們的世界如微塵一般生存——只是他們和那些蟲子一樣,依舊不能注視那個世界里最至高無上的邪神。
隨著一批批犯人被蟲王送入那個世界,方子青逐漸為【玩家】制定出系統的壓榨規則,也設定出一個個【副本】。那些犯人開始頻繁進出另一個世界,他們哪怕僅僅是待在那里,都會通過手環為蟲王偷取力量……
……
隨著時間流逝,地下整座倒轉的大廈全都變作了蟲王身體的一部分,后來的玩家所在的大廳實質上就是在它的體內。
這時它判斷,人類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它【學習】的地方,它開始想要徹底吞噬自己體內方子青的大腦、心臟和意志……
將方子青的意志吞噬得幾乎只剩殘渣后,蟲王開始想要通過鏈接人類電子系統中更深更廣的部分,獲取更多符合標準的【玩家】信息,以得到更多【玩家】供它驅使,這需要大量數據升級他們體內人工智能的部分……
于是它威脅誘惑了人類世界一個創辦科技公司并研發了最新的人工智能模型的人類精英,要求他通過公司產品非法收集人類世界的海量信息并傳送給它。
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并準備報警……出于報復,蟲王利用力量交換了那個人類和他貪婪又富有野心的司機的人生。
那個人類變成了受制于人的司機,當初的司機成楊則搖身一變變成了科技公司的新貴老板,他并未在意這種詭異的轉換是如何發生的,只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蟲王的要求,并且通過從它那里獲取的零星信息,開始研究【游戲】和【玩家】,像當初的方子青一樣,他也想要通過某種力量做世界的主宰……
……
而在整個【游戲】系統變得完備的過程中,蟲王從來沒有忘記當初那個蒼綠的靈魂,它依舊想徹底吞掉祂,獲得更大的力量。
通過之前那次經歷,它把祂定位為無害的【E級副本】,不斷派遣玩家尋找對方,直到有一天,它相繼從新來的玩家李行與吳非身上感知到了祂的力量,它將吳非派到了現實世界尋找祂……
通過吳非定位到祂的那一天,蟲王向人類世界傳送玩家時,身體破損到幾乎斷裂,那天晚上,A市下了一場巨大的黑雨……所幸人類世界正常的大雨稀釋了那些細胞,黑雨沒有對普通人造成危害……
可惜沒有一個玩家能為它殺死祂并帶回祂的身體……
在感知到陶岫的孩子出生時,即使再畏懼陪在陶岫身邊的祂們世界的主宰,蟲王也不計代價地往現實世界里傳送了成百上千的高級玩家,試圖得到那個孩子——因為當初那場豪賭賭贏得到了無數收益,它便想豪賭第二次……
……
陶岫驀然睜開眼睛,蒼綠的瞳仁里滿是涼意。
他看向霍斯,聲音難得冷得嚇人:“那個沾了無數人命的怪物,目標是小星星?”
“完全不用擔心,親愛的,”霍斯的大手撫上青年的太陽穴,輕輕按摩著,他道:“我發誓,那群卑賤的蟲子連【注視】我們的孩子都無法做到。”
突然,他不知感受到什么,微微轉身深深地看了雜物間一眼,接著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般把青年攬進懷里,道:“寶貝,你一定累了,睡個午覺休息下吧。那兩個家伙過一會兒就帶著小星星回來了。等你醒來就能看到他。”
陶岫若有所思看了霍斯一眼,點了點頭:實在太多信息了,他必須休息下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好,以最好的樣子面對他的孩子。
或許是因為霍斯揉著他的太陽穴很舒服,陶岫眼皮越來越沉,他幾乎沒來得及上床,便倒在男人肩頭安心地睡去。
霍斯輕輕吻了下青年的額角,接著將對方穩穩攔腰抱起,走向雜物間的門。
那間臥室的窗簾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拉上,整個房間都浸在一種令人安心的漆黑里,霍斯溫柔地將青年安置在床上,他吻了下對方濃密的眼睫,聲音輕而深情:“寶貝,我很快回來。”
接著,他離開了這間臥室,來到了空間巨大的書房。
書房角落放著一顆詭異又面目模糊的人頭——那正是方子青的,是那對兄妹新拿到的蟲子身體部位。
霍斯嫌棄又鄙夷地注視了它一眼,即使霍斯刻意控制,那顆人頭還是承受不住他的注視,半顆硬生生化作了齏粉,最后殘留的方子青的一絲意志在剩下的半顆人頭里因為無法承受的痛苦而無聲地哀嚎。
霍斯都不想,他只是大步來到了窗邊,用力扯開了窗簾,冰冷地注視著庭院的天空: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張開了一只巨大的、可怖的、猩紅的眼睛。猩紅的瞳仁幾乎要把庭院的整個天空填滿。
霍斯的聲音冰冷至極:“你最好不要太過分。敢在他面前現身,即使你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也會殺了你。”
【規則】的聲音冷漠無情,帶著某種詭異的空靈:【我只是想看看他長大的樣子。就像你當初看他靈魂的樣子。】
【而且,除非那些身體全部回到你的脊椎,否則你現在只能壓制我,而不是徹底地壓制我,更不是殺死我。】
霍斯危險地瞇了瞇眸子,霎時間整個天空都在震顫。
……
書房對面的臥室里,美麗的青年卻睡得香甜而無夢。
第56章
【規則】很快因為剛剛的震動消失,霍斯面上卻依舊滿是冷意。
他轉過身,冷漠又不耐地看向角落里那顆痛苦又無聲哀嚎著的人頭。
他其實隱瞞陶岫的事情不算少。
比如,眼前這個人類和那只蟲子還利用青年的力量卡住了那次撞擊,因為蟲子濫用了力量,導致兩個世界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已經開始融合很久了,現在那道薄薄的界限將很快被打破,所以陶岫會在那棟別墅直接看到另一個世界。
如果融合徹底發生,高維的世界只會吞噬掉低維的世界。
他其實可以直接將兩個世界分離,但他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在這個過程中,人類世界一定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所以他才不得不把這些惡心的蟲子身體帶回書房,做一種對人類世界無害的【空間分離劑】。
畢竟,如果不是為了這一天,【規則】也不會在25年前任由可鄙的蟲子偷走陶岫的力量。
陶岫剛剛出生時整個世界都在深度沉睡,他是黑暗中唯一活躍的亮光。
兩個世界撞擊時,高維世界的智慧生物如果沒有沉睡,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每個角落的美麗風景。
直到現在霍斯都在懷疑,是不是就是在那個最孤獨的時刻,那個綠色的小光團喜歡上了陪伴自己的人類世界,他后來才會為了那個世界付出那么多。
……
他和陶岫第一次在那間客廳見面時就立刻看出了是誰偷走了青年的力量,所以那時他其實有些生氣:這么虔誠又努力地供奉著他的小仆人怎么可以被別人欺負?
所以當天晚上,他因為不想回去對門動手腳,陶岫打開門時,門后的空間包括了所謂的【玩家大廳】。
那時他就想打個響指,拿回青年的力量后讓那些蟲子立刻消失。
但他抬起手的一瞬,沉睡期借走他【探知未來】力量的【規則】很突然地提醒了他,要他看那樣做了之后的未來:
蟲子消失,陶岫重新得到了力量。但兩個世界那時已經融合,陶岫為了分離它們的同時保護人類,用自己的靈魂做了空間分離劑。
因為有陶岫的靈魂做緩沖,兩個世界終于完成了撞擊,安全地徹底分離。
祂們的世界繼續隨著星系軌道運行,與人類世界愈行愈遠。可那個青年卻被留在億萬光年之外的人類世界孤獨地長眠。
……
霍斯不認為自己那時已經深愛對方,他卻對這種結果分外生氣,于是他從青年身后覆上了對方的手背,用力關上了門。
后來,在和青年的相處中,他也想過別的辦法:比如第一次嘗試是,回到撞擊開始發生的30年前,將那些蟲子連存在本身都徹底抹殺。
但是,天然具有空間與吞噬人工智能兩種力量的生物會誕生的成因是兩個世界的撞擊,他就算徹底抹殺那些蟲子,還是會有別的具有那兩種力量的生物誕生。
許多事情依舊會一如既往發生。
霍斯的第二次嘗試是,試圖抹殺另一個變量:那個打開了蟲子進化按鈕、叫方子青的人類。
他卻依然失敗了。
【規則】再次出現讓他看到:一個貪婪愚蠢的方子青消失,還會有和方子青一樣的人類出現,甚至會比方子青做得還要過分。那個世界永遠不缺少貪婪愚蠢又傲慢的人。
第三次嘗試,霍斯來到了25年前,隱身站在陶家別墅的花園里等待著那個綠色的光團出現,他會在小家伙消弭空間地震救人時,殺死會偷走祂力量的人類和蟲子。之后,他會把小光團送回他們的世界藏起來,讓他好好地在故鄉長大。
他還會再好好教訓下拿走了他一部分力量卻不好好保護同類的【規則】——休息期里,祂們都在沉睡,可【規則】沒有靈魂、沒有實體,只有意志,自然永遠清醒。
每次沉睡前,【規則】都會借走霍斯的一部分力量,以保護那些在休息期里誕生的同類。
可這次,【規則】竟然如此失職,它放走了陶岫,放任那只蟲子偷走了陶岫的力量。
可正要出手時,25年前與25年后的【規則】空靈詭異的聲音同時在他腦海中響起來:【我暫時得到你的力量,做出的決定自然帶著你的意志的影響。】
【是我在阻止你,還是你在阻止你,亦或是我們在共同阻止你呢?】
【霍斯大人,你要明白,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同類,我永遠無法違背這樣的天性。】所以永遠不會背叛、傷害同類。它的任何行為都是為了保護同類。
霍斯聞言臉色冷得嚇人,卻無法反駁——因為,【規則】說得都是事實。
于是,他通過【規則】看到了他這樣做后陶岫的第三種未來:
蟲王和方子青被殺死后,那個小光團確實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可是,留在實驗室的那部分蟲子中,會產生新的蟲王,它們會把人類世界弄得到處都是空間地震,無數人會死去。
那個小光團會再次來到人類世界,祂會消弭所有的空間地震。祂還打算替人類解決那些蟲子:為了不傷害這個世界,祂不會攻擊,祂會將自己的靈魂變作空間容器,將那些蟲子永遠困死在漆黑冰冷的地下。
……
在這個未來中還有個分叉,霍斯殺死蟲王的同時也殺死了留在實驗室中所有的蟲子,但是,兩個世界的撞擊依舊在進行,一批野生蟲子滅亡后,又會有新的一批蟲子誕生,人類、蟲子、陶岫還是會進入相似的循環。
……
看完這些后,霍斯垂在身下的手第一次緊緊握住了拳。
蒼綠的火焰已經在腳下生氣蓬勃地燃燒,霍斯知道,25年前的小家伙兒已經來了……
而被蟲子寄生的方子青就卑鄙地蟄伏在暗影里……
【規則】冰冷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還有一種方法是,改變他的本性。霍斯大人,你知道的,你要做到這點非常簡單。他會失去感情卻永遠安全。】
【但你會那樣做嗎?】
霍斯的聲音冰冷至極:“閉嘴。”
【規則】:【所以我根據你的力量與你留在我這里的一縷意志的指示選擇了最后一種方法。】
【那就是:如果那個小家伙不管在何種情境下做出的決定都是為了保護人類使用所有力量(甚至去死),那么把力量寄放在那只蟲子那里,等它成長到一定地步可以用作拯救人類世界原料的時候,就讓它帶著那些力量替小家伙去死,不是很合適么?】
它的聲音性高傲得像在審判犯人:【霍斯大人,您不覺得,這是最適合那些蟲子的結局嗎?】
【再次強調,這是小家伙做出選擇后本來就會發生的事情,我并未干涉他的人生,我只是選擇袖手旁觀,不做任何行動。】
【所以這一次對人類來說犧牲最小的未來,實質上是小家伙完全靠自己的力量選擇與這次的選擇促成的(雖然祂本人并不清楚)——只要,您也不對過去插手。】
霍斯臉色黑得嚇人,【規則】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被徹底撕碎:“滾。”
此時無數蟲子已經在啃噬那些蒼綠的力量,25年前的【規則】果然袖手旁觀并未阻止……
那些蟲子無法承受那樣浩瀚強大的力量,卻因為同樣具備【空間】的力量達到了詭異危險的平衡,它的身體最終如【規則】所愿,變成了承載祂力量的容器。只是,它的身體表面看起來沒問題,實際上已經分崩離析,它日后每使用一次偷來的力量,身體還是會被力量撐破……
無數蟲子依舊在飛快地吞噬吸取那團光芒的力量,霍斯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中清晰地翻涌著無數戾氣,他的手抬起無數次,最終卻到底沒有插手……
……
最后,他以最溫柔的姿態接住了那個從房頂墜落的綠色光團。
即使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祂依舊溫暖得像雛鳥。
只是霍斯甚至還沒來得及用手指輕輕碰碰祂,那個光團便掙扎著跳下了霍斯的掌心,去到了那間已經有老人抽泣聲傳來的坍塌的臥室。
人類看不見的溫暖光團焦急地跳躍在那具年輕男性的尸體上試著救他,那個叫陶琛的人類卻已經失去了生息。
隱去身形的霍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那一幕。
【規則】:【霍斯大人,您現在體會到,強大也是一種束縛了嗎?】
太過強大的存在是無法拯救太過弱小的存在的,因為天塹一般的維度差,最強者無論再如何控制力量,再微小的“拯救”的力量施加到弱小者身上也會變成一種可怕的傷害。
所以它和霍斯都因為強大而無法完全無害地消弭這場空間地震,也無法救那個人類。
可那團光芒使用力量時卻可以做到那么溫柔。祂雖然沒能救下那個人類,卻徹底消弭了這座山的空間地震,救了許多別的人類。
從這個角度來看,祂是祂們之中多么特別的存在啊!
……
那時的霍斯在25年前看了很久很久。
他看到那個蒼綠的靈魂悄悄跳進了那個老奶奶的口袋,即使她無法看到祂,祂也那樣努力地抱著她的手指安慰。
他看到那對老人搬了新家,獨子死了他們再也無心公司事務,便每天麻木地生活,再一起發呆。
那團光芒總是跳躍在他們的肩頭,努力又笨拙地安慰著他們。
有一天,老爺爺突然說,他好像又看到了螢火蟲,又好像沒有,老奶奶也沒看到,她卻像那天在花園里一樣,往桌上放了一碟干凈的清水。
她怔怔笑了:“陶琛還沒能看到螢火蟲呢……”
老爺爺拍著她的手背啞著嗓子道:“雅妍,咱們說好了啊……只消沉這么幾天,然后,咱倆余生還是要好好過。這樣才對得起琛琛。”
老奶奶眼眶立刻紅了,面上卻浮出個笑:“哎。我知道。”
那個蒼綠的光團在他們相握的手上溫柔地跳躍……
……
又過了段時間,蟲子使用偷來的力量卡住了兩個世界的撞擊,它不斷從人類世界拖走玩家,又不斷將玩家傳送到祂們的世界,卻又無法做到很好控制那些力量,溢出的強大力量導致兩個世界開始緩慢融合。
普通人類暫時無法進入另一個世界,也并不知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但是,維度的漸漸重合卻讓人類變得可以【看見】祂們的存在——比如,如果祂們來到人類世界,或是人類去到祂們的世界,人類都可以【看到】祂們。
在這個過程中,那個蒼綠的光團越來越心疼那兩個溫柔的人類老人,祂也越來越黏人。
在被【看見】之前,祂選擇了擁有人類的身體——祂們這樣的存在本就是先誕生靈魂,再用靈魂慢慢滋養出自己想要的身體。
祂非常認真努力地生長出了人類的血肉,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人類嬰兒。
當家門口響起嬰兒的哭聲時,兩位老人開門看到那個孩子的一瞬,便有種異樣的溫暖與熟悉,他們沒怎么猶豫就收養了他,不久后帶他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們把那個孩子養得很好。
只不過,高維的靈魂去適應一具低維的身體要受很多苦,那個孩子失去了大半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學習能力與感知能力也都是滯后的。
可即使如此,他依舊成長得很好很好……
……
書房里,沉浸在回憶里的霍斯此時已經用那個頭顱做好了一瓶【空間分離劑】。
他隨手將明天要用的這個瓶子丟進抽屜,無情地喚來一只不著家的狗,啟動了它的清潔模式,將戴過的白手套丟進狗嘴里徹底絞碎。
接著他洗了整整三遍手,又換了套衣服,才走向那間臥室。
陶岫已經醒來了,一覺之后,他的精神恢復大半。
此時他正半坐在床上,敲著平板不知在做什么。
已經回來的陶星星累得在陶岫手邊的搖籃床里甜甜睡著了,小小的嘴巴微張,吐著小泡泡。竺和小八則在客廳看電視。
一片安寧靜好的午后氛圍。
霍斯坐到床邊就嗅到青年身上溫暖好聞的氣息,他溫柔地看著對方:“親愛的,你在做什么?”
陶岫一怔,抬起頭朝男人露出個明媚美麗的笑:“準備工作的事情。明天剛好周一,我打算帶陶星星去植物園上班。”
成運已經被特別行動局帶走了,他在家沒什么要做的事情了。
而就算需要時間與精力消化那么多從霍斯那里得知的詭異信息,班也還是要上的。
哪怕世界明天毀滅,他也要在毀滅的前一天好好愛他的親人朋友愛人,不浪費一分一秒地好好生活——這就是他的人生信條。
想到什么,陶岫問道:“你今天的工作都做好了?”
霍斯優雅地點點頭。
陶岫挑了眉:“明天什么工作計劃?”如果工作不沉,他可以把霍斯抓去植物園做勞動力,閉園那么久了唉,重新開園第一天工作還挺多的。
霍斯:“明天我要外出一趟,然后……”他看向窗簾的方向瞇了瞇眸子:“去回收一些愚蠢的身體部位。”即使無法殺死對方,他至少要先把那個敢惦記陶岫的該死的【規則】狠狠揍上一頓。
陶岫有點遺憾地點點頭,繼續敲著平板里的文檔:“好吧。祝我們明天都工作順利。”
霍斯喜歡看陶岫做任何事情的樣子,即使青年在聚精會神地工作不和他說話,他也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很久。
他看著這樣生動的青年,想到剛剛的回憶,他突然有點不解地問道:“寶貝,你為什么會那樣喜歡人類?”
陶岫再次抬頭:“?”
他失笑道:“你突然這樣問,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啊,我大部分人生的自我認知本來就是人類——”
頓了下,他眨了眨蒼綠的眼睛,回憶道:“啊我想到了。雖然不知道這樣回答合不合適,但我小時候一直在做一個夢。”
“我夢到,”青年的聲音溫柔至極:“我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團,孤零零地懸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其實那種黑暗不討厭,很溫暖,只是孤零零聽起來挺可憐對吧,但那時……另一個絢爛廣闊的世界整個朝我奔來。無數人們交織出的無數人生像萬花筒一樣在我眼前展開。它們感染著我,塑造著我。”
陶岫歪了頭看向男人,蒼綠的眼眸閃閃發亮:“霍斯,那實在太美麗了。”
沉默半晌,霍斯低低地笑開,他俯身親了口青年,聲音低沉悅耳:“我知道了。”
第57章
第二天,陶岫帶著陶星星和小八上班,霍斯用了瞬移送他們。
奇遇植物園有段時間不營業了,許多老顧客非常想念,即使是在工作日,這天也迎來了客流量的小高峰。
陶岫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小八就在嬰兒房里陪陶星星玩。
那個房間是陶岫關掉植物園前親手布置的,它由休息室改造,到處鋪滿了柔軟厚實適合嬰兒膚質的地毯,家具被移走了所以空間很大,屋子里沒有任何尖尖角角的東西,哪怕是窗臺的邊棱,都被細心地包上了厚絨布。
這間屋子現在到處都是可愛的玩偶與風鈴,天花板現在已經變成天藍色的,上頭畫滿了可愛的星星,連吊燈都被改造成了童稚又可愛的樣子。
地上有頂小小的帳篷,里面鋪了舒適的床鋪,上面還放了陶星星最喜歡的玩偶。
陶星星現在雖然還不會走路,卻已經學會爬了,一看到那頂帳篷他便開心地爬了進去。他笑得甜甜的,抱著他的玩偶小伙伴在帳篷里探索著。
小八蹲在帳篷前,一邊看著陶星星一邊好奇地念著帳篷門上小小牌子上的字:“小星星的秘密基地……”
陶星星聽到小八的聲音,將小腦袋探出門外,眨巴著大眼睛張開嘴咿咿呀呀說著什么,聲音稚嫩好聽,他很想問什么是秘密基地,卻因為剛出生不久還不會說話。
小八溫柔地笑了下,道:“秘密基地就是,小陶哥哥給小星星準備的專屬房間哦,小星星開心和難過的時候都可以躲進去。”
陶星星眨巴了下大眼睛,他歪了頭,一個意識便像小花一樣在小八腦海中綻開:“我也可以送給媽咪一個秘密基地嗎?”
小八一怔,甜甜笑開:“可以哦。我帶小星星去做秘密基地~小陶哥哥一定會很開心的。”
陶岫不止給小星星準備了禮物,也給她準備了閱讀角和玩具角,玩具角里有一套新的積木玩具。
說罷她便抱起陶星星往屋子里開闊的空間走去——那里方便搭積木。
……
“阿嚏”
陶岫此時正在二樓的草莓大棚里檢查冬季的保溫系統,順便種一些草莓苗,他起身摸了下鼻尖,看向樓下辦公室的方向:是小星星想他了么?
他看了下手表:還有三十分鐘就是喂小星星喝奶粉的時間,剛好夠他種完這些草莓苗。
正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在陶岫身后,下一瞬,徐染秋溫和的聲音響起來:“這里的草莓棚在A市很有名,在因為那份鮮花供應合同來這里找你前,我就聽同事說過很多次了。”
“雖然沒看到草莓,但在冬天看著這些翠綠的草莓苗,也會讓人心情很好。”
陶岫一怔,轉過身來,面上浮出個驚訝又溫和的微笑:“徐秘書?”
上次見到徐秘書還是在他家里,那時,徐秘書偷偷將一個高級玩家帶回了家,想殺了對方為自己父母報仇……
那時他失血很多,即使陶星星為他治好了外傷,應該也要養很久。
想到這里,他關切地問道:“你身體還好嗎?”
徐染秋眸子里沁出些許暖意,他搖了搖頭:“謝謝關心,住了幾天院,我已經沒事了。”
接著,他下定決心一般,向陶岫認認真真鞠了一躬,腰幾乎要折到九十度,他道:“喬總說,多虧你及時趕到,我才得救……陶老板,真的謝謝你。”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務必對我說。”
其實,不知為什么,他已經對那天發生的事情沒有過于清晰的印象了,但是,他卻總覺得,陶岫為他做得比喬總描述得還要更多……
在這個人們關系快節奏而原子化的社會里,這樣的善意是最珍貴而難以報答的,其實他有些手足無措地不知怎么去回報陶岫……
陶岫一驚,連忙把人扶起來:“沒關系的,我給喬氏供花的時候也是一直在麻煩你呀。”
他本來想說,朋友之間也不必計較這么多,只是看著徐秘書此時的神情,話到嘴邊卻改了主意。
陶岫歪了頭,面上笑意純凈又璀璨:“我確實遇到了點難事想請你幫忙。”
徐秘書忙道:“你說。”
陶岫:“你周末的時候一般有什么事情嗎?”
徐染秋一怔,搖了搖頭:“除了必要的應酬和朋友之間的交往,我都是在家休息。”他是個孤兒,本來就沒有太多社交關系。
陶岫:“那你方便抽一天時間過來這里幫忙嗎?幫我引導一下客人就好,周末人流量大,我有時會忙不過來。”
“我本來定好了一個員工,但他現在大概率在處自己的事情,暫時無法入職。”
“你能過來的話,就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徐染秋怔怔看著陶岫:為什么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連他在盡量掩飾的不想虧欠的心情都能照顧得溫柔……
徐染秋終于釋然地笑開,他朝陶岫伸出手,道:“我當然愿意。不管是作為臨時員工,還是作為朋友,我都非常樂意來到這里幫忙。”
“老板,以后請多指教。”
陶岫利落地握住了那只手,他彎了眼眸:“請多指教。”
……
徐染秋離開后,陶岫看了下表:剛好到了要喂陶星星奶粉的時間。他便干脆把種草莓苗的事情安排到下午。
他很快下樓回到辦公室,換下工作服洗干凈手后,他推開了里面的嬰兒室的門。
踏進去第一步后他驀然睜大了眼睛:
只見房子中心位置原本空蕩蕩的地毯上,立著一個可愛的積木小房子。
那是個很可愛的房子,里面有不少間屋子,每間屋子里有一盞用星星形狀糖果做的燈,外頭甚至帶了一個小庭院。
陶星星已經學會半坐起來,他正坐在小八旁邊,伸著小短胳膊把變出的一捧可愛小花遞給小八,要她幫忙把它們放進庭院里擺出可愛的形狀。
陶星星的手邊還放著一張印滿星星的可愛手賬紙,上面有他用印泥認認真真印下的小小手印,小八似乎還在上面寫了什么字。
……
回過神來陶岫上前一把把陶星星抱起來,眉梢滿是溫柔的笑意:“你們怎么想起用積木搭房子啦?”
小八把小花放進庭院里,才開心地看向青年:“是小星星送給小陶哥哥的禮物哦~都是小星星搭的,我只是幫忙放了花花寫了字~”
說著她舉起地上那張可愛的紙片,上面寫著“給媽咪的秘密基地”四個字,字的旁邊是陶星星的小手印,意思是他的簽名。
陶岫一怔,失笑道:“送我的?”
陶星星已經開心地伸出短短的胳膊抱住了陶岫的脖頸,他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歪了頭看著青年,“啪嘰”一口親在對方的臉頰上。
陶岫覺得自己的心都化了,他點了點小朋友的鼻尖,問道:“怎么想起送我……嗯,秘密基地?”
一道稚嫩的意識甜而輕盈地在陶岫腦海中綻開:“媽咪送了星星秘密基地,星星也要送媽咪~”
“星星剛剛看到、未來爸爸會惹媽咪生氣~媽咪不想爸爸的時候,就可以帶星星躲進去哦~”
“有媽咪和星星的房間,有小八姐姐和廚子哥哥的房間~”
“星星還做了小鎖子,爸爸和狗狗、都進不來哦~”
陶岫沉默半晌,終于沒忍住笑出聲:“.…噗嗤”
爸爸和狗不許入內什么的……真想看看霍斯聽到這句話的表情。
……
分離完今天需要分離的空間此時正在某個地方粗暴地吞噬身體部位的某人(?):“……阿嚏”
第58章
陶星星喝完奶粉就睡著了,陶岫將他安置好,正要再看著他睡一會兒,有人敲響了外面辦公室的玻璃窗。他將陶星星拜托給小八,自己放輕動作起身向外走去。
辦公室的玻璃窗外,站著周河和一個縮頭縮腦抱著雙肩包的年輕人。
陶岫一怔,打開門走了出去。
周河朝他一笑:“又見面了,陶岫。”
陶岫眨了下眼:“有什么事嗎?”
周河指了下自己身后戰戰兢兢的年輕人:“是他找你有事。”
陶岫:“?”這人好像是……張樂?他應該是和林枚一批來現實世界攻略他的玩家。
他和張樂唯一的交集就是對方跟蹤過他來著,然后他把人送進了派出所,再之后,他成了特別行動局安排進游戲的線人。
他能找自己什么事?
陶岫雖然對有過入室行竊前科又跟蹤過自己的人沒什么好感,但看在周河的面上,還是禮貌地朝對方打了招呼:“你好?”
張樂深吸一口氣大步來到陶岫面前,深深朝對方鞠了一躬,大聲道:“大哥當初跟蹤你真的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救救我啊!我愿意認您為我唯一的大哥我什么都愿意為您做!只要您救我我上刀山下火海二話不說!”
陶岫:“.…?”他怎么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只是公共場合對方的行為實在太讓人尷尬了,已經有顧客悄悄往這里看了。
陶岫摸了摸鼻尖,有點無奈地道:“總之,辦公室不是很方便請你們進來,你們先跟我來休息角。聲音也請小聲些,不然會影響客人。”說罷便往一個方向走去。
張樂正要再分辨什么,周河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后領,涼涼道:“請人幫忙就要有請人幫忙的態度。”說著便輕輕輕松拽著他跟上了陶岫。
到了休息角,張樂抱著手里的包慫慫地坐在一邊,周河替他開了口,道:“你知道的,這家伙的能力是【意識探取】,我們那邊收的玩家每周都要接受一次,包括林枚。”
“這家伙從林枚的意識中得知你幫他擺脫了手環的控制,所以想請你幫忙。”
“當然,陶岫,幫與不幫都出于你自己的意志,我們會尊重你。”
陶岫認真思索一瞬,問道:“他的罪行過追溯期了么?”
周河一怔,搖了搖頭。
陶岫這才溫和地道:“那我可以幫他。”
周河輕笑一聲,道:“很符合我對你的解——不過,不是現在,他現在要繼續作為線人進出游戲幫助我們獲取信息,等到一切結束,我會再帶他來找你。再之后,他會接受法律的制裁。”
陶岫:“好。”頓了下,他突然想起不久前離去的徐染秋,他問道;“我能問下從徐染秋家里帶走的那個玩家的現狀嗎?”
那個玩家當年伙同同伙,入室搶劫害死了徐染秋的父母。
周河倒也沒有隱瞞,道:“我們利用張樂從他那里獲得的信息是,當年那間監舍失蹤的重刑犯大部分都是副本開荒者,都在里面死狀很慘,存活到最后的只有他一個。現在,他因為每天都陷入極度恐懼里,自己拼命折磨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陶岫點了點頭,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周河倒是并未在意,他肘了肘在一旁瑟瑟縮縮的張樂,道:“你不是有東西要給陶岫嗎?拿出來吧。”
張樂忙將手里的背包遞給青年,道:“這、這是我在大廳撿到的!我知道最近住在希望酒店里的副本核心一直在進出玩家大廳狩獵這些!我覺得可能有用就偷偷包起來給你帶來了!”雖然不知道那兩個核心拿這些做什么,但畢竟陶岫也是【E】級副本核心啊,說不定會喜歡這些呢!
他要多在陶岫面前刷好感度,才能像林枚一樣早點得救!
陶岫一怔:一筒一萬收集的東西……應該是霍斯要他們收集的。
他思索一瞬,打開了包,接著瞳孔一縮:包里有十幾個手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子,每一個瓶子里都裝著……長著白色皮膚的黑色碎肉。
張樂:“最近大廳非常不穩定嘛,那兩個核心最近一個月經常大搖大擺地進去搞破壞,然后帶走幾塊屏幕或者挖走幾塊肉做成的墻壁……”而在玩家眼中幾乎無所不能的主系統竟然對這種入侵束手無策。
他們玩家很早就知道那個銀白的大廳不對勁,尤其是墻壁,完全是軟的,摸不出什么質感,就像……它是活的一樣。但他們一直不知道、或者不敢想那到底是什么。
直到那兩個核心進去大肆破壞,不久前還從墻壁里挖出一顆人頭帶走,他們才知道……大廳真的是活的……
那些黑色的洞每次都會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填上修補好,但最近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所以他才有機會從黑洞偷走一些碎肉來討好陶岫。
陶岫看了半晌,才利落地收好,他先是對周河道:“你們沒碰這些吧?”
周河一笑:“我們局沒那么沒人性也沒那么傻。”
這些東西和那些手環不同,可是從最核心的玩家大廳帶出來的,蔣周雖然嚴苛,但也不會拿手下的命去換取信息。
因為這些對他們基本無用,又是那位霍斯大人一直在收集的,他們才任由張樂把這些交給陶岫。就當是賣那位大人一個人情。
陶岫這才放下心來,他看向張樂:“我收下了,多謝。”
張樂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看到那些碎肉竟然真的被核心收下了,想到什么他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對陶岫道:“那、那什么,現在大廳多,連主系統對我們的控制其實都放松不少。”比如主系統逼他們進副本的頻率都變少了。
“我、我其實能說服不少玩家去偷這些碎肉的,都可以給大哥您帶回來,您看您之后也能幫他們搞掉腦子里的東西嗎?”
周河一聽,挑了眉道:“你還挺講義氣?”
張樂倒是很坦率,他嘟囔道:“當然不是白幫他們,他們得給我牽線的中介費,我也不黑,每人收個三百塊。我、我那時偷的錢不多也不少,離開游戲之后要坐幾年牢的嘛,我總要為自己坐牢出來的日子想想啊,我幫那些玩家牽完線,他們給我點錢也是應該的啊 ,沒有就打借條。這樣我坐牢出來后至少有點錢過日子啊……”
周河說了句“你腦子還挺活”,接著看向陶岫,他若有所思道:“霍斯先生收集這些,是和那份協議有關系嗎?”
陶岫聳聳肩,坦然道:“他沒告訴我,但我想是的。”這應該就是霍斯解決【游戲】的麻煩用到的必須之物。
周河:“那你想答應他的交易嗎?”
陶岫彎了眼眸笑了:“為什么不呢?”雖然不好說這些碎肉能幫到霍斯什么程度,但,能早點結束那些蟲子對這個世界的傷害就是好事。
他要付出的代價只是透支下自己而已,非常劃算。
周河感慨地輕拍了下陶岫的肩,才對張樂道:“你可以做這件事。后面我會負責帶你把那些東西交給陶先生。”
張樂連忙點點頭。
周河這才示意他現在離開這里到外面車上等,張樂很聽話地起身離開了。
等到張樂走后,周河才對陶岫道:“我這次來,還想和你同步下成楊父子的信息。”
陶岫:“你說。”
周河:“我們先查了成運,他和【游戲】關系不大,但他公司問題很大,觸犯法律,我們已經將他移交給有關部門了。”
“至于成楊,我們對他做過身體檢查,可以確認,他是人類,并不是玩家。他公司成立的過程非常違和,但確實查不出什么問題。關于【游戲】,我們審問他時,他自己的說法是從一個神秘人那里得知。他的產品一直在向那個神秘人提供數據,但我們也查不到那個神秘人的任何信息,成楊被捕后也再也聯系不到他。”
“從神秘人那里得知零星【游戲】相關信息后,他把一個因為七天時間到了死在外面的玩家尸體偷回了家,想要做人體實驗得到力量,他本來已經打算向家里的阿姨保安下手了,所幸我們去的及時,他們都沒事。”
一直在認真聽著的陶岫聞言松了口氣:“那就好。”沒有更多普通人卷進去,真的太好了……
“不過,”說到這周河眉頭微微皺起來,百思不得其解地道:“倒是成運的那個司機,有點奇怪。他學計算機的,本科研究所博士讀的全是名校,大大小小的獎項和經歷讓人眼花繚亂,這樣的人竟然會去給成運那種人當司機?”
陶岫立刻想到從霍斯那里得到的信息:蟲子用并不完備的能力交換了成楊和那個司機的人生……那也是個很無辜不幸的人……
只是,蟲子和方子青當初用了【抹除】的能力抹除了方子青和那家生物醫藥公司的存在,就算他對周河他們說了這件事,說不定也無濟于事:【抹除】之物的意思是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不存在,在人們的記憶里也不存在,人怎么可能記住這樣一種事物呢?
但蟲子的力量總是有缺陷,大概率會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想到這,陶岫看向周河,蒼綠的眼眸堅定而澄澈:“你們可以去查【方子青】嗎?”
周河一怔,疑惑地問道:“什么?”
陶岫:“你們或許該去查所有叫【方子青】的人。”
雖然和蟲子狼狽為奸的方子青“不存在”,但這個世界上同名的人太多了,查得多了,總會發現消失的那個【方子青】因為蟲子能力缺陷留下的線索。
周河思索一瞬,立刻起身:“我這就去向上司反饋信息。陶岫,多謝你。”
陶岫彎了眼眸:“不客氣。我該做的。”
周河朝他笑笑,大步離開了植物園。
……
陶岫把那個裝了瓶子的背包小心地安置在辦公室的保險柜里,凈過手后才進了那間休息室改造成的嬰兒房。
陶星星在小帳篷里吮著小小的手指,睡得很香,小八坐在帳篷外一邊看著陶星星睡覺,一邊翻一本繪本。
陶岫放輕動作在帳篷邊坐下來,他溫柔地看向小八,輕聲道:“謝謝你哦,這兩天一直麻煩你和竺了。”
“等霍斯稍微閑下來,我會讓他來幫忙。”
小八甜甜笑了:“我們很喜歡小陶哥哥和小星星。而且,”說著她看向帳篷里的嬰兒:“小星星真的好乖呀。”
陶岫也隨著女孩兒的視線看向裹著小毯子睡得香甜的陶星星,蒼綠的眸子里滿是柔軟:“啊。”他的小朋友真的好可愛好乖呀……
二樓的草莓苗插好后,剩下的時間他都可以用來陪小朋友……
……
陶星星一覺醒來已經夕陽西下,朦朦朧朧睜開那雙大眼睛時,他湛紅的瞳仁里便映入了青年溫柔的笑臉。
陶星星立刻甜甜的笑了,朝陶岫伸出兩只短短的小胳膊。
陶岫立刻穩穩地把他抱起來,彎了眼眸道:“我們下班回家了哦~”
陶星星咿咿呀呀吐著泡泡:和媽咪一起肥家!
陶岫被逗得笑意更甚,他單肩背著那個書包,另一只手穩穩抱著陶星星,帶著小八打車回到了家。
……
溫馨的家里,竺已經準備好了香噴噴的飯菜,甚至買了一束花插在桌上的花瓶里。
小八去幫竺端那些飯菜,陶岫便抱著陶星星去雜物間里的嬰兒車,他打算先喂好陶星星再吃晚飯。
那間臥室靜悄悄的,依舊浸在那種奇異的冷香里,陶岫把小嬰兒輕輕放進嬰兒車里,接著便開始沖奶粉。
陶星星朝他笑著,稚嫩輕盈的意識不斷在他腦海里甜甜又依戀地叫著“媽咪”,陶岫溫柔地安撫著對方:“我在。馬上就可以吃飯飯啦。”
正在這時,這間臥室本來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高大俊美的男人踏了進來,陶岫再自然不過地看向他:“回來了?我給你帶了東西哦。”
男人卻像之前幾次一樣停在門邊,冰冷又傲慢地看過來,他的聲音富有磁性而冷漠:“你是新來的男仆?有什么膽子私自進入我的房間?”
陶岫一怔,眨了下眼:又來?
可能因為次數有點多了,他現在對此已經無感。他從床頭撈起一個魔方,熟練利落地丟過去,挑了眉道:“先冷靜十分鐘?”
霍斯震驚地看著手里的廉價玩意兒:“大膽,你竟敢——”
只是話音未落,他自己的手竟然就自動動了起來——就好像,他已經這么做了很多次!
該死的,這個男仆難道對他使用能力了嗎?
但怎么可能!沒有誰的能力會對他起效!
明明很生氣,霍斯拼魔方時卻下意識非常認真。
陶岫看著男人抽抽嘴角,干脆不再會他,他把陶星星抱起來喂沖好的奶粉。
陶星星吃得很香,一邊分出視線看那個魚唇的爸爸:爸爸、壞,不記得媽咪真的太過分了!
陶岫倒是不知道小嬰兒的想法,他只是動作溫柔地繼續喂他吃東西。
……
十分鐘后,一只根骨分明的大手伸到他面前,寬闊的掌心里是一個已經拼好的魔方。
陶岫看著那個魔方,眨了眨眼。
下一瞬,男人低沉傲慢的聲音在他頭頂響了起來,他命令一般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么?”
陶岫抱著陶星星瞳孔一縮:“.…?”
第59章
沉默半晌,陶岫回過神來,他并未會男人手里的魔方,只是先將陶星星安置好,接著伸手貼上男人的額頭,有些擔憂地問道:“身體沒事吧?有什么地方難受嗎?”
是這次吞噬身體部位出什么問題了么?
霍斯瞳孔一縮:這個仆人竟敢碰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直接觸碰他!
他猩紅的瞳仁冰冷又驚疑不定,他本該立刻把這個失禮的仆人的手狠狠拂下去。
可是,那只白皙柔軟的手的觸感如此清晰,他的身體就像被蠱惑了一般,根本無法動作。
尤其是對上那雙蒼綠色的眼睛時,他的心臟會不受控地“砰砰”過速跳動起來……
直到最后,他也只能盯著那雙眼睛用力握住了那個魔方,色厲內荏地憋出一句:“仆人,我命令你不許碰我。現在立刻離開我的房間。”
陶岫聞言一怔,回過神來他瞇了瞇眸子,利落地放下手,挑了眉道:“看來身體是沒問題了。”
霍斯幾乎不受控地接話:“我——”
陶岫卻已經去翻床頭柜自帶的抽屜,他很快從里面找到一份合同,懟到了霍斯面前。
那是霍斯和特別行動局簽下的合同。
陶岫指著合同最末尾的簽字和手印:“認得出來吧,這是你簽下的哦,即使你暫時不記得了,也要繼續履行合約。”
說罷他“啪”地一聲把合同拍在床上,接著放輕動作抱起陶星星,和霍斯擦肩而過,大步走向門外。
霍斯的心臟驀然涌起一種慌亂的鈍痛,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抬起,就要覆上青年的肩頭,陶岫卻抽抽嘴角一把拍開,他轉身涼涼看向驚疑不定的俊美男人,微微一笑:“既然不想我們在,那你就自己住吧。”
話落后,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毫不留情地甩上了門。
霍斯瞳孔一縮,整個人一動不動地僵在那里,他的大腦中一片激烈的混亂,幾條深藍的觸手自他的脊椎處破出,癡迷地追著青年的氣味向門的方向探去。
正在這時,門再次被打開,深藍的觸手動作一頓,就見陶岫利落地把一個背包丟了進來,美麗的蒼綠眼睛瞪得像貓眼一樣圓,他話里難得帶著刺:“你履約需要的東西,偉大的邪神大人。不要忘了明天還有工作。”
說罷“啪”地一聲,再次合上了門。
霍斯:“……”這個仆人如此沒有禮貌,他明明應該懲罰他并辭退他,但……
為什么他會覺得青年這樣的時刻珍貴而……無比可愛……
還有那個孩子……為什么他也感到無比親切……
心臟幾乎全都被那個青年和那個孩子填滿,霍斯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接著拿起剛剛被青年丟下的紙質合同——即使對此毫無興趣,他也在不自覺地遵循青年的命令.
剛剛的背包被丟進來還未落地已經被一條觸手使用力量轉移到書房——霍斯從來不喜歡任何外來的存在進入自己的臥室。
霍斯不耐地審視著手里那份合同,視線注視那個簽名和手印的一瞬,他便立刻知曉了這份合同的內容——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此時有些混亂,還沒消化完那些身體和身體部位攜帶的無比浩瀚的意識,但是,他無法想象到底出于什么由,他才會簽下這樣一份對他來說無比麻煩的合同。
要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不能直接用力量的麻煩的修補工作,現在他竟然允諾了那些螞蟻一份比修補更加麻煩的手動分離工作?
既然給出了允諾,他就會履行。即使,只是想象了一下工作內容他都想立刻撕掉這份討厭的合同。
混亂前的他腦子被那些愚蠢的身體部位啃了?
他抽抽嘴角,把那些正悄咪咪試著離開他探往門的方向的愚蠢觸手狠狠塞進身體,接著大步走向書房——不止身體,他連意識都在被青年束縛!
青年只是說了句“不要忘了明天還有工作”,他現在就得去書房做空間分離劑!
那個特別沒有禮貌的仆人到底給他施了什么魔法?!
……
此時的客廳,陶岫和小八、竺一起吃完晚飯后便去洗漱。
洗漱完成后,他拿出了備用的褥子和被子,在客廳鋪了厚實暄軟的地鋪,小八和竺互相看了一眼:“?”
霍斯大人又做錯事了嗎?
陶岫倒是沒有提霍斯的事情,他只是穿著舒適的睡衣坐在床鋪上,把陶星星抱在懷里,彎了眼眸看他們:“今天要來個地鋪之夜嗎?”
現在還是冬天,窗外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黑暗的夜色里到處都是寒風呼嘯的聲音。
但屋子里開了地暖,明亮溫馨又暖和,因為餐桌上擺了鮮花和水果,房間里到處彌漫著好聞的香氣。
這樣的氛圍分外想和親人朋友在一起,也分外讓人眷戀。
陶岫想,可惜那三只狗狗都離開那間臥室不知去哪里玩了,不然它們也可以參與進來。
小八和竺聞言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們立刻把犯錯的上司甩到了九霄云外,異口同聲地道了聲“好!”后,便各自去主臥的柜子搬自己的床鋪。
這個年齡的小嬰兒需要充足的睡眠,陶星星其實已經有點困了,卻還是眷戀地偎依在陶岫懷里朝他吐泡泡。
一道稚嫩的意識在陶岫腦海中綻開:“媽咪、生爸爸氣了嗎?沒關系,星星會陪著媽咪~”
陶岫心里軟軟,他眨了下眼,溫柔地看著懷里可愛的嬰兒,道:“也算不上生氣。”畢竟,霍斯自己也不想發生這種意外。
如果非要說生氣的點的話應該在于:霍斯之前告訴過他,一次性吞掉大部分身體部位,才會出現更長時間的錯亂和卡殼。霍斯明明知道這一點,為什么還要這么做讓他擔心呢?
但是……他也明白,有時候意外就是不可避免啊,也不能怪霍斯。
所以,他就一點都不生氣啦。
只不過聽到霍斯那些話時,還是有些不習慣,所以就決定今晚干脆在外面住。
陶岫輕輕點了下陶星星稚嫩的小鼻子,彎了眼眸溫柔又堅定地道:“放心吧小星星,我們不會有事的。”
陶星星笑得甜甜的,“吧唧”一口親在了青年臉上。
……
這時,小八與竺已經風風火火抱著自己的被子出來了,他們分別把床鋪鋪在了陶岫兩側,接著舒舒服服躺了進去。
窗外依舊寒風呼嘯,房間里更加暖和溫馨,大燈很快關掉,只亮了兩盞溫馨的小夜燈。
陶星星偎依在陶岫的懷里,他有些興奮地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上輕盈的光影,從棉被中伸出小小的手向著那些光影比劃,就好像在經歷冒險之夜。
陶岫知道他白天睡得多,現在又沒那么晚,便隨他去了。
小八也有些激動地道:“好像在露營呀。”只不過電視劇里大家露營時都在帳篷睡覺唉。
陶岫:“還沒帶你們去露營過,等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這邊的森林公園露營吧,晚上可以看星星哦。”頓了下,他笑著道:“或者也可以去另一個世界,說實話,我對那里還一點都不熟悉。”
小八:“好~”
竺:“老板,你和老大還好吧?”
陶岫:“讓你們擔心啦。沒事的。”霍斯總會想起來。
竺這才放下心來:“那我明天給你們做我學來的新菜!啊以后等那些家伙都醒了,我不做管家可以去開家飯店,為他們提供人類世界的飯菜,一定能賺不少錢!”
陶岫笑了下:“不錯的想法哦。”
小八本想問,小陶哥哥更想在哪邊的世界生活呢,只是看到天花板的一瞬,她的眼睛驀然亮了起來,驚喜地指著天花板的拐角處道:“你們看,那里有小魚唉!”
陶岫一怔,向那里看去:只見那些輕盈的光影此時已經化作了一條條可愛的小魚,它們仿佛有生命般,在天花板和墻壁上四處游移,從墻壁掉落下來時,便化作了光做成的六角形雪花,輕盈地消逝在半空中。
整個場景美麗得不可思議。
陶岫似有所覺地向懷里看去,果然看到陶星星可愛的小手正對著那些光比劃……
一道輕盈稚嫩的意識在三人的腦海中響起:“冬天噠禮物~”
小八和竺:“哇……”
陶岫啞然失笑,他抱緊陶星星,幸福地閉上了眼睛:“你好棒啊,小星星。”
…
無數光影做成的雪花與小魚中,他們緩緩閉上了眼睛,進入了令人安心的夢眠……
…
第二天,睡得很好的陶岫準時睜開了眼睛,他先是查看了下小嬰兒:陶星星在他懷里睡得安心又香甜,連綿軟的臉蛋都紅撲撲的。
兩邊的小八和竺也還在睡夢中。
陶岫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地抽開自己的手半坐起來,正要把小朋友抱進嬰兒車再先去洗漱,那間雜物間的門卻在此時“咔嚓”一聲打開。
馥郁奇異的冷香霎時間盈滿了整個屋子。
高大俊美的男人氣勢十足地踏了出來,臂間挽著一件昂貴的西裝。
他站在門前,不滿地掃了眼小八和竺,接著傲慢地俯視著陶岫:“仆人,我不允許你和這些家伙混在一起。”
陶岫一臉莫名其妙:“.…哈?”
霍斯猩紅的眼珠里滿是連自己不清楚的占有欲,錯亂狀態下只用本能說話:“我昨天已經完成了工作,今天也會繼續工作。所以你——”
陶岫干脆抱臂看向他,眸子里帶著點溫柔的調笑:“所以我什么?”
霍斯看了眼自己臂間的西裝,智像被拽回來一點點,他盯著他,命令道:“所以你現在應該履行你的職責,為我穿衣。”
陶岫:“.…”
第60章
陶岫一臉無語,他動作輕柔地抱起陶星星,將他安置在霍斯身邊的移動嬰兒車里,接著他舒展了下身體,邊往洗手間走邊吐槽道:“成年人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穿。”
霍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仆人竟然敢——
陶岫走到洗手間門口轉過身:“對了,你看著點小星星哦,等我出來再去工作。”
霍斯冷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話音未落,他瞳孔一縮:有什么柔軟稚嫩的東西拉住了他的手指。他驀地向下看去:
離開陶岫懷抱的小嬰兒已經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向霍斯,他伸出小手牽住了男人的食指。
一道輕盈稚嫩的意識在霍斯的腦海中綻開:“不要、惹媽咪生氣,不然、星星就不喜歡你了。”
霍斯身體一僵,他看著那個可愛柔軟的嬰兒,微微皺了眉,問道:“你是他的孩子?”
陶星星歪了頭,乖巧地眨巴著大眼睛,咿咿呀呀吐出一個泡泡:是吖,他當然是媽咪的孩子~
霍斯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只屬于他的仆人怎么可以有別人的孩子。
但是不知為何,他根本無法討厭眼前的嬰兒,甚至…….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不可自控的保護欲……
這到底怎么回事?
嬰兒車里的陶星星這時已經朝霍斯伸出了兩只小短胳膊要抱抱。
霍斯最討厭肢體接觸和柔軟脆弱的事物,他現在明明應該打個響指把這個麻煩又脆弱的嬰兒變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他卻不受控地俯身,將陶星星穩穩抱進了懷里。
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俊美的男人冷著臉,和懷里的孩子大眼瞪小眼,被陶岫把孩子天性保護得非常好的陶星星有恃無恐地朝霍斯的臉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半晌,霍斯忍無可忍地命令:“把你的爪子拿下去。”
陶星星從來沒被這么兇過,他可愛的小臉兒就要失落地垮下去——
霍斯抽抽嘴角,吐出句:“繼續捏,也不是不行。”
陶星星臉上的失落一掃而空,紅眼睛重新亮起來,繼續和有趣的失憶爸爸互動著,得寸進尺地去抓霍斯的頭發。
霍斯:“.…”
悄悄醒來看了全程的竺和小八在這種修羅場里繼續裝睡。
……
陶岫很快洗漱好出來,看到霍斯時噗嗤笑出了聲:高大俊美的男人此時懷里抱著一個可愛的嬰兒,看起來還挺搭。
只是男人的黑發被陶星星用玩偶的綁帶扎了個小揪揪,那條綁帶甚至還打了個蝴蝶結。
霍斯臉黑得徹底,卻還是站在原地抱著陶星星任由對方動作。
一看到陶岫出來,陶星星便立刻放下了“玩具”,朝陶岫無比依戀地伸出胳膊,想讓他抱。
陶岫因著眼前一幕眉眼里滿是笑意,他看了一會兒,才上前幾步把陶星星接了過來,邊道:“你去工作吧,我們等下打車去上班。”
他已經把考駕照和買車提上日程,有了小朋友之后,還是有輛車比較方便。
霍斯只是專注地注視著青年和他懷里的孩子,半晌,他眉目間氤氳出一縷冷意,問道:“讓你有孩子又拋棄你們的那個混蛋男人,是誰?”
因為被拋棄了,才來做他的仆人么?
既然做了他的仆人,那么他也可以幫他養孩子,而且他至少可以幫他們把那個混蛋男人給殺——
立刻想象到對方在腦補什么的陶岫:“噗嗤”
他抱著陶星星,一臉好笑地看著霍斯,道:“對啊,那個混蛋男人是誰呢?”
“不過其實他也不算太混蛋。”陶岫蒼綠的眼珠直視著霍斯冰冷可怖的猩紅瞳仁,認真又輕描淡寫道:“我很愛他。”
霍斯瞳孔猛然微縮,心臟不受控地劇烈跳動起來。
陶岫卻只掃了眼已經醒了卻不得不裝睡的竺和小八,有點無奈地對霍斯道:“拜托你快去工作吧。”不走的話,小八和竺根本不敢起床。
他們今天還有各自的工作要做的!
霍斯抿著唇看著這個執迷不悟地愛著渣男的漂亮青年半晌,才生氣地拎著昂貴的西裝外套大步離去——甚至連瞬移都忘記使
用。
陶岫看著男人的身影無奈地抽抽嘴角:真想知道霍斯恢復記憶后想起這一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