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散去,以驚慌逃竄的人群為背景,妝容浮夸的小丑就此消失無蹤。
眼前的一幕有如一場精彩的魔術表演,又如一出荒誕的卡通動畫。
全場驚叫聲四起,腳步聲震動大地,仿佛在為小丑的演出獻上雷鳴般的掌聲。
在紛擾的人群中,紅理依舊站在原地。
“要抓回來嗎?”
她的身后響起了歌唱一般優美——同時又冷徹心扉的聲音。
無需回頭也能確認,身后的人正是保爾·魏爾倫。
無論何時,金發青年都如護衛一般守候在她的身旁。
他的身體十分放松,雙手自然垂于身側,略微低頭湊向紅理耳邊。
他們是那樣的親密無間,就像情人間曖昧的私語。
只是他們的談話內容,與縈繞在他們之間的氣氛有著天壤之別。
“可能是事發突然,也可能是擔心道路的封鎖,他們沒有準備逃跑的車輛。”
曾經潛入各大機密組織進行破壞活動的魏爾倫,已經感知到了小丑的逃跑路線。
“他正憑借自己的雙腿奔跑,以他此刻的移動速度,我可以趕在警衛人員到來之前將他抓住。”
“不,他引發的混亂沒有表現出來的簡單,那個魔人是在用他轉移視線。”
紅理嘆了口氣。
“你也搞過諜報活動,讓一方引發混亂,方便另一方行事,這樣的事你們應該輕門熟路吧。”
魏爾倫沉默了一會,隨即露出了以間諜而言過于醒目、仿佛名家的畫作一般優美的微笑。
“紅理,你對我從前的工作似乎存在一定的誤解。”
他的聲音輕柔悅耳,仿佛森林中流淌的溪流一樣閃閃發光。
“在間諜的世界中,所有行動都要在隱秘中進行,不能留有見證者,也不能留有一絲痕跡,我的任務是偽裝和潛伏,像這樣毫無意義、裝腔作勢的演出不在我的工作范圍中。”
“欸?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紅理好似吃驚地張大了眼睛。
“潛入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有如開門回家一樣輕松的‘暗殺王’先生,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所以發出了動靜吸引來守衛的注意?”
似乎被自己的猜測說服,她邊說還邊點起了頭。
“原來如此,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以老師的外形條件,明明當烏鴉會更合適,我所認識的間諜,就是一個把頭發染成黃色打扮得像流氓一樣的妹控陰陽師,雖說是魔法側的間諜但也會老老實實入讀高中住學生宿舍哦。相比之下,老師自以為的諜報活動,該不會就是殺光目擊者就算沒有目擊者,把現場摧毀到連瓦礫也不剩就算沒有留下痕跡了吧?”
紅理以言語無法形容的復雜眼光看向魏爾倫。
“按照這種意思來理解,老師的潛伏工作確實十分出色,完全可以當刺客信條新作的主角了誒。”
“暗殺和潛伏是不一樣的……”
“老師說的暗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襲擊加冕儀式的禮堂,先殺鐘塔侍從的成員再殺冒牌的英國女王嗎?”
“那種情況不能算是暗殺……”
“但是老師從前的‘暗殺’,也會在現場留下一枚白樺木的十字架,像影視作品里的連環殺人狂一樣強調自己的身份吧?”
“那是有一定的象征意義……”
青年幾次張開口,想要為自己辯解,但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魏爾倫號,完全擊沉了。
“喜歡引人注目又不是什么壞事,紅理我也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哦。”
紅理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脯,發表著一如既往的自戀發言。
“不過呢,人家就算不用做這種事也足夠閃亮了,就像太陽不需要鎂光燈也能照耀大地一樣!老師只要在我身邊,就能像月亮一樣反射我的光亮哦!”
如果是從前,聽到這番話的青年一定會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但是現在,面對滿臉笑容自我夸耀的戀人,青年也唯有微笑著接受了。
“也許是這樣吧。”
他主動換了個話題:
“下一步做什么?”
三番五次地侵犯比私人領地還要寶貴的二人世界,魏爾倫無法容許這種(預計好的)死人還能在生者的世界多活動一秒。
“嗯,第一步的話果然是要把魔人給揪出來吧,小丑先生已經很用心地用生命表演了一場精彩的逃生魔術,在他演出落幕之前還是不要制造多余的舞臺事故了。”
紅理思考了一會。
“混亂的局勢剛好為魔人創造了機會,可以觀察他下一步會出什么牌……”
叮咚。
就在這時,紅理的手機發出振動。
“嗯……”
簡單瞥了幾眼消息,她扭頭看向魏爾倫。
“老師,我想吃可頌,就是我們經常吃下午茶的那家。”
“是香榭麗舍的茶室?”
“嗯,以老師的速度,來回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所以我要吃新鮮出爐的。”
紅理收起手機,隨后解釋了一句。
“我有一場重要的見面,不能帶老師一起過去。”
“我知道了。”
魏爾倫了然。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私下和紅理會面。持有當今科學界無法實現的未來科技的紅理,用自己的技術成果換取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海量資源,在紅理同樣無人能及的武力加持下,她的合作項目比從便利店購買瓶裝飲料還要順利。當然,介于彼此的身份和政治立場,這樣的合作只能在暗中進行,必要的時候就連保鏢也要屏退。
既然紅理這樣說,對方的身份應該相當敏感。
不是政界的高官,就是異能組織的首領,總之一定擁有非常高的社會地位。
只是在魏爾倫看來,這些人都有一個統一的特征。
那就是礙眼。
非常、無比、極其的礙眼。
單是讓這些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和紅理獨處,就已經點燃了魏爾倫的引線。
表面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但是內心已經殺意難掩。
這個占有欲爆棚的男人微笑著說:
“我會準備好咖啡和茶點,牛奶和糖都會按你喜歡的量添加。”
魏爾倫的手指撫過紅理的臉,藍色的眼瞳交織著無數情愫。
這只手曾經掠奪過數千人的性命,但是撫摸少女的時候卻如撫弄花朵一般溫柔。
“啊!”
紅理恍然大悟。
她刷的一下張開雙臂,直接撲到魏爾倫的胸前,將體重全部壓在他的身上。
“!”
盡管是第一個發球,卻被一擊扣殺砸在臉上的魏爾倫選手呆立在原地。
“是想親吻吧?是想擁抱吧?擺出那么好的姿勢,就是想和我卿卿我我吧?明明比我大上十多歲,老師也太黏人了吧,簡直就像第一次戀愛的高中生一樣純情!”
緊緊貼附在青年的胸口,眼睛向上看去的紅理臉上浮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人家只是離開一會就開始不安,這樣患得患失的老師也太可愛了,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太可愛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無法離開我了呢!”
自吹自擂、自戀又狂妄的小惡魔鼻子又翹到了天上。
(事實就如她所說的那樣。)
他沒有說出藏在心底的臺詞,因為那樣只會助長小惡魔的囂張氣焰。
將所有的感情化為一聲嘆息,魏爾倫克制住升至頂點的愛意,只在她的額頭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他很清楚,在這名少女面前,自己的自制力有多薄弱。
一旦做出更親密的動作,他就再也沒有自信離開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