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選修課去鼠行不行……
大學選修課,
是“大學牲們選擇修煉摸魚技術的課”的簡稱。
選得好,坐著美滋滋混學分;
選得不好,掛科比喝水還容易。
“朕也要去?”皇帝哥龍顏大不悅。
湯圓躺贏, 窩在床上舒舒服服道:“網課是只有手速快的王者才配擁有的待遇。”
鳳肖換了身黑體恤運動褲, 即使再簡約的搭配,被他一穿也格外亮眼。
他帶著不情不愿的龍胤出了寢室門。
“我再跟你交代一次,”鳳肖念叨:“咱倆選修的不是同一門,所以要去不同的地方上課。選修課只需要上一個半小時,你不要做出格的行為, 不要打引人注目。”
龍胤:“嘖。”
鳳肖好想揍他。
龍胤賞了他一個眼神, 漫不經心道:“君子六藝, 朕樣樣精通, 汝還是多反思自己吧。說吧, 朕上的是什么課?”
鳳肖微笑:“安塞腰鼓。”
龍胤臉上緩緩浮現個疑惑的表情。
“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安塞腰鼓,古代也有的安塞腰鼓。”鳳肖心平氣和,大仇以報, 愉悅莞爾道:“裹著頭巾, 鼓槌揮舞著紅緞帶,以飽滿的熱情打鼓的那個。陛下,六藝還教安塞腰鼓啊?”
“放肆!朕才不去!”龍胤怒道。
“您不去也得去。”鳳肖無所謂地聳聳肩。
誰讓當時龍尹睡過頭了只能選到這。
“汝上什么課?”
“我啊,去上您的六藝之一的射箭。”鳳肖故意拖長了尾音,就是要氣龍胤似的。
龍胤俊美的臉上陰惻惻:“朕要換課,朕才不去跳安塞腰鼓!”
鳳肖無奈地打開手機:“好好好,我看看還有什么課沒報滿。”
貓咪絕育實踐課,
最快的爬樹技巧課,
香菜馴服味蕾實踐課。
鳳肖閑閑道:“你選哪個?”
龍胤的臉更陰沉了。
等到了教室龍胤才醒悟:朕不去上課就好了啊, 朕為什么要來!
他扯下鼓帶直直往外走,卻被老師叫住。
“何事?”龍胤皺眉道。
教安塞腰鼓的女老師欣賞道:“同學,你個子高身段好,站到前面當領鼓吧。”
同學們紛紛鼓掌以示歡迎,用清澈又善良的目光注視著龍胤。
龍胤本是沉著臉,但在掌聲中嘴角又止不住上勾,罷了輕咳兩聲道:“呵,算你們走運。”
然后重新挎好鼓帶,心想著朕給這群凡夫俗子開開眼就走,最多一盞茶時間,絕不多留。
*
射箭課其實不是S大選修課內容。
只是大學生運動會來臨,學校先內部挑一批氣質好形象佳的優秀學生們當門面。
射箭大家大多都是第一次接觸,鳳肖正垂眼觀察著弓弦,只聽“嗖”的一聲,在大家的驚呼下,有一人射了靶心。
鳳肖瞇了瞇眼,這人怎么如此眼熟。
那人凡爾賽道:“第一次嘗試,老鐵們獻丑哈。”
聽這熟悉的聲音鳳肖才想起來,這不是在體育部非要單挑自己,結果以丟人退場的狗蛋同學嘛。
鳳肖不是看不慣人裝叉,他只是單純認真地評價道:“確實獻丑了。”
狗蛋本想裝看不見鳳肖,這下又惱火起來:“怎么哪里都有你!我不信你連射箭都比我強,我都已經十環了看你怎么著!”
鳳肖眨眨眼,用行動答復了狗蛋——
他挺直腰背拉開弓弦,單眼瞄準靶心,等待一個時機。
露天訓練場中天空湛藍,身著純黑短袖的青年身姿頎長,清俊的眉眼中總有種仙風道骨的清冷,這種脫俗感最讓狗蛋看不慣。
一陣風拂過,鳳肖倏然松手,離弦之箭勢不可擋——橡膠制成的箭頭直接打掉了狗蛋的那一根箭,像是彈掉一只螞蟻似的那么容易,隨后穩穩地停在靶心。
“首先你拉弦姿勢都不對,射出去的弓箭自然沒力氣,更別談其他的了。”鳳肖瞥向狗蛋,朝他友好地假笑。
亦是老師都不可思議,鳳肖只是謙虛道運氣好,氣得狗蛋的臉更菜了。
不過鳳肖可沒功夫顧其他,下課后先一步趕去了皇帝哥教室。
他有些擔心龍胤這廝臭脾氣,誰知會不會一氣之下跟老師起沖突什么的。
鳳肖還未走到安塞腰鼓教室,就聽見一陣勁爆的電吉他伴隨著臺詞:“捶!捶!捶!捶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有力的鼓點震得地板都震動。
狂野的DJ和歡騰的氣氛,鳳肖心道壞了,搞不好皇帝哥早就翹課走人了,那龍尹的學分也完了。
于是他抱著試試找人的念頭朝窗戶里望去,誰知直接把他雷個外焦里嫩——皇帝哥就站在第一排領舞。
“后面的是廢物嗎,連這點力氣都沒有?給朕舞起來!”龍胤頗為嫌棄。
喜慶的大紅飄帶,土味的DJ,與皇帝哥狂妄不可一世的舞姿,簡直比安塞腰鼓還安塞腰鼓。
“我們課代表龍同學很棒哦,動作很到位!”老師熱情高漲地揮舞著雙臂:“來大家一起唱!”
“捶!捶!捶!捶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全班齊聲高呼,鼓聲雷動,氣氛堪比迪廳。
獨樹一幟的龍胤依舊冷著臉,卻誠實地舞動著他張狂的身姿,仿佛全世界的安塞腰鼓都要跪下稱他為王。
鳳肖已經石化,耳畔縈繞著忘情了沒命了。
*
選修課結束,美好的周末即將來臨。
龍胤已經恩準了鳳肖每次都要來找他吃飯,這次竟然主動要求吃古董羹,食堂的雞肉吃夠了。
鳳肖現在一看他臉就想笑,努力壓嘴角:“你選修課怎么樣?”
龍胤淡淡道:“無趣,朕在后排觀摩。朕可是堂堂天子,怎會又蹦又跳?”
鳳肖忍笑忍出內傷,肩膀直抖:“我看你當大學生也是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龍胤:“……”
按照前兩次穿越頻率來說,一周一次,龍尹也快回來了。
這周跟皇帝哥相處得還行,至少他沒跟神經病似的發瘋。
鳳肖暫且把他列入“正常人”的范疇。
晚飯后龍胤要在公園里散步消食,鳳肖怕龍尹隨時回來,便也陪著他。
外人眼里只是兩個悠閑的大學生散步罷了,然而二人都似乎漫不經心,鳳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的預感。
走著走著,龍胤緩緩出聲:“他叫‘龍尹’是吧?”
鳳肖怔了一下,隨后嗯道。
“跟朕名字像,容貌像,雖然還是朕更相貌堂堂些,不過也是緣分一場。”龍胤仰頭看著月色。
“你想表達什么?”鳳肖心底異樣。
公園呈一個上坡的假山狀,越往上面走人約少,飯點時壓根兒沒動靜。
龍胤停住腳步,回眸淺笑:“他對你重要嗎?”
“廢話。”鳳肖也駐足,盯著他的眼睛:“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朋友。”龍胤似在回味著這兩個字,眼中閃過戲謔:“你當真關切這個‘朋友’。”
四月天氣多變,吹來的夜風攜著水霧,朦朧在鳳肖臉上時他如夢初醒:他們已經到了山頂。
遠處的路燈閃了閃,周圍空曠無人,龍胤像是把自己催眠似的。
“該回去了。”鳳肖皺眉警惕道。
龍胤瞇了瞇眼睛,黑框鏡片后的瞳孔渾濁,似乎泛上來絲血意。
細雨中,搖晃的樹枝鬼魅起舞,龍胤笑說:“那如果你死了,龍尹是不是很傷心啊?”
鳳肖后退一步,脊背發涼,死死地盯著他:“你要做什么?”
這一周的相處讓自己對他放松了戒備,看來這才是龍胤的目的。
他一個沒有良心的暴君,自己竟還跟他獨處,真蠢!
鳳肖在心中懊悔。
龍胤置若罔聞,沒有上前一步對鳳肖動手的趨勢,反而偏著頭輕笑:“那如果死的人是龍尹,你會傷心嗎?”
“!!!”
鳳肖好似反應過來了什么,瞳孔驟縮。
只見眼前那個穿著黑衛衣的青年笑瞇瞇地翻過跨欄,朝假山下毫不猶豫地倒去。
“不要——”
鳳肖想都沒想跨過欄桿飛撲,一手死死地拽住了黑衛衣袖口,然而慣性重力連帶著他也差點滑下山坡。
幸好鳳肖另一只手拼命攥住了下方欄桿。
這就導致兩人都掛在懸空的山坡邊,只靠著鳳肖單手的拉力勉強沒摔下去。
鳳肖青筋爆出,咬牙:“你別亂動!”
龍胤還在說風涼話:“朋友能做到這個地步?”
“閉嘴!我拉你慢慢上去——嘶!”一個尖銳的石頭劃破鳳肖手背,他差點松了手。
龍胤拿著石頭尖,平靜道:“朕放你條生路,你松手吧。”
鳳肖忍著拉力的劇痛,恨意要將龍胤千刀萬剮:“你死了無所謂,但你現在占用的是我發小的身體!”
“難纏。”龍胤嘆息,再次舉高了石頭尖。
剛巧額上的汗珠辣住了鳳肖的視線,他心下驚慌。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迷迷糊糊的:“鳳肖?”
龍尹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忽然被懸空的感覺嚇到清醒:“鳳肖我們怎么在跳山!等等,鳳、鳳肖?”
蜿蜒的鮮血從鳳肖手背一直蔓延到二人緊緊相扣的指縫中,龍尹渾身發涼,瞳孔縮成一個點:“鳳肖?”
“別亂動!”鳳肖臉色發白,汗珠染濕了濃黑的眉眼,唯有那雙眼睛血紅。
他用此生最惡毒的話罵道:“你敢死我就殺了你!”
第32章 兄弟跟你死同穴 兄弟抱一下
鳳肖和他那中看不中用的發小龍尹。
都說人是會變的, 但沒想到會變得這么多。
小時候的鳳肖是個軟軟糯糯害羞傲嬌的洛麗塔小團子,
小龍尹是那個穿著背心短褲摸爬滾打一身泥的孩子王。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
龍尹成了瓶底眼鏡不善與人打交道的死宅,
反而鳳肖情商高又會應酬, 善于與各類型的人接觸。
兩人應該是兩個圈子互不接觸的人,
龍尹無法共情鳳肖天天給學生會老師打工,
鳳肖也不能理解龍尹怎么一睡就能睡一天。
偏偏這兩人,成了對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鳳肖你別救我了,”龍尹欲哭無淚:“算我倒霉, 讓我摔下去吧, 應該不會死。”
“混賬!”鳳肖怒罵, 青筋從太陽穴一直凸到脖子。
龍尹知道鳳肖快接近極限了, 兩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全靠鳳肖單個臂力支撐。
實際也確實如此。
拉扯感的劇痛漸漸化成麻木, 鳳肖甚至感覺胳膊脫臼了。
兩人的手心都是冷汗,龍尹的身體往下滑了一厘米,又被鳳肖死死攥住。
粗重的喘氣和遠方主干道上汽車的鳴笛混為一起,鳳肖眼前漸漸模糊, 攥著欄桿的手心滑膩。
“不許…死。”鼻頭酸疼, 淚水上涌,他徹底看不清了。
他們有可能要死了,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有可能是川流不息的馬路,有可能是怪石嶙峋的谷底,或者是冷冰冰的江水。
耳畔翁鳴,龍尹好像說了什么,但他聽不清也看不清了。
好不甘心,
龍尹你個混蛋,竟然跟你死一起……
終于, 他堅持到極限了。
泛青麻木的五指徹底從欄桿滑脫,鳳肖感到自己身體失重下墜,眼前都開始走馬燈了。
誰知在下墜的過程中被啥玩意兒緊緊抱在懷中,后腦勺和脖頸還被一雙手護住。
鳳肖死前最后一次清醒,看見自家發小也是被淚水模糊的一張臉。
龍尹哭道:“對不起鳳肖,我……”
“duang~~~”
二人:“?”
什么奇怪的音效!
“duang~duang~”
龍尹遺言還沒說完就被啥彈了起來,鳳肖也是,身下軟乎乎的。
他們在這個東西上抱著翻了幾個跟頭,然后面面相覷。
身后傳來老板生氣的斥責:“誰啊沒交錢就上去了!我剛充起來的充氣城堡,一人五十!”
兩人毫發無損。
原來黑漆漆的樹葉下面,是兒童樂園。
**
“……”
“……”
“走嗎,還是再坐一會?”
“坐一個小時了,要不走吧。”
“行。”
龍尹剛站起來直接就跪下,鳳肖想扶他但自己腿腳也發軟,兩人撲通跪了面對面。
“撲哧——”
不知誰先笑出聲,兩人都莫名其妙笑了起來,差點死翹翹的陰霾一掃而空。
路過的人奇怪地瞅著這倆神經病,跪著又哭又笑。
鳳肖收住淚水,鐵面無情:“別哭了,丑。”
他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坐回剛才的長椅上。
龍尹用袖口擦擦眼淚,抬頭發現鳳肖眼睛里還有水光,眼部周圍一片薄紅。
他沒頭沒腦地來了句:“鳳肖,你哭起來真好看,楚楚動人的。”
鳳肖毫不客氣地捶他一個暴栗。
也算是緩過來了。
兩人實在沒力氣,龍尹叫了個外賣送藥和繃帶,暫且坐在原地歇一會兒。
皇帝哥當真惡毒,鳳肖手背上的傷口看著就疼,只要輕微拉扯就會出血。
龍尹心疼地看著他手:“真不是人啊狗皇帝!你手還在發涼啊。”
雖然不懂前后兩句有什么關聯,但下一秒鳳肖臉被沖回血色,只見龍尹抬著他手心,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衛衣里放。
“你、你干什么?”鳳肖舌頭打結,雙目圓睜。
“你手這么涼,當然是給你暖手啊。”龍尹理所應當道,說罷還昂昂下巴示意鳳肖將另一只手給他。
鳳肖眼皮痙攣。
還好是在晚上光線昏暗,他本人已經從頭紅到腳了,耳垂熱得發燙。
然鬼使神差地,他也將另一只手遞給了龍尹。
龍尹將他兩只手都塞到自己衛衣下面,還小心翼翼地護著他傷口。
“…謝謝。”
“謝啥,你救了我的命我應該謝你。”龍尹大大咧咧道:“如果不是你多拽我一會兒,我掉下來時充氣城堡還沒好,估計真要死翹翹了。鳳肖,咱倆現在真成過命的兄弟了。”
最后一句話像一盆冷水似的,鳳肖臉紅頓時消下去大半兒。
呵呵,兄弟。
耳畔仿佛回響起龍遙說的話:“你就甘心當他一輩子朋~友~啊~”
鳳肖在心中默默給龍尹記上一筆。
*
外賣和繃帶到了。
龍尹是個戴眼鏡依舊看不清的瞎子,給鳳肖綁繃帶時恨不得整張臉貼到他手背上,呼出來的鼻息弄得鳳肖心煩意亂,一把將手扯回來:“我自己來。”
說罷高速效率地完成了包扎。
吃飽喝足,血糖補充成功,大腦開始運轉。
“你先說,發生了啥事。”鳳肖踢他。
龍尹嘆了口長長長的氣,精神萎靡,耷拉著:“鳳肖,我被欺騙了。”
“咋?”
“鳳十一是個壞人。”
鳳肖掀掀眼皮:“就和我長得一樣的那個侍衛?”
龍尹痛心疾首:“我是看他和你長得一樣才信任他,我無條件信任他,結果他背刺我!小伙子長得人畜無害的下手竟然這么歹毒嗷!他差點嘎了我!!!”
這讓鳳肖些許意外。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啥意外的。
皇帝哥要殺死龍尹的身體,那一側要殺死龍尹的靈魂?
龍尹仿佛蒼老了十歲,娓娓道來——
*
時間倒回兩天前,大齊,皇宮
“媽呀,您真來啦?”
龍尹困意一掃而空,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老臣。
沒錯,是李老臣。
龍尹沾沾自喜,知道是賣菜那一事解決得漂亮,李老臣按照約定來輔佐自己了。
誰知下一秒一根戒尺就敲在自己頭上,李老臣冷笑:“漂亮個屁!”
龍尹捂頭,尋思這小老頭怎么跟教物理似的隨身帶戒尺。
他伸手示意身后的鳳十一收斂殺意,打發他出去。
李老臣哼了一聲,龍尹忙請他坐下自己站著。
“徒有其表。”李老臣斥責道:“表面上解決了,然后呢?靠著小伎倆吸引百姓眼球。今天演兄弟倆爭嫂子,每天戲走人空,還是沒用!”
龍尹雖然是個學渣,但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學渣。
他恭恭敬敬地蹲在李老臣旁邊,給他上茶道:“我給他們寫了長達一旬的戲,可以每天都演,甚至換個菜場還可以演舊戲,嘿嘿。”
“邪魔外道!”李老臣又掏出戒尺。
“誒誒您別急啊朕還沒說完。”龍尹連忙捂住腦袋,他左右一瞄,俯身在李老臣耳邊低語:“擾亂市場的,朕已經查出來了幾人,均是戶部指派;而戶部背后,朕二叔至少拿了四成好處。”
李老臣狐疑地看著他。
龍尹笑嘻嘻:“您放心,土大人那邊朕肯定會保護起來呀。現在讓物美價廉的蔬菜肉類流入市場是重中之重,百姓買得起菜,有良心的農人也有回報。漸漸的,就成良性了。”
李老臣虛了虛眼。
龍尹以為他在想詞語罵自己,誰知李老臣竟然點了點頭,說道:“可以。”
龍尹好感動。
“你敢動二王爺,倒是讓老夫刮目相看。怎么,是對漠北的英靈們愧疚了想改邪歸正?”李老臣諷刺。
龍尹心中羊駝奔騰,怎么又繞過來了。
其他的李老臣沒有多說,算是同意了來教化狗皇帝這只粗鄙的猴子。
望著李老臣清瘦卻筆挺傲然的背影,龍尹想起隔壁物理老師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了。
話說還沒想明白,為啥李老臣和物理老師長一張臉?
李老臣一走,龍尹無聊地坐在殿門口發呆。
望著漫天晚霞,夕陽像極了S市。
這時候鳳肖干啥呢?
想到鳳肖,他才發覺被自己打發走的鳳十一去哪了。
“十一?”他試探性呼喚一聲。
結果真看到了個倒掛的呆毛,鳳十一從房檐上蹦下來:“我在,陛下。”
鳳十一的存在總能讓龍尹泛起思鄉之情。
他嘆了一口氣。
鳳十一屈膝蹲在他面前,夕陽將他的臉頰染成橘紅色,那雙清亮的眸子倒映著火燒云。
“陛下不開心嗎?”鳳十一關切問道。
龍尹覺得鳳十一像一只呆呆傻傻的小狗。
對皇帝忠誠擁護,無條件信任他的陛下,陛下做什么說什么都是對的。
就像老家那只很信任人類的小黃狗,只要被摸摸頭就能喜歡上人類,漆黑的眼睛與濕漉漉的鼻頭,只想和人類貼貼。
想得龍尹心軟軟,笑著摸了摸鳳十一的腦袋:“沒事,朕很開心嘿嘿。”
鳳十一被摸頭時身體震了一下。
他好像聽見鳳十一磨牙的聲音?
“感覺陛下有心事呢。”鳳十一表情擔憂道:“我來給陛下捶捶肩膀吧?”
龍尹想這個可以有,還沒來得及謝謝他,只聽自己脖子咔一聲,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鳳十一敲暈了他。
再醒來時,龍尹跟受刑似的被綁在十字架上,他驚恐地扭了扭身子。
“別掙扎了。”
龍尹覺得這聲音耳熟,但很低沉,好像陰濕男鬼來索命。
誰知油燈一照,是鳳十一。
“你你你,十一你綁朕干什么?”
“閉嘴。”飛刀削斷了龍尹幾根碎發,他嚇得心臟要停止了。
油燈照亮鳳十一那張清俊秀美的臉,上翹的眼尾像是狐貍索命。
他寒聲道:“別裝了,你個冒牌貨!”
第33章 驚!大學生慘遭上刑 刑訊不逼供……
陰暗潮濕的地牢內, 來往的風聲都仿佛是鬼魅的哭嚎。
刑架旁邊,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修長冰冷的五指撫上棺材的紅木頂蓋,指腹立刻染上層細灰, 鳳十一眼底繾綣, 像是見到戀人般。
冒牌貨不知什么時候醒,對付冒牌貨鳳十一甚至不用考慮理由將他騙過來。
因為太蠢了。
棺材看著已經陳舊,但從外而內透露著華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得起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是王侯將相的待遇。
這是他年少時和陛下依偎的棲身處。
鳳十一單膝跪下, 將臉頰貼在棺材上, 濃黑的睫毛微顫, 臉頰浮現起可疑的紅暈。
仿佛在做無法見人的腌臜事。
他還沒過多溫存, 就被悠悠轉醒的冒牌貨打斷。
龍尹醒來第一眼就看見鳳十一半個身子趴在棺材上。
然而還沒來得及震驚, 更為震震驚的事情就是自己被捆起來了。
他心下一驚:“你你你綁著朕作甚?”
“閉嘴。”刀片從鳳十一袖口飛出,他雙目冰冷:“還要裝到什么時候,你這個冒、牌、貨!”
龍尹:“……”
他生怕鳳十一下句說出克隆羊只能活六年。
微笑(疲憊)
*
龍尹覺得自己在玩橙光游戲似的,不同的回答可能有不同的死法, 但自己不能存檔。
然而他的震撼已經遠遠超過了害怕的情緒, 這滿臉寫著“已黑化”的陰暗人是鳳十一?
是那個呆毛飄搖懵懵懂懂的陽光小狗鳳十一?!
是那個動不動臉紅但超會捧場的鳳十一?
是那個忠心耿耿不許別人說皇帝一句壞話的鳳十一?
哦抱歉,最后一條只針對于真皇帝哥。
龍尹手腕酸痛,心虛地裝傻:“朕就是朕啊。”
好沒說服力。
說到底,龍尹壓根兒沒想過自己能被拆穿,自己又不是cosplay皇帝哥,而是實打實地魂穿。
身邊人頂多覺得皇帝性情大變,但絕對不會跟鳳十一似的拆穿啊。
地牢中空氣污濁,潮氣很大。
鳳十一的呆毛早就被凝聚的水珠壓塌,沒了呆毛的他頓時失去了人畜無害的標簽。
幽幽的黑眸不透光亮, 讓龍尹打了個寒戰。
鳳十一的皮膚很白,上挑的眼尾一直氤氳著抹微紅,像是勾命的艷鬼。
有過死在他手下的登徒子,臨死前還不忘惡心鳳十一,用自己骯臟的血濺到他身上,留下猥瑣的一句“做鬼也風流”。
但龍尹只想活命,看著鳳十一舉著把小刀朝自己走來,立馬認慫求饒:“等下等下等下我錯了,先別殺我,死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吧。你是怎么發現的?”
“我怎么發現的?”鳳十一嗓音微啞,寒霜似的眸子剜過他,字字清晰:“從你占用陛下身體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
第一天?
龍尹大腦飛速運轉,自己第一次魂穿過來,還以為是鳳肖他們在拍弱智小視頻。
那也不對啊,自己懵逼歸懵逼,也沒暴露太多可疑之處啊?
鳳十一冷道:“你喊我什么?”
龍尹忙道:“大哥!我喊你大哥能別殺我不?”
鳳十一蹙眉:“別裝傻,你占用陛下身體的第一天,喊我什么?”
龍尹想起來了,自己喊了句鳳肖。
那時沒注意,現在想來好像是挺可疑。
怪就怪鳳十一偽裝得太好了嗚嗚,誰知道他還記得啊。
“鳳蕭。”鳳十一眼神晦暗不明:“蕭是我曾在死侍營的代號。如今死侍營除我之外早就無一生還,你是從哪知道的。或是說,你是誰的轉世?”
龍尹:“……有沒有可能,我都不是你們這個朝代的。”
鳳十一哼了聲:“國師和陛下也這么說,我剛才只是詐一詐你。”
龍尹被捆得手臂酸痛:“大兄弟,事已至此,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個機會解釋。我是從很多很多年之后來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莫名其妙穿越到你們陛下身上了。但你跟我相處了一個多月,也應該知道我沒惡意吧,所以說都是誤會一場。”
鳳十一歪頭凝思。
龍尹欣慰,
看來他還是有思考自己說話的……屁!
他驚恐地發現,鳳十一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挑選用什么刑具。
龍尹徹底慌了:“不是哥們兒,穿越非我愿啊!我占你們陛下的身體你們陛下也占著我身體啊,你們陛下還給我亂寫作業呢!”
“古往今來,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懲罰,而生不如死才是。”鳳十一垂眸,擦拭著柄鋒利的小刀:“有種刑法,叫覆面。”
“別別別什么我都招!”龍尹身上冷汗打濕衣襟。
鳳十一奇怪道:“我又沒有要逼供,你招什么?”
龍尹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還想打感情牌:“鳳十一,老實說咱們相處得不差是不是?咱們一起翻墻一起吃食堂還一起看吵架,你不覺得咱們是朋友嗎?”
鳳十一沉默片刻:“你是個好人。”
“不要亂發好人卡啊喂!!!”
鳳十一用刀裁著布匹:“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不妨礙你污染了陛下的身體,所以該死。”
那你傷害的也是你們陛下的身體啊!
龍尹內心咆哮。
誒,不對?!
電光石火間,龍尹好像反應過來了什么。
大腦飛速運轉,那日和鳳肖湯圓在圖書館,他們扒拉出來了本名叫《易魂》的書。
書上寫,某方在瀕死狀態,可強行召喚回原主魂魄。
所以鳳十一是想讓自己半死不死,召回龍胤!
眼睜睜地看著鳳十一將裁剪整齊的布匹打濕,一張一張地疊加,龍尹渾身血液冰涼說不出話來。
他想做點什么或是說點什么來拯救自己的命,但他做不到,他除了恐懼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一層層浸濕且密不透風的布匹蓋在自己臉上,嚴絲合縫地勾勒出鼻梁和眉骨的形狀,窒息的恐懼感讓龍尹顫抖得厲害。
好痛苦,鼻腔嘴里都是黏糊糊的水,眼前發黑。
一張,兩張……
一開始鳳十一還能感受到龍尹的掙扎,在蓋到第五張濕布時,原本攥得發白的手指倏然松開,軟綿綿地掛在繩子上,仿佛已經奄奄一息。
鳳十一咬了咬嘴唇,緊緊盯著刑架上那人。
他也痛苦萬分,因為這是陛下的身體。
片刻后,鳳十一將他臉上的濕布揭下,他的皮膚因為缺氧已經發青,眉心緊緊皺著,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倏然,他的眼皮動了動,隨后緩緩睜開那雙紅眸。
“陛下!”鳳十一眼圈瞬間紅了,連忙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身上繩子,攙扶著他從刑架上下來。
皇帝的身子虛弱,搖搖晃晃地扶墻坐在棺材板上。
鳳十一心疼之意溢于言表,又是給他擦汗,又是給他號脈。
半晌,他才緩緩啞聲道:“解決完了?”
“對,”鳳十一單膝跪在他身旁,肅然道:“您那邊也解決了,這個冒牌貨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嗯。”皇帝淺淺答應一聲,隨后起身準備往外走。
“陛下,”鳳十一怔愣:“您忘了暗號,咱們約定好的。”
“皇帝”沉默三秒,一改之前的虛弱,拔腿就跑狂奔不止。
鳳十一也反應過來被耍了,怒氣沖沖地追上去給冒牌貨一個過肩摔摁在地上。
龍尹心驚膽戰想著這下真完了,鬼知道皇帝哥和他還有暗號啊!
“你殺我有什么好處,等著我自動回去不就完事兒了嗎!”龍尹做最后的掙扎。
前被耍了一道,這次鳳十一是真生氣了,被冒牌貨欺騙真是恥辱中的恥辱。
他把冒牌貨摁在地上,為了防止這廝再次逃跑用膝蓋壓著他胯骨,雙手按著這廝手腕過頭頂,惡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龍尹喊冤:“你也沒給我敬酒吃啊……”
話音未落,他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隨后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還想裝?”鳳十一膝蓋用力碾他身子,誰知不出三秒那雙眼睛再次睜開了。
“你在作甚?”低沉磁性的聲音質問道。
“哼,又裝起來了,”鳳十一冷笑:“這次我不會上當了。”
說罷他干脆坐在了玄色袞服之上,身前剛好壓著龍胤的腰腹。
這次是真龍胤回來了,他剛醒就發現自己被奇怪地撲倒,雙腕被鳳十一扣在地上。
鳳十一死死地壓著他,垂下的發尾掃在龍胤的頸窩。
“乖乖受死,你也能早點解脫。”
他剛準備一記手刀砍暈“冒牌貨”,誰知小腿處傳來劇痛,“冒牌貨”和自己過招了起來。
狹小的地牢空氣污濁,更何況還有一口大棺材占地方。
“冒牌貨”打不過自己就耍陰招,撲著自己二人一同倒進空棺材里,罷了還蓋上了棺材蓋。
黑漆漆的棺材中什么都看不見,兩人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狹小的柜子似的難受,手腳全都動不了。
這時身上還壓了一個人,鳳十一驚慌地踢了一腳道:“滾開!”
身上那人冷冷一笑:“你讓朕滾開?”
在封閉的棺材中根本沒地方去,只能兩人疊一起。
氧氣逐漸稀薄,黑暗帶來的恐懼漸漸將鳳十一溺斃,兒時的幽閉恐懼復發,他急促地喘息,拍打著棺材壁:“放、放我出去……”
身上那混蛋不為所動,仿佛故意懲罰鳳十一似的。
冷血的紅眸在黑暗中注視鳳十一不安地尖叫,害怕地掙扎,粗重地呼吸,最后低聲哭泣。
直到快失去意識。
“你錯了嗎?”冰冷的手掌撫上鳳十一的額頭。
結果被鳳十一狠狠打走,他撐著最后一絲清明的神志,雙目紅腫低吼道:“不許碰我!除了陛下,誰都不許碰我!”
第34章 被暴君狠狠懲↑罰 獎勵你 個懲罰……
有人從骨子里就是惡劣的。
比如說龍胤。
他知道鳳十一還誤認為自己是冒牌貨, 也知道鳳十一有幽閉恐懼癥。
他分明可以對個暗號證實自己的身份,然后迅速回宮處理更重要的事。
但他偏偏不。
他就欣賞著鳳十一失態的哭泣,看著小侍衛一點一點眼神渙散, 冰涼的手指還戲謔地摩挲著鳳十一濕滑的臉頰。
直到鳳十一徹底暈倒前, 他拼盡全力咬了那手指一口。
可惜只留下了那淺淺的牙印。
*
國師恨不得將自己眼睛挖出來當泡踩。
“真慢。”陰鷙的桃花眸睨他。
國師:“……那個,我用不用先回避?”
龍胤皺眉:“別浪費時間,朕的時間不寶貴嗎?”
國師訕笑:“寶貴,寶貴,我這就去安排您回宮。”
說罷他一溜煙跑出地牢了, 飛速地擼了只橘貓壓壓驚。
他剛才看到了什么!!!
衣衫凌亂還暈倒的鳳十一靠在陛下懷中, 眼底薄紅掛著淚珠, 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
兩人的墨發交纏在一起, 接觸的皮膚出了層薄薄的細汗, 在曖昧的燭燈下很難讓人不想入非非啊!
國師抱著橘貓害怕道:“完了,陛下不會滅了我們的口吧?”
橘貓:“喵。”
國師連忙給自己算了一卦,還好是大安。
安排的馬車已經到了,龍胤將還在昏迷的鳳十一抱在胸前, 云淡風輕地上了馬車, 誰都不敢多一句嘴。
毛茸茸的腦袋毫無防備地靠在自己胸膛上,十指緊緊揪著自己衣角,鳳十一還在幽閉的噩夢中掙扎,時不時發出幾聲嗚咽。
龍胤支著頭淡漠地看著他,卻沒有推開鳳十一。
“我好害怕…嗚,”幾滴淚珠從薄紅的眼皮下滾出,秀氣的眉心時不時抽搐,鳳十一痛苦地擺頭:“救救我……不要把我關進去。”
“讓誰救你。”龍胤捏著他下巴問。
“皇帝哥哥,救救我……”鳳十一的夢囈如他所愿。
龍胤臉上不見悲喜, 靜默了片刻,敲了敲車壁道:“停車。”
*
龍胤遣散了所有人,獨自抱著鳳十一來到了木房子中。
房子周圍花團錦簇,四月剛剛綻放的鮮花,耀眼奪目,充滿了生命力。
庭院也裝飾得溫馨,石桌椅附近有一個小小的池塘,里面的錦鯉仿佛是池塘中燃起的火焰。
看門的黃狗豎起耳朵,見兩人走進來,不僅沒叫,反而還極為親熱地搖搖尾巴。
“自己玩去。”龍胤道。
這是鳳十一的住處。
他年少時允諾登基后給鳳十一修建個府邸,里面的一磚一瓦都用黃金打造,鳳十一笑著同意了;
然而真到自己登基那天,鳳十一跪在王椅前請求,不要府邸也不要黃金,要一間里陛下很近的木屋就行。
有人嘲笑鳳十一愚笨,放著榮華富貴不要;
有人揣測鳳十一心機深沉,肯定日后別有用心。
不過龍胤倒是認為,他只是單純地想在自己身邊罷了。
從兒時的相依為命起,鳳十一就離不開自己。
黃狗跟著他們進屋,龍胤將他輕輕放在床上,衣角卻還被扯著。
龍胤看著他半晌,面無表情道:“皇帝哥哥不要你了。”
還在夢中的鳳十一立刻哭了,不安地擺動著頭顱,攥著衣角的手掌忽然撲空,啜泣聲惹人憐愛。
忽地,撲空的手掌撫摸上一人臉頰,棱角如雕刻般分明。
龍胤不知何時也上了床,懸在鳳十一身上,雙臂撐在他耳畔。
那雙暗紅的眼眸像是流淌的血液,侵略地看著屬于自己的鳳十一。
龍胤嗓音沙啞:“分辨不出來朕和冒牌貨,這是罪一。”
烏黑的發絲繞在鳳十一修長的頸脖上,臉頰和嘴角處也沾了一縷,薄唇紅潤。
鳳十一在噩夢中沒有任何回應。
龍胤視線上移到那雙緊閉的眼睛。
哭紅了,像是被欺負慘了的小狐妖,真好看。
暴君冰冷的指尖挑開他額前的碎發,輕柔緩慢:“敢咬朕一口,這是罪二。”
他抬起鳳十一纖細的手腕,明明是習武之人,身上也有肌肉,手腕卻細得可以兩指圈住。
手腕朝上,青色的血管在溫熱的皮膚下交錯,脈搏有節奏地跳動著。
“不讓朕碰你,罪三。”龍胤似喃喃低語,望著他的手腕眼底晦暗:“你要怎么償還朕對你的大度,鳳十一。”
*
鳳十一做了個噩夢。
不能說是噩夢,而是他親身經歷的童年。
夢見在死侍營中生不如死的日子,夢見他被同齡人欺凌趕去“鬼屋”的時光。
也夢見他在“鬼屋”中遇到的紅眸少年。
鬼屋之所以叫鬼屋,是因為破爛偏僻的院子里停著一口大棺材。
聽說每到晚上,那個棺材里就會出現個紅眼妖怪出來殺人。
后來他才知道,這個紅眼妖怪是個少年,也是個廢皇子。
鬼屋里的棺材是大家為剛剛喪母的廢皇子準備的歸宿。
也是羞辱。
因為廢皇子還沒死,就被扔出宮自生自滅。
但鳳十一不懂,他只懂在被死侍營清理門戶時,紅眸少年從尸堆中把他撿了回去,問道:“要不要跟著我。”
“你是誰?”鳳十一捂著傷口懵懵懂懂。
廢皇子一愣,忽然大笑起來,若瘋若癲:“朕是皇帝!朕是未來大齊的天子!你們都將匍匐在朕的腳下,再也沒人可以欺負朕,欺負朕的娘親和妹妹!”
說著說著,紅眸少年竟哭了起來,鳳十一聽他嗚咽著“娘親”二字。
鳳十一還是不懂。
他天生比別人愚笨,甚至直到現在只會殺人不會數數,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東西。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走上前抱了抱哭泣的紅眸少年,柔軟的手指拍著少年的肩膀道:“我跟著你,別哭了,皇帝哥哥。”
“皇帝哥哥”四個字就像是魔咒,龍胤止住了淚水。
他一個被拋棄的廢子,倒反天罡地稱自己為帝;
偏偏還有個傻子深信無疑。
龍胤陰毒地打量著鳳十一:“做朕的人,就不許背叛朕。”
鳳十一腦子抽道:“那我要跟你睡一起嗎?”
兩個孩子睡著那口棺材長大。
鳳十一有幽閉恐懼癥,密封的空間總會讓他想起死侍營的苦日子,所以棺材不能蓋蓋子。
于是龍胤就抱著他睡,兩人的體溫茍活過了一個又一個冬日。
年少時的依賴,在心底瘋了般生長,如今已結出畸形的惡果。
鳳十一厭惡自己,又止不住去品嘗這個禁果。
*
鳳十一從夢中醒來,坐在床上癔癥了一會兒。
他做了個羞羞的夢,夢見陛下要懲罰自己。
鳳十一抱著枕頭臉紅。
夜已深,他很多記憶都斷片了,但他想去洗個澡。
還未來到灶房燒水就聽隔壁有水聲,鳳十一警惕,這么晚了誰在他家里洗澡?
他壓低腳步,從窗縫中瞄去。
只見如水的月色下,男人烏發打濕,披在開闊的脊背上。
雙臂和胸膛肌肉線條流暢,緊實的腰腹清晰地看見腹肌的形狀,起伏如山巒。平日穿著寬大的袞服根本看不出龍胤身材如此精壯。
他似乎聽到門外有動靜,從浴桶中起身,水聲嘩啦。
一開門,見門口壓根兒沒人。
龍胤紅眸微瞇。
鳳十一逃竄似的回到床上,心如擂鼓。
陛下!竟然!在他家中!
雖然房子本就是陛下給蓋的,可是!!!
不能多想,鳳十一現在血液倒流無法思考,深夜中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忽然,臥室房門被輕輕推開,龍胤從容地走進來,雙臂環胸看著鳳十一的后腦勺。
陛下身上還有露水似的味道,被體溫蒸騰,極度侵略性的荷爾蒙縈繞在鳳十一周圍,他已經無法思考了。
“睡了?”龍胤開口。
鳳十一裝死。
房間沒有點燈,唯有皎潔的月色從窗戶中灑入。
“若是讓朕發現你沒睡,可是欺君之罪。”龍胤慢條斯理道:“屆時該如何懲罰你。”
鳳十一是側躺,緊緊閉著雙眼。
忽然他身體一激靈,差點喊出聲。
一只微涼的手掌隔著衣服輕輕捏了把他的腰身,后又不疾不徐地移動到他腋下,勾了兩下手指。
幸好鳳十一是背對著他,正咬著自己下唇隱忍著磨人的癢刑。
龍胤挑眉:“睡著的人還能夾胳膊?”
鳳十一進退兩難,剛放松胳膊就又被那修長的手指勾到敏感的腋下。
早在年少時龍胤就發現他這個弱點。
折磨著不肯認輸的小侍衛,龍胤視線不經意間看到了床頭,一個上了鎖的黑匣子。
“那是何物?”
鳳十一被欺負得出了細汗,迷迷糊糊中又聽見龍胤問黑匣子,頓時清醒了大半截。
那個匣子,是自己做的手拉手小陶瓷人。
這個秘密死也不能讓陛下發現,鳳十一鯉魚打挺似的坐起來,將小匣子遮在身后,支支吾吾:“陛、陛下。”
“醒了?是朕擾了你的好夢了。”龍胤坐在床邊淡淡道。
兩人沉默無言了片刻,鳳十一起身,在龍胤面前叩首認罪道:“是十一沒用,差點讓冒牌貨逃走了。”
“無妨。”龍胤半闔眼簾道:“他的身體,已經墜崖死了。”
鳳十一松了口氣:“陛下英明。”
對話結束,但氣氛總有些尷尬。
鳳十一有錯在先,正琢磨著自己抱被子出去睡地上,把床留給陛下。
出神時,忽然聽龍胤開口道:“抬頭看朕。”
月光曖昧,清輝落在龍胤敞開的胸膛上,鴉黑的發絲隨意散著,是白日中見不到的疏狂。
鳳十一臉頰又開始發燙,不敢直視陛下。
紅眸微瞇,暴君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方才有個小賊偷看朕沐浴。你說如果逮住他,朕該如何狠狠地懲罰他?”
第35章 十年寒窗凍死我算了 雙休,好想擁有……
凌晨六點, 龍尹頂著倆大黑眼圈,要死不活地站在洗手臺前。
鏡子中的人彌漫著淡淡的死意,仿佛在嘲:媽呀慘成著鬼樣兒了還活著心態真好。
沒錯, 前一晚剛撿回條小命兒又如何, 壓根兒不影響第二天的志愿者服務活動呢。
周六怎么了,我們大學牲不需要雙休,雙休是留給學校領導的。
困嗎,困就對了,死后自會長眠!
五十塊錢請不來一個保潔阿姨掃大街, 但加0.2學分會被大學生們搶得頭破血流。
“十年寒窗怎么沒凍死我。”龍尹雙目空洞無神。
還是當皇帝好, 至少沒人敢周末六點喊皇帝哥起床去掃大街, 還不給錢的那種。
龍尹懷念起了上朝摸魚的日子。
“咚咚, 別在廁所浪費時間了, 該走了。”早就收拾好的鳳肖敲門催促。
龍尹生無可戀地出了寢室門。
*
大巴上,一堆紅帽子紅馬甲的大學生們暮氣沉沉,外面天都還沒亮。
“同學們!這次志愿服務意義非凡,你們不要把垃圾想象成垃圾, 要把垃圾想象成財寶!”帶隊老師慷慨激昂道:“咱們現在正出發尋寶, 你們激不激動?”
大家困死:“……”
帶隊老師:“有蓋章,入檔案。”
大家摩拳擦掌興奮吼叫:“激動歐耶!!!”
只需略施小計就能把一車大學生釣成翹嘴,帶隊老師輕松拿捏。
龍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旁邊的鳳肖道:“還有多長時間到啊?”
鳳肖也困,閉目養神:“半小時,還能睡。”
龍尹迷迷糊糊地把頭靠在車窗上繼續入睡。
不出半分鐘,他睜眼道:“鳳肖,我小時候覺得頭依車窗可唯美了,像是mv中失戀的男主角。”
鳳肖掀開眼皮看他, 龍尹歪著眼鏡呵呵道:“剛才試了下,差點沒把我腦震蕩震出來。”
鳳肖:“……”
說實在的,他有一點點心疼龍尹。
昨天兩人從山坡上掉下來,雖然有充氣城堡緩沖,但砸下來時也是真的疼。
在兩人都以為要死翹翹時,龍尹墊在他下面緊緊抱著他,還專門護了護他的脖子和后腦勺。
說鳳肖沒感動是假的。
雖說龍尹個死木魚腦袋至今未開竅一點,但他單憑著兩人的發小情,就把生還的希望讓給了鳳肖。
鳳肖輕咳了兩聲,雙臂交疊,漫不經心地瞟著前面道:“要不你睡.我身上。”
藏匿在黑發中的耳廓有點紅。
龍尹深受感動,抱拳鏗鏘:“果真嗎義父,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鳳肖雙腿一重,驚愕地發現自己西裝褲上有個人頭!
龍尹滿足:“嘿嘿你衣服好香好香晚安我睡了。”
說罷閉眼,一秒睡熟。
鳳肖炸毛。
他的意思是讓龍尹靠在他肩膀上睡,
誰知龍尹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罪孽深重地睡在他大腿上!
誰給他的big膽啊啊啊!
鳳肖額角冒出十字架,本想把龍尹推醒,手懸卻又停下了。
大巴晃晃悠悠,大家都在刷自己的手機,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這排。
更不會注意到在鳳肖臉上停留很久的羞臊。
龍尹呼吸均勻,枕在鳳肖大腿上安然地入眠。
從鳳肖的視角望去,能清晰地看見他高挺的鼻梁,與鏡片后濃黑的眉眼。
鳳肖懸在半空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然后像下定了某種決心,落下去摸了摸龍尹的頭發。
輕輕的,手法像是擼狗。
鳳肖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滴滴~”手機響起。
好巧不巧,是龍尹的親妹龍遙。
還是熟悉的昵稱,“美少女壯士”發來一張土味表情包,中老年玫瑰加太陽,炫酷的五彩字體:早上好我的朋友。
鳳肖回復:又帶手機去學校?
美少女壯士:!?什么呀我們今天放月假,發怒jpg.哼哼,我哥呢?
現在龍尹已經成了他和龍遙聊天的敏感話題,鳳肖生怕自己哪個字回錯了,讓龍遙真信什么。
鳳肖:在睡覺。
美少女壯士:哦豁!我哥睡覺你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嘖嘖嘖~~~
鳳肖:……
他想了想避免誤會,直接懟龍尹臉拍了一張給龍遙發過去,打字“我們在大巴上,要去做志愿者活動。”
然而打字還沒發過去,美少女壯士那邊更興奮了:枕!大!腿!媽呀才一周多不見你們倆已經這么刺激了嗎?今天敢枕大腿明天就敢在一起!我嗑嗑嗑嗑嗑!
鳳肖后悔了,就不該回她消息的。
龍遙那邊及時止損:咳咳玩笑玩笑嘿嘿~我媽提醒你倆早點買小長假回來的票。
鳳肖記起小長假剛好是龍遙的生日,便打字:快到你生日了吧?想要什么跟我說,免得我跟龍尹買重復了。
龍遙那邊發來個撒花的表情包:嗚呼俺要鍵盤。
鳳肖思索:打游戲嗎?
美少女壯士:NONONO,我寫小說用,桀桀桀。
這倒是讓鳳肖有點驚訝,不過轉念一想,寫小說總比打游戲好,還能練練文筆,就痛快地給龍遙買了。
剛好大巴停車時顛簸了一下,鳳肖手滑,手機啪嘰地砸在龍尹臉上。
龍尹懵逼地睜眼。
鳳肖淡定地從他臉上拿起手機,溫柔道:“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把你臉放我手機上。”
*
“尋寶”活動進行了一上午,終于熬到了午休時間,幾人一組坐在亭子中休息。
不過公園不是很臟,基本上就是煙頭包裝袋之類的小垃圾。
他們組熟人多,鳳肖跟幾個學生會的同學聊了起來,龍尹在一旁歡樂地啃面包。
“嗐,咱們學校就這個狗屎制度,比不上人家清北,形式主義多得要死。”一短發女生邊涂著防曬噴霧邊聊道:“狼多肉少,保研名額就那幾個,肯定是從學生會主席里出啊。不過你怕啥,你品學兼優的肯定是你啊。”
鳳肖笑了笑:“謬贊了。”
短發女生豪爽道:“你可別謙虛了,我不是歷史系的都聽說過你的名字,標準校園文男主嘛。八卦一下,你有對象兒沒?”
鳳肖莞爾:“還是想以學業為主。”
“那是你朋友嗎,嗨嘍。”短發女生招手給龍尹打了個招呼。
這時龍尹正往嘴里塞著盼盼小面包,猝不及防,只能鼓著腮幫子訕笑:“嗨嘍。”
傻里傻氣,頗為純樸,鳳肖嘆氣。
此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道:“呵,他就算有對象也不敢公開啊。”
大家朝這個聲音望去,只見某人像是反派登場似的狡詐陰笑,又是狗蛋。
狗蛋一見到鳳肖就燃起熊熊妒火,然而這次他可找到機會翻盤了,當著一亭子五人的面,對著鳳肖趾高氣揚道:“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他是gay!有人告訴我的。”
哼,像鳳肖這種貨色最在意的就是名聲,這下他完了。
狗蛋心中暗爽。
他期待看到鳳肖驚恐憤怒的表情,期待看到大家惡心嫌棄的神情,期待在自己宣布這個消息后能毀了鳳肖的名聲。
然而——
鳳肖扭開礦泉水,閑閑地望他:“然后呢?”
他喵的根本沒亂套啊!
鳳肖這魂淡甚至還有心撕開個盼盼小面包吃!
其他幾人根本沒有一點反應。
狗蛋震驚:“不是,他是gay!同性戀!惡心的男同!你們都沒點反應嗎?”
短發女生重重地放下水杯不耐煩道:“吵死了,接受不了就滾回清朝!老娘也是同,你再敢嗶嗶一句試試!”
其他人也諷刺狗蛋道:“這還大學生呢,真丟人,沒素質。”
“我知道他,在武術部出風頭偷襲鳳肖,沒啥實力倒挺愛蹭。”
“大一的,新生群里顯眼包好像也是他。”
狗蛋渾身冰涼,在對上鳳肖那雙狹長的眼眸時更是被氣哭了,這下自己名聲臭了。
看著狗蛋僵硬離去的背影,鳳肖淡然道:“沒事,小孩兒喜歡嘩眾取寵,長教訓就好了。”
大家也沒多在意這小丑,轉頭就在聊別的了。
鳳肖覺得不對勁,自己旁邊這人怎么安靜得過分。
“龍尹?”他回頭喚了一聲。
龍尹臉色陰沉地盯著狗蛋離去的方向。
瓶底厚的鏡片都遮不住他眼中的晦暗,唇角繃直,可怖的戾氣一閃而過。
鳳肖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由得怔住。
龍尹立刻恢復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我去買瓶冰水,一會回來哈。”
說罷就跑走。
*
便利店中——
“可惡!”狗蛋越想越氣,把手中的煙頭狠狠摔在地上,嚇了店員一跳。
“下次要他好看!”狗蛋罵罵咧咧地出了便利店,站在垃圾桶旁吃飯。
好巧不巧,迎面走來個熟人。
龍尹當沒看見門口的狗蛋,若無其事地進去買了瓶冰飲,然后若無其事地出門,擦肩狠狠一撞。
冰飲提前被擰開,潑了狗蛋一臉,狗蛋暴跳如雷狼狽不堪:“你眼瞎嗎!草,是不是故意的!”
“抱歉抱歉,我近視。”
龍尹笑瞇瞇地撿起半瓶冰飲,接著舉高手臂,將飲料淋了狗蛋個從頭到腳。
狗蛋都沒反應過來,傻在原地。
“現在,你可以說我是故意的了。”
龍尹眼中的笑意冷卻下來,一把捏癟了飲料瓶,咯吱作響。
第36章 乖,摸摸頭 別玩梗了好嗎好的
龍尹前腳剛走, 鳳肖后腳就覺得不對勁兒。
短發女生提醒道:“要不要過去看看,你朋友臉色不太好。”
“是的,我去看看。”鳳肖急忙追了過去, 在馬路對面剛好看見龍尹把飲料倒狗蛋頭上那一幕。
“你大爺的!”狗蛋像暴怒的野牛, 提拳就要揍龍尹,但龍尹一動不動仿佛專門等他下手似的。
鳳肖焦急大喊:“你躲開啊!”
然而他沒趕上狗蛋拳頭的速度,眼睜睜地看著狗蛋拳頭就要捶上龍尹,這時一個壯碩的中年男子閃現怒道:“住手,哪個學院的!”
趁著狗蛋分神幾秒的功夫, 鳳肖飛步撲開龍尹, 才堪堪躲過那個拳頭。
壯碩的中年男子剛從隔壁面館里出來, 也是穿著紅馬甲紅帽子, 胸前掛著帶隊老師的工牌, 火冒三丈地扯開狗蛋:“動什么手,怎么回事,叫什么名字!”
狗蛋渾身濕著,氣得眼睛都紅了, 還沒張口就聽龍尹說:“老師, 您別怪學弟!”
龍尹扶了扶眼鏡,歉意道:“不好意思,剛才出來手滑了,不小心將奶茶滴在了管理學院文法系大一法學三班的狗蛋學弟身上了,是我的錯。”
眾人:“……”
狗蛋抓狂:“你踏馬直接念我身份證號算了啊!”
“行,名字記下來了,回頭聯系你輔導員。”壯漢老師拎著狗蛋連衫帽道。
狗蛋怒目圓睜:“不是,老師你為啥不記他!是他故意把飲料倒我一身啊!”
“抱歉。”龍尹朝狗蛋標準九十度鞠躬。
“滾啊你祭拜死人呢!”
鳳肖眉梢抽搐,但還是配合演道:“學弟, 那你也不能動手啊,如果不是老師及時制止,我朋友就要被你打進醫院了。”
故意夸大其詞。
龍尹情真意切:“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再買一杯奶茶賠你吧。要你實在氣不過,打我兩下解解氣也行,我盡量不暈倒。”
壯漢老師嘖嘖道:“看看人家兩個學長多慷慨,還要給你買奶茶,多大點事兒你就要動手。”
狗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無能狂怒。
他咬牙切齒:“你們玩不起…”
壯漢老師給他后腦勺來一巴掌,皺眉:“這么沒禮貌,人家跟你都道歉了還要怎樣?本來就是杯奶茶的事,心胸能不能放大一點?去跟人家說對不起。”
在壯漢老師的壓迫下,狗蛋后槽牙都咬碎了。
龍尹又化身大度的知心學長,說這孩子好面子,把狗蛋氣個半死。
老師也想小事化了,看差不多得了,便拎著狗蛋先回去教育了。
龍尹感慨:“又是機智的一天。”
“機智你個頭!”人都散后鳳肖終于忍不住罵他:“你來挑釁他干什么,他揮拳的時候為什么不躲開,如果我來晚了呢,如果旁邊沒有老師呢,龍尹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龍尹卻一臉惋惜道:“其實原計劃是讓他打一拳的。我手機偷偷錄像呢,回頭拿著這錄像能讓他記大過。”
來自大學生樸實無華的報復。
鳳肖好氣又好笑:“所以代價是你要被揍?”
龍尹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又打不過你們武術部的,我只是個死宅。”
罷了他終于發覺鳳肖要被氣炸了,眼瞼都紅了。
龍尹哄他還不忘犯賤:“好了好了我們不氣了哈,哥哥給你呼嚕呼嚕毛,壞人都被趕跑了。”
手爪子很欠地揉亂了鳳肖發型。
鳳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拋棄清冷人設,抓著他手腕就是一口猛咬。
“你又想跟高中那會兒一樣是吧,”鳳肖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依舊兇巴巴:“為了我跟別人打架然后一身傷?”
看上去0戰斗力的死宅男大摸了摸鼻尖,切了一聲道:“我樂意,你管我。”
第37章 鳳肖,我罩的,懂 野豬竟是我自己……
誰看龍尹都會判定他是個安分老實的死宅。
黑框眼鏡+寬松衛衣, 下一秒就要掏出個初音未來大嘴包挎上,露出一抹二刺猿の幸福微笑。
然而誰都想不到老實人高中還打過群架。
高中那會兒大家都長得亂七八糟的,而宛如女媧畢設似的鳳肖, 穿著棗紅色的棉襖校服都收到了情書。
那時龍尹還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天天勾著鳳肖的脖子吐槽社會險惡,動員他以后一起去養老院當快樂單身漢。
鳳肖黑眸一轉:“你不結婚?”
“國家尚未富強,怎能兒女情長。”龍尹用播音腔中二道。
鳳肖沒說什么,轉頭將視線投向了走廊外絢麗的晚霞。
第二天上學時,龍尹推著自行車在他家門口等了好久, 敲門也沒人開。
忽然里面傳來叮鈴咣當砸東西聲, 還有鳳肖和他父親的爭吵聲。
片刻后, 木門拉開一條縫, 鳳肖紅腫著淚眼強顏歡笑道:“你走吧, 我今天請假了。”
到了學校龍尹才知道,鳳肖昨天跟群小混混打架了。
雖說是他正當防衛單方面暴揍小混混,但原因卻讓龍尹走神了一天。
小混混暗戀的姑娘給鳳肖塞情書,鳳肖很禮貌地當面婉拒了那個姑娘, 卻被小混混偷聽到了原因。
鳳肖道:“對不起, 這份心意我不能接受。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喜歡的是男生。”
小混混趁機大做文章,帶著幫精神小伙兒來堵鳳肖,然后全被他揍個鼻青臉腫。
古板的鳳爹大發雷霆,他希望兒子成為戰狼似的男人,誰知兒子卻坦然承認自己出柜。
望著空蕩蕩的課桌,龍尹發呆了好久。
第二天午休時鳳肖終于來上學。
班上沒幾個人,回宿舍的回宿舍,吃飯的吃飯, 還有幾位黑客哥在研究著白板。
這讓鳳肖才稍稍放松。
他精神萎靡,缺乏睡眠眼眶烏青,仔細看眼睛還沒有消腫。
同桌的龍尹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鳳肖也沒打擾他,估計小混混這一鬧人盡皆知了。
龍尹應該也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
雖說他倆從小一起長大,但來的路上鳳肖都想好了。
如果龍尹接受不了他是同,他也不會糾纏這份友誼。
他輕輕地放下書包,卻發現抽屜里多了個紅盒子。
打開盒子,是一對閃閃發光的星星形狀耳釘,今年很流行的款式。
盒子底下壓著張紙條,上面中二的語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做你自己,穿洛麗塔也好,喜歡男生也好,哥們永遠是你堅強的后盾。
(PS:啥時候打耳洞我陪你去)
罷了畫了個比拇指表情包。
鳳肖鼻尖瞬間就酸了,好幾天的委屈一涌而上,抱著書包無聲啜泣。
龍尹壓根兒沒睡,感應到鳳肖在掉金豆豆后連忙抽紙安慰:“好了好了,做豬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鳳肖抬臉,漂亮的小狐貍眼哭得委屈巴巴,不知道是該先謝謝龍尹還是先罵他一句。
忽然,鳳肖目光一滯:“你下巴怎么了?”
龍尹若無其事地擋住淤青:“騎車摔了。”
“呸,把手拿開讓我看看。”
“哎呀你…”龍尹無奈地被他捏著臉觀察:“真沒啥。”
鳳肖又不傻,這是打架的傷痕。
龍尹下巴和眉梢處一片淤青,嘴角有個小小的傷口,藏在袖口下的手腕好像也紅腫。
鳳肖怔怔地松手。
龍尹摸了摸脖子漫不經心:“那幾個小混混我把他們挨個兒都揍了。雖然沒有缺胳膊斷腿,但至少我心里痛快了…大仇已報,免得他們以為你背后沒人似的。”
秋日暖陽斜斜地灑入窗戶,將少年蓬松的黑發染得金燦燦的,跟那對兒星星耳釘一樣,耀眼奪目。
“小時候我不是都發誓了嘛,”龍尹扭頭錯開視線:“我罩你,誰也不能欺負你。”
鳳肖沉默良久。
龍尹會個屁的打架,他連引體向上都費勁兒。
他不敢想象龍尹跟他們打架時的樣子,不顧疼一股沖勁兒地撲上去。
自己挨了多少打不重要,自己揍了他們幾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替鳳肖出氣了。
讓那群混混知道,鳳肖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
龍尹可能也知道自己很蠢,又菜還找他們打架,剛準備開口自嘲幾句緩解氣氛,就見鳳肖帶上了星星耳釘。
龍尹震驚:“你啥時候有耳洞的。”
“我從小就有。”鳳肖翻了個白眼。
可能是秋陽太熱了,鳳肖雙頰泛著微紅。
少年清俊秀美,臉上尚有一絲未褪的青澀。
他微微偏頭,撩開烏黑的碎發,耳垂上的星星耳釘奪目成熟,與他眉眼間的清冷反差強烈。
少年眸光瀲滟,紅著臉小聲道:“說好看。”
“廢話肯定好看啊,”龍尹大贊特贊:“我的眼光配上你的顏值,是宇宙無敵爆炸的存在!漂亮死了!我買的時候柜姐強烈推薦,問我你是什么樣的五官什么樣的氣質,我說我朋友是世界第一美人,破銅爛鐵穿他身上都好看得要死!”
鳳肖耳垂發燙:“別說了。”
“不過。”
龍尹的聲音慢了下來。
他撇頭,故作心不在焉道:“你不要早戀,高中不要談戀愛。”
“知道。”
“以后長大了,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也必須先給我看看再談。”龍尹別扭道:“我從小護的白菜,不是什么野豬都能拱的。”
第38章 貓貓:偷看?咪? 早知道承認看他洗澡……
大齊 太和殿
殿上噤若寒蟬, 誰也不敢發出聲響,宮女太監們都壓著腳步在做事。
似乎暴君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喜怒無常。
這點在龍胤身上格外明顯。
前些天能拉著太監親切地嘮嗑, 這幾天就打了那個太監板子。
原因是那太監見陛下正飲茶休憩, 于是就像前幾天似的諂媚地湊上去給陛下講相聲,還歡快地打起了快板。
龍胤 紅眸幽幽地盯著他。
那太監還以為皇帝不喜歡快板,忙道:“陛下我還會說評書,根據您寫的弟弟奪嫂子那場戲改編,我唱給您聽?”
皇帝冷笑一聲, 沒有像幾天前那樣還給自己捧哏。
喜怒無常, 現在該怒了。
“快板不錯。”龍胤放下茶杯, 似笑非笑:“一會兒挨板子時嘴里叼著, 什么時候把快板咬碎了, 板子什么時候停下。”
太監臉色慘白地被拖走。
殿中又恢復了寧靜。
宮人小心翼翼地給暴君梳發戴冠,玉齒按摩著頭皮,龍胤閉目養神。
他不在的這七天,冒牌貨都干了什么蠢事。
愚蠢至極。
見龍胤蹙起了眉心, 盤發的宮人嚇出了冷汗, 好在最后他沒說什么。
龍胤沉思。
冒牌貨先是去翻墻拜師,臉上涂滿墨水請李老臣出山輔佐;
又是用低俗幼稚的戲碼去賣菜,頂著天子的九五之尊,寫下狗血的話本吸引眼球。
想到這龍胤就青筋冒出,他用自己身體干了多少丟人的事。
不過冒牌貨已經死了,龍胤心里舒服了不少。
總之這幾天,他心情還算不錯。
頭發盤好,金冠仿佛盛開的蓮花形狀,固定著端端正正的四方髻。
銅鏡中人鬢若刀裁俊美無雙, 一雙桃花眼本該深情,卻因暗紅的眸色氤氳著殺氣,淡漠的神情看世間一切都宛如螻蟻,可有可無。
最是無情帝王家,龍胤也不認為這世上有什么東西能讓他感興趣。
直到一撮飄揚的呆毛在視野中出現。
龍胤放下鏡子,面無表情。
鳳十一雙手背后,緊張兮兮。
“陛下,”鳳十一嚴肅認真道:“我找到那日偷看陛下沐浴的小賊了。”
龍胤勾了下嘴角,表示有興趣。
“小賊就是它!”鳳十一從背后掏出只肥嘟嘟的橘貓。
橘貓:“喵。”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真相就是如此。”鳳十一正色道:“陛下,我已經好好懲罰過這只壞貓貓了。餓了它一個時辰沒給小魚干吃,它已經瘦得皮包骨了,您就原諒它吧。”
橘貓肚子彈了一下,DuangDuang的。
龍胤欣賞完了他的胡說八道。
鳳十一心虛地用橘貓擋住了自己的臉。
“看來是國師的貍奴膽大包天。”龍胤從桌上拾起了一顆葡萄丟過去,橘貓立刻歡快地追葡萄去了,空留虧心的鳳十一尷尬地絞手指。
“是貍奴也就罷了。如果是人,朕非要將這小賊綁起來拷問三天三夜才是。”龍胤漫不經心地擦去指尖上濕淋淋的汁水。
鳳十一懊悔萬分。
可惡,早知道有這么好的事情就承認了。
正在君臣二人各懷鬼胎時,殿門口傳來大太監的叫苦:“哎呦土大人~陛下今兒不見任何人,您就別為難咱家了~”
土大人堅定道:“不行,我一定要感謝陛下,給我的親親陛下送福利!公公請您松開發財的小手,我讓小管家也給您送份原價999文的蔬菜大禮包,只限今日!”
第39章 萬字肥章看個爽! 盜文狗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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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太和殿
土大人露出個質樸憨厚的笑:“陛下。”
龍胤:“……”
土大人不像是來面圣, 倒像是老家來探親的。
左手一只撲騰的魚,右手一捆奶白菜,背后還背著個大缸子。
魚尾濕噠噠的腥水甩得滿地都是, 領他進來的太監捏著鼻子一臉幽怨。
土大人毫不在意, 放下東西撲通跪地,先給陛下磕了三個響頭。
“陛下,要不是您幫俺們,估計俺們那個村的菜都要爛地里了。”土大人感激道:“他們都說您是狗皇帝,但在俺心中您是明君, 等俺回去就給您辟謠。”
龍胤頭隱隱作痛。
“喔特別是您教俺們賣菜的小技巧, 可實用了。”土大人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雖然感覺有點怪怪的, 但每次喊出‘給家人們送福利’時, 俺就可自信了!還有您寫的那些話本, 弟弟搶嫂子……”
“愛卿還有什么事嗎?”龍胤臉色陰沉,想趕客。
他瞥了眼身后的鳳十一,鳳十一默契地點點頭,上前抱走了魚和蔬菜, 正氣凜然道:“東西留下你人可以走了, 以后東西來就行。”
龍胤眉梢抽搐。
“等等鳳大人,還有這個。”土大人忙掏出身后的玻璃缸子,驕傲道:“這是俺娘親手釀的蜜酒,是用冰糖和十年一開的藍蓮浸泡發酵而成,甜而不膩香醇入喉…抱歉俺又扯遠了嘿嘿,俺要回老家了,這個送給您。”
琥珀色的酒水中泡著盛開的藍色蓮花,龍胤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東西。
土大人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但殿中還有揮之不去的魚腥味, 和泥土的芬芳。
龍胤知道,土大人謝的不是他,而是冒牌貨。
暴君的嘴角牽起抹冷笑。
“鳳十一。”
“我在。”呆毛豎立,鳳十一單膝跪在龍胤身側,認真聆聽。
龍胤本想陰陽一句“冒牌貨比朕還會當皇帝”,可對上鳳十一清澈明亮的眼神時又吞了回去。
“陛下不必被擾亂心神,冒牌貨的邪魔歪道怎能與您的豐功偉績相提并論,您在十一心中是最厲害的。”鳳十一認真道。
龍胤被他看透了心思,輕咳了兩聲遮掩尷尬:“朕…”
“陛下就是最棒的!”
“朕說…”
鳳十一急了:“陛下天下無雙無所不能英明神武德高望重!”
“夠了。”龍胤忍無可忍捏住他臉,鳳十一口齒含糊地堅持說完:“功德無量!”
龍胤右眼皮一跳:“你像是在念朕的謚號。”
他看見鳳十一無形的尾巴在瘋狂搖擺。
雖嘴上說著讓鳳十一住口,但龍胤心情很明顯比方才好很多,眉頭都舒展開了,還要壓著止不住勾起的嘴角。
“咳咳。”龍胤恢復面無表情,單手托著下巴遮掩著嘴。
鳳十一投來熱切的視線。
“以后說話,可以含蓄一些。”龍胤淡漠道。
“可是,”鳳十一懵懂地絞著手指:“十一只會說大實話,不會像陛下的文臣那般引經據典彎彎繞繞。崇拜陛下,還要遮掩嗎?”
龍胤深吸一口氣,揉捏著眉心不予回答。
“您很熱嗎,您耳廓好紅。”
“罰你一個時辰不許張口,現在開始。”
“那喝水可以張嘴嗎?”
“……”
*
一轉眼到了午膳時間。
龍胤放下奏折,垂眸凝思。
視野中央是一張信紙,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體,還時不時有幾個墨坨。
“尊敬的皇帝哥你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宿舍床上,并且正在內心斥責你上次在我作業本上亂寫亂畫。你問我是誰,哼哼,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好了。我是未來人,就是你們朝代再往后過很多很多年的人。并且很不幸地告訴你,咱倆的這種情況叫魂穿。”
后面的字太丑了,龍胤沒耐心看下去,便將紙扔進火盆中燒了。
魂穿也好易魂也罷,再也不會出現了。
龍胤放下毛筆挺了挺腰背,見旁邊站崗的鳳十一依舊噤聲,嘴抿得死死的絕不張開。
“你可以張嘴了。”龍胤道。
鳳十一眨眨眼。
龍胤遣散了服侍的宮人并且示意他過來,賜座。
見鳳十一乖巧地坐下,他蹙眉道:“朕是讓你噤聲,沒說一上午讓你不吃不喝,你是不是愚鈍?”
在鳳十一露出委屈的表情前,龍胤重新拿起了奏折漠然道:“新送來的飯菜,你就在朕這里吃,這是命令。”
鳳十一雖為得寵,但身份只是個侍衛。
侍衛跟皇帝同桌吃飯,古往今來皆是大逆不道。
鳳十一戳了戳湯勺。
龍胤斜了大太監一眼:“朕說讓所有人出去,你不是人?”
大太監看了眼侍衛鳳十一,為難道:“陛下,這不符合規矩。”
“朕就是規矩。”龍胤聲若寒霜。
大太監灰溜溜地滾后,鳳十一開心地拿起了勺子,挖了勺蟹粉豆腐,津津有味。
“好吃唔。”鳳十一眼睛亮亮的,晃著呆毛。
龍胤繼續批著奏折。
沒安靜一會兒大太監又著急忙慌地闖了進來,連滾帶爬凄厲道:“陛下——”
龍胤煩躁:“滾!”
“陛下不能吃啊,半個時辰前試吃的宮人剛才突然暴斃了,飯里有毒!”
一瞬間,殿中死寂。
好消息:陛下沒吃。
壞消息:鳳十一都快吃完了。
鳳十一大腦宕機,肩膀猛地被龍胤攥住,聽他低吼:“吐出來!”
*
如果說伴君如伴虎,那鳳十一從小就是虎口奪食的那一個。
龍胤把他從尸體堆兒里撿回來并且“收養”了他,一個已經毫無價值的廢皇子和半死不活的小死侍,已經分不清誰比誰更慘。
在沒收養小死侍之前,廢皇子三天吃一點東西保證活著就行,有啥吃啥;
收養小死侍之后,廢皇子還要管他飯,怎么這人一天就要吃一次飯還餓啊?
某天廢皇子終于突破內心道德底線,上街偷了個饅頭。
熱乎乎的饅頭一分為二,他還沒張嘴時,收養的那個小饕餮就已經吃完了,正眼巴巴地盯著他。
廢皇子:“……”
小死侍委屈:“嗚嗚餓餓。”
最后那半個饅頭還是落進了小死侍嘴里。
不是廢皇子不餓,是他要收買人心,這是他登基大業的第一步。
他逼著自己忽略空蕩蕩的肚子,隱忍道:“看吧,只要忠心于我,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以后等我登基了,讓你吃香喝辣。”
“嗯嗯皇帝哥哥好棒。”小死侍忙著往嘴里塞饅頭:“等我傷好了我去扛麻袋養你。”
“笑話,”廢皇子冷嘲道:“本王一國儲君需要你扛麻袋養我?”
話音未落,他肚子叫了一聲。
“撲哧。”
“住口,不許笑。”
小死侍忽然湊過來,白凈兒的臉蛋上沾著幾顆饅頭渣。
廢皇子餓得恨不得把他臉咬一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沖動,深吸一口氣道:“不要離我這么近。”
“皇帝哥哥眼睛好漂亮,”小死侍天真道:“我第一次見紅色的眼球。”
“好看?”廢皇子冷冷地看他,忽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臉,血紅的眼眸仿佛鬼魅:“這是溢出來的血,哭紅的,還好看嗎?”
“就因為本王的娘親是被寵幸的宮女,從本王有記憶起她就一直被羞辱欺凌。”廢皇子聲音顫抖道:“最后她當著我和妹妹的面跳井自盡,妹妹被抱走,我被廢,那個男人還夜夜笙歌沒為娘親掉一滴眼淚……現在,你還說我的眼睛好看嗎?”
不知從哪句起,廢皇子已經啜泣不止了。
他掐著小死侍的手也松開,從一開始的低聲啜泣到痛苦地放聲大哭,單薄的身體抖如糠篩,恨意滔天。
他沒指望小死侍聽懂自己在說什么,小死侍跟個傻子似的,連皇帝是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一雙溫暖的臂彎忽然環著自己。
“哭吧。”小死侍抱著他,手掌輕輕拍著那伶仃的后背。
小死侍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隱隱約約懂了這個紅眼睛的哥哥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能做的,就是抱著他,任他發泄。
堵在心中的痛苦如決堤,這是出事以來他哭得最丟臉的一次。
情緒發泄后身體竟然舒適不少,誰知小死侍采了朵花給他。
“我不喜歡花。”他聲音沙啞道。
“不是的,這里有花蜜,可以吃。”小死侍道。
“……”
這次龍胤沒有拒絕。
晨光熹微,天空破曉,鳥鳴清脆。
兩個孩子并肩坐在一起,安靜地吸著花蜜。
龍胤情緒漸漸穩定,多虧了甜甜的花蜜。
小死侍沒心沒肺道:“有一次師兄想弄死我,就把我關在狗籠里自生自滅。誰知道狗籠附近有這種花,我靠吃這些花活了下來,他們都以為我是妖怪。”
龍胤聽著他說同樣凄慘的身世,問道:“你叫什么?”
小死侍苦惱道:“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但我不會寫那個字,叫‘蕭’,好難的。”
“跟了我,我賜你新字。”龍胤用手在地上寫著:“我允許你姓氏為‘鳳’,忠心于我,便予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瞥了眼一臉懵懂的小死侍:“你認識什么字?”
“嗯……1吧。”
“那就叫鳳十一。”龍胤將這個名字寫在地上。
“鳳11…一一,鳳一一。”小死侍如獲珍寶,開心道:“我有名字了誒!”
“那叫‘十一’,不是一一。”
“好喜歡。”鳳十一撲過去,給他的皇帝哥哥一個大大的擁抱,眉眼彎彎:“喜歡這個名字,喜歡皇帝哥哥!”
龍胤臉頰發熱,鳳十一跟小狗似的蹭著他的臉表達喜愛。
龍胤推都推不開他,又羞又煩,半天憋出句:“大膽。”
可是毫無說服力。
鳳十一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仿佛隔著時空眺望著那兩個小小的身影,現在饒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對陛下了。
——好羨慕小時候的自己。
鳳十一昏昏沉沉地想。
意識如在大海中浮沉,就在鳳十一完全陷入黑暗時,忽然耳邊炸開一聲怒吼:“他要是有事,朕讓你們全部陪葬!”
龍胤的怒音將他拉回現實。
寢殿中,他們的陛下血紅著眼睛,緊緊捏著小侍衛的手。
龍胤將半昏迷的鳳十一攬在自己懷中,不停地給他擦去額頭上的虛汗。平日沉穩無情的帝王,如今像失去理智的莽夫似的顫聲慌亂道:“別睡,鳳十一!”
鳳十一強迫自己睜開渙散的雙眼,怔怔地望著龍胤開始失焦。
他雖已經看不清,卻還是擠出個虛弱的笑:“陛下,以后好好照顧…自己。”
“住口!說什么鬼話!”龍胤眼眶也染上了血色。
“十一死而無憾,最后一面能見到陛下,咳咳…”鳳十一眼神迷離,用盡全身力氣和陛下十指相扣,仿佛要這輩子都黏在一起。
從他模糊的視角看去,能看見陛下分明的下頜線與喉結。
“陛下,此毒在一個時辰內就能讓人暴斃身亡。”太醫撲通一跪,驚心膽顫道:“雖然已經用針灸給鳳大人延緩了毒性,但、但找到這解藥的希望渺茫,請陛下做好心理準備!”
龍胤目眥欲裂:“找!付出多大代價都給朕找來,朕說了,要是他出事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鳳十一耳畔開始翁鳴,他迷迷糊糊地想——陛下的喉結在動,想咬一口。
殿中跪成一片,太醫頭都磕破了,哭腔道:“陛下不是我們不找,解藥名為藍蓮,是西北地區的地產,并且十年才開一次。而這毒,最少一個時辰就……”
“藍蓮!”龍胤瞳孔驟縮。
機靈的大太監恍然大悟,忙尖細著嗓子道:“快把土大人上午帶的酒拿來!”
上午土大人來過一趟,他送給陛下的特產,正是藍蓮泡酒,
所有人都喜極而泣,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也許是鳳十一命不該絕,他在半昏迷狀態吃下解毒藍蓮時,脈搏終于平穩,蒼白的臉頰也漸漸回血。
有驚無險,絕境逢生。
鳳十一終于沉沉地在龍胤懷中睡去。
*
子時,寢宮只亮了一盞燭燈。
國師懷中抱著橘貓,而鳳十一就跟那橘貓似的,還依偎在龍胤懷中,睡得很香。
“陛下,其實把鳳侍衛放下來平躺更有助于他休息。”國師好心提醒。
結果得到了龍胤一計陰毒的眼刀,剜著他:“就你知道?”
國師:“……”
他就多余說。
“咳,陛下,我有一事稟報。”國師不廢話了,直言道:“我夜觀星象算了一卦,有個壞消息,冒牌貨沒有死。”
誰知龍胤沒有想象中震怒,而是用一種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神情道:“嗯。”
國師擼貓:“您不驚訝嗎?”
“驚訝。”龍胤仿佛自嘲似的冷笑一聲:“但如果不是冒牌貨多管閑事,土愛卿也不會提著藍蓮酒感謝朕,如果沒有藍蓮……”
他頓了頓,胳膊收緊,抱著鳳十一。
他眼中尚有一絲未褪去的癲狂,龍胤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不敢想象下去了。
國師也懂了。
冒牌貨冥冥之中,救了鳳十一一命,也救了龍胤一命,也許更救了大齊王朝。
國師放下舔爪的橘貓,屈膝行禮道:“陛下,臣一家之言姑且說之,您也姑且聽之。冒牌貨拜師李老臣,從另一方面來說制衡了朝中上官丞相獨手遮天的勢力,也不算壞事;插手市場賣菜,無論如何給您立了個好名聲,也暗中敲打了戶部和二王爺。”
他頓了頓,繼續道:“臣目光短淺,自認為冒牌貨是個奇才,可以為陛下所用,沒必要趕盡殺絕。”
國師走后,龍胤沉思了許久。
其實方才國師所說,也是龍胤心中所想。
也許,易魂真不是壞事。
他撿起手邊破碎的紙片,是冒牌貨寫給他的信。
因為字太丑被龍胤燒掉,但他又從火盆中扒拉出來剩余的部分,嘆了口氣開始辨認。
“我叫龍尹,跟你名字很像是不是哈哈哈!以下是我送給你的魂穿指南,不知道咱們要穿越幾次,但你按照我寫的做,在現代可以過得正常點。我的身份是大學生,就是成年后的學生。我有一個發小叫鳳肖,他有點高冷且有潔癖,不過很傲嬌……”
鳳十一悠悠醒來,發現陛下正一手攬著他,一手捏著紙片在看什么。
鳳十一對吃解藥沒印象,一覺醒來身上不疼了呼吸也正常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翹翹了,這是地府里的幻想。
好真實,鳳十一怔怔地想。
龍胤察覺懷中人蘇醒,放下紙片垂眸望他,還沒開口就聽小侍衛傻愣愣道:“好幸福。”
龍胤覺得好笑:“你在幸福什么?”
“幸福在過奈何橋前,有這么真實的夢境。”鳳十一呆毛翹起,喃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龍胤不悅:“誰教你的這些話?”
鳳十一沒理他,從被子中鉆出來,雙手揉搓著陛下英氣逼人的雙頰,喃喃道:“鬼也有溫度嗎?”
龍胤挑了下眉毛。
他沒阻止鳳十一,他倒要看看這傻子要做什么。
鳳十一揉搓完覺得此生無憾了,又鉆回了他懷中,幸福地等黑白無常來勾魂。
龍胤戲謔:“這樣就滿足了?過了奈何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話語間曖昧不明,鳳十一想想也有道理,決定做大膽的事情。
他依靠在龍胤懷中,視線自然落在龍胤的喉結上。
陛下身形高大,喉結自然也不小,喉結中央還有一顆紅色的痣。
龍胤耐心地等著他下一步動作,不知道他是要求自己摸摸頭,還是討要個擁抱。
忽然間,一股酥癢的電流直擊龍胤頭頂,他渾身猛顫差點抱著鳳十一摔地上。
“鬼陛下請不要動,我馬上要走了。”鳳十一像發現稀奇玩意兒似的戳戳陛下喉結,又用指甲搔刮著那顆紅痣,這個癢直接搔在了龍胤心底。
青筋從額頭一直繃到手腕,他終于忍無可忍,一把鉗住鳳十一的手腕,咬牙切齒道:“有解藥,你沒死!”
鳳十一的表情從迷糊到疑惑,又從疑惑至驚恐,罷了滿臉羞紅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我、我我……”
任何解釋都如此無力蒼白,鳳十一決定裝死逃避。
龍胤看起來是真生氣了,放下他就直接走出了房間,頭也沒回。
鳳十一把自己蒙在被褥中嗚嗚懊悔。
懊悔了幾分鐘,又把頭從被子中鉆出來。
黑暗中,他看了看自己手指,指腹上仿佛還有方才的觸感。
——陛下在因他戰栗。
鳳十一臉上浮現絲癡癡的紅暈。
真的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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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 920男寢
龍尹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陰暗扭曲的死宅,還當上了課代表。
還是安塞腰鼓的課代表。
是可惡的皇帝哥給他競選的!
這跟幫人代課后競選了個班干部有什么區別,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會安塞腰鼓啊。
龍尹欲哭無淚地看視頻練習。
湯圓剛回寢室就聽到炸裂的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無情嘲笑道:“要不你求求皇帝哥,每到選修課時就跟你互換吧。”
“呸,那我每周都要死一次。”龍尹頹廢地攤在電競椅上,翻著手機:“那天請假好了,熬不來了。”
大學生活就是充實而又空虛著,仿佛什么都沒做,但每天還是累得要死。
龍尹葛優躺。
湯圓唏哩呼嚕吃著油潑炸醬面:“你和鳳肖商量出來對策沒,萬一下次皇帝哥還要奪你狗命咋辦。”
龍尹擺爛:“死吧。”
“別介啊,你要死了誰陪我一起掛科啊。”
龍尹懶得罵他。
說歸說鬧歸鬧,他這幾天其實真的思索過這個問題。
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休學回家。
鳳肖氣笑:“你回家就不危險了?叔叔阿姨還有快高三的小遙,萬一你在這個節骨眼出什么事,怎么跟他們交代?還有你讓他們怎么接受穿越的事情?”
鳳肖說得對,于是龍尹開始搜索S市精神病院。
然而精神病院太貴了,龍尹看了眼殘忍的余額,決定買根繩子放在寢室,下次皇帝哥來直接把他綁住就行。
回憶結束。
湯圓嘬著綠豆湯:“其實我還蠻喜歡皇帝哥的,因為他的X付寶要與民共享。”
龍尹:“你不說我都忘了,還錢。”
湯圓諂媚:“哎呦呦臣妾頭暈,臣妾要睡覺。”
說罷爬上了床。
龍尹傷感地抱著Miku殿下棉花娃娃。
湯圓探頭,嘶了一聲:“你說皇帝哥和你長得很像,那有沒有種奇怪但合理的可能。”
龍尹:“曰之。”
湯圓憋笑:“他是你祖宗。”
龍尹愣了三秒,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對啊有這個可能啊,我們之前怎么沒想到?”
“皇帝哥是我祖宗,然后鳳十一是鳳肖的祖宗。”龍尹如夢初醒:“原來我們倆祖宗都玩得這么好,湯圓難道你是愛因斯坦?”
湯圓尷尬地嘿嘿了兩聲,拉起簾子回避。
其實他在看搞笑視頻,一只猴子和一個人長得很像。
然后就聯想到了龍尹。
這可是個巨大發現,龍尹決定去找鳳肖分享這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順便吃飯。
剛巧外面天空灰蒙蒙的,龍尹抓起兩把傘就朝他們學生會活動部走去。
介于S大的奇葩制度,學生會主席一向是由大四學生來擔任,所以都是大三下學期開始競選。
在學生會當牛做馬裝了三年孫子,苦盡甘來的時候到了。
競選上主席,不僅能掛個閑職輕松擺爛,把事情推給下面做;
最重要的是享有保研名額。
龍尹撐著傘蹲在墻角cos蘑菇,不得不說他有時候打心眼佩服學生會。
能將清澈天真的大學牲們調.教成心機頗深的老油條,還沒當上總裁就一股子官腔兒。
幸好他不考研也不競選,學生會也管不著他。
幾分鐘后果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龍尹起身瞅手機,給鳳肖發的消息他一直沒回,但活動部中已經散會。
他不想進去聞官僚主義的味兒,就耐心地站在門口等鳳肖。
終于鳳肖回信息了:晚上和一位學長吃個飯,你先回。
龍尹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包,剛準備把傘放在地上給他拍照時,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說說笑笑,同他擦肩而過。
一個聲音是鳳肖,一個聲音龍尹這輩子都忘不掉。
是介于普通話和方言之間,但仔細聽又能聽出些許毛子腔。
沒錯,就是那個毛子。
龍尹眉毛抽搐,一個箭步追上去,伸手扯了扯他們的傘。
傘下兩人回頭,鳳肖驚訝:“你沒回去?”
另一人,金發碧眼,高鼻深目,是副外國面孔,見到龍尹驚喜道:“哦天啊親愛的達瓦里希,竟然能在這個學校見到你!三年不見,你還是這么的栩栩如生!”
龍尹拳頭硬了,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他假笑道:“是啊,綠茶學長,好久不見。”
“不不不小朋友,再糾正你一遍,我叫呂察。”毛子哥優雅道。
無形的火藥味在此刻彌漫,鳳肖見情況不對,打圓場緩和氣氛道:“咳咳龍尹,學長你見過的,跟咱們也是一個高中,比咱們大一屆。”
“是啊我當然記得學長。”龍尹硬是擠到了兩人中間,擋在鳳肖身前微笑道:“畢竟英語稀爛的留學生也是第一次見呢,學長這是回來考第八次四級?”
“糾正你一點,我是回來考第七次,因為上次忘記報名了。”呂察學長真誠道:“還有,你現在可以喊我學長,下半年就可以喊我老師。”
碧綠的眼球轉了轉,得意洋洋:“這次回國我就不走了,我留校當俄語老師了。”
“真是個噩耗。”龍尹皮笑肉不笑。
“行了行了,”眼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鳳肖扯了扯龍尹的袖口:“學長是來幫我競選的。”
龍尹不爽,沒說話。
“既然見到都是緣分,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呂察學長朝龍尹拋了個媚眼。
龍尹一陣寒惡,瞪著死魚眼道:“吃。”
呂察失望道:“你們中國人不是很含蓄嗎,應該說一句‘恭敬不如從命’?”
龍尹撐開了傘,勾著鳳肖肩膀遠離他,呵呵道:“我們還有句古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眾所周知,毛子是種很神奇的生物,呂察學長更是奇葩中的戰斗機。
高中時隨父母來中國,當起了老老實實的苦逼高中生。
大家看他是歪果仁以為他英語很好,于是在某次月考時都抄他的,結果沒一個英語高于30分的。
大家憤怒地要收拾他,彼時還是小毛子的呂察莫名其妙被堵巷口,結果被路過的鳳肖救了。
從此之后,鳳肖的課桌上每天都會出現一只剛摘的玫瑰花。
然后龍尹就把呂察告了,呂察賠了學校園丁師傅一百塊錢。
回憶結束,冤家路窄。
地鐵上,呂察有位置不坐非要站著。
身姿筆挺,一手扶著拉桿,另一手捧著本跟磚頭似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讀到感動情節還忍不住用俄語朗誦,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龍尹光是看他都忍不住腳趾扣地,轉頭對鳳肖幽怨:“和這種人接觸干啥,你不覺得他很奇葩嗎?”
鳳肖莞爾:“他有利用價值啊。”
龍尹無言以對。
他深吸了一口氣,懇切道:“鳳肖我知道你是聰明人,但瓜田李下這個詞你懂嗎?萬一呂察對你心懷不軌,就像高中那會兒似的。”
鳳肖本在刷單詞,聽他這樣說嘆了口氣,關上手機懶洋洋道:“不會的,毛子都恐同。”
“可是他沒有恐同的樣子啊!”
鳳肖輕笑了一聲,側過頭和龍尹對視,狹長的眼尾上翹,眼眸透露著抹意味不明的精光。
今日他穿著身純黑襯衫,襯衫左胸前有個下垂鐵鏈子的設計,與耳垂上的黃星星耳釘相得益彰。
正經中帶一絲狂野。
鳳肖手背上還貼著創口貼,是上次被皇帝哥劃傷的。
龍尹也不回避,就跟他大眼瞪小眼。
鳳肖勾了勾手指,龍尹側耳過去。
耳畔癢癢的,聽鳳肖故意壓低聲音道:“你又不喜歡我,還這么關心我干什么?”
鳳肖的聲音同他本人一樣清冷,像是雪水融化叮鈴。
此時他正用他好聽的音色說這種俗世凡塵之話。
龍尹猛地彈起來了,比當眾朗誦《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呂察學長還顯眼。
鳳肖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似乎閃過絲落寞。
罷了繼續打開手機刷單詞。
龍尹反應過來這是鳳肖的惡作劇,又湊過來苦口婆心道:“反正呂察這人一看就不正經,你可利用利用他就丟掉,千萬別被騙啊。”
“行行行就你正經。”鳳肖不耐煩。
龍尹耳朵癢癢的,揉了揉,又傻兮兮地坐著發呆。
他們怎么這么快就長大了。
是啊,一轉眼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齡了。
*
“喔我的小達瓦里希們,你們竟然知道我喜歡吃川菜。”呂察學長激動地彈了個舌。
并不,只是因為有券。
龍尹暗暗想。
川菜無論是視覺還是味覺,給人的刺激永遠是最炸裂的。
不一會兒呂察學長 就被兔頭辣成了伸舌頭的狗頭。
鳳肖也不太能吃辣,這一頓就龍尹吃得最多。
平日里他都會照顧鳳肖的口味,吃個口味適中的菜品。
但今日仿佛是對鳳肖的抗議,生著悶氣來到了川菜館。
鳳肖喝了不少冰水,最后停筷時嘴中的辣意還在隱隱作痛,只好口中含了個冰塊。
微麻紅潤的雙唇舔舐著冰塊來消腫,鳳肖垂著黑濃的眉睫,眼瞼到顴骨這一片都染上了薄紅。
龍尹良心不安,有點后悔帶鳳肖吃這家。
“呼,感謝請客。”呂察學長辣嗨了也吃爽了,跟醉酒似的快活:“這家真不錯。”
鳳肖咬碎了冰塊,勉強牽了牽嘴角:“那學生會一事,還要勞煩學長幫忙了。”
“哈哈哈自然自然。”呂察學長笑瞇瞇:“其實就算你不請我吃飯,我也一定會幫你。”
龍尹翻了個白眼。
“不過鳳肖你這么優秀的人,沒想到會執著于學生會。”呂察吹了聲口哨道:“我還以為你是不屑于搞人情世故那一套的。要說考研,就算沒有保研名額,以你的實力也不會失敗吧。”
因為辣感,鳳肖黑眸有些水光,他笑而不語。
呂察還在自顧自說道:“其實最意想不到的是你沒去清北,當年高中老師們可都說你穩了,我返校時還聽老師們說…”
“人生哪有一帆風順,而且S大也不差啊。”龍尹突然打斷他。
呂察見龍尹皺眉,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鳳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噢,抱歉達瓦里希。”呂察愧疚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提到你傷心事了。”
“這算什么傷心事,只是滑檔了而已。”鳳肖哭笑不得。
龍尹朝呂察眨眨眼睛道:“咱們學校保研名額也有去清北的吧,還是對口專業。”
“對對是的。”呂察聰明地接話,隨后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了他們那屆的情況。
鳳肖喝了口茶。
氣氛終究救回來了,龍尹心底松了口氣。
可還沒放松幾秒,呂察這張嘴又賤道:“話說你們倆談戀愛了嗎?”
鳳肖差點被茶水嗆死。
呂察搖了搖手指:“我的意思是,你們倆分別談戀愛了嗎?”
罷了看了眼龍尹,加上句:“和紙片人談戀愛不算哦。”
龍尹:“……”
“那學長呢。”鳳肖回敬他道:“學長家中不是催得緊嗎。”
呂察惋惜道:“所以我跑到這里來了。”
“而且呀,”呂察身體前傾,綠色的眼睛像有蠱惑人的魔力,他勾了勾嘴角道:“我喜歡的人也在這里。”
語氣曖昧不明,讓人渾身發麻。
龍尹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鏡片氤氳著霧氣,態度生硬道:“婉拒,我不喜歡你。”
鳳肖驚訝且疑惑地望向自己發小。
龍尹咬牙切齒,事已至此,唯有發瘋方可破解。
他猛地抓起沒人動的白酒灌了幾口,罷了猛地一抹嘴,眼神殺氣騰騰。
呂察:“偶,買,噶。”
龍尹撐著桌子,瘋前冷笑了一聲,接著瘋狂輸出:“謝謝學長的好意,你接近鳳肖其實是為了接近我吧,這里回國也是沖我來的。高中時候送鳳肖的玫瑰其實是放錯了桌子,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了但是抱歉我們家不接受男毛子。”
鳳肖拽著他皺眉:“你喝醉了,別說了。”
呂察驚恐:“他碰酒會精神分裂嗎?”
“呵,”龍尹搖搖晃晃,差點沒站穩,罷了又開始吸氣呼氣:“這次我拒絕你了下次就不要來找我了,免得大家互相挺尷尬的。對了也不要再聯系鳳肖了,你聯系鳳肖我會發瘋的,不許不許不許再聯系他了……”
“龍尹你別說話了,你喝多了。”鳳肖試圖捂著他嘴。
“天啊。”呂察害怕道:“神秘的酒精力量嗎?”
“學長你先走吧。”鳳肖歉意道:“下次再好好招待你。”
“OK,OK。”呂察忙抱著衣服跑走了,他怕再待一會兒,龍尹要誤會自己娶他了。
呂察走后,鳳肖讓醉鬼勾著自己肩膀走,好不容易才把人弄上出租車。
喝醉的龍尹跟不倒翁似的,頭貼著鳳肖才罷休。
鳳肖無奈地嘆了口氣。
“……鳳肖。”
“說。”
“鳳肖。”
“……”
“鳳肖你不許喜歡他,他、他不是個好東西。”
鳳肖啞然失笑:“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龍尹費力睜眼,醉醺醺道:“反正你不許跟他玩,跟我玩。咱倆、咱倆祖上就是朋友,皇帝哥和鳳十一。”
出租車司機都忍不住笑出聲。
鳳肖捏了捏眉心:“你少說兩句吧。”
好在龍尹在車上時沒有丟人,下了車剛到校門口就開始蹲在大理石球旁邊cos同類。
“你走不走,一會兒查寢了。”鳳肖耐著性子。
“如、如果我和呂察同時掉進水里你救誰?”龍尹舌頭打結,目光期許。
“我誰也不救。”鳳肖蹲下,溫柔道:“我站在岸上看你們倆撲騰。”
“好。”龍尹滿意地點點頭:“可以,別救他,你也別陷入危險,非常好。”
鳳肖歪了歪頭,看著丑態百出的醉鬼道:“那如果我和你的限量手辦同時掉進水里,你救誰?”
“救Miku殿下。”龍尹笑嘻嘻。
“滾。”鳳肖轉身就走。
龍尹忙追上來,拉著他胳膊解釋道:“可是只要有我在,怎么會讓你掉進水里。”
鳳肖雖然微蹙眉心,但臉頰發燙。
龍尹三指并攏舉天發誓:“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你是我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最重要的兄弟。”
前面的話鳳肖很感動,但“兄弟”這二字出來,鳳肖有種掐死他的沖動。
怎么會有人愚蠢到這種地步,他妹妹都能看出來,他就這么眼瞎嗎?
“好。”鳳肖把袖口從他手里無情抽出,冷哼一聲故意挑釁道:“那你阻止我談戀愛了,現在讓我受委屈的人是你。”
龍尹不甘示弱:“這種事情沒有辦法,那你委屈著吧。”
第40章 毛子匈奴,沙! 臣退了這一退就是……
龍尹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因為一覺醒來已經六點了。
沒錯,是晚上的六點。
他懵逼地坐著發癔癥,望著窗外淺藍色的傍晚, 不知今夕是何夕。
剛巧, 湯圓擦著手從廁所里出來,見龍尹醒了玩笑道:“還行,你再不睜眼都要懷疑你死了。”
“去你的。”龍尹又倒回了床上,渾身綿軟無力。
湯圓收拾著飯盒道:“我晚上不回來了,便利店夜班。鳳肖也剛出門沒多久, 估計又是去忙學生會了。”
龍尹打開手機, 上面兩條微信。
一條是瑞杏首席福利官, 上新了款香菜冰美式;
另一條是鳳肖, 說給他留了包子在桌面上。
龍尹謝恩, 爬下床啃包子。
湯圓換好衣服:“拜拜小龍龍我出門了。”
“等下,我跟你一起走。”龍尹三下五除二塞完了包子,撈上手機鑰匙也出了門。
湯圓胳膊肘碰了碰他:“又是去水果撈。”
龍尹鼓著腮幫子咀嚼:“嗯嗯。”
“嗐,我說你人就傻。”湯圓搖搖頭:“給人家水果撈打白工, 出力出時間還免費。說你善良吧, 但真沒見過人家給錢都不要的。”
龍尹聳聳肩:“談錢多俗氣啊。人家阿姨以前幫過我,叔叔又剛去世。反正我又沒事兒做,閑著也是閑著。”
“行,活雷鋒。”湯圓唏噓:“走了,拜。”
龍尹揮了揮手,跟他朝著反方向走去。
S大西門有條小吃街,小吃街拐角有個賣水果撈的小推車,飯點時生意很好。
老板是個五十左右的阿姨,正忙得直冒汗, 看到龍尹來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娃兒又要麻煩你了。”
龍尹嗐了一聲,熟練地戴上手套招呼道:“后面的同學排隊哈,我這里也可以買,不要酸奶的提前說。”
有了龍尹的幫忙,水果撈阿姨明顯效率快多了。
大學生們也自覺,排好隊后乖乖地掃二維碼付錢。
新鮮干凈的小攤被酸甜的果味包圍,隨著酸奶桶見了底,阿姨終于賣出去最后一份水果撈。
不知不覺飯點高峰也過去了,龍尹忙了一小時。
終于可以坐下喘口氣,龍尹剛打開手機,就見阿姨給他發來個紅包。
“阿姨。”龍尹故作埋怨的語氣:“我大一就在您這兒吃,都快三年了,您這樣就見外了啊。”
“你這傻娃兒,今天必須收著,不然下次不敢讓你來了。”阿姨半開玩笑道:“他爸意外去世這半年,你隔三差五就來幫忙。要不是你啊,我估計早就帶孩子回老家了。”
阿姨話已至此,龍尹不得不收了。
打開一看,是個五百塊錢大紅包。
正好隔壁小學放學,阿姨去進貨,龍尹幫忙看攤順便陪著她兒子寫作業。
水果撈阿姨的兒子是個三年級的小胖子,肉乎乎的手打開作業本,龍尹蹲下一瞧:“作文《我的夢想》,我的夢想是當皇帝……”
龍尹忍不住笑出聲。
小胖子神氣道:“龍尹哥哥,等我當上皇帝就收購你們學校,然后讓你當校長,讓我媽媽當食堂老大!大家都來吃我們家水果撈!”
“好好好,我等著這一天。”龍尹忍俊不禁。
小胖子手舞足蹈,從書包里拿出美猴王面具非要給龍尹玩。
龍尹連勸帶哄好一陣才讓他安分下來,老老實實坐在塑料板凳上編作文。
龍尹托著臉看他,百無聊賴道:“你相信穿越嗎?”
小胖子來了精神。
龍尹嘶了一聲,神秘地眨眼:“假如你真和古代的皇帝互相穿越了,你會做什么?”
小胖子毫不猶豫:“發揚我們家水果撈,我從古代開始賣,這樣我媽媽在現代就是水果撈大王了。”
“好想法,有創意。”龍尹贊許道。
這時,頭頂倏然傳來令人討厭的聲音:“老板,來兩份果切不加酸奶。喔我的小達瓦里希,又要讓你破費了。”
“水果撈而已,沒多少錢。”另一個聲音清澈如泉道。
龍尹炸毛,僵硬地蹲在他們視覺死角一動不動。
小胖子歡快地丟下筆跑過去,仰著小肉臉道:“我媽媽一會兒就來,兩位大哥哥能稍等嗎,謝謝!”
“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啊。”鳳肖溫聲道:“當然好了,我們在那邊的大排檔坐著,不著急。”
“好嘞,謝謝漂亮哥哥!”小胖子敬了個禮。
“wow,可愛的小熊。”呂察笑出一口白牙。
待兩人轉身走去,龍尹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多么搞笑。
他又沒殺人放火,干啥要鬼鬼祟祟地躲著他倆?
好慫,好憋屈,龍尹嘴角抽搐。
終于阿姨帶著新鮮水果回來了,切好后龍尹自告奮勇給他倆送過去。
送過去之前借了阿姨的東北大花罩衣,套上了小胖子的美猴王面具,氣勢騰騰地朝著大排檔進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仿佛跟捉.奸似的。
雖然自己昨天喝多了,但勸鳳肖遠離這個綠茶學長的記憶還是有的。
鳳肖怎么不識好人心,龍尹恨得牙癢癢。
“兩位的果切,久等啦~”美猴王面具夾著嗓子道。
“so酷!”呂察看啥都新奇。
鳳肖低頭回消息,都沒看美猴王一眼。
送完后龍尹沒有回去,而是自然而然地蹲下,與燒烤攤削土豆員工融為一體。
因為這個視角可以看見他倆在干啥,說話聲音也一清二楚。
龍尹覺得自己在當賊。
呂察吃得吧唧吧唧:“你也別太擔心,那個人雖然跟你有競爭力,但我認為你肯定能當選。”
鳳肖舒展開眉心,苦笑著搖搖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希望吧。”
看來是在談學生會的事,龍尹稍稍放心。
“真的,你比他有優勢。”呂察微笑道:“你長得好看,誰不喜歡?”
龍尹:……
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上去了。
好在鳳肖不吃這一套,裝作聽不懂呂察的言外之意,禮貌道:“學長別開我玩笑了,長得好看又不能保研。”
干得好,鳳肖。
龍尹握拳。
“不過話說,那位小朋友怎么沒來?”
鳳肖拿起杯子抿了口水:“你是在說龍尹?”
“對對對,哎呀瞧我這記性。”呂察做作的拍了下額頭,別有深意道:“我平常記性挺好的,但這位小朋友的名字實在記不住。也許是你太耀眼,和你站在一起總能讓人忽略他。”
龍尹滿臉黑線,這不就是拐著彎的嘲笑自己存在感低,不配跟鳳肖玩。
雖然,好像,事實也的確如此。
鳳肖這次沒有回避,放下紙杯抬眸看他,認真道:“學長什么時候開始近視的,要盡早配眼鏡啊。”
這下輪到呂察無言以對。
鳳肖的語氣太過嚴肅,態度太過關切,導致沒人能分辨出來這是普通的關心還是刻意的陰陽怪氣。
偷聽的龍尹掐著自己胳膊努力不笑出聲。
“哦我的小朋友這只是個玩笑。”呂察無奈攤手:“七年之癢都過了,你們感情還是這么好。”
鳳肖“嗯”了一聲。
“那你是要跟他‘好’一輩子嗎?”呂察動了動綠色的眸子。
龍尹和鳳肖同時停住了動作。
以呂察這張嘴,他肯定說不出什么好話。
呂察捕捉到鳳肖臉上一閃而過的破功,慢悠悠道:“唉,好羨慕哦。仿佛有了他的存在,鳳肖你誰都不愿再親近了呢。”
鳳肖云淡風輕道:“學長別再亂點鴛鴦譜了,龍尹他…不是少數群體。”
龍尹靜靜地聽他們聊著。
“有道理,如果他也是彎的,你們倆估計早就慘不忍睹了。”呂察道:“黏膩得慘不忍睹。”
死毛子不會成語就不要亂用啊!
龍尹攥拳。
“no,no,no。”呂察晃了晃手指頭,夠了勾手示意鳳肖湊近。
可惡他們在說啥啊完全聽不見了。
龍尹抓耳撓腮。
“他又沒談過戀愛,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彎的呢?”呂察笑吟吟:“我們來做個游戲吧,測試測試他這個‘直男’有多么關心你。”
鳳肖瞇了瞇眼。
龍尹蹲在地上模擬削土豆,穿著罩衣和塑料面具,自認為隱藏得很好。
然而不知死毛子說了什么,鳳肖和他起身走了,在手搖檸檬茶攤鋪前駐足。
“那位小朋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偷聽我們說話呢。”呂察抬腕看了看手表,調笑道:“現在給他一杯奶茶時間。在這杯飲料做好前,他會繼續跟上來嗎。”
鳳肖嘆了口長長的氣:“真是無聊。”
呂察笑道:“真覺得無聊你也不會答應了。噓,游戲開始。”
五彩霓虹燈絢麗奪目,耳畔皆是年輕人們聊天嬉笑聲。
鳳肖眼神渙散,視野凝聚成一個小小的點,隨著搖晃的檸檬茶散成點點虛光。
龍尹,會跟上來嗎?
既然他討厭自己跟呂察接觸,他會大大方方地走來,拉住自己的手腕一起逃離這里嗎?
會對呂察霸氣警告,從此以后不許出現在自己面前嗎?
會耳廓通紅十指相扣地把自己壁咚在角落,臉紅地逼問“選我還是選他”嗎?
鳳肖眼神黯淡下去。
很顯然龍尹不會的,龍尹的立場只是發小而已。
以他對龍尹的了解,龍尹最多只是陰陽怪氣一句“臣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鳳肖深感無力:“不玩了。”
誰知話音剛落,身后真傳來龍尹的聲音:“鳳肖。”
呂察驚訝道:“哇哦出乎我的意料,你真敢過來。”
只見龍尹踉蹌了幾步,扶著鳳肖的肩膀站穩,抬眼皺眉道:“匈奴?竟然還沒滅族。”
呂察:“???”
黑衛衣男大仿佛換了個人,蔑視地昂起頭:“落單的匈奴,應殺之以絕后患,朕精兵何在!。”
鳳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