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這就選上了?”
雖然知道公主府張貼了告示, 說要招收女兵,但她真被選上了之后, 張翠花還是有些懵, 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要知道大晉朝雖然不像前朝一樣禮教森嚴,女子也是可以拋頭露面的,男女大防也沒有那么嚴重。
但即便如此, 衙門中也是沒有女性地位的, 官場,兵營,都沒有女性的蹤跡。
結果她就這么當上府兵了?還是個小隊長,手底下還管了這么多的女兵?
張翠花看著面前負責登基的差役,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我真的被選上了?”
同樣的話之前被選中的女兵已經問過很多次了, 但賀恒生卻并沒有半點的不耐煩,他用毛筆將張翠花的信息寫在了冊子上,隨即又給她發了一個木牌。
“那是自然,公主一言九鼎,說要招收女兵,便不是戲言,你的名字都已經登記在冊了, 那還有假?”
張翠花不識字,但也知道這告示是公主府張貼的, 她被差役登記在冊,那她就真是吃皇家飯的人了。
確定了這個消息后,張翠花高興得要命,她拿了證明自己身份木牌,高高興興回了家。
剛進家門,大女兒張花和小女兒張果便迎了上來。
“娘, 怎么樣?”
張花張果焦急地看著張翠花,等待著她的回答。
畢竟今天傳出來的消息太讓人震驚了,發我那公主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招收女兵,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張花張果又是擔心又是緊張,原本是想陪著張翠花一起去的,但她以最近不太平為由,讓她們和爹爹待在家中。
一家三口在等待的過程之中焦急萬分,但又不敢出去,生怕碰上偷偷藏進鎮子里的土匪。
他們就在心驚膽顫之中等到了張翠花的回歸。
兩個女兒先上前詢問張翠花,李大河跟在女兒的身后,滿臉擔心地看向張翠花。
他是逃難到紫云鎮的,十幾年前張翠花救了快餓死的他,得知他還沒成婚,便問他愿不愿意入贅。
張翠花長得其實并不算難看,但卻并不符合時下人們的審美。
大晉朝以瘦為美,標準的美人是孱弱的,如同扶風弱柳,腰肢纖細,身體更是輕盈如羽,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一樣。
富貴人家的小姐都是按照這樣的模樣培養的,稍微有點銀錢的人家,也是將女兒養成這種嬌嬌柔柔的模樣,如此才能找到個好婆家。
紫云鎮靠近邊境,這里的民風彪悍,女子自然不像南方那邊兒的女子一樣嬌弱,但也不是人人都像張翠花這般孔武有力。
張翠花身材高大,因為常年殺豬,練出了一把子力氣,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拿著殺豬刀站在那里,偉岸如青松,輕易不可撼動。
李大河卻很喜歡張翠花這樣的女子,在對方詢問他要不要入贅的時候,他便同意了下來。
夫妻二人成婚十五載,感情一直很好,哪怕外人經常說他靠女人吃飯,李大河也沒有惱過——他們說的本來是真的,他又有什么可惱的?
羨慕嗎?羨慕就對了,誰讓他們沒他這么好命,娶到了一個好媳婦兒?
李大河覺得,若是公主府真選女兵,張翠花絕對沒問題,一定會被選上的。
他倒是不擔心張翠花能不能選上,而是害怕她選上后要面對的事情。
紫云鎮是什么情況,李大河在這里生活了十五年,還是很清楚的。
自打那孫成文來紫云鎮當了鎮守后,這紫云鎮的府兵就形同虛設,除了那鎮守之外,府兵一個也無,鎮子外面府兵訓練的校場早就成了荒地。
如今山匪來襲,公主卻在這個時候重金招收府兵,恐怕是打著要用這些府兵對付土匪的打算。
但是新招收的府兵沒有經過訓練,哪里能是那些殺人如麻的匪徒對手?到時候這些挑選上去的精壯之人對付不了山匪,那城里的百姓可就危險了。
李大河這心里面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又怕自己媳婦兒沒通過,她會傷心難過,又怕她通過了之后會面對危險。
種種心態變化,不足為外人道也。
張翠花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她入選了府兵,還當上了小隊長,手底下管著二十號人,她這心里面自然是高興的。
“花兒果兒,娘選上了!”
張翠花將自己拿到的身份牌給張花張果看,姐妹二人小心翼翼接了過去,把那木牌看了又看。
木牌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卻是張翠花身份的證明,她是真選上了!
張花張果很為自己的母親驕傲,嘰嘰喳喳地便聊了起來。
“娘她可真厲害,這就選上了?我知道娘她一定沒問題的。”
“就是就是,娘她那么厲害,一百多斤的老肥豬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甭提多厲害了,娘怎么可能選不上呢?”
姐妹二人都在為張翠花被選上而高興,可是李大河眉眼之間的擔憂之意卻溢了出來。
他上前一步,將張翠花拉到了一旁:“翠花,我覺得這事兒不太安穩……”
他把自己的擔憂盡數說了出來,但是張翠花卻不以為意。
“大河,你擔心什么?有公主殿下在呢,要是情況真像是你說的那樣危險,公主殿下能待在這紫云鎮嗎?”
這話說的,倒是讓李大河無法反駁,畢竟正如張翠花所言,公主她就在紫云鎮,如果真覺得這里危險,公主殿下不早走了?
“可即便是這樣,萬一公主讓你們去殺土匪,你們哪里是那些土匪的對手?”
張翠花仍舊不以為意:“區區土匪而已,公主殿下招收了六百人,那山匪也不過才三百,二對一,我們還打不贏嗎?”
至于她敢不敢動手殺土匪,開什么玩笑?那些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與畜生無異,她殺了那么多年的豬,一顆心早就鍛煉的冷硬無比,就算是面對土匪,她也不怕的。
“別擔心啦,有公主大人在,我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相似的對話發生在很多人的家中,不過那些被選中的府兵們回答也都是一樣的。
公主殿下還在這里,就算有危險,那還能有多危險?公主殿下還能讓自己身處險境之中?
*****
“殿下,你現在招收府兵,是不是有些遲了?”
楚昭看著坐在書桌后的楊曦和,開口詢問道。
臨時征召府兵是楊曦和下的命令,她要將紫云鎮所有的青壯年都召集在一起,帶領他們對抗山匪。
這個主意倒是沒什么問題,若是能訓練一段時間,配合出了默契來,帶著他們殺掉山匪,雖然有難度,但也不是完全沒希望。
但如今這些府兵都是沒經過訓練的新兵蛋子,上來就帶著他們去對付山匪,這跨度似乎有些過大了。
楚昭憂心忡忡:“公主殿下,你莫不是還藏有后手?您帶的侍衛其實一直隱藏在暗處?”
楊曦和抬頭,朝著楚昭露出了一抹笑容,在他略帶期待的目光注視下,微笑著回答道:“當然沒有,本公主是什么情況,旁人不知,你難道還不知曉嗎?”
楚昭:“……”
公主殿下,你說的這么直白,真的很難讓人招架,這可讓人如何回答是好?
見楚昭不說話,楊曦和又繼續道:“紫云鎮就是這么個情況,那些山匪將出去的路都堵上了,就算放信鴿去寧陽縣求助,他們三天之內也趕不過來。”
那些山匪的目標就是紫云鎮,二百個姑娘不過是個試探罷了,紫云鎮就算真把姑娘交出去,他們也不會放棄這塊大肥羊的。
清風山三百匪徒還是之前的信息,鑒于最近世道越來越亂,清風山匪徒的數量大概率比這要多出不少來。
當然,他們來紫云鎮,肯定不會傾巢出動,過來的山匪數量應該在一百到一百五之間。
而楊曦和征收的府兵數量在六百,光是人數就是山匪的四倍。
“讓這些新招收來的府兵去面對山匪,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們都是本宮的子民,也是本宮的屬下,本宮不會送他們去死的。”
楚昭抬頭,看向坐在那里的楊曦和。
“殿下,你已經有了制敵之策??”
楊曦和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回答楚昭的問題,反而問了他一句:“子期,你可是護國將軍的兒子,不過是區區幾百匪徒罷了,你真沒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不知道為什么,楊曦和總覺得楚昭好像有那么點懈怠,明明他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的,但細究起來,好像并沒有做多少事情。
就比如這次的匪患,楚昭也是忙前忙后的,但好像所有的解決方案都是她想出來的,楚昭只負責在一旁提出問題,順便在她解決問題之后,輸出一串的夸夸言論。
之前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但現在楊曦和有點回過味兒來了——不對啊,她明明是公主,楚昭是她的手下,不該是楚昭為她排憂解難嗎?為什么想法子的人反而是她?
不會使喚下屬的領導不是好領導。
想清楚了這一點后,楊曦和立馬詢問楚昭,是否已經有了辦法。
“楚子期,你可是護國將軍的兒子,本宮不信你沒有制敵之策。”
這一次楚昭罕見地沉默,并且露出了躊躇的表情來,似乎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楊曦和見狀,便示意楚昭開口。
楚昭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屬下確實有一退敵良策,不過此法有違天和,屬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這么一說,楊曦和反而來了興趣,讓楚昭趕緊說。
“本宮倒是要聽聽,你這招數到底怎么有違天和。”
楚昭見狀,便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殿下,您還記得被您下令丟在亂葬崗上的那些尸體嗎?”
楊曦和點頭,她自然是記得的。
前任鎮守孫成文那一家子無惡不作,被斬殺了之后,楊曦和還命令人對他們進行鞭尸,之后讓人直接將尸首丟在了亂葬崗。
除了他們一家四口之外,還有六個鎮守的爪牙試圖反抗,都被她直接打包丟在了亂葬崗。
如今是六月初,氣溫雖然不曾像是夏日一般,但也比之前高多了,他們的尸首丟在亂葬崗,恐怕已經腐爛生蛆了。
“……屬下聽說,腐爛的尸首有劇毒,不如派人將他們的尸首帶下來,剁碎了用布團包裹起來,再用投石器擲入匪徒之中……”
楊曦和一開始表情還能繃得住,但隨著楚昭的訴說,楊曦和面上的表情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當聽到楚昭說要把那些尸體剁碎了投擲出去的時候,她看著楚昭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
不是,這主意都已經不是有違天和了吧?簡直是喪心病狂,他到底是怎么想出這樣的主意來的?
而且楚昭還說,為了能讓那些碎肉精準感染到那些匪徒,他們可以提前將城內收集起來的夜香倒在他們可能會聚集的區域,趁著他們被熏得哇哇大叫的時候,再把碎肉投擲出去。
這樣一來的話,有五成的可能會把碎肉丟他們嘴里面去。
楊曦和:“……你閉嘴!別說了。”
楚昭有些委屈:“殿下,這是您讓屬下說的,屬下說了,您又不高興,這真的很讓屬下傷心。”
楊曦和:“……”
能想出這樣招數楚昭真真是個狠角色,他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究竟是怎么能想出這種匪夷所思,讓人目瞪口呆的辦法來的?
“你想的主意很好,下次不許想了。”
楊曦和看著楚昭那純良無害的樣子,實在想不出就這么一個人,居然能想出那么可怕的主意來。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她是那群匪徒的話,面對這樣的攻擊,會是什么反應?
中毒不中毒的先丟一邊兒,光是人民碎片從天而降就很恐怖了好嗎?
楊曦和想要表現出自己沉著冷靜的一面兒,但她的想象力實在是太發達了,明明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腦子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直接就將楚昭所說的那些文字在自己的腦子里配出了畫面來。
楊曦和:“!!!!!”
更想吐了好么?
她用最后的意志讓楚昭先退出去,楚昭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然后就聽到里面傳來了楊曦和的干嘔聲。
楚昭仰起頭來,四十五度角凝視湛藍的天空。
他之前就已經說了,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么聰明的楊曦和應該知道,當出現模棱兩可的詞匯時,一定要選那個否定的。
可惜的是,現在的楊曦和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這承受能力也忒差了一點。
他只是說了個法子,都還沒有付諸行動呢,她倒是先吐起來了。
這明明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子,物理攻擊為零,精神攻擊拉滿。
這□□的傷害容易治愈,這精神傷害可沒有那么容易治愈。
好在里面的嘔吐聲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楊曦和就調整好了情緒,再次將楚昭給叫了進去。
楊曦和的目光落在楚昭的身上,看著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還是沒有辦法將這樣的楚昭和那個出了可怕主意的人聯系在一起。
偏偏楚昭像是沒意識到自己出的主意有多可怕一樣,不解地問道:“殿下,屬下的主意不好嗎?”
楊曦和神情復雜地看著楚昭:“你有沒有給楚老將軍出過主意。”
她就不相信被楚昭的點子禍禍過的人只有她一個。
事實證明,楊曦和還真猜對了,楚昭確實也跟楚老將軍出過主意。
“……不過我爹沒聽我的,還把打了一頓……”
謊話張嘴就來,沒有片刻停頓,反正當事人都已經魂歸地府了,就算楚昭無中生有,造謠生事,也不會有人他的麻煩。
“我爹讓我以后不要再想點子,他說我不是領兵打仗的料。”
這話倒不是胡編亂造的,但卻并不是因為他瞎出主意,而是因為原主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難免就溺愛幾分。
加上他是作為人質留在京城的,把他培養的太過優秀,他卻無法上戰場,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場折磨。
所以針對原主的教育,從來都沒有領兵打仗這方面的。
但或許是楚家流淌在血脈里的傳承,后來的原主跟在楊曦和的身后,也慢慢成長了起來,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將領。
不過他太過老實,性格也是優柔寡斷,最后被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計謀給坑死了。
對于原主的人生,楚昭不做評價。
一切都是性格使然,原主最后會走到那條路上,也是他自己選的。
話題扯遠了,反正,此時的楊曦和與楚昭編造出來的楚老將軍的反應是一模一樣的。
“以后你還是不要動你的腦子了,這樣可怕的主意,我不想在聽到第二個。”
楚昭聞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還有些不舍:“殿下,細細想來,其實屬下的主意真的……”
“你閉嘴!!!”
楚昭見楊曦和似乎是真動怒了,只好閉上了嘴巴,不再吭聲了。
看著他那略帶委屈的模樣,楊曦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卻并沒有半點心軟。
要是真用了楚昭的主意,她別說是逐鹿天下了,她怕是要先被人給誅了。
“行了,你還是看看本宮想出來的計策。”
楊曦和示意楚昭上前,將寫好的計劃給他看。
這一次楊曦和倒是沒寫那種缺胳膊少腿的文字,也沒有跟上一回一樣是橫排,而是規規矩矩用繁體字和豎排。
當然,因為沒有標點符號的緣故,看起來還有那么一點費勁兒,但問題不大,楚昭完全可以接受。
將楊曦和的計劃細細看完了之后,楚昭立馬否決掉了。
“殿下,不可,這樣您就成了那個最危險的人了。”
楊曦和的主意很簡單,等到那群匪徒聚集在一起要人的時候,她就帶著府兵殺出去,身先士卒,剿滅匪徒。
原劇情之中的楊曦和也是這樣做的。
紫云鎮的兵力約等于無,她只能亮出自己公主的身份,將自己變成那個刺向匪徒的尖刀。
公主殿下都在前面沖鋒陷陣,百姓們的血性自然會被激發起來。
這一招如果對上正規軍,那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那些只是山匪而已。
紫云鎮上便有兩千多人,匪徒只有一百多人,他們缺少的只是一個帶他們沖出去的人。
楊曦和就是這個人。
楚昭知道這個計策肯定會成功,但他還是要象征性阻攔一下。
“公主,您是千金之軀,萬萬不能冒險,屬下愿意代替公主前去……”
楊曦和卻搖了搖頭,打斷了楚昭的話:“你不能去。”
若是楚昭能光明正大說出自己護國將軍之子的身份,或許還能起到一些作用。
但楚昭不能,所以那個沖鋒陷陣的人只能是她,也只有她才能帶著這些沒有經過訓練的府兵打贏這一仗。
“可是……”
“沒有可是。”
“殿下請三思……”
“本宮心意已決。”
楚昭明白自己勸不住楊曦和,便表示自己愿意跟在她身后一起沖鋒。
這一次楊曦和倒是沒有拒絕,而是讓楚昭做了扛旗手。
旗幟所在,便是公主所在,旗幟不倒,軍心便不會散。
第二天,楊曦和親自見了那些新鮮出爐的府兵,進行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講。
“我們的身后是父母親人,為了他們,我們誓死擊殺匪徒!保衛我們的家園。”
經過一夜時間的修整,氣勢原本稍稍回落的府兵們再次變得情緒激昂。
是啊,公主殿下親自帶著他們去擊殺山匪,區區山匪又有何可怕?
當然,口號是要喊的,但訓練也是要進行的,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至少要讓這些人知道,該往哪里沖。
原主的底子在那里,訓練六百個人,對楚昭來說還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這些府兵們經過一番突擊訓練之后,氣勢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三日時間轉眼即過,很快就到了那些山匪們來要人的時間。
直到此時,那些山匪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么多年來,他們在這塊地方橫行霸道,這讓他們產生了錯覺,以為他們戰無不勝,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他們踩在腳下。
“老大,你說那個鎮守會不會送姑娘給我們?”
被稱作老大的山匪輕蔑一笑:“那個孫成文最是窩囊不過,他膽小如鼠,咱們的信送進去后,他怕是早就嚇得尿褲子了,哪里敢不聽話?”
對于這幾個鎮子的鎮守,山匪們還是非常了解的。
這些鎮守們但凡有一個有本事的,都不會讓他們發展壯大到如今的模樣。
不過都是些酒囊飯袋罷了,根本不足為懼。
第162章
其他的匪徒聞言, 興奮地哇哇大叫了起來。
他們倒不是怕沖進鎮子里被包了餃子,只是怕逼急了那些老百姓反抗, 到時候再折損些兄弟就不好了。
反正孫成文是出了名的窩囊廢, 欺壓百姓有一手,但真要做事兒,那肯定是沒那個能耐的。
匪徒們看著紫云鎮那低矮的城墻, 眼睛都在放光。
二百個年輕姑娘到山上, 可是夠他們玩兒一段時間了,等到磋磨夠了,她們再生下些孩子來,清風山寨的人數又能增加不少。
紫云鎮只是個鎮子,雖然也有城墻, 但那城墻只有一人多高,城門也不厚,隨便一撞就能給撞開了。
山匪掐著點聚集在一起,一百多號人湊在一起,看起來還真有那么點聲勢浩大的樣子。
他們也不怕城里的百姓出逃,事實上如果真出逃的話,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兒, 把這些人全都殺了,對那鎮子里的老百姓也是一種震懾。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城門仍舊沒有打開,鎮子里也是安安靜靜的,整個鎮子仿佛成了一座空城似的。
“老雞頭,你確定鎮子里沒有人跑出去?”
土匪老大側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側的中年男人,開口詢問了一句。
不應該啊,這都到了他所說的時間了, 依照他對那孫成文的了解,他早早就該把人給送出來了,怎么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雞頭在清風寨也是個軍師一樣的人物,他也是為數不多可以騎馬的匪徒。
馬匹可是貴重物,他們整個清風寨加起來也不過才二十匹罷了,這次出來他們騎了十匹馬出來,除了山匪老大,其余騎馬的都是在清風寨有頭有臉的人物。
讓紫云鎮貢獻二百個姑娘供他們褻玩也是老雞頭出的主意。
老雞頭說了,如今天下已經顯現出亂象來了,清風寨如果想要在亂世之中占據一席之地,便不能繼續在清風山上當山匪。
雖然清風山易守難攻,但缺陷也是很大的,那便是地方太小,撐死了也只能容納一千多人。
“想要發展壯大我們的勢力,就必須要有一個落腳點,以此作為我們的根據地。”
紫云鎮便是他們選中的根據地。
紫云鎮的鎮守孫成文是個膽小如鼠的孬種,他們只要能拿下紫云鎮,再把孫成為當做傀儡一樣扶持著,之后再慢慢掌握整個紫云鎮。
真以為他們要兩百個姑娘就是單純為了褻玩嗎?
老雞頭可是說了,世間計謀攻心為上,他們貿然去攻打紫云鎮,為了保衛家園,那些老百姓說不定真會奮起反抗。
他們要一點點打斷那些老百姓的脊梁,等到那些老百姓的骨頭徹底軟了,他們才能掌握住整個紫云鎮。
不過依照老雞頭的計劃,那孫成文應該早早就開了城門,親自將二百個姑娘給送出來,怎么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老雞頭看著緊閉著才城門,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許的不安感來,他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一般,但卻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眼看著老大面色不善,像是在懷疑他,老雞頭趕忙開口說道:“大人稍安勿躁,那孫成文到底是鎮守,就算是裝模作樣,那也要假裝一會兒,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過不了多久,他一定會親自將那些女子送出來的。”
見老雞頭說的篤定,土匪老大緊皺著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是了,他在懷疑些什么呢?
孫成文是什么樣子,他很了解,紫云鎮是什么樣子,他也很了解。
總不能這么短的時間里,突然憑空出現一個能力強悍的人掌控了整個紫云鎮了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真有這樣的人,短時間內也沒有將整個紫云鎮牢牢掌握在手中。
沒關系的,他有足夠的耐心。
土匪老大微笑著看著不遠處的紫云鎮,仿佛那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將來他也能以紫云鎮為中心,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真到那個時候,他也就不是土匪頭子,而是變成了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土匪老大越想便越覺得暢快,勾起的嘴角怎么都壓不下去。
老雞頭垂著頭,也不知道究竟在思考著些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著的城門突然打開了。
最先出現的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年輕女子,她舉起手中的長槍,高喊一聲:“戰士們,跟本公主上陣殺敵,保衛家園,沖呀!”
在她的身后,是一桿迎風飛舞的紅色旗幟。
“殺呀!”
震耳欲聾的吼聲響了起來,楊曦和一馬當先沖了出去,緊隨她的身后的是高高舉起旗幟的楚昭。
新招收來的六百府兵拿著長矛長劍,吼叫著沖了出去。
他們的公主殿下身先士卒沖在前方,他們又怎么能藏在公主后面受她保護?
旗幟飄揚之處,就是公主所在,他們只需要跟著沖鋒,然后殺死所有手臂上沒有綁著紅色布條的人就行。
跑到紫云鎮來的匪徒只有一百五十人,但府兵卻足足有六百之數,喊打喊殺之聲響徹云霄,烏泱泱的一波人朝著匪徒所在沖了過來。
這些匪徒們太過自信了,他們屠殺過太多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以至于他們認為,老百姓都是毫無血性,不堪一擊的。
可是此時,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匯集在了一起,化作山呼海嘯一般的洪流,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列陣!列陣!!”
猝不及防之下,匪徒老大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嘶吼著讓手下列陣抵擋。
然而他們平常殺人都是一窩蜂沖上去,根本沒有經過系統訓練,此時看到紫云鎮突然跑出來這么多人來,不少匪徒被嚇到了,調頭就想跑。
匪徒老大砍了好幾個臨陣脫逃的山匪,這才堪堪將場面控制住,他勒令手下趕快圍成一團,擋在最前面。
然而他們粗劣的陣勢還沒有架起來,楊曦和已經沖了過來。
馬腿高高飛起,直接踹飛了幾個匪徒,那些匪徒吐著血重重地飛了出去,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明明從來沒有殺過人,但是當她手持長槍上了戰場的那一刻,楊曦和就將她的善良拋之腦后了。
她的身后是信任她的戰士,她們的身后是紫云鎮的老百姓,這一仗只能勝,不能輸。
騎兵對上步兵,傷害完全是碾壓式的,紫云鎮的馬匹倒是不少,不過會騎馬的并不多,湊了半天,也只湊出來三十多個騎兵罷了。
但這也足夠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山匪,他們也清楚,如果他們反抗失敗,這些山匪絕對會將紫云鎮屠戮殆盡的。
戰場上的喊殺聲連成了一片,拿刀拿槍的府兵們根本來不及恐懼,手中的刀槍就已經揮舞了出去。
張翠花帶領著自己手下的女子兵跟在楊曦和的身后沖鋒陷陣。
她的力氣極大,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砍倒了一個又一個的土匪。
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女兵們都是有女兒的,一想到這些山匪們是要把自己的女兒擄去欺辱,她們下手的時候便沒有一絲一毫的手軟。
這些山匪都是些畜生不如的東西,殺了便殺了,有什么可怕的?
當然,由于他們只是經過了突擊訓練,經驗不足,也有失手的時候,但府兵們的數量足夠多,楚昭是以三人為一小隊,十人為一中隊編的隊伍,他們牢牢記著楚昭教導的東西,與伙伴們在一起。
有人受傷,其余的人立馬補上,倒是沒有人受到致命傷。
楊曦和一眼就認出了山匪的老大——沒辦法,他穿得最氣派,騎的高頭大馬也最扎眼,楊曦和想要認不出都不行。
發現情況不對之后,山匪老大當機立斷,立馬就要丟下那些屬下離開。
不過楊曦和怎么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她很快就帶著騎兵沖了過去,一槍將那山匪老大從馬背上挑了下去。
她倒是想要留個活口,奈何第一次把人挑下馬背,楊曦和沒有控制住力度,山匪老大被挑下馬之后,便被楊曦和跟她后面的騎兵們踩成了肉泥。
有點可惜……不過問題不大。
這場戰斗持續了大概半個多時辰,隨著最后一個山匪被擊殺,他們贏下了這場戰斗。
剛剛砍殺上頭的時候,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自己做了些什么,但當戰斗結束,看到滿地尸體的時候,不少人的臉色都白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殺了人的。
然而楊曦和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她高高舉起的手中的長槍,大聲喊道。
“英勇的戰士們,我們勝利了!!!”
“我們勝利了!!!”
府兵們的情緒們很快就被調動了起來,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喊了起來。
結束了戰斗后,楊曦和帶著大部分的府兵回城,留下了楚昭和一部分的府兵們處理殘局。
那些山匪自然是得不到入土為安的待遇,楚昭和其他的府兵將那些山匪們的尸體堆在一起,直接燒了結束。
也有匪徒的命比較大,收拾尸體的時候,他們掙扎著叫了起來。
“救命啊……”
“我還不想死……”
有兩個府兵找到了一具尸體,正準備抬著去燒的時候,那具尸體卻睜開了眼睛,哭著喊了起來。
他看起來不過才二十出頭,哭喊著說自己不像死的時候,模樣瞧著十分可憐。
饒是知道他是無惡不作的土匪,可是看到他的慘狀,那兩個府兵還是有些不忍。
“我還不想死,救救我……”
那土匪似乎看出了他們兩個的猶豫,哭著朝著他們伸出手去,像是祈求他們救他一般。
然而就在他們心軟下來的時候,楚昭走了過來,干凈利落地朝著那土匪的心口來了一刀。
那土匪喉嚨里發出了赫赫的聲音,接著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兩個府兵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看到楚昭這樣毫不留情殺了那個山匪,兩人雖知道那個山匪是罪有應得,但仍舊覺得楚昭這么做好像有點不近人情了。
楚昭像是看穿了他們心中所想一般,直接問道:“覺得我太狠了?認為我不應該殺了他?”
那兩個府兵也知道楚昭是公主殿下的心腹,但他實在是年輕,臉上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他們對他倒是沒有多少的恐懼。
其中一個府兵壯著膽子說道:“他都這樣了,你殺了他干什么?我們可以把他帶回去的……”
楚昭搖了搖頭,看著這兩個單純的府兵,指了指躺在那里的山匪。
“你們看看他手里面的是什么。”
那兩個府兵覺得奇怪,他們走了過去,將那府兵壓在身下的手拿了出來。
當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時,那兩個府兵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
山匪的手中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剛剛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注意到山匪手中的匕首,如果他們就這么毫無防備地靠近他的話,等待他們的就只有一個下場。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都要死了,怎么還能這樣……”
那個山匪喊救命的時候明明那么可憐,他明明再叫他們救他,為什么他又藏起了兇器來?他究竟想做什么?
楚昭看向這兩個單純的府兵,直言道:“你們是敵人,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待自己殘忍,你們想要放過他,但他可沒有想著放過你們。”
戰爭是殘酷的,尤其敵對雙方是死仇的情況下,任何不該有的仁慈,都會造成可怕的后果。
這是府兵們的第一場戰斗,他們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但楚昭有義務讓他們知道。
“若是各為其主,還有緩和的余地,像是山匪這樣的窮兇極惡之徒,是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
“他們早已經在日復一日的屠殺中變成了野獸,沒有一點屬于人的情感。”
“對他們產生仁慈之心前,先想一想被他們殺掉的那些無辜百姓,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兩個府兵吃了教訓,也知道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天真。
“大人,我們知道錯了。”
楚昭朝著他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去做事。
這兩個府兵受到了教訓之后,接下來再沒有手軟過,遇到沒死透的山匪,直接選擇補刀,沒有給他們一丁點的反抗余地。
很快山匪們的尸體都聚集在了一起,府兵們在他們的尸體上澆上桐油,一把火全都燒了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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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斗的勝利給紫云鎮的百姓們心里面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就連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匪徒都能被他們的公主殿下收拾了,公主殿下還有什么做不到的?
尤其戰斗結束后,公主殿下還依照之前所言,給府兵們發放了獎勵。
死去的山匪只有一百五十個,但公主殿下卻給每一個府兵都發了五兩銀子的獎勵。
“這次的戰斗缺少了你們誰都不行,你們是紫云鎮的英雄,本宮不會讓英雄寒心,這些都是你們應該得到的。”
孫成文留下的家底兒還是很厚實的,養不起五萬的楚家軍,但養六百府兵還是綽綽有余的。
不過這一批山匪雖然殺干凈了,但楊曦和可沒忘記了,清風山山還有一大波的山匪在呢。
這可是毒瘤禍患,若是不除了,以后肯定會惹出亂子來的。
楊曦和決定對清風山的山匪下手,不過在此之前,她還需要做些準備。
“子期,你走吧。”
楚昭好不容易忙完楊曦和安排的事情,回來向她匯報的時候,楊曦和卻說了這么一番話。
楚昭:“……殿下,莫不是屬下做錯了什么?”
明明之前他們還配合默契地擊殺匪徒,這才過去多長時間,楊曦和就準備卸磨殺驢趕他走了?
楊曦和今日是做男裝打扮,或許是因為剛剛結束了一場戰斗,楊曦和身上凌冽的氣勢還未曾收斂,看起來和平日里的她有很大的區別。
見楚昭不說話,楊曦和微笑著說道:“子期,你之前說還不是時候,但本宮覺得,現在是時候了。”
之前楊曦和就動過讓楚昭去找楚家軍的心思,不過那會兒卻被楚昭給否決了。
現如今,楊曦和覺得時候到了。
見楚昭還是不說話,楊曦和從座位上起身,緩步來到了他的面前。
楊曦和身材高挑,與楚昭站在一起,相差并不算大。
她拍了拍楚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子期,清風山的匪徒一日不除,本宮這心便一日難安。”
“我能護得住這紫云鎮一時,卻護不住紫云鎮一世。”
雖然今日的戰斗是勝利了,但同樣的招數用一次可以,用的次數多了就不行了。
這一次她是打了那些山匪一個措手不及,這才將他們盡數殲滅的,但下次想要復刻這次的勝利,難度就會提升許多。
只是一次以多勝少的簡單戰斗不足以把這些府兵們鍛煉出來,她需要一支真正的隊伍。
“殿下,楚家軍暫時還不能動……”
楚昭仍舊在猶豫,但這次不等她說完,楊曦和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本宮知道,但事在人為,況且本宮也沒有全都要。”
五萬人的隊伍她現在肯定是吃不下的,就算是吃下了,她也是養不起的。
但數量多不行,不代表數量少不行。
“根據大晉朝律法,皇子封王之后,能養兵三千,本宮貴為公主,擁有兩千私兵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楊曦和再一次拍了拍楚昭的肩膀,笑瞇瞇地對他說道。
“子期,本宮不是那等貪心之人,本宮只要兩千私兵,這不過分吧?”
楚昭深深地看向楊曦和:“殿下,你這是在冒險。”
楊曦和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本宮喜歡充滿挑戰的生活,更何況這對本宮來說,根本不是冒險。”
楚昭看她,楊曦和理直氣壯地說道:“本宮只是要自己應該有的待遇罷了,這又有什么問題?”
“本宮的子民處在水生火熱之中,本宮只是想要救她們于水火罷了,本宮何錯之有?”
楚昭:“……”
行吧。
公主大人的牌面確實是需要有的,楚昭大概也明白了楊曦和要做什么。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打算,他這個不聰明的,只需要乖乖聽命就好。
“殿下,兩千私兵或許有些困難,不過屬下會盡力爭取,若是無法讓殿下您得償所愿,還請殿下諒解。”
楊曦和點頭:“好說好說。”
在誰都沒有發現的時候,楚昭悄然離開了紫云鎮。
******
從紫云鎮到玉門關,快馬加鞭趕過去的話,只需要兩天兩夜。
楚昭沒有在路上無謂的浪費時間,他帶著兩匹馬,晝夜不停地趕路,終于到達了原主一直沒有走到的玉門關。
這里的情況要比楚昭所預料的好上一些。
玉門關這里剩下的五萬楚家軍由護國將軍的心腹愛將率領。
他也是原劇情之中最后那個坑了原主一把的副將,鄧明晰。
“鄧將軍,我叫楚昭,是楚燁將軍的幼子。”
楚昭也沒有多廢話,而是將原主藏起來的虎符拿了出來。
慶元帝處置了護國將軍一家之后,并沒有找到虎符,他新制了虎符,交給了新任的大將軍。
新的虎符和原版的并不同,楚昭拿的正是護國將軍原來用的那一個。
能拿出這個虎符,楚昭的身份毋庸置疑。
鄧明晰紅了眼睛,啞聲說道:“蒼天有眼,終沒有讓大將軍絕后……”
鄧明晰帶著楚昭見了其他的一些將領,將他介紹給了他們。
這些將領都是楚老將軍一手培養出來的,跟著他出生入死多年,對他也是忠心耿耿。
楚家軍這最后的五萬人沒被分散到其他軍隊之中去,也是因為他們的緣故。
楚昭并不會打仗,他的存在更像是一個精神象征,而他也沒有準備從鄧明晰的手中奪權。
他只需要給鄧明晰一個強心劑就行。
楚昭和鄧明晰進行了一番徹夜長談之后,第二日,他便帶著鄧明晰給的兩千士兵離開了玉門關。
臨走之前,楚昭握住鄧明晰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
“鄧將軍,父母兄弟的仇我未曾忘記,終有一日,我會為我楚家討回公道的。”
鄧明晰紅著眼,啞聲說道:“少將軍,我相信你,楚家軍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后盾,不管你做什么,我們都會支持你。”
之前一直等不到那個傳說中沒死的楚家后人,鄧明晰他們其實已經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
不肯低頭的下場就是被排擠被邊緣化,他們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苦苦支撐的意義是什么。
但楚昭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劑強心劑,他們也終于鑒定了自己的信念。
第163章
自打上次帶著府兵們將那些山匪們全都殺了之后, 楊曦和在紫云鎮的名聲達到了最頂峰。
飛鴻踏雪兩姐妹出去一趟,手里都能多不少的東西。
正好楊曦和從書房里出來, 她在院子里面活動著筋骨, 然后就瞧見飛鴻踏雪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有些好奇,便朝著她們走了過去。
“飛鴻踏雪,你們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
姐妹二人立馬朝著楊曦和行了一禮, 不過因為手中抱著的東西太多, 這禮行的馬馬虎虎的。
當然楊曦和并不在意這些,而是幫著她們分擔去了一些禮物。
“你們出去買這么多東西干嘛?”
讓她比較意外的是,這大包小包的東西什么都有,有衣服有荷包,有自己做的點心, 還有木雕什么的,甚至還有草編的螞蚱和小兔子,琳瑯滿目的一大片,看得人眼花繚亂的。
這兩個丫頭是突然小孩子心性上來了不成?怎么買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
踏雪的性子要跳脫一些,她將樂呵呵地看著楊曦和,眼中似乎有光芒在閃爍著一般。
“公主,這些不是我們買的哦, 都是老百姓給我們的。”
楊曦和有些意外:“老百姓給你們的?”
踏雪連連點頭,情緒異常激動:“沒錯, 就是老百姓給我們的。”
說起今天出去遇到的事情,踏雪便滔滔不絕,嘴巴一刻不停,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
她和姐姐出門其實是要給楊曦和采買布料做衣服的。
公主殿下應該是微服出巡,所以帶的衣服并不多,來來回回穿的就只有那么幾套衣服。
就連原來的鎮守夫人都要比公主大人的衣服富麗繁華, 她們怎么愿意讓偉大的公主大人受這樣的委屈?
原本姐妹二人是想要用鎮守府中那些存放珍貴布料給楊曦和做衣服的,但公主殿下說了,她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她并不想讓自己打扮的耀眼奪目的。
“本宮的身份擺在這里,就算是荊釵布衣,也遮蓋不住本宮的風華,本宮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些金銀寶器。”
楊曦和很自信,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已經足夠高貴,并不需要外在的東西點綴,更何況她每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穿寬袍大袖的衣服,看起來貴氣是貴氣,但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這些布料看起來挺值錢的,倒不如賣出去換取銀錢來,畢竟紫云鎮想要發展,還是需要銀錢的,這些布料中看不中用,她才不喜歡。
飛鴻踏雪知道楊曦和的想法后,本來是想要勸說她的,但楊曦和堅持,她們也只能依照楊曦和的意思辦。
今兒她們沒什么事情,便干脆出去采買布料,不買貴重的,就只能在花樣和款式上下功夫了。
只是二人出去之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鎮子上的老百姓認出了她們的身份來。
“她們是公主身邊的婢女!”
“什么?公主身邊的婢女?那不就是離公主最近的人?”
“在哪兒?在哪兒?”
當二人發現自己被人發現了之后,神情立馬變得緊張了起來——沒辦法,這都是過去給那鎮守兒子當奴才時候鬧出來的。
明明她們是受害者,但外人知道她們是伺候誰的后,看待她們的時候都會用有色眼光,甚至當著她們的面兒都會說些不干不凈的難聽話。
但這一次可不同,那些人認出她們是公主身邊的婢女之后,一窩蜂地沖了上來,然后不管不顧地就開始往她們懷里塞東西。
“這是我給公主殿下的,感謝公主殿下救了我們!”
“還有我,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還請二位姑娘呈給公主殿下……”
老百姓們都很感激楊曦和為紫云鎮付出的一切,她明明是金枝玉葉,紫云鎮的百姓如何,與她沒有任何的關系。
可她還是勇敢站了出來,身先士卒,帶領府兵們將那些土匪盡數殲滅。
老百姓沒有什么其他亂七八糟的心思,誰幫他們,他們就信任誰,楊曦和依靠著自己的能力,成功收服了紫云鎮的所有老百姓。
其實除了這些東西之外,老百姓們還給了其他不少東西,但飛鴻踏雪始終記著楊曦和所言,不能拿老百姓貴重的東西。
所以她們收下的都是些不太貴重,但卻是老百姓們付出了心意的東西。
“這些草編的螞蚱和兔子也是老百姓給的?”
那幾個草編的螞蚱和兔子看起來格外可愛,楊曦和很是喜歡,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
她把那些草編的東西拿在手里晃了晃,詢問她們這是誰送的。
飛鴻回答道:“回稟公主,這些都是幾個孩子給我們的。”
送給她們這些東西的是幾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那些男孩子們說,他們家里面都是有姐姐的知道土匪要女子的時候,他們嚇壞了。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楊曦和竟然會不費吹灰之力就殺掉了土匪,這讓那些小男孩們對楊曦和的崇拜達到了最頂峰。
不過他們年紀太小,手里也沒錢,只能動手做了一些小東西,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飛鴻笑著說道:“公主,那些孩子們說了,等到他們長大了,一定會投到公主麾下,他們也要做公主殿下的兵。”
踏雪也跟著說道:“是啊公主,除了那些小男孩外,還有幾個小女孩也把公主殿下當做了最崇拜的人,她們說以后也要像公主殿下一樣,上陣殺敵呢。”
被這么多人夸贊,說不高興是假的,不過好在楊曦和還能穩得住。
她微笑著說道:“其實本宮并沒有做什么,這都是本宮分內的事情,他們都是本宮的子民,保護他們是本宮應該做的。”
不過雖然這些都是她應該做的,但是能收獲這么多的感激之情,楊曦和的心里面還是很滿意的。
經過一次戰斗之后,新招收的府兵們已經脫胎換骨,精神面貌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本這些府兵是交給楚昭訓練的,不過楚昭目前不在紫云鎮,楊曦和接手了府兵的訓練。
好在楚昭雖然離開了,但他給楊曦和留下了訓練方法,這讓她接手之后不至于兩眼一抹黑的抓瞎。
不過說起來,紫云鎮還是太小了,雖然鎮守府的庫房內堆積著一些能用的兵器什么的,但到底存放的時間長了,挑挑揀揀出來后,能用的并不算多。
偏偏紫云鎮這種小地方,兵器坊是不存在的,想要購買這些東西,還要去大一點的州府去。
只不過可惜的是,自己目前手中能用的人不多,楊曦和自己一個人都恨不能掰開成幾個用,即便如此,還是有些不太夠用。
不過好在這一批招來的府兵還是有不少人才,楊曦和挑選了一番后,總算是找到幾個能用的。
當然,手中有兵,加上身份足夠高,紫云鎮現在算是被楊曦和掌握在了手中,至于某些不安分的,楊曦和暫時沒有動手的打算。
還是等楚昭回來再說吧。
這天下午,賀恒生找到了楊曦和,遞了一份拜帖上來。
楊曦和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拜帖。
“何家的人?”
賀恒生已經差不多將紫云鎮里的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梳理了一遍,對他們的家世地位差不多都了解了。
這個何家是紫云鎮的大戶,和前任鎮守的關系挺好的,之前何家和鎮守的兒子定下了婚事,據說禮都過完了,只等婚期到了便嫁過來。
不過現在鎮守一家都被楊曦和的人給殺了,差點成了鎮守姻親的何家倒是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只是這會兒何家的人上門是想做什么?
賀恒生恭恭敬敬地朝著楊曦和行了一禮:“殿下,何老爺就在公主府外候著,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殿下說,如果殿下不見他,一定會后悔的。”
楊曦和倒是有些意外:“他說我不見他會后悔?”
賀恒生點頭,不過他沒說的是,那個何老爺提及公主的時候,言辭間并沒有多少尊重,態度甚至還有些傲慢。
這讓賀恒生很不舒服,楊曦和乃天潢貴胄,這何老爺不過是區區一商戶,竟然敢對公主大不敬。
也就是他碰上了脾氣比較好的賀恒生,但凡今天遇到的人是楚昭,估計脾氣暴躁的楚昭早就一刀砍了他。
“殿下,您是否要召見他?”
楊曦和盯著手中的拜帖看了一會兒。
老實說,這拜帖上的用詞看起來是挺恭敬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楊曦和就是能覺么出上面流露出來的那些嘲諷之意來。
區區一個商戶,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嘲諷她這個公主,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手中拿住了什么把柄。
但楊曦和會怕他嗎?
那必然不會的,她堂堂一個公主,還能怕一個商戶不成?
“本宮事務繁忙,抽不出時間見他,你把拜帖還回去,告知對方這件事情。”
賀恒生也是這么覺得的,那何老爺對公主殿下沒有絲毫尊敬之意,又豈能讓對方隨隨便便見了公主?
公主殿下的容顏豈是他一個卑賤的商戶能見的?
賀恒生正準備出去,楊曦和卻開口,讓賀恒生點一隊府兵去將那何老爺送回去。
“屬下遵命。”
賀恒生行了一禮,這才告辭離開。
而等到他走之后,楊曦和想起賀恒生剛剛所說的話,她順手找出了那何老爺的數據,低頭查看了起來。
將資料看完后,楊曦和又去找了府中的師爺。
別看師爺只是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小吏,但他可是鎮守身邊最重要的人,他是智囊,也是記錄者,鎮守做的很多事情他自己恐怕都不記得了,但師爺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柳師爺,本宮有件事情要問你。”
柳鑫正在班房里忙碌著,冷不丁聽到楊曦和的聲音傳來,他嚇了一跳,身體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公公公公主殿下……”
瞧見膝行著過來給自己跪下的柳鑫,楊曦和不免有些無語。
她覺得自己是個挺好說話的上司,至少比孫成文那個鎮守強多了,怎么柳鑫這個師爺看到她之后就是這么個反應?
“柳師爺,起來吧,本宮又不會吃人,你何必這么害怕本宮?”
柳鑫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他跪在那里,哆哆嗦嗦地開口說道:“屬下不不不不不怕……”
嘴上說著不怕,但那身體卻哆嗦的跟風吹垂柳一樣,楊曦和越發覺得好笑起來,不過見對方這么害怕,楊曦和也懶得和他繞什么圈子,直接問道。
“柳師爺,鎮子上的何家是什么來路?”
柳鑫原本以為楊曦和是要來興師問罪的,他怕保不住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害怕的人都要暈過去了。
誰承想楊曦和竟然是來詢問這個的。
柳鑫愣了一下,哆嗦著開口問道:“何家?哪個何家?”
楊曦和回答道:“何家盛,孫成文的姻親。”
知道楊曦和真是來詢問自己這些事兒的,柳鑫的心慢慢放了回去,膽子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楊曦和示意他起來說話,柳鑫也敢站起來了。
看到他這個模樣,楊曦和突然問道:“柳師爺,你做了虧心事不成?要不然為何如此懼怕本宮?”
柳鑫壓根兒沒有想到楊曦和竟然會再次問到這個問題,他嚇得又重新跪了下去。
“屬下有,屬下,屬下……”
然而他屬下了半天,也沒能把后面的幾個字說出來。
他這個樣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有問題了。
楊曦和原本準備詢問他何家盛的事情,不過看到他這般模樣,楊曦和也沒有了詢問下去的意思。
“來人吶。”
楊曦和提高聲音喊了一句,門外守著的府兵很快就跑了進來。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招收了府兵之后,楊曦和用的護衛就從原本的差役換成了府兵。
這些府兵是她招收進來的,又跟她打過仗,對她的忠誠自然是沒的說的。
楊曦和指了指地上跪著的柳鑫,示意府兵將他壓入地牢。
柳鑫的臉瞬間灰敗了下去,他想說些什么,但楊曦和卻命令然堵住他的嘴巴,將他要說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楊曦和并不需要聽他說了什么,無非都是些為自己開罪的言論,先把人關起來,之后等楚昭回來了再審問。
至于為什么要等楚昭回來……
楊曦和覺得,能者多勞,楚昭是個挺能干的屬下,就是性子有些懶散了,還是要讓他多動彈動彈才好。
不過是關起一個小小的師爺罷了,對公主府的運轉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至于楊曦和需要的問題答案,沒了柳鑫這個師爺,還有另一個師爺在呢,詢問對方也是一樣的。
楊曦和很快就從另一個師爺張廣亮的口中得知了有關何家盛的事情。
很好,她大概是明白了為什么何家盛給她地進來的拜帖看起來恭敬但又傲慢。
感情是認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想要以此作為要挾她的手段。
楊曦和正愁自己手中的資源不夠,結果何家盛就送上門來了,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來。
原本想太太平平接管整個紫云鎮的,但奈何總有人不聽話,她這個公主也不能顯得太綿軟好說話了不是?
于是乎,前腳何家盛才帶著滿肚子的怒氣回家,正跟家里人說著楊曦和的種種作為的時候,楊曦和派來的人已經趕了過來。
何家盛一家八口人被府兵拿下,壓入了大牢,何家的丫鬟奴仆被看管了起來,而整個何家也都被府兵們封了起來。
何家在紫云鎮是大戶,他們家與前任鎮守的關系匪淺,因此得了鎮守的助力,在紫云鎮的風頭無兩。
要知道最嚴重的那段時間,其他人家的貨物都無法進出,唯獨何家的不受影響,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何家的實力來。
但誰也沒有想到,公主竟然派人把何家給封了,還把何家的人都給抓到了大牢里面。
這是出了什么事情?
鑒于之前楊曦和剛剛帶領了紫云鎮的老百姓擊殺了山匪,她在紫云鎮的風頭正盛,老百姓對她的崇拜達到了最頂峰,所以楊曦和派人封了何家后,并沒有鬧出什么亂子來。
不過雖然沒鬧出什么亂子,但紫云鎮的百姓們也是議論紛紛,都在猜測何家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公主殿下怎么突然把何家人給抓了?莫不是何家做了什么壞事兒不成?”
“何家那一家子為富不仁,魚肉鄉里,公主大人抓得好。”
“一定是何家人做了什么事情,要不然的話,公主大人是不會抓他們的。”
“公主殿下一定會給我們一個解釋的,我們只要等著就好。”
老百姓們實在是好奇,畢竟何家的身份不一般,楊曦和突然對他們動手,總要有個說法不是?
普通老百姓們當然是好奇居多,卻并沒有什么其他不好的猜測。
但是紫云鎮其他的一些大戶人家卻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預感來。
尤其公主府遲遲不給解釋,任由著外界的猜測喧囂塵上,其他的幾戶人家更是坐不住了。
他們不敢去找公主詢問緣由,幾家人偷偷聚集在了一起,討論何家盛被抓的事情。
“何家到底鬧出了什么事情?公主為什么要抓他們?”
“何家人全都被抓便也罷了,為何連何家都被人圍起來了?公主殿下意欲何為?”
“如今公主殿下對何家動手,是否是一個信號,日后公主殿下會不會對我們下手?”
這是他們最為擔心的事情,他們的家業雖然不如何家,但家底也頗為豐厚,若是何家真出了事情,他們也是唇亡齒寒。
但對何家下手的人可是公主殿下,他們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對公主殿下出手。
其他幾戶人家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商量出什么來。
不過倒是有人猜測,公主大人怕是要養私兵。
此人的話一說出來,其他人都愣住了,紛紛朝他看了過去。
“養私兵?”
要知道大晉朝立國以來,便沒有公主養私兵的例子,公主出嫁前住在宮中,出嫁后會在京城設立公主府,她們不會跟皇子有同樣的待遇。
但這人卻說楊曦和要養私兵?
其他幾人都覺得這人的話就如同天方夜譚一般,完全是天馬行空地胡亂猜測。
然而他卻將種種原因一一列了出來。
“紫云鎮是什么地方,公主大人養病的話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還有,紫云鎮如何,自然有縣令來管,鎮守雖然只是九品官員,但也是由朝廷設立罷免的……”
但楊曦和到這紫云鎮的種種所作所為,卻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她殺了前任的鎮守,接管了紫云鎮的一切事物,甚至還設立了只聽命于她的府兵。
若不是別有所圖,她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至于身先士卒,率領府兵擊殺匪徒嗎?
那人將自己的猜測全都說出來后,其他幾人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雖然他所說的話確實是匪夷所思不符合常理,但仔細想來,卻好像又有那么幾分道理。
養私兵是要錢的,楊曦和雖然選中紫云鎮,但她的目光不會局限在紫云鎮內。
至于她想要做什么……
其余眾人交換了一下目光,看出了對方的未盡之語來。
楊曦和可能只是放在明面上的牌,藏在暗處的,會有更大的一張牌。
而這是他們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商戶的地位低賤,連家中子弟都不能參加科考,但如果能搭上公主這艘大船,那身份就不再是問題了。
至于要不要賭這一把……
在他們做出猜測之后,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來。
富貴險中求,他們賭了。
第164章
楚昭去的時候一個人快馬加鞭, 速度自然要快上許多,但回來的時候他帶著兩千人, 雖然可以急行軍, 但楚昭并沒有那么做。
急行軍三天能到的路程,楚昭走了六天時間。
當然,這六天他也不是閑著的, 而是一直在和這些士兵培養感情。
士兵們并該不會因為楚昭是護國將軍的兒子而對他心悅誠服, 要想證明自己的能力,還是需要拿得出手的成績才行。
想要和這些士兵們培養好感情,最佳的辦法,就是與他們并肩而戰。
楚昭雖然不會領兵打仗,但是孫子兵法什么的還是看過幾本的, 打不了大仗,還大不了小仗嗎?
這六天的時間里,楚昭帶著兩千士兵,沿路剿滅了七八窩土匪,從他們的手中收繳了不少財物,順道還救下了不少被土匪霸占的良家婦女。
七八個土匪窩里,救出來的良家婦女足足有五六百人, 她們一開始還尋死覓活的,但發現救她們的士兵非但沒有用有色眼光看她們, 只甚至還有不少人對她們大獻殷勤,有膽子大的甚至直接詢問她們愿不愿意嫁給他們。
對于這些士兵們來說,女子貞潔并不重要,他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在生死之間游走,貞潔什么的, 對他們來說是最不重要的。
楚小將軍可是說了,這些女子無家可歸,如果誰能打動她們,讓她們點頭,就能娶回去當自己的媳婦兒。
跟著楚小將軍,軍餉不少拿,還能白得一媳婦兒,誰還能不愿意?
至于那些婦女,原本被匪徒擄走后產生的那些不好負面情緒,也在這些士兵們殷勤的對待下慢慢消失不見了。
楚昭還承諾過,說不會對外泄露她們被土匪抓去的事情。
“沒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寶貴的了,這個世道,能活著就已經戰勝很多人了,其他的跟生命相比較起來,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當然,楚昭也并沒有強迫她們非得要嫁給那些士兵。
“我救你們并不是想逼迫你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如果你們有去處,我會給你們一筆盤纏,你們可以去過自己的日子。”
“如果你們想留下也可以,等到了紫云鎮,我會另做安排,你們是自由的。”
楚昭并不想因為救命之恩而把這些女人們綁定,她們遭遇了那些事情,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楚昭沒有必要在她們的傷口上撒鹽。
他也并沒有承諾那些士兵,說會將這些女人賞賜給他們做老婆,而是讓他們自己各憑手段,能奪得人家姑娘的芳心最好,得不到,也是他們命該如此。
好在這些士兵本來就是屬于楚老將軍的嫡系部隊,他們軍紀嚴明,并不會做出騷擾婦女的事情來。
楚昭的命令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限制,他們很容易就接受了。
而那些被救出來的女人,楚昭也沒有把她們當做寶貝一樣護著,而是給她們安排了活計。
埋鍋做飯,替士兵們縫縫補補,她們每天都有事情做,而這些事情,都是她們力所能及的。
人在無事可做的情況下,很容易胡思亂想,如果真被楚昭和這些人當做易碎品一樣珍之又重地對待,這些被救出來的女人或許還會胡思亂想,把好好的一件事情蒙上陰影,認為楚昭他們是想從她們身上掠奪走什么。
但楚昭和這些士兵們對待她們的態度很普通,雖然追求她們的士兵略略會殷勤一些,但也絕對不會做過格的事情。
亂世之下,人的承受能力遠比自己所想的要更高,這些女人在土匪窩里面從未被尊重過,她們被當做貨物,當做發泄工具,當所隨意可以處置的玩意兒,唯獨沒有把她們當過人。
在楚昭帶領的這支隊伍里,她們重新獲得了為人的尊嚴,之前被土匪擄走的那些事情,仿佛變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一樣,在生命里留下了一些痕跡,但卻并不會被過多在意。
這些女人的心態慢慢調整了過來,也逐漸習慣了在隊伍里的生活,誰都沒有選擇離開。
畢竟現在的世道不太平,她們這些單身女子,如果流落在外,誰知道又會遭遇些什么?
楚昭給了她們落腳之地,幫助她們重新找到了為人的自尊,還有生存的意義,她們自然不會離開的。
一開始這些女子還不明白楚昭為什么會如此,直到楚昭將她們帶到了紫云鎮,她們才明白,為什么楚昭和他帶領的這支隊伍和其他的軍隊完全不同。
原來這支隊伍是屬于六公主的私兵,而六公主竟然還會招收女子做士兵。
天知道當她們看到那些英姿颯爽的女兵時有多么震撼,原來女子也可以做這么多的事情……
“子期,你可是給本宮出了個大難題啊。”
楚昭帶著這些人在紫云鎮里繞了一圈,在楊曦和面前露了個面兒后,才安排他們去鎮子外面安營扎寨。
紫云鎮攏共就這么大,人口加起來也就兩千多,再來兩千號人,鎮子里肯定是沒空間的。
不過這些事情并不屬于楚昭的考慮范疇,他只需要把人給帶回來,至于其他的事情,是楊曦和需要考慮的。
而楊曦和讓出招去玉門關,其實也是打著讓楚昭帶回一些兵,好補充紫云鎮戰力的主意。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楚昭竟然會這么能干,一下子就給她帶來了兩千士兵,除了這些士兵之外,他還帶來了五百多女子。
光是這些人的安置就是麻煩事兒,不過好在楚昭足夠能干,一路回來還順道把土匪給剿滅了不少,帶回來了不少的金銀珠寶。
這個世道,有錢好辦事兒,只要有人有錢有時間,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楚昭朝著楊曦和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屬下相信殿下的能力,殿下也一定會將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
楊曦和朝著楚昭擺了擺手:“你做得很好,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簡單聊了幾句后,楊曦和將話題轉回了正軌上。
“本宮把何家盛全家都抓了。”
楚昭:“這種事情殿下做主就好,屬下愚昧……”
楊曦和:“……”
屬下愚昧快成你的口頭禪了是吧?她忽略了楚昭這句話,直接說道。
“何家盛與孫成文沆瀣一氣,罪孽深重,如今本宮已經將他全家下了大牢,只是接下來如何,本宮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何家盛確實做了不少惡事,罪證也確實是確鑿無比,但關鍵問題是,如果她現在對何家盛動手,不知道這紫云鎮內其他人家是否會感覺唇亡齒寒。
她想要把紫云鎮當做自己的根據地,當個光桿司令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對何家盛動手,那肯定是要師出有名。
但何家盛被抓捕入獄后,卻拒不承認自己的罪行,甚至還說出風言風語,說楊曦和不是公主,她冒充公主殿下,其心可誅。
處置他們暫時是不好處置,但也絕對不能把人放出去,任由著他們到外面去胡說八道。
為了這件事情,楊曦和頭疼不已,一時間還真有那么點投鼠忌器。
直接殺了也不是不行,但楊曦和目前還不希望自己的名聲蒙上污點。
好在她沒糾結多久,楚昭就回來了,楊曦和還是比較相信楚昭的,她將這個問題擺在了楚昭面前,希望他可以給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
楚昭:“殿下,屬下愚昧,想不出辦法……”
楊曦和看他:“子期莫要自謙,本宮相信你的能力。”
這一次楚昭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說道。
“殿下,那何家人確定是惡貫滿盈?”
楊曦和點頭:“沒錯。”
能和原來的鎮守勾結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不過這何家盛似乎是京城那邊兒某個家族的旁支,背后似乎站著其他人。
當然,這些問題也并不是什么大問題,楊曦和并不在意,她現在發愁的是如何解決了何家,但還能讓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讓旁人說不出話來。
“那不如直接對何家人進行公審,讓所有百姓給他們定罪。”
他們是不是好人,老百姓最清楚,能在一個地方當土皇帝的,欺男霸女的事情沒少做。
他不認罪沒關系,不承認自己的罪行也沒關系,只要對他們進行公審,他們的罪行指定能被挖出來。
“百姓的力量是強大的,只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將無所畏懼。”
楊曦和深以為然:“你說得對,本宮怎么沒想到這一招?”
對于楊曦和說的話,楚昭是一個字都不相信,這個招數這么簡單,以楊曦和的腦子,怎么可能想不出來?
不過她堂堂一個公主,提出公審不太合適,就只能另選一個人站出來作為推手。
當然,以楊曦和那老謀深算的性格,她是走一步就會想十步的人,她的圖謀肯定不會這么簡單。
至于楊曦和繞這么大圈子是為了什么,楚昭懶得去想。
不過當楊曦和安排了一堆的事情給他做的時候,楚昭后悔了——當聰明人的屬下,有時候會很輕松,但有的時候,卻又會多出許多的麻煩事兒來。
當然,因為事關重大,楚昭覺得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就干脆去找了賀恒生幫忙。
“這是殿下交給你的事情,我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賀恒生跟楚昭分管不同的事務,如今楚昭將這些事兒交給他來做,賀恒生難免有些擔心。
楚昭撓了撓頭,擺出了一副憨厚的模樣來:“恒生,你也知道我這人的,我是個粗人,識字不多,能力也有限,殿下讓我去做些粗活還行,這些事情,我是真不擅長……”
楚昭言辭懇切,表示除了賀恒生之外,旁人也幫不了他,一番彩虹屁下來,直接將賀恒生給高高捧了起來。
只要楚昭想夸人,就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就連賀恒生也不例外,很快就將楚昭的活兒大包大攬了過去。
這天夜里,賀恒生房間的燈火就沒有熄滅過,而住他對面出招早就熄燈上床,抱著被子呼呼大睡了起來。
能者多勞,不能這自然就要多休息啦。
***
自打楊曦和來了之后,整個紫云鎮的風氣都煥然一新了,原本鎮子在孫成文的管理下,已經呈現出了蕭條衰敗之相,百姓們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辛苦。
但公主殿下來來之后,先是解決了土匪這個心腹大患,然后又頒布一系列的政策,給足了老百姓信心。
他們都覺得,只要公主殿下不走,大家伙兒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公主大人說了,她會將商路上的匪徒全部清掃干凈,重新恢復紫云鎮的商路,真要如此,那他們的日子可就好過起來了。
當然,更加讓老百姓振奮的是,公主大人要將鎮子外的田地重新丈量規劃,等處理好了,就會分田到戶,只要是紫云鎮的百姓,擁有這里的戶籍,都能分到田。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老百姓們還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對于百姓們來說,田地就是他們的性命,如果能重新分到田地,那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過上多么幸福快樂的日子。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潑冷水,說公主殿下的這些承諾都只是一紙空談,做不得數的。
畢竟紫云鎮早晚還會有鎮守來的,甭管公主殿下做了些什么,鎮守來了之后,一切依舊和過去一樣,不會有任何的分別。
但更多人還是選擇相信公主殿下的話,如果不是真心想要改變,公主大人不會做那么多事情的。
這天上午,突然有衙役敲著鑼從街上走過,一邊敲鑼一邊喊著,讓被何家欺壓過的百姓到公主府門口集合,他們要公審何家盛。
公審何家盛?
對于百姓們來說,公審這個詞十分陌生,不過既然帶個審字,那肯定是要處置了何家盛。
要知道何家盛在紫云鎮可是大戶,據說何家和京城那邊兒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在商路斷絕的時候,也只有何家的生意才能不受影響的做下去。
想要做生意的,也只能依附于何家才成,何家等于掌握著紫云鎮的經濟命脈。
公主大人要對何家下手了?
“請問衙差大人,您所說的公審是什么意思?”
有人壯著膽子詢問衙役,想知道所謂的公審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孫成文當鎮守的時候,打死這些老百姓都不敢和衙役搭話,但是現在,大家可不害怕這些衙役。
公主殿下可是說了,不許衙差欺壓百姓,如果對百姓態度不好,老百姓是可以到公主府直接找她告狀的。
有公主大人在,他們真沒有什么好害怕的。
衙役的態度也很好,耐心地解釋了公審是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說了,何家人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但他們卻拒絕認罪,公主殿下不想有冤假錯案發生,便要召集所有被何家禍害過的百姓前去揭發何家人的罪行。”
“所有的百姓都有資格審判他們,如果罪名成立,他們將會面對最嚴酷的懲罰。”
如果其他人說這些的話,老百姓未必會相信,但楊曦和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讓老百姓對他們的信任達到了最巔峰。
既然公主大人說要公審何家盛,那肯定沒假,他們這么多年被欺壓的怨氣終于可以宣泄出來了。
等老百姓趕到了公主府外后,便聽到公主府的官吏站出來說,如果罪名成立,公主府將歸回百姓們的損失。
此言一出,過來的老百姓瞬間沸騰了起來。
“公主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公主大人簡直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我們愿意為公主大人付出一切!”
過去的那些官員們從來都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也不會為他們做主,官府護著的是有權有勢的人,而他們這些被欺壓的老百姓就只能默默忍受著。
現在終于有人愿意看得見他們,愿意為他們發聲,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公主府門口擺放著桌案,公主手下的官吏坐在桌案后,讓受過何家欺辱的百姓們一個個排隊,將他們所言一一記錄了下來。
何家人被綁在高高的柱子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卻無力改變這一切。
他們并不會記住被自己欺辱過的人,只覺得那些人本就是命如草賤,注定要被他們踩在腳下。
何家盛的嘴被堵著,身體被牢牢綁在那里,根本動彈不了分毫。
原本以為這幾天楊曦和沒有對他動手,是畏懼他知道的東西,還有他背后站著的人。
何家盛篤定自己不會出事兒,因為楊曦和根本就不是公主,她一個冒牌貨,怎么敢對他下手的?
那天何家盛之所以找上楊曦和,是為了楊曦和手中拿到的屬于孫成文的家財。
何家盛的本家是京城的大官,他之所以在這紫云鎮,也是為了捏住紫云鎮的這條商路,因為這層關系,何家盛知道許多外人不知道的消息。
如果不是孫成文足夠聽話,何家盛也不會和孫成文合作,在外人看來,或許是何家盛依附著孫成文的,但何家盛自己清楚,其實兩家的關系是顛倒的。
他們掌控著紫云鎮已經十幾年的時間了,雖然表面上紫云鎮沒有兵,但何家是養著私兵的,何家的那些私兵偽裝成百姓,駐扎在距離紫云鎮有段距離的村子。
只要何家一聲令下,那些私兵就會趕過來,到時候整個紫云鎮還是會在他們的控制下。
何家盛那天來見楊曦和,原本是想要和她好好談談的——楊曦和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她既然敢假冒公主的身份占據紫云鎮,她背后之人的圖謀必定不小。
只是何家已經盤踞在這里多年,豈能讓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勢力搶走了紫云鎮?
然而何家盛沒有想到的是,楊曦和真的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她甚至都沒有來見自己一面,就將他給趕回去了。
更加過分的是,楊曦和居然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就將他一大家子都給抓了起來。
楊曦和的種種行為完全不符合何家盛的認知,但又因為對方只是將他們困住,并更沒有做出過格的事情來,所以何家盛還能冷靜。
或許這也是對方的計謀之一,他們是想要趁此機會拔除何家在紫云鎮的勢力……
但不管如何,只要何家的私兵還在,楊曦和就不會成功。
但是,誰能想到楊曦和這個瘋子竟然想出公審這樣離譜的招數來?她居然想讓那些賤民來審判他們???
何家盛氣得眼珠子都要注銷來了,他想要質問楊曦和是不是瘋了?他雖然只是何家的旁支,但背后的人可非同一般。
她這么做,簡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直到現在,何家盛還抱著微弱的希望,認為是楊曦和在故布疑陣,其實這只是她和自己的博弈,想要靠這個讓他們退出紫云鎮。
但何家盛猜錯了,等到楊曦和手下的人宣判了他們的罪行,并且將處置權交給了那些老百姓的時候,何家盛終于慌了神。
他愿意和楊曦和商量,他愿意讓出紫云鎮,他愿意……
然而,他的嘴巴被堵著,身體被綁在了高高的木樁上,就算是想要開口,也發不出一點的聲音來。
他不記得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是如何欺辱這些老百姓的,但是看著那些原本和綿羊一般的老百姓帶著滿臉的恨意朝著他們走過來的時候,那些被他們遺忘的記憶便涌了出來。
那些百姓的恨意凝聚在一起,變成了刺向他們的尖刀利刃,他們會有什么下場可行而知。
楚昭并沒有去公審現場,他知道何家人會有什么樣子的結局,看不看都沒有什么意義。
楊曦和也沒有出現,她和楚昭在花園的亭子里下棋。
一盤棋很快便下完了,楚昭輸了。
“殿下,屬下并不擅長下棋。”
楊曦和看向楚昭,笑著說道:“本宮看你倒是擅長得很。”
他們下了幾盤棋,楚昭每一次都是輸她三子,這如果不是極其擅長棋藝,定然是做不到的。
楚昭面不改色:“殿下弄錯了,屬下確實不擅長下棋,是殿下不忍屬下輸得太難看,這才讓了屬下幾子。”
見他不承認,楊曦和也不生氣,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楊曦和覺得自己對楚昭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子期,你覺得本宮做得對么?”
楊曦和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收了起來,黑子白子混合在一起,隨意被她收進了罐子里。
“本宮覺得,自己現在變得太過于心狠。”
第165章
“殿下, 成大事這不拘小節,您未曾濫殺無辜, 這都是對方咎由自取。”
楊曦和沒有給過何家盛機會嗎?
她給過對方機會的, 但凡何家盛在監牢里面的時候肯低個頭,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只是他太過傲慢,自認為拿住了楊曦和的把柄, 認定了楊曦和會向他低頭, 結果卻讓自己落入如今的境地。
楊曦和可不是個會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會打翻牌局,讓一切重新洗牌。
更何況何家盛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他之前作惡太多,和旁人也沒有任何的關系。
楊曦和將棋子混合在一起丟在盒子里, 此時卻又將黑白二子一顆一顆撿出來,分別放入了它們本來該待的位置。
“不過本宮并不后悔,倘若重來一次,本宮還是會如此。”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善不掌權。
她的善是對老百姓的,不是對那些魚肉百姓之徒的。
這些話楊曦和不能對旁人說,也不能對旁人露出脆弱的模樣來, 只有面對楚昭的時候,才能將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
“子期, 本宮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楚昭看她:“殿下,有話請直說。”
雖然認識楊曦和的時間并不長,但楚昭對她還算了解,楊曦和如此說話,肯定是有事情要他去做。
果不其然,楊曦和朝著楚昭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子期, 還是你明白本宮的心思。”
楚昭:“……”
其實他也不是很想明白。
何家盛全家都被滅了,但根據楊曦和的調查,何家豢養私兵,就在紫云鎮附近的莊子上。
那些是何家的私兵,也是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楊曦和給楚昭下了命令,讓他帶人去剿滅這支隊伍。
楚昭點頭,留下一千士兵給楊曦和,自己則帶剩下的一千士兵,還有三百府兵去剿匪。
那些府兵只是經過了一次小型戰斗,都未曾成長起來,這一次才算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戰斗。
被選中的府兵很高興,沒被選中的也不氣餒,他們總有機會跟著楚昭去戰斗的。
清河村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村外阡陌縱橫,一派和諧景象。
任憑誰來了,都看不出這里并不是一座真正的村落。
“楚校尉,他們連哨塔都沒設立,巡邏的人也沒有……”
和楚昭說話的人叫朱銘,原本只是個小兵,但楚昭看他人聰明,行動力也強,便調到自己身邊,讓他跟著自己辦事。
事實上朱銘也沒有辜負楚昭的信任,將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楚昭的身份不同,他真是覺得這個校尉換朱銘來做也不是不行。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不用做事兒躺平就好?
楚昭擺出一副的深沉的模樣,等到朱銘說完了之后,這才開口說道:“朱銘,依照你的意思,我們下一步該怎么做?”
聽到楚昭的話后,朱銘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楚昭真實身份的人,朱銘看楚昭的時候自動帶上了一層濾鏡。
楚昭可是護國將軍的孩子,行軍打仗他能不會?他現在這么做,一定是在考驗自己,他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
“楚校尉,屬下認為,我們應該將隊伍分成兩隊,其中一對在村外接應,另一隊人潛入村中查探情況。”
楊曦和拿到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何家盛在清河村養了私兵,這些私兵偽裝成村民,平日里就在清河村種地,收到命令后,就會化身劫匪,去打家劫舍,打劫回來的錢財他們會留下一小部分,大部分會送到何家去,然后與何家的貨物混到一起,再送到京城去。
但是這里面的私兵到底有多少人,他們卻并不清楚,但根據楊曦和的計算,這里的私兵應該是不超過一千人的。
要知道豢養私兵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花費更是如同無底洞一般,清河村的這些私兵可以自給自足還好一些,但如果想要他們賣命,那給的好處一定不會少。
“如果私兵的人數足夠多的話,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去,比堆積在一個地方的利益要更大一些。”
這是楊曦和說的話,她認為,清河村的私兵就算有,也不會太多。
如果是她的話,圖謀不軌,就會化整為零,將這些人分散到各個地方去,就算一個被一鍋端了,其他地方的也能包得住,如此一來,損失才能降低到最少。
楚昭帶人來的目的,就是將這里的私兵全部剿滅,不能讓他們逃出去。
紫云鎮現在還處于發展階段,暫時不適合出現在人前,他們得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掐滅掉。
朱銘想要多帶幾隊人進去查探請情況,楚昭略微思考一番后,便讓他少帶一些人進去。
人越多越容易被發現,現在他們對這村子還不夠了解,若是打草驚蛇,怕是會惹出麻煩來,倒不如先少帶些人進去看看。
朱銘思考了一下,覺得楚昭說的很有道理。
“楚校尉,還是你考慮周到,屬下愚昧。”
楚昭:“……”
不是,你這樣子崇拜我,顯得很傻氣好么?他好像也沒有做出過什么驚才絕艷的成就吧?怎么就得到了這么一個小迷弟?
楚昭并不覺得朱銘是在拍馬屁——他看起來很真誠,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睛里都冒著小星星,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尾巴的話,怕是早就瘋狂甩動了起來。
“快去吧,帶些機靈點的人去,別打草驚蛇了。”
朱銘點頭,很快就離開了。
他的能力還是毋庸置疑的,沒過多久,很快就退了回來,村子里的情況他差不多也弄清楚了。
村子里并沒有老人和孩子,基本上都是壯年男子,村子中間有個祠堂,祠堂的窗戶都用木板釘起來,大門上也用厚重的鐵鎖給鎖了起來。
直覺告訴朱銘,那祠堂的情況不太對,他便讓人守著,自己偷偷潛過去,透過窗戶的縫隙往里面看了看。
“大人,那屋子里面鎖著的,都是些衣冠不整的女子……”
朱銘跟著楚昭一路從玉門關過來,光是土匪窩就已經端了七八個,同樣的情形他也看過無數次了。
如果是正常村落的話,女子不會被單獨關押起來,也不會讓她們衣衫不整地待在一起,她們都是被何家的私兵擄來的。
除了這些,朱銘還得到了不少消息,這些人剛剛做了一筆好‘買賣’,中午準備開慶功宴。
開慶功宴么?
楚昭略微思索了一番后,很快就有了主意。
兵者,詭道也。
兵不厭詐,只要能收拾了這群人,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
清河村的這些人剛剛搶劫了一個商隊,可是得了不少的好東西,除了要送去給何家的,他們自己也能留下不少。
“大人,這一次還跟往常一樣么?”
軍師負責清點劫掠回來的東西,都清點完畢之后,軍師將其整理了一番,交給了領頭的老大。
“大人,這一次我們是不是截留下來一些?多給弟兄們分一分?”
軍師和大人的關系顯然不錯,也只有他敢和大人這么說話。
大人聞言,眉頭皺了起來,目光掃過了軍師,頓時變得凌厲了許多。
“軍師,你的意思是??”
軍師倒是也沒瞞著自己的想法,直接開口說道:“我覺得這一次我們至少要留下五成才可以。”
大人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說什么?五成?你是瘋了不成?”
被稱作軍師的人卻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沒瘋,我都是為了弟兄們著想。”
人的野心是會慢慢生長出來的,一開始覺得拿一成也是好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成就不太夠了。
“大人,這一次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么多弟兄們,折損進去了不少人,若是還跟從前一樣,只能拿到一成,兄弟們分一分也就沒有什么了。”
見大人不說話,軍師苦笑一聲,喃喃地說道:“大人,我知道你的顧慮是什么,但你仔細想一想,我們現在的身份,真的還能有恢復的那一天嗎?”
曾經的他們也是大晉朝的將士,拿的是朝廷的糧餉,只要肯努力,總有往上升的那一天。
可是當他們來到這紫云鎮,被分到這清河村開始,他們就失去了曾經的身份。
或許一開始大家伙還有點奢望,總覺得自己只是聽命行事,等到任務結束了,他們的生活還能回到正軌上。
但當他們第一次對老百姓揮舞起手中的屠刀,當他們殺光商道上的那些商戶,搶走他們的貨物那天開始,他們就沒有了回頭路。
原本保衛大晉朝百姓的武器變成刺向他們的尖刀利刃,他們的心也在一次次的折磨之中變得冷硬起來。
何家盛要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他們出去的也越來越頻繁,可即便如此,還是跟不上何家盛的索取。
這一次他們搶了一個大肥羊,依照過去的慣例,他們是要送九成到紫云鎮的。
雖然何家盛口口聲聲說,他并不會貪圖這些東西,他會將這些東西全部都送到京城去。
“京城的那位會記得你們的付出,有朝一日……定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同樣的話他們已經聽了很多年了,他們在這清河村也待了七八年的時間,現在的世道越來越亂,他們能搶劫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但何家盛索要的東西卻越來越多了。
軍師自然能看清楚如今是什么情況,只是自家大人卻仍舊保持著某種堅持,仿佛只要把大部分的東西都送走,只留下一點點的東西在手,他們做的這些事情便擁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但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的形勢不明朗,他們重獲光明的可能性越來越低了,既然如此,那不如早早為自己打算。
大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軍師知道,有些話自己若是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說了。
“大人,我知道自己說這些有些越界了,但我希望大人可以明白,兄弟們也想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但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雖說財帛動人心,但他并非是貪婪之徒,他只是想要給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一個好一些的未來罷了。
軍師說了很多很多,大人垂著頭,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到大人這個樣子,軍師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再說些什么。
他喝了一口茶,聽著外面院子傳來的吆喝聲,那些弟兄們的情緒看起來還挺不錯的——雖然這次出去折損了一批兄弟,但大家做的事情本來就是刀口舔血,有傷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是他死了,明天說不定是自己死了,誰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是什么樣子。
或許應該說,他們本來就是沒有未來的一群人,若是一切塵埃落定,怕是他們也會成為被拋棄的棋子吧。
他又能做些什么?
軍師低下頭,看著濕漉漉的地面,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能做得,也不過是想辦法為兄弟們謀取一點好處,至少能讓兄弟們多拿一些錢,好往家中多寄過去一些。
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事情,至少他們的家人們還能活得下去。
軍師又喝了一杯茶,轉頭看向仍舊低著頭在沉思著的大人,兩人相隔著有一段距離,讓軍師看不太清楚大人的面龐,他露出了一抹苦笑來,繼續喝著仿佛能苦到心口里的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不語的大人終于開口了。
“軍師,我們真的要這樣做么?”
他的聲音泄露出了幾分茫然:“若是何家那邊兒有異議……”
軍師想也不想地說道:“那就讓他們去有異議,沒有誰規定我們必須要給他們多少,若是給的少了,他們自己會補上的。”
何家是擺在明面上的,不管往哪里走,他們都是有退路的,沒道理何家人能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他們這些人承受了最多的東西,享受的卻是最少的。
“這不公平,大人。”
“何家人過的是什么日子,想必你也看見了,你相信他們是靠自己的能力嗎?”
“若是他們真有能力,又怎么會被發配到這紫云鎮來?”
紫云鎮靠近邊關,若是有朝一日,玉門關失守,這邊很快就會淪陷了。
“若是真有能耐,又怎么會來這紫云鎮?還不是靠著我們,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軍師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七年前剛來這清河村的時候,他們有一千五百人,這七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們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剛剛這一單買賣做成了,他們又損失了幾十號的兄弟,若還跟過去一樣,只留下一成,除去給那些兄弟的撫恤金外,他們也留不下什么了。
明明他們才是付出最多的,但他們卻是得到最少的,這確實不公平。
很多事情想通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大人想明白了這一點,眉宇間的愁色也減輕了許多,他站起身來,走過去拍了拍軍師的肩膀。
“軍師,你說的對,不能讓跟著我的兄弟寒心,是我無能,沒辦法帶著他們重新回到正路上去,我能做的,就是給他們更多安身立命的東西。”
軍師原本以為這一次能留下五成的東西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想開了的大人直接大手一揮,留下了九成的錢財貨物,剩下的那一成才送去紫云鎮,交給何家。
至于何家如何跟京城那邊兒交代,跟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也不需要他們去交代。
其余人聽到這一次能拿到更多的錢財后,高興的大吼大叫了起來,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死去的痛苦也消減了幾分。
負責做飯的大廚們勺子都快要掄冒煙了,總算是能趕上他們的吃喝了。
“你聽說了沒?大人說了,這一次我們分到的錢比過去多五成。”
“真的假的?多五成?”
“那還有假,大人說這么多年我們辛苦了,多分我們一點也是應該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太好了,我上次回去的時候,我婆娘還想跟我要一只蝴蝶簪子,說我閨女及笄禮的時候要戴。”
他正愁這銀錢從哪兒里能弄來呢,沒想到這一次大人居然大方了起來。
看來這一回他閨女及笄禮的時候能帶上蝴蝶簪子了,他閨女生的俊俏,帶上這蝴蝶簪子,那說親的人怕不是要把門坎都給踏平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畢竟能多拿銀錢,他們家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至于為什么不把家人接過來……
畢竟在他們家人的心中,他們仍舊在當兵,若是把他們接過來,那這么多年的隱瞞又有何意義?
大人雖然承諾過會讓他們重歸正軌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的到來是遙遙無期,他們已經沒有希望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胡思亂想那么多也沒有任何的意義,過好這一天就好。
今天得了這好消息,所有人都很高興,他們本來應該警惕一些的,但所有人都認為,沒有人會來這清河村的,他們是安全的。
然而他們吃過飯后,一個個的卻都開始上吐下瀉了起來。
“發生什么事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只有少數幾個人因為吃得少能站起來,但站起來還沒喊兩句,身體便重重地摔了回去。
為了方便慶祝,他們吃飯都是在一起的,是在村子中央的大廣場上,但現在廣場上的人卻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他們又拉又吐,手腳軟得沒有一丁點的力氣。
軍師和大人察覺到不對勁兒,便從屋子里面跑了出來,當看到外面的情形時,他們都愣住了。
怎么會這樣?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無數人便從暗處鉆了出來,他們手中拿著長劍,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全都殺了。
軍師駭然地瞪大眼睛,還沒有開口,眼角余光便看到一支箭朝著大人的方向射了過來,他的大腦甚至還沒來得及分析利弊,便直接擋在了大人的面前。
“大人小心!”
這是他喊出來的最后一句話,箭羽穿心而過,終結了他這可悲又罪惡的一生。
軍師大睜著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大人接住了軍師倒下的尸體,他看向了四周,認出了那些圍剿他們的人是什么身份。
那些都是正規軍隊里的士兵,他們發現了他們,他們來剿滅他們了。
從這些士兵們毫不手軟的殺人方式,大人就能看出來,他們是知道自己這群人是做了什么的。
因為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所以下手才會毫不留情。
大人覺得很諷刺。
他才剛剛對自己的手下做出了承諾,他才剛剛說了會將他們重新帶回正路上,可是那些誓言猶在耳邊,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這個時候,所有解釋都是那么蒼白無力,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自己被抓的時候會面對什么。
普通的士兵會死,但作為首領的他卻未必會死。
大人低下頭去,看向了懷中的軍師。
他曾經提醒過自己很多次,在他們剛剛到清河村的時候,軍師曾經說過,他們可以離開。
過去的七年時間里,他勸過他很多次,讓他帶著兄弟們另尋他路。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沒有聽軍師的話。
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不過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大人將軍師還未冷卻的身體放在了地上,然后緩緩站起了身來。
“所有一切都是我逼迫他們做的,罪魁禍首是我,你們要抓就抓我好了,請你們放過他們。”
然而響應大人的是一支激射而來的箭,那支箭穿過他的心口,奪走了他的生命。
大人低頭看向了穿胸而過的箭羽,突然就笑了起來。
死了也好,所有的選擇都是錯的,或許死亡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大人仰面倒了下去,與軍師死在了一起。
楚昭只射出了兩箭,并沒有參與屠殺,倒不是他心地善良,只不過是他比較懶散罷了。
解決了這些匪徒之后,朱銘帶著人在村子里四處搜刮。
在倉庫里他們看到了許多沾染著血跡的金銀珠寶,還有許多堆積成山的貨物,有不少貨物上面的鮮血都已經干涸了,變成了陳舊的暗紅色。
朱銘來找楚昭的時候,情緒不太好,楚昭看了出來,便問他怎么了。
朱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將自己發現的東西拿出來,交給了楚昭。
“大人,這是我在那兩個死去的頭領身上發現的東西。”
第166章
那是兩個鐵質的圓形牌子, 上面寫著他們兩個的名字——張揚,郝玉。
這個鐵質的牌子是大晉朝的士兵才有的身份牌, 若是戰士們戰死沙場, 同伴無法將他們的尸體帶回去,就會將他們身上的鐵牌帶走。
他們身上的鐵牌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過應該經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 鐵制的牌子很光滑, 就連刻在上面的名字都被磨得淺淡了不少。
他們兩個,或者應該說這些無惡不作的匪徒,曾經是屬于大晉朝的戰士。
對于這個結果,朱銘有些難以接受,他站在那里, 有些無助地看向楚昭,喃喃地開口問道。
“楚校尉,怎么會這樣?”
他們是大晉朝的戰士,不該保家衛國,守護大晉朝的百姓嗎?為什么他們要做這種事情?
朱銘想起了被關在祠堂里的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想起自己查看情況時發現的那些沒有被掩埋干凈的森森白骨。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很難受, 還有一些迷茫。
而且跟他所想的不一樣,這些人的日子算不上多好過, 他們的房屋里也沒有多少金貴的東西,穿著的衣服布料也不是太好。
就算是慶祝時候吃的那些飯菜,肉的數量也不算太多。
他們這群人跟之前他們剿滅的那些土匪比較起來,好像真的比較像是普通的農民。
看到朱銘的情緒受到了影響,出招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難受?同情他們的遭遇?覺得他們很慘?”
朱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確實是不知道,明明該同情他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同情的情緒好像也并不強烈,朱銘總覺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有哪里不對來。
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了,經歷的事情太少了,突然遇到點事情,他的三觀都受到了沖擊,短時間內自然無法好好調整情緒。
對方好歹也是自己的得力下屬,動動嘴皮子幫他開解開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你覺得齊國的那些士兵們可憐嗎?”
朱銘不知道楚昭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想也不想地說道:“他們并不可憐,那些人十惡不赦,兇殘無比,他們有什么好可憐的?”
晉朝和齊國是世仇,兩國經常會有摩擦,齊國士兵的殘暴兇猛他們這些晉朝的將士們最為清楚,他們可憐?他們有什么好可憐的?
“你覺得齊國的士兵不可憐,是因為你是晉朝的將士,你當然覺得他們可惡,但是對于齊國的士兵來說,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可憐之處。”
齊國的氣候環境不如晉朝,風調雨順時候還好,若是碰上氣候不好,糧食減產,他們就只能跑到晉朝來搶奪糧食。
站在齊國士兵的角度,他們自然也覺得自己是可憐的。
“你覺得這些人可憐,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大晉的戰士,你覺得保家衛國的戰士不該落到這樣的下場,所以你覺得可憐……”
眼見著朱銘難受到快要哭出來了,楚昭卻是話鋒一轉,直接說道。
“但是,他們可憐,那些別他們殺掉的人就不可憐了嗎?”
“清河村并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原本的村民去了哪里?”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沾血的貨物和金銀珠寶又是從哪里來的?”
“祠堂里面關著的那些女人,你看不見嗎?”
在某一刻,這些人或是是可憐的,但在他們選擇當土匪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不在可憐。
那些被他們劫掠的商戶,被他們殺掉的百姓,被他們折磨的無辜女子,他們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你同情他們,那被他們殺掉的人就是活該了么?”
“他們或許一開始是被逼的,但他們并非沒有回頭路可走,不管他們作惡的理由是什么,作惡就是作惡,沒有任何可以洗白的地方。”
“不需要同情他們,也不需要可憐他們,反正他們現在已經死了,把他們的尸體全都燒了吧。”
過往種種已經隨著他們的死亡湮滅了,楚昭并不想去批判他們什么,是非對錯,每個人心中的標準都是不同的。
他還真沒有圣父到一定要讓所有人都跟他是同一套想法。
“朱銘,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真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朱銘點了點頭,情緒比之前好了許多。
“屬下遵命。”
朱銘很快便離開了,楚昭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唉,這樣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人多力量大,土匪都殺了后,村子的后續清理還是比較迅速的,該燒了燒了,該埋的埋了,至于倉庫里的那些貨物和金銀珠寶也都打包裝車,準備一并帶回紫云鎮去。
比較麻煩的是那一祠堂的姑娘們。
她們也不知道被關了多長時間,狀態看起來很不好,而且對男性異常防備,哪怕楚昭手下的人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們還是無法產生信任的情緒。
關鍵時刻,還是張翠花帶領的那隊女兵起到了作用。
她們將男兵們都趕走了,自己則留下安慰這些受傷的女人。
祠堂里的關著的女人總共有三百零五人,年紀最大的不過二十七八,最小的十三四歲,她們每個人身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同為女性,看到她們的遭遇后,張翠花氣得破口大罵了起來。
“都是些遭天殺的畜生,他們都干了些什么!”
張翠花很后悔,剛剛殺那些匪徒的時候,她應該多往他們身上砍幾刀的,隨隨便便就讓他們死了,也真是便宜了他們。
“你們別害怕,那些畜生玩意兒都被我們給殺了,你們安全了。”
張翠花放柔了聲音,安撫著這些女人的情緒。
一開始她們還是麻木的,但是知道自己真的得救了之后,好些女人便抱在一起失聲痛哭了起來,當然也有人承受不住壓力,知道得救之后,卻想著尋死覓活,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也虧得張翠花的反應足夠快,這才將那個準備撞墻的女人給攔住了。
“你干什么?都得救了,你怎么還尋死了?”
張翠花百思不得其解,之前衣衫不整被關在祠堂里的時候沒想著尋死,怎么得救了之后反而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要鬧著去尋死呢?
那女人哭著說道:“你讓我去死了吧,我的清白被玷污了,天大地大根本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她這么一哭,其他的女人也都跟著哭了起來,祠堂里一片愁云慘霧。
是啊,雖然她們活下來了,也得救了,可是那么多男人都看到了她們遭遇了什么事情,知道了她們被關在這里被人糟蹋了,這些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她們哪里還能茍活于世?
眼看著這些女人悲觀的情緒都涌上來了,一個兩個的都尋死覓活的,張翠花的火氣也上來了。
“那么在意清白,當初清白被毀掉的時候怎么不去死?那會兒還能落個干干凈凈,現在你們這是干嘛?”
張翠花沒有文化,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來,她就是覺得這些女人的想法不對。
“你們在清白被奪走的時候沒有選擇死,那就代表你們是想活下去的,現在得了自由,你們有更多的選擇,現在還尋死干嘛?”
“現在世道這么亂,能活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在乎清白干什么?你們有手有腳,一輩子不嫁人活不下去嗎?出了這個門,改個名換個姓,誰還知道你們是誰?”
張翠花的想法很簡單,她們這些人沒有在最初被奪走清白的時候去尋死,艱難地活到了現在,就代表她們看重自己的生命勝過清白。
這本身并沒有什么錯,晉朝原本就不像是前朝那樣對女性的禁錮很多,寡婦再嫁的比比皆是,被人欺負了和當了寡婦有什么區別?
“你們就當自己是寡婦還不行嗎?那些畜生不如的玩意兒都被我們殺光了,誰知道你們遭遇了什么?你們出去了后說自己是死了男人的寡婦,誰還能把你們怎么著?”
女人們卻哭著說道:“我們連身份戶籍都沒了,天大地大,我們還能去哪兒?”
張翠花一拍大腿,揚聲說道:“你們怎么沒地方去?去紫云鎮啊,公主殿下現在掌管著紫云鎮,只要愿意去紫云鎮落戶的,都能拿到身份戶籍,等過段時間還能分到房屋田地呢……”
張翠花本來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但說起自己崇拜的公主殿下,那可是滔滔不絕。
“公主殿下雖然剛剛來紫云鎮沒多久,但現在的紫云鎮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你們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到紫云鎮去,在那里,你們想做什么都可以,紫云鎮正缺人手呢……”
其余的女兵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宣傳起了紫云鎮的好來。
“你們在其他地方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女兵?但是在紫云鎮就不同了,在紫云鎮,只要你們通過考核,也是能像我們一樣當女兵的。”
“就算你們考核不過關也沒關系,當不了女兵,可以當護士……”
這些被救下的女人們原本還在自怨自艾,被各種負面情緒所吞噬,但女兵們滔滔不絕說起紫云鎮的好時,她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天底下真的有這樣的好地方嗎?女人們去了這里,也真的能跟她們說都一樣,不管過去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能獲得尊重嗎?
眼見著她們的臉上還是茫然居多,顯然不太相信她們的話,張翠花一拍胸脯道。
“我們不就是女兵嗎?事實擺在你們面前,你們還不相信嗎?”
“更何況,公主殿下她也是女人,她說了,天下女人是一家,只要有她在,在她所管轄的地界上,男人女人都是平等的。”
張翠花最后還扔下了一個重磅消息:“公主大人可不止是剿了這么一處土匪,她手下的兵救下了不少跟你們一樣的人,她們現在都已經在紫云鎮開始重新生活了。”
“就算你們還想死,至少也要親眼去看一看,如果我是誆騙你們的,你們再去死也來得及。”
被救下的女人們:“……”
面前這個看起來膀大腰圓的女人確實不是個會說話的,但她的語氣很真誠,態度也非常誠懇,被救的女人們也信了她的話。
是啊,同為女人,這些人應該不會欺騙她們的。
眼見著她們放松了下來,張翠花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她們不尋死了。
要知道這些被救下來的女人可有三百多,她們這些女兵總共才二十一個,要是這些女人都尋死覓活的,她們要攔也攔不住。
果然還是公主大人厲害,哪怕人沒到這里來,只要把她的功績說出來,就能勸說住旁人。
公主大人簡直是無所不能!
公主府中,楊曦和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飛鴻擔心地問道:“殿下,您怎么樣?是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大夫來給您瞧瞧?”
說著,飛鴻便著急忙慌地準備離開,結果卻被楊曦和給攔住了。
“本宮無事,可能是被風吹到了。”
飛鴻急忙去將窗戶給關上了,看到楊曦和桌案上那厚厚的書籍,飛鴻面上露出了心疼的神情來。
“殿下,您真的太辛苦了,不如分些工作出去,您也能輕松一些。”
作為公主殿下的貼身是女,沒有人比飛鴻更加清楚她們家公主殿下有多忙了。
公主殿下每天晚上都要忙到二更天才睡下,而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來。
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什么都要親力親為,很少能有休息的時候。
對此飛鴻很是心疼,她希望自家公主大人能好好休息,別讓自己這么忙碌。
明明手底下的人那么多,公主殿下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別的不說,楚校尉就是個能很好幫公主殿下分擔的人,只是可惜,公主殿下似乎對楚校尉很在意,很多事情寧愿自己做,都不會讓楚校尉幫忙。
這樣是不行的,所以飛鴻便忍不住勸說楊曦和,讓她把工作讓出去一部分。
楊曦和聞言,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來。
當她不想把手頭的工作過給讓出去么?
賀恒生那邊兒已經分去了不少工作,再分給他的話,那個工作狂能把自己活生生累死了。
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聽話又能干的手下,楊曦和可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至于楚昭……不提也罷。
楚昭無疑是聰明的,交給他的事情都可以順利完成,但問題的關鍵在于,楚昭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精明干練罷了。
自打發現楚昭會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著賀恒生幫他做事兒之后,楊曦和就不敢再把事情安排給楚昭去做。
因為除非他自己逃脫不掉的,比如帶兵打仗之類的,其他的事情,安排給楚昭后,沒過多久,一定會出現在賀恒生的桌案上。
這么折騰了兩次之后,楊曦和就不敢再給楚昭安排事情了。
能干,但卻懶散,用也確實很好用,但當他把心眼子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楊曦和也是拿楚昭沒有任何的辦法。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楊曦和也在物色其他的幫手,但紫云鎮攏共就這么大,人口基數就這么多,想要從中選出能干的人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沒能選出好用的人來。
思及此,楊曦和又嘆了一口氣,目光在趙飛鴻的身上繞了一圈。
飛鴻踏雪這對姐妹倒是對她忠心耿耿,但也只剩下忠誠這個優點了,替她培養培養仆人還好,多余的事情,確實做不了了。
她是真的缺人手,要自己在這么忙下去,楊曦和覺得她距離猝死也不遠了。
所以,下一步看來是要提上日程了。
*****
楚昭打了個勝仗回來,心情還是挺不錯的,而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被楊曦和召見,去書房見了她為止。
當看到楊曦和面上掛著的熟悉笑容時,楚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算了,該來的總歸的還是會來的。
“殿下,您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楊曦和面帶微笑,語氣十分溫柔:“你覺得本宮將公主府搬到寧陽縣如何?”
楚昭:“……”
擁有原主的記憶,楚昭很清楚一個小小的紫云鎮是裝不下楊曦和的野心,但她這擴張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屬下認為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滿打滿算,楊曦和占據這紫云鎮也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雖然她在紫云鎮的聲望達到了最頂峰,但寧陽縣可比紫云鎮大了十倍不止,她想要打下寧陽縣,這著實是有些困難。
“事在人為。”
楊曦和笑瞇瞇地說道:“本宮事務繁忙,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如果子期你不愿意將公主府搬到寧陽縣的話,或許子期愿意幫本宮分擔一些事務……”
說著,楊曦和細長的手指點過了桌案上擺放著的那一摞摞的書籍和卷宗。
“子期,本宮實在是熬不住了,若是你可以幫本宮分擔一下,那本宮或許可以考慮遲一些去寧陽縣。”
楚昭:“……”
這是讓他做出選擇了,究竟是去寧陽縣,還是選擇幫楊曦和分擔事務。
依照原劇情的發展,楊曦和可以很順利地走向那個結局,雖然現在多了楚昭這個不穩定因素,但如果按照楊曦和的規劃去走,成功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楊曦和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女,她想要做的事情,最后總會成功的。
楚昭其實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按部就班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未來,確實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過人總會有叛逆的時候,就比如現在,楚昭就想要叛逆一把。
“相比較寧陽縣,屬下以為,公主大人可以去更廣闊的地方。”
楊曦和挑眉看向他:“更廣闊的天地?”
楚昭點頭:“公主殿下可以將公主府搬到玉門關去。”
楊曦和的眼睛瞇了起來:“玉門關?”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紫云鎮已經屬于邊陲小鎮了,但跟玉門關相比較起來,它還算是靠近內地了。
楊曦和當初選擇這里,也有她的考慮,不過現在楚昭一下子就給她整到玉門關去了,她不相信楚昭是隨便選了個地方讓她去的。
“你之前還說,現在不是時候。”
之前楚昭可不是這么說的,他說楚家軍有很多人盯著,她這么早攪合進去,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怎么現在又讓她去玉門關了?
楊曦和琢磨不透楚昭的想法。
當然,楚昭這么說,也不是零時起意。
看到清河村那些匪徒的身份之后,楚昭明白了很多事情。
整個大晉比他所想的還要爛,守衛大晉朝的軍隊,早就成了某些人手中隨意使用的傀儡和工具。
護國將軍的死,有皇帝的原因,但這背后也有其他的推手。
玉門關原本駐扎著二十萬楚家軍,如今不過一年的時間,楚家軍就只剩下了五萬人,其余十五萬不過是塞過來的雜牌軍而已。
如果不是因為需要楚家軍守著玉門關,震懾著齊國,恐怕楚家軍的下場還要更慘一些。
不過看到清河村那些人之后,楚昭大概明白了為什么楚家軍的幸存者那么憎恨原主。
但凡原主早點去接手楚家軍,早早帶著他們歸入楊曦和的麾下,他們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楊曦和沒有任何背景靠山,憑著一己之力就能拉起一支隊伍,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現在給她五萬隊伍,那進程恐怕會更快些。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六公主,又不是男人,旁人很難相信她會是個威脅。
至于那十五萬的雜牌軍,楚昭相信,以楊曦和的能力,應該很快會將那十五萬的雜牌軍變成正規軍的。
哪怕抵不上楚家軍的厲害,但至少比他們一開始的樣子要強多了。
“公主殿下,屬下以為,現在去玉門關是最好的選擇。”
有天命之女在,開個倍數怎么了?
玉門關可是人才濟濟,憑借著楊曦和的能力,她想要收服多少人為自己所用,那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楊曦和:“……”
看著莫名其妙熱血沸騰起來的楚昭,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是,她只是打算去占了寧陽縣而已,現在楚昭讓她去把玉門關給占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更加詭異的是,楚昭提出來這個建議后,楊曦和不是第一時間否定這個荒謬的建議,反而仔細思考起了可行性來。
她真的是瘋了。
第167章
楊曦和覺得自己瘋了, 不過卻并沒有全瘋。
她認真考慮了楚昭的提議,不過卻并沒有答應他去玉門關。
“我們不能去玉門關, 至少現在不能。”
將公主府搬到玉門關, 和將公主府搬到寧陽縣,這是兩碼事,后者以如今的形勢, 搬過去并不會有任何的困難。
但前者的話, 她就需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殿下,您雄才大略,福星庇佑,若是您想做的事情,必然順順遂遂, 不會有任何波折,為何還要考慮?”
楚昭哄人的話是一套套的,若是聽他吹的,自己現在直接帶著兩千人進京城都成,直接把老皇帝拉下來自己當皇帝不就成了?
她還去玉門關做什么?完全沒必要不是。
“子期,這些話你自己說著不虧心嗎?本宮確實是有些能耐,但能耐還真沒大到你所認為的程度。”
吹牛也要有個度, 萬一她真相信了怎么辦?
楊曦和原本是琢磨著去寧陽縣弄一批能干的人來幫自己分擔一下工作,結果現在被楚昭一攪合, 工作量直接翻了好幾倍。
楊曦和長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抑郁。
不成,這工作自己一個人做肯定是不成的,要去玉門關的話,現在的布局還遠遠不夠,她需要人幫忙。
“子期, 本宮覺得,你完全可以幫本宮排憂解難,你不是想讓本宮去玉門關嗎?若是你愿意全心全意幫本宮,那本宮的公主府,定然會早早搬到那玉門關去。”
楚昭深深地鞠了一躬:“屬下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就是幫忙么?好說好說。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古人所推崇的,而讀書人的終極目標,就是登王拜相,為國效力。
紫云鎮也是有學堂的。
學堂里也是有學子們的。
學子們也是有遠大抱負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將這些學子們都弄來干活兒的好。
楚昭去了學堂,待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學堂的二十多個學子,包括教學的夫子,全都收拾了行囊,跟著他一起來到了公主府。
“殿下,您日夜操勞,屬下萬分擔憂,現在屬下終于找到了可以為您排憂解難的人了。”
“這些都是春林書院的學子,他們知道殿下您是一心為國的人,之前他們便想要追隨公主,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跟隨楚昭而來的人齊齊跪了下去:“學生愿為公主效犬馬之勞!請公主殿下給學生們一個機會!”
楊曦和:“……”
她就一會兒沒看住,楚昭就給自己整這么一出?
“楚昭,這就是你說的愿意為本宮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昭:“為殿下尋覓人才,也是屬下的分內之事,殿下無需在意,屬下并非想以次居功,討要賞賜。”
楊曦和:“……”
我是要賞賜你的意思么?
只是這些人來都來了,楊曦和還能把人趕走了不成?她考校了他們一番,發現這些人居然還真就是些可教之才。
雖然提出的法子略微有些稚嫩,但修整一下,也是可以用的。
楊曦和:“子期,本宮需要你……”
楚昭笑盈盈地說道:“殿下,您若是還需要人來幫忙,屬下可以尋更多的人來,只要您一聲令下,可用之人要多少有多少。”
楊曦和:“……”
真以為人才是地里面的大白菜嗎?要多少有多少?為了偷懶不干活,楚昭這是什么話都能說出來。
楊曦和頭疼不已,又見楚昭言之鑿鑿,便讓他去搜尋可用之才。
楚昭帶著五百士兵離開了紫云鎮。
他倒是沒說大話,可用之才旁人去尋,自然是很難尋到,但楚昭不一樣,實際上他能想到這個法子,還是沾了楊曦和的光。
楊曦和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女子,她搜尋人才,也不是用的尋常辦法。
慶元帝平庸無能,幾個皇子因為皇權爭斗,接連死去,沒有了繼承人的慶元帝變得昏聵殘暴,京城官員被屠殺貶謫的不勝枚舉。
在這種封建時代,皇帝昏庸無能,底下貪官污吏的權柄就會無限膨脹,那些有抱負,有能力,有堅守的好官,自然沒有了容身之處。
楚昭帶人去了流放犯人的必經之路,開始了自己的尋找人才之旅。
不過該說不說,就憑皇帝這種貶謫人才的速度,這個國家走向滅亡是早晚的事情。
封建王朝延續通常只有三百年多年,但這大晉朝建國也不過才一百五十多年,還遠遠達不到那個周期數字,結果現在國家就快要分崩離析了,這個結果,與皇帝的昏庸脫不了關系。
當然,楚昭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盡可能地招攬人才,至于人才招攬過去了之后,楊曦和能不能讓這些人才為她所用,那就不是楚昭所考慮的。
當然,他也不需要考慮什么,畢竟原劇情之中的楊曦和憑借著自身能力,就把這些人收入麾下,這一次楚昭給她跳過了前傾提要,直接進入了收服階段,對楊曦和來說,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兒。
畢竟是天命之女,得天獨厚的存在,哪里能跟普通人一樣不是?
這些被流放的人才都還沒到地方呢,就被人劫走,一并打包送到了紫云鎮去。
那些押送犯人們的差役們都快要哭出來了,這一伙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土匪,怎么誰都劫啊?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個勢力的。
差役們有苦難言,他們還能怎么辦?也就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到最后這些押送犯人的差役們索性擺爛了,眼瞅著快到那群神經病劫匪所在的地方了,就干脆把犯人往前面一趕,自己直接跑了。
他們跟著過去能干嘛?除了白白挨一頓打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好端端的誰想被打一頓?
至于丟了犯人會不會受到懲罰……
這些被流放的犯人都是朝堂爭斗的失敗者,他們都被流放了,誰還管他們是死是活?現在這種世道,但凡押送他們的差役狠心點,直接把人磋磨死了,也不會有人說些什么。
再說了,被流放之地距離京城天高地遠的,細皮嫩肉的犯人們死在半路不是正常的?
流放之地苦寒無比,就算犯人們到了地方,能活下來的也是少數。
古往今來,有幾個被流放的犯人能活下來的?
流放也不過是比殺頭稍稍好一些罷了,能扛過去的寥寥無幾。
所以弄丟個把……很多……幾乎所有的……犯人,應該也不妨事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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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曦和自打同意楚昭出去找人才之后,右眼皮總是跳個不停,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楚昭絕對會給她帶來大驚喜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楚昭還真就給她帶來了超大的“驚喜”。
看著那一波波被送來的所謂人才,楊曦和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恨不能抓住楚昭搖晃著他的肩膀好好問問,他到底是不是瘋了。
當她這兒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嗎?什么人都往她這里送????
送這些人過來的士兵還帶來了楚昭寫的信。
【殿下,這些都是您所需要的人才,屬下相信您的能力,您只需要做一些小改變,就能擁有一群成熟能干的屬下,這或許會有些困難,但屬下相信,這些小困難您一定可以輕易克服的。】
楊曦和:“……”
她是不是要該謝謝楚昭能這么信任她啊?
原本楊曦和是想要楚昭幫自己減輕一下工作量的,沒成想,工作量沒減輕多少不說,反而是呈幾何倍數增長,幾乎要將她整個人給壓垮了。
就連賀恒生這個加班狂魔都跑來委婉地跟她提議過,說紫云鎮的發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們可以適當地放慢一下速度。
楊曦和:“……”
她倒是想放慢速度來著,但楚昭這個該死的家伙硬生生把她給架了起來,現在就算是楊曦和想要放慢進度都不行了。
楊曦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這些罪臣都給她送來了,她還能怎么辦?一擼袖子就是干。
罪臣的臉上都被打上了奴字,依照大晉朝的律法,儀容有損之人不得為官。
也就是說,只要被打成罪臣,臉上烙了奴字,他們就算是翻案了,也無法回到朝堂之上。
這些罪臣們曾經個個都是為人稱贊的人才,但是一遭從天上跌落云端,并且得知自己已經永世無法翻身,精神狀態自然是非常糟糕的。
他們原本是要被發配到苦寒之地去勞改的,現在被人劫掠到此,他們也沒有絲毫觸動。
反正他們的人生已經被宣判了死刑,去苦寒之地也好,換其他的地方也好,對他們來說,又有什么區別?
反正最終的結果都一樣的。
大不了就是一個死罷了,他們連死都不怕了,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楊曦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的。
她自稱是大晉朝的六公主,卻沒有人相信,不過也沒有人在意就是了。
不管她是不是六公主,跟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楊曦和這個人是壓力越大越有動力,要是挑戰性不高,她還覺得沒意思呢。
對這些被送來的罪臣們進行了一番全方位的考查后,楊曦和對他們的能力也有了足夠的了解,接下來就是把他們拉上自己的賊船了。
拉他們上船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這些人如果真想死的話,在知道自己落入絕境,沒有可能再翻身的那一刻,就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們能活到被楚昭抓過來,就代表他們并不甘心。
人只要有野心有欲望,讓他們重燃斗志,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所以等到楚昭帶著手下回來的時候,楊曦和已經成功地收服了這些罪臣,讓他們為自己做事。
雖然對楊曦和的能力已經有所了解,但她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收服這些罪臣,讓他們轉為她的班底,楚昭還是有那么點小震撼的。
“殿下,屬下就知道您有這個實力,只要您出手,任何困難都難不住您……”
楊曦和擺了擺手,制止了楚昭繼續說下去。
相處這么久了,她也了解了楚昭的尿性,你說他懶吧,為了讓多些人幫他分擔工作,他直接帶著人跑去搶劫罪臣,給她帶回來這么多人。
你要說他勤快吧,他卻半點不愿意沾染公主府的事務——沒看到賀恒生都快忙成了八爪魚,一個人恨不能劈開成八瓣兒干活,但偏偏楚昭什么都不愿意干。
楊曦和不相信楚昭不清楚,分給他的事務,只要抓在手中,就會變成權利。
就比如賀恒生,原本他手中握著的權利是不如楚昭的,但他大包大攬了很多事務,手中掌握著的權利要比楚昭大上許多。
現如今她手下來了這么多的罪臣,分攤出去的權利就更多了。
楊曦和不相信楚昭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是真不知道的話,她也不會攛掇著自己去玉門關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他為什么就是這么懶散呢?就連自己分給他的事務,楚昭都能一推四五六,好不眷戀地分給其他人去做。
她手下的這些人一個個都在努力表現自己,生怕自己不能被楊曦和看見。
但偏偏楚昭就是那個另類。
現在的楊曦和與剛見面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身上的那種氣勢更強了,威嚴感也遠超從前。
她站在楚昭的面前,氣場全開的情況下,隱約有了帝王之相。
但是,對于楚昭來說,不管楊曦和變成什么樣子,都是一樣的。
他也從來都不想當什么權傾朝野的重臣。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放在任何時代都是通用的。
他都沒怎么表現呢,楊曦和就安排了這么多事務給他做,恨不能讓他挑起大梁來,楚昭懷疑,如果自己把一切都辦得漂漂亮亮的,楊曦和一定會給他安排更多的活兒。
沒看到賀恒生現在都被壓榨成什么樣子了?
那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晃晃蕩蕩的,楚昭很懷疑,他把衣服一脫,是不是就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但哪怕賀恒生都忙成這個樣子了,卻還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多,甚至還試圖拉著楚昭一起熬夜做事。
當然,他的提議被出招給嚴詞拒絕了。
那么能干做什么?原主的心愿就是保住楚家軍,再給自家翻案,在他的心愿單里可沒有封王拜相這個選項。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任務還沒完成,楚昭需要在這里耗著,他早就包袱款款開溜了。
雖然領導的能力很強,實力也很強,給自己畫的大餅他是一定會吃到嘴的,只要肯聽話,成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但對于楚昭來說,這些事情還真就一點都不重要。
他不喜歡吃餅。
當然,面對自己的頂頭上司,楚昭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
他朝著楊曦和深深地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說道:“屬下實力有限,恐怕無法如同公主殿下所期望那般,若殿下有可以取代屬下之人,屬下愿意退位讓賢。”
楚昭的態度非常誠懇,他說自己的實力有限,擔不起大任,無法為公主殿下排憂解難。
“屬下能做的,就是為公主殿下尋回更多的人才,屬下相信,人多力量大,只要屬下尋回的人才足夠多,一定可以幫到殿下的。”
“若是殿下覺得屬下難當大任,屬下也無怨無悔,還望殿下早日尋到能幫殿下之人。”
這一番話說出來,楊曦和還能說什么?
楚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但他可以找到能干活兒的人,大家伙兒各司其職就好,多余的事情他是一個都不會做的。
要是楊曦和一定要他做,那對不起,他自知能力不夠,只能退位讓賢了。
楊曦和看到楚昭這猶如滾刀肉的模樣,實在是氣得慌,但偏偏又拿楚昭沒有辦法。
別說楚昭還算是有能力了,就算是沒能力,就憑著他背后的那五萬大軍,楊曦和也不能放手的。
好在楊曦和也不是那種會鉆牛角尖的人,換個角度想一想,楚昭不愿意沾手這些事務,也就代表著他是個沒野心的人。
在這個世道里,手握著軍權的人才有更多的話語權,楚昭愿意聽她的話,愿意為她效勞,她還有什么可挑的?
在找一個能像是楚昭這樣沒有野心,自己不做事兒,但是愿意找人來做事兒的人嗎?
楊曦和很快就哄好了自己,而她在認清楚現實之后,也就沒有再跟從前一樣,分派給楚昭很多事情做了。
楚昭倒是樂得清閑。
他抓來干活兒的人已經足夠多了,楊曦和能用的人也很多,自然也就不會再來找他了。
當然,楚昭相信自己在楊曦和心中的地位仍舊是不可撼動的。
玉門關,楚家軍,還有懶惰卻忠誠的他,楊曦和用起來還是很放心的。
楊曦和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女,而她自己本身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她用人不拘一格,不管是罪臣,還是流民,只要有能力,她都會用。
紫云鎮在她的帶領下,以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飛快發展了起來。
不過小小的一個紫云鎮,也是無法承載楊曦和的野心,在去玉門關之前,她先拿下了寧陽縣。
當然,因為先去了寧陽縣的緣故,楊曦和還特意和楚昭解釋了一番。
“本宮不是不去玉門關,只是本宮覺得,若是能以玉門關為中心,將周圍的城鎮全都捏在手中,或許要比直接去玉門關更好。”
她本來不必和楚昭解釋的,但她還是解釋了,并且將直接要做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楚昭。
楚昭看得出來,楊曦和很信任自己,她都能把這樣的計劃說給楚昭聽了,但凡楚昭存了其他的心思,楊曦和都得完蛋。
楚昭當然不會背叛楊曦和,除了她是最后的優勝者這一點之外,還因為楚昭欣賞她。
楊曦和很認可自己的身份,哪怕她是個女性,哪怕她自己很清楚,在這個世道里,以女性身份殺出一條血路并不容易,但她還是沒有易容喬裝,坦坦蕩蕩告訴所有人,她就是女子之身。
“也沒有說規定,公主不能掌權,只要有能力不就可以了?”
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在楊曦和的勢力范圍內,不止有女兵,還有女官,女醫,男人能做的工作,女人同樣也能做。
賀恒生曾經勸說過楊曦和,說現在這種時候,她不該這么激進,提高女子地位的事情,未來做也可以,并不需要在這種時候去做。
但楊曦和是怎么說的?
“以后是什么時候?未來又是什么時候?什么叫緩一緩,等一等?本宮不需要的以后,也不需要未來,現在想做,現在便做。”
她對自己做的沒一件事情都有清晰的規劃,并不會因為旁人的阻攔而改變自己的主意。
“本宮啟用那些罪臣的時候,你沒說等一等,緩一緩,本宮啟用那些流民的時候,你沒說等一等,緩一緩,本宮大量啟用女子,你便要等一等,緩一緩。”
“賀恒生,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宮以后不想從你口中再聽到這樣的言論。”
賀恒生知道自己的話惹惱了楊曦和,他有些惶恐,無奈之下,只能找到楚昭,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全都問了出來。
楚昭只是說了一句話:“當年你被迫賣身為奴的時候,為什么不等一等,緩一緩呢?”
賀恒生愣住了,脫口而出道:“這怎么能一樣呢?”
他是為了大局考慮,他也是為了楊曦和好,公主殿下要做的事情危險很大,她完全可以在成功之后,再去做這些事情,如此一來,她也能少很多麻煩,不是的嗎?
楚昭笑著說道:“沒有什么不一樣的,未來如何,誰都不清楚,大家能抓住的,就只有現在,公主殿下的目光,比你的要長遠。”
男人,女人,本質上都是人,對楊曦和來說,他們并沒有任何區別,只要有用,她都會用。
她并不是那種因為自己的性別,就額外偏袒自己同性別的人,她只是把男性和女性,都當做人看待罷了。
有用的便用,沒用的便不用,她看中的是能力,而不是性別。
賀恒生卻只看到了性別,甚至覺得女人的出現,會影響楊曦和的大業。
但對于目標明確的楊曦和來說,有用的人不會影響到她的大業,沒用的人才會影響。
“想要明白公主殿下是如何想的,便拋開性別去看吧,不要拘束在男女這個框架里。”
賀恒生是個聰明人,很多話點到為止便可以,再多的,楚昭沒有多說。
****
之后三年的時間里,楊曦和的勢力迅速地發展壯大,她在第二年的時候去了玉門關,接手了護國將軍留下的楚家軍,又靠著這五萬楚家軍,吞掉了那十五萬的雜牌軍。
之后楊曦和的勢力便跟開了掛一般瘋狂增漲,在她的帶領下,被慶元帝割讓出去的八座城池被重新收了回來。
而將那八座城池收回來后,楊曦和的聲望達到了最頂峰。
慶元帝已經垂垂老矣,他對這個王朝的掌控力越來越弱,藩王們的爭斗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那些藩王們并沒有把楊曦和放在眼中,她不過是區區一介女子之身,就算闖出了一片天地又如何?
她早晚是要嫁人的,等到他們奪得了天下,再把她娶進門,她的那些勢力,不全都是他們的嗎?
正是因為一開始誰都沒有把楊曦和放在眼中,才給了她發展壯大的機會。
因為戰亂的緣故,百姓們流離失所,而楊曦和并沒有像是那些藩王一樣各自稱王,她始終稱自己為六公主。
只有在六公主的屬地范圍內,他們才能安居樂業,那些百姓們自然會自發前往她的屬地。
不管在什么年代,人口都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到六公主的屬地,他們就能分到田地,就能有一口飯吃,而這對百姓們來說,是最致命的吸引。
在慶元帝去世之后,藩王們的爭斗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而等到他們的戰力消耗的差不多了,獲勝者剛剛登上皇位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要封楊曦和為后,許諾和她共掌天下。
楊曦和很感動,快快樂樂地接了圣旨,然后帶著自己的嫁妝進了京城。
作為陪嫁之一的楚昭:“……”
老實說,他才不相信楊曦和能安安分分嫁人。
事實也是如此,封后大典當天,楊曦和直接將皇帝殺了。
共掌天下什么的,只有傻子才會相信。
也沒有人規定,皇帝只有男子能當,大家都是人,女子自然也是可以稱帝的。
第168章 番外
誰也沒有想到原本該當皇后的楊曦和竟然會宰了皇帝自己稱帝。
但她帶來的十五萬大軍就在京城外駐扎, 那些想要反對的人哪里敢開口?
當然,也不是沒有勇猛之人, 他們跳了出來, 表示楊曦和只是女子,她稱帝是倒反天罡,違背常理。
楊曦和根本不與他們爭辯, 直接讓人將反對者殺了。
“朕就站在這里, 你們誰還有異議,大可以直接上前,今日朕的心情好,或許還能聽你們說上一二,他日若是你們再對朕的身份說三道四, 朕可沒有現在的好心情。”
參加封后大典的文武百官們:“……”
她剛剛讓人殺的那幾個持反對意見的人尸體還沒涼呢,他們還敢說什么?
楊曦和外面有兵,手下有人,而且她殺伐果斷,說砍人就砍人,他們又不是死士,不帶害怕的?
只能先蟄伏下來, 等到日后再說。
然而楊曦和手下的班子早就培養了出來,她登基稱帝, 她手下的人自然也跟著一并上位。
她雷厲風行,根本不給那些人反應的功夫,上一任皇帝的板底,她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就算留下來的, 也在朝堂之中占據不了什么好位置。
倒不是沒人不服她這個皇帝,在楊曦和稱帝之后,不少人以她牝雞司晨,倒反天罡為由,豎起反旗,要將她拉下馬來。
只不過這些人都不成氣候,張狂了沒幾天,就被楊曦和派人去滅了。
老百姓并不關心皇位上坐著的皇帝究竟是男是女,只要她能讓自己過上安穩的日子,那就是好皇帝。
楊曦和過去的種種作為,讓她在民間的聲望很高,許多老百姓或許不知道皇帝之名,但一定知道六公主之名。
與那些只想爭權奪利的人不同,楊曦和是真的可以看到百姓,也是真的為百姓著想。
曾經只在她的領地之內推行的政令,在她稱帝之后,開始全面實施。
當然,因為很多政策影響到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阻撓。
楊曦和直接選擇去派兵鎮壓——先前幾年的混亂已經大大削弱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力量,他們再想蹦跶也難了。
或許真的是因為她是天命之女的原因,很多政令雖然會遇到阻撓,但最后還是順利推行了下去。
原本千瘡百孔的王朝,在楊曦和的帶領下,逐漸恢復了生機,變得欣欣向榮起來。
“陛下,微臣要告老還鄉。”
尚書房之中,三十歲的楚昭提出了辭職申請。
他十六歲遇到楊曦和,命運的齒輪便開始了轉動,到如今,整整十四年過去了,楊曦和也稱帝八年了,她登基初期的那些混亂已經過去,現在楊曦和皇位穩固,皇朝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他這個護國大將軍,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
楊曦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桌案上的虎符上,緩緩開口說道:“愛卿,你正值壯年,何來告老還鄉一說?”
不是,楚昭都跟了自己十四年了,怎么還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樣?
沒見已經成了左相的賀恒生恨不能化身為卷王,他的工作量可比楚昭多了十倍有余,人家那邊兒生怕自己的工作少了,怎么楚昭只做那么一點活兒,還是不樂意,一門心思想著辭職?
“愛卿,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族中子弟考慮,還有你的那些下屬……”
楚昭抬頭看向楊曦和:“陛下這是在威脅微臣嗎?”
楊曦和搖頭:“朕是在挽留你。”
威脅什么的也太難聽了。
誠然,楚昭確實是一個不怎么喜歡干活兒的人,工作量也是自己手下的人之中最少的,他寧愿找回來一個又一個的人才,都不愿意自己去做更多工作。
可以說,楊曦和的班底,一大半是被楚昭給組建起來的。
明明他才三十的年紀,只要他愿意,以自己對他的信任,他在朝堂之上大有所為。
“子期,這個國家剛剛煥發了生機,你就不想讓它變得更好嗎?你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讓百姓們的日子越來越好,讓這個國家變得越來越強大……”
楊曦和的聲音很輕柔,面對楚昭的時候,她是以皇帝的身份在和楚昭相處,而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他相處。
民間傳言,新帝與護國將軍之間感情深厚,護國將軍之所以一直未娶妻,便是因為對新帝一往情深。
甚至有傳言說,新帝的兩個孩子都是與護國將軍所生。
這樣的傳言就連楊曦和都有所耳聞,她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想象力。
她和楚昭之間,并沒有什么超出君臣關系的感情,楚昭未婚,也并不是為了她。
楊曦和對楚昭確實是有過好感的,畢竟在自己稱帝的這條路上,楚昭付出了很多。
雖然他不喜歡做事,但也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她所安排的所有事物,他和不斷擴大的楚家軍,一起將她送上了這至高無上的位置。
但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楊曦和對楚昭有過喜歡,也不會讓他做自己的皇后,更不會與他生下孩子。
事實上,楊曦和的孩子并不是與她手下的臣子生的,她的后宮之中,也沒有過曾經的手下。
她的手下都是個頂個的人才,楊曦和怎么會讓他們待在后宮里浪費光陰?
楚昭對她而言是特殊的,但是楊曦和可以肯定,楚昭對她沒有感情。
他看她的眼神,與最初相見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區別。
楚昭并不是偽裝出來的無欲無求,他是真的對權勢無心。
全年無休上班上了十四年,雖然工資高待遇好,可同樣的,風險也是特別大的。
楚昭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倒不是不能應對朝堂的詭譎變化,但他就是懶得去應付。
任務早就已經完成,楚家軍保住了,護國將軍的污名也已經洗刷干凈,他要不是因為責任心和強迫癥作祟,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請辭。
“陛下,看在微臣這么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請容許微臣告老還鄉。”
楊曦和盯著楚昭看了許久,最終說道:“朕,準了。”
她知道自己是留不住楚昭了,為自己,為大晉付出這么多,楊曦和怎么可能不同意?
楚昭知道自己離開朝堂勢必會掀起波浪,但他人都不在朝堂了,這些事情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在和皇帝請辭之后的第二天,楚昭帶著全部家當,直接離開了京城。
不用上班的幸福生活,他終于等來了!
楊曦和站在高高的城墻上,看到楚昭從始至終都未曾回頭,她輕笑一聲道。
“楚昭,你還真是狠心。”
楊曦和壓下了心中的悸動,目送著楚昭走遠,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再說過讓他留下的話。
她和他的追求從來都不一樣,她不會為他停下腳步,他也不會為她改變。
楊曦和并不后悔,只是有些許遺憾罷了,但也只是遺憾罷了。
楚昭跟著的這個皇帝不錯,人仗義,出手又大方,給他的賞賜極多。
楚昭走遍了大晉朝的山川美景,卻始終沒有厭倦。
在他四十歲這一年,海運重開,楚昭收拾了包袱,直接踏上了航海之旅。
他沒妻子,也沒孩子,只是一個擁有著萬貫家財的孤獨富豪罷了,這樣的生活他過多少年都不會膩。
楊曦和是個長壽的皇帝,她送走了一個個曾經跟隨她打天下的臣子,看著一張張新鮮的面孔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又是一年中秋節,已經六十歲的楊曦和帶著不再年輕的賀恒生登上了城樓,一起看著京城中的萬家燈火。
六十八歲的賀恒生也快到了致仕的年紀,這么多年過去了,陪在楊曦和身邊的老臣也只剩下了他一個。
君臣二人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城中的燈火與熙攘的人群。
“你說,楚昭現在在做什么?”
許久之后,楊曦和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或許是因為人老了,又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這個殺伐果斷的帝王,露出了自己柔軟的一面。
“突然有點嫉妒他,以他的性格,怕是一直在享受生活,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留住他的。”
“陛下不會這么做。”
賀恒生如實答道,他們的陛下看起來殺伐果斷,但其實內心是很柔軟的,她不會強留一個心不在朝堂上的人。
至于楚昭……
賀恒生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換了任何一個人,在到楚昭的位置之后,都不會那么輕而易舉地放棄手中的權勢,但楚昭偏偏就放棄了。
他毫不猶豫,走得干脆利落,甚至都沒有給賀恒生反應的時間,他便已經離開了。
原來他是真的不貪戀權勢。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就像賀恒生也從未后悔過自己當初的選擇。
這樣挺好的。
楚昭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賀恒生也過上了自己夢想中日子,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是啊,朕不會這么做,只是想到這么多年,他一直過著瀟瀟灑灑的日子,朕心中有些不爽罷了。”
她這個當皇帝的兢兢業業,一日都不敢懈怠,背負了整個國家的皇帝,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雖然楊曦和也是樂在其中,但偶爾的時候,想到三十歲就辭職不干的楚昭,楊曦和便莫名不爽。
不過話又說回來,楚昭在外多年,到底是沒忘記了她這個老友,每隔幾年都會送來禮物,那些物品并不珍貴,只是各個地方的特色物品罷了,它們在楊曦和的私庫之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算了,看在他沒忘記自己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
第169章 不走運的可憐蟲
身懷巨款, 什么工作都不需要做,每天只需要吃喝玩樂就行, 楚昭在那個人類平均壽命只有四十歲的年代, 活到了八十歲。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機能下降,以及被他大手大腳花了那么多年的錢終于見底了,楚昭估計還會繼續留在那個世界。
楚昭看到了楊曦和的女兒登上了帝位, 看到了她繼承了母親的能力, 繼續守護著這個國家,成了一個如同她母親一般,人人稱頌的皇帝。
楚昭很滿意,他閉上了眼睛,脫離了這個世界。
****
一九七二年的春天, 比以往來的更晚一些,明明已經到了四月底,但天兒還是涼的厲害,出門不穿件小薄襖子,都要被凍得跟孫子一樣。
慶安市的紅花啤酒廠的家屬區里,一個長相艷麗的女孩在家里鬧個不停。
“我不下鄉,憑什么讓我去?我是老大我活該嗎?我就不去, 你們要讓我下鄉,我就去死!”
楚彤彤拿著菜刀抵在脖子上, 哭鬧著就是不愿意去下鄉。
“你們別在那里說什么風涼話,你們就是重男輕女,你們就是欺負我,憑什么我要去下鄉,憑什么楚昭就能留在家里?憑他多個把嗎?我不服,要下鄉你們讓他去下鄉!”
楚彤彤大吼大叫著, 那張美艷的臉龐都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了起來,失去了往日的美感。
看到自己寶貝女兒的樣子,齊蘭草急得直抹眼淚:“彤彤,你聽話,有話咱們好好說,你千萬別沖動啊!”
家里面已經一團糟,地上全都是楚彤彤砸爛的東西,自打知道自己要下鄉之后,她就跟瘋了一樣,把屋子里能砸的全都砸了個遍。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但齊蘭草卻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哭著安慰著她。
“彤彤,你聽話,別鬧了,別傷到自己了,媽心疼你啊……”
楚彤彤凄厲地喊道:“你們讓我去下鄉就是讓我去死,我死了你們就高興了,我就知道你們最疼楚昭,你們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楚來年被張彤彤的哭喊聲吵得頭痛欲裂,他沙啞著聲音說道:“彤彤,你聽話,楚昭他真的不能去啊,你是大姐,輪到你了,你就該去下鄉。”
現在是一九七二年,上山下鄉運動舉辦的熱火朝天,城市那些沒有工作的知識青年都要響應國家號召,到農村去接受勞動再教育。
現在廠子里的工作緊張,那是僧多粥少,沒有工作的年輕人除了下鄉之外沒有另外的路可選。
這家家戶戶適齡的孩子,只要沒工作的,都得要下鄉去才成。
楚彤彤今年二十二歲,她沒工作,也沒結婚,完全符合下鄉條件,她肯定是要下鄉去當知青的。
但楚彤彤被他們兩口子給慣壞了,自打知道要下鄉的時候之后,她便一直鬧個不停,眼瞅著下鄉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楚彤彤更是大鬧特鬧,就是梗著脖子不下鄉。
楚來年和齊蘭草心疼自己的閨女,但是他們又能有什么辦法?家家戶戶符合條件的孩子,最少都要有一個下鄉的,楚彤彤不去,又有誰能去?
只是楚彤彤鬧得太厲害了,甚至以死相逼,就是不下鄉,夫妻兩個怎么勸都勸說不住她,二人又是心疼又是難受,一時間根本想不出辦法來。
楚來年只能勸她:“彤彤,你先下鄉去,我和你媽會想辦法的,等我們弄到了工作,就讓你回來……”
知青下鄉也不是完全不能回來的,過個一兩年,只要城里有單位接收,她是能從鄉下回來的。
楚來年沒有辦法,只能先穩住楚彤彤,讓她冷靜一點,告訴她等過兩年就會讓她回來。
然而楚彤彤根本就不吃這一套:“我不相信你們的話,有機會你們只會給你們的兒子,楚昭的工作是你們找來的,你們為了他殫精竭慮,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我不管,我就不去下鄉,要么我死,要么你們換別人去,反正我就是不去下鄉!”
眼看著楚彤彤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齊蘭草心疼的要死,急忙開口允諾道。
“好好好,咱們不去下鄉,媽替你想辦法還不行嗎?你冷靜一點,咱們不去了……”
在齊蘭草的安撫下,楚彤彤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她將手中的菜刀丟在了一旁,坐在椅子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齊蘭草更是心疼,著急忙慌地走了過去,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攬在了懷中。
“彤彤,你別哭,媽在這兒呢,有媽在呢……”
看著哭做一團的母女二人,楚來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蹲在地上,把旱煙點了起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蘭草總算是哄好了哭泣不止的女兒,她扶著女兒回房間休息,一直安撫著她的情緒。
“媽,我真的不用去下鄉了嗎?”
齊蘭草握著她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沒錯,你不用去了,有媽媽在呢,絕對不會讓你去鄉下受苦的。”
楚彤彤還是不放心,沙啞著聲音說道:“可是家家戶戶都要有一個人下鄉,我不去,就得讓楚昭去了,你能舍得,爸舍得嗎?”
齊蘭草聞言,臉上的神情發生了變化,她咬了咬牙,在燈光的映照下,她的臉龐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沒事兒的,你爸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我不會讓你去鄉下受罪的……”
得了齊蘭草的保證,楚彤彤才放心了下來,她也鬧了一個多小時了,身體早就疲憊不堪了,得知自己不用去下鄉后,楚彤彤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哄睡了女兒之后,齊蘭草又在她旁邊坐了許久,看著女兒恬靜的睡顏,齊蘭草下定了決心。
她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站在了蹲在那里抽旱煙的楚來年面前。
屋子里煙霧繚繞,楚來年的臉被隱藏在煙霧之中,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齊蘭草啞著聲音問道:“彤彤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辦?”
過了許久之后,楚來年的聲音才傳了過來:“能怎么辦?現在工作這么難弄,大家都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下鄉,削尖了腦袋要找一份工作……”
誰不想讓自家孩子留在城里?孩子下鄉,天高路遠的,到了村子里要干活兒不說,誰知道會遭遇什么事情?
尤其他們家彤彤,長得又漂亮,人又嬌氣,如果去下鄉的話,指不定會遇到點什么事兒呢。
可是工作的事情他實在是無能為力,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他們又能怎么辦?
現在的政策擺在那里,不下鄉是萬萬不能成的,要是名字報上去,人卻沒有去,那被發現的話,會被派人送去大西北或者云南去的。
自己的女兒楚來年能不心疼嗎?但現在他們又能有什么辦法?除了勸說楚彤彤之外,他們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來。
看到楚來年這個模樣,齊蘭草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她雙膝一軟,直接給楚來年跪了下來。
楚來年被齊蘭草嚇了一跳,著急忙慌地撇了手中的旱煙去扶她。
但齊蘭草卻硬是不肯從地上起來。
“來年,算我求你了,我只有彤彤這么一個女兒,你也看見了,彤彤她這個樣子,我是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看到齊蘭草這個模樣,楚來年心如刀絞,但聽到她的提議之后,楚來年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
“不行,楚昭不能下鄉去,他有工作,他不用下鄉的。”
楚昭是他們的小兒子,今年十九歲,他的性子有些悶,但卻是個能干的,去年的時候,他就靠著自己的能耐在機械廠那邊兒找了一份工作。
機械廠那邊兒是提供宿舍的,楚昭去了沒多久,就搬過去住了——畢竟他在機械廠也是要上夜班兒的,啤酒廠的家屬區距離機械廠有一團距離,坐公交車都得五站地才能到,楚昭住在那邊兒也是要方便許多。
不過他周日的時候會回來吃飯,住上一晚就會回去了,每次回來的時候楚昭都大包小包帶很多東西回來,他是個非常孝順的孩子。
知道要讓家里孩子下鄉的事情之后楚來年完全沒有考慮過要讓楚昭下鄉。
別說那孩子自己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就憑著他的身份,自己也不能做出讓他替楚彤彤下鄉的事兒來。
可是,齊蘭草卻跪了下來,絕望地祈求著楚來年。
“來年,我跟你結婚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什么事情,只有這一次,你讓楚昭把工作給彤彤,讓他去下鄉好不好?”
“楚昭是個男同志,他去下鄉的話,肯定比彤彤混得開,我們再想想辦法,給他找份工作,把他辦回城不就好了?”
“來年,我求求你,我就只有彤彤這么一個女兒了,你讓她下鄉,她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來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為彤彤考慮一下好嗎?”
看著絕望大哭的齊蘭草,楚來年也是心如刀絞。
他不疼自己的女兒嗎?那可是他唯一的血脈,可是楚昭那邊兒……
眼看著楚來年的態度松動了,齊蘭草干脆松開他的胳膊,一個接一個地給他磕頭。
“算我求求你了,來年,算我求你了,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彤彤吧……”
“就讓楚昭把工作給彤彤,讓楚昭去下鄉吧,算我求你了……”
看著絕望大哭的齊蘭草,聽著她的哀嚎祈求,楚來年心如刀絞。
為了女兒,齊蘭草能做到這一幕,他還能如何?
到底是他對不起齊蘭草,若不是他將楚昭帶回來,楚彤彤就是獨生女,根據政策,楚彤彤是不用下鄉的。
為了楚昭,齊蘭草和楚彤彤已經委屈了十九年,難道現在還要讓她們繼續委屈下去嗎?
楚昭是個乖巧懂事聽話孝順的孩子,也很疼楚彤彤這個姐姐,如果知道姐姐要下鄉的話,他一定會心甘情愿地把工作給楚彤彤的。
“蘭草,你起來,我去跟楚昭說……”
說到這里,楚來年閉上了眼角,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蘭草,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齊蘭草見楚來年終于同意了,她委屈地趴在了楚來年的懷中了,揪著他的衣服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楚來年緊緊抱著齊蘭草,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
下了夜班后,楚昭和工友們打了聲招呼,回到了宿舍里。
機械廠的待遇還是挺不錯的,兩萬人的國營大廠,配套設施自然是齊全的。
像是楚昭這樣的單身漢,也能住十五平米一間的宿舍。
上了一晚上的夜班,楚昭感覺自己累得靈魂都出竅了,身體就跟行尸走肉似的,依靠本能回到了宿舍。
累了那么久,他連早飯都沒吃,就只想要好好睡一覺,但總有人連這么點小心愿都不滿足他。
楚昭回到宿舍之后,便發現宿舍里煙霧繚繞的,一個穿著陳舊的綠色軍裝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床上抽煙。
該來的還是來了,但他一點都不想應酬。
“爸,我熬了個大夜,忙了一晚上,累得快要死了,你別跟我說話,有什么等我睡醒了再說。”
說完這番話后,楚昭大步走了過去,把楚來年從床上拽了起來,自己直接撲到了床上面。
沒過幾秒鐘,震耳欲聾的呼嚕聲便響了起來。
楚來年已經懵了,試探性地喊了楚昭幾聲,但回應他的只有越來越響亮的呼嚕聲。
看來楚昭是真的累了。
楚來年雖然覺得楚昭的態度好像有那么一點怪怪的,但他也沒有多想什么。
這孩子向來懂事孝順,如果不是因為太累了的緣故,肯定會聽他說完話再睡的。
楚來年壓下心中的煩躁之意,干脆就守在一旁,等待著楚昭睡醒了。
從家里過來有點遠了,楚來年平日里很忙,過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即便這樣,楚昭還是把自己宿舍的鑰匙給了他,只為了他過來方便。
因為把大部分的工資都給了家里,所以楚昭房間里的東西并不多,他是個節省的孩子,知道家里不容易,所以他對自己,總是摳摳搜搜的。
楚來年坐在房間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目光掃過了房間里的那些東西。
不管是臉盆架,還是衣櫥,都是陳舊的,看起來就跟要散了架一樣。
楚昭從來都舍不得在這些東西上花錢,他覺得能用就成,沒必要浪費錢財在這些東西上。
這些事兒楚來年都知道,他也很欣慰自己有這么一個懂事兒孝順的兒子。
他越是懂事兒孝順,楚來年想到自己要說的事情,就越覺得心里面不舒坦。
這孩子這么好,他真要跟他說那些話嗎?
第170章
楚昭是真的累了, 這一覺他睡得是昏天黑地,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等到他終于睡飽起來的時候, 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
剛醒來的楚昭感覺肚子里空空蕩蕩,覺得餓得能吃得下一頭牛。
只是原主平時都是在食堂解決,家里沒有做飯的家伙不說, 連能墊墊肚子的東西都沒得。
楚昭揉了揉餓得咕嚕作響的肚子, 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干脆睡到晚飯的點再說。
還是睡覺的好,睡著了就不餓了。
楚昭這么想著,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結果剛剛閉上眼睛沒多久, 楚昭就聽到身后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阿昭。”
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楚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爸,你怎么在這兒?”
楚來年:“……”
他就沒走好么,自己一大早就過來了,結果楚昭回來后說了句自己累死了,有什么睡醒了再說, 之后倒頭就睡。
他倒是睡得舒坦,這期間楚來年試探著喊了他無數次, 響應他的只有接連不斷的鼾聲。
好不容易等到楚昭醒過來了,但他卻像是沒注意到自己一樣,翻個身準備繼續睡了。
這讓等了楚昭許久的楚來年有些受不了,終于開口喊醒了他。
“阿昭,我一大早就過來了,因為你在休息, 所以我一直沒打擾你……”
楚昭看了看楚來年,再看了看他身邊空空蕩蕩的桌子。
“爸,你一直等我等到現在嗎?”
楚來年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么,楚昭再次打斷了他。
“不是吧?你等我這么久?”
楚來年點頭:“我從早上一直等到現在……”
楚昭問:“那現在幾點了?”
楚來年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下午三點,你問這個做什么?”
總感覺自己這個兒子好像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
楚昭揉了揉自己瘋狂叫囂的肚子,怨氣十足地說道:“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下午三點了?我昨天上了一晚上的班,早上的飯也沒吃,中午的飯也沒吃,我以為你至少會給我準備午飯,你居然什么都不給我準備?”
“爸,你是知道人需要吃飯的吧?你難道不餓嗎?你不餓我也會餓的,我現在餓得燒心,我難受,我都要餓死了,你為什么不給我準備午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里沒有做飯的家伙,你不餓是因為你自己吃了吧?你自己吃了卻不管我,你咋這么狠心呢?”
楚昭噼里啪啦一頓說,話密得讓楚來年根本插不進去,他被懟得一愣一愣的,一直到楚昭停下來后,他才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我叫你了,但我沒能叫醒你……”
他叫了楚昭很多次,但楚昭就是不醒,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楚昭不可置信地看著楚來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你叫我我沒醒,那你不會把飯菜打回來放那兒嗎?我醒了能不餓嗎?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這個兒子?”
“我都要餓死了,原本是想著睡到晚上在吃的,你卻把我給叫醒了,宿舍里什么都沒有,我餓得胃疼,我難受,我不舒服,我現在脾氣很暴躁……”
眼瞅著楚昭準備這么一直喋喋不休地說下去,楚來年被吵得頭大如斗,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舉起手投降。
“好好好,我知道你餓得很,我現在就去給你想辦法,你等我,我去給你弄吃的來。”
他怎么從來不知道沒吃飽的楚昭這么能鬧騰?
這樣的楚昭是沒法子好好說話的,楚來年沒辦法,只能出去給他找吃的。
但這個點國營飯店也沒開門,出去能買到什么?最后楚來年去供銷社給楚昭買了一包雞蛋糕,他想了想,順便又買了一罐麥乳精。
之后楚來年便用網兜拎著這兩樣東西回到了楚昭的宿舍。
楚昭倒是沒睡,但卻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精神狀態看著也不是太好。
楚來年將買好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喊他起來吃東西。
楚昭是真的餓了。
他也沒有和楚來年客氣什么,泡了一杯麥乳精,然后將買來的雞蛋糕全部吃了個干凈。
吃飽喝足,楚昭又困了。
眼看著他的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一旁的楚來年面上的無奈之色也變得越來越濃。
“阿昭,我有事兒要跟你說,你能不能洗把臉清醒一下?”
要按照楚昭的這種睡法,還不知道要休息到什么時候呢,還是趁著他醒著的時候跟他好好說說吧。
楚昭抬起手掐了自己的臉蛋一把,疼痛感瞬間襲來,原本的困意也都消失的差不多了,他抬起頭來,看向了對面坐著的楚來年。
“爸,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就是了,今兒都禮拜五了,明兒下了班我就回去了,你非得要來這一趟干嘛?”
“到底發什么什么事情,非得要讓你過來走這一趟?我記得從前你沒事兒是不會到我這兒來的,家里出了大事兒嗎?還是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了?”
“不是我說,爸,如果家里真遇到了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你找我也沒有辦法啊,整的好像我能幫你解決了一樣,你說說這事兒鬧得,你到底有啥事兒啊,你怎么不說話?你說話啊?”
楚來年還沒開口呢,楚昭就噼里啪啦說了這么一大堆,他的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無奈之色來。
“阿昭,你聽我說,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楚來年的情緒很壓抑,但是看到楚昭這個樣子,他沉重的心情慢慢變得舒緩許多。
楚來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說道:“阿昭,你知道的,現在知青下鄉運動展開的轟轟烈烈的……”
楚昭點頭:“我當然知道了,我很多工友家的孩子們都積極響應國家號召,爭先恐后報名去下鄉,生怕遲了就去不了,光是我們車間的,我知道的就有二十來個孩子報名下鄉去了……”
聽到楚昭的語氣,楚來年心中一動,試探性地問道:“阿昭,你覺得下鄉是好事兒?”
楚昭想也不想地說道:“那是當然,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到更廣闊的農村去施展抱負,幫助農民兄弟一起進步,這當然是好事兒了。”
跟知道要下鄉之后就要死要活的楚彤彤相比較起來,楚昭對當知青下鄉的事情的認同度居然這么高。
那是不是代表,讓他替楚彤彤下鄉,對楚昭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兒?
畢竟他都說了,那些愿意下鄉的都是積極分子,是為國家做貢獻的,他很佩服那些人。
既然佩服,那他自己若是跟著去了,對他來說,應該也不是什么為難的事情吧?
情緒激動之下,楚來年忍不住說道:“阿昭,既然你這么佩服他們,要是你也去下鄉的話……”
然而沒等楚來年說完,楚昭用一副你瘋了吧的表情看著楚來年。
“爸,你是不是發燒了?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我下鄉去干什么?”
楚來年訥訥地說道:“你不是說,下鄉是好事兒嗎?你不是說自己很佩服那些人嗎?”
楚昭點頭:“那是當然,我佩服是佩服的,但讓我下鄉,我肯定不樂意,我又不是什么積極分子,我下鄉干嘛?”
“他們又沒有工作,留在城里連飯都吃不上,不下鄉怎么辦?我就不一樣了,我有工作啊,我這工作還是我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我這好不容易在機械廠站穩腳跟,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我下鄉去干嘛啊我?”
楚昭上下打量了楚來年一番,冷不丁地說道:“爸,你不是吧你?你難道想讓我下鄉去?難不成你是打著我工作的主意?我可告訴你啊,這工作是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把工作給你的。”
“真是的,這年頭想要一個工作那么簡單的嗎?你該知足了,跟別家的孩子比較起來,我多省心?工作工作不要你操心,對象對象不用你操心,啥我自己都辦的漂漂亮亮的……你現在還打我工作的主意?”
“難怪你突然跑我這兒來了,一待就是這么久,難怪你還給我買麥乳精,買面包,合著你是在這里等著我呢。”
“爸,我知道你打小就偏心,但我好歹是你兒子,你也不能偏心到沒邊兒了,你兒子好好的工作你都要讓出去,那我干錯直接從樓上跳下去好了……”
楚昭的嘴皮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利索,楚來年甚至想要插句話都插不進去,眼看著他噼里啪啦說了這么一大堆,甚至沒有停歇的意思,還準備一直說下去。
“阿昭,阿昭,楚昭!!”
楚來年一連喊了好幾聲,最后不得不提高了聲音,這才讓楚昭住了口。
“爸,你那么大聲干什么?我都被你給嚇到了。”
楚來年:“……”
這還能怪他不成?
“所以,爸你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
楚昭說著,臉上帶出了笑容來。
“你總不能是因為真要讓我把工作讓出來才來找我的吧?”
“爸,你要這么說,我可是會傷心的,到底是你的親兒子,你對我應該不會這么狠心的吧?”
楚來年:“……”
這讓他怎么說?他還能怎么說?
原本楚來年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此時此刻,那些話全都卡在了嗓子里面,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看著楚昭那帶著笑容的臉,楚來年的嘴巴動了動,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而楚昭沒看出楚來年的情緒不對,他突然撓了撓頭,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來。
“爸,那個,既然你來找我了,有些事兒我想跟你說一說。”
楚來年勉強勾了勾嘴角,悶悶地說道:“你想說什么?”
此時他的心情很復雜,精神也不太好,面對楚昭的時候,自然也沒什么好態度。
楚昭就跟看不出來似的,樂呵呵地說道:“爸,其實也沒啥事兒,我談了個對象,這你也是知道的,我們處了也有四個月了,我琢磨著該把婚事兒給定下來了。”
楚來年愣了片刻,隨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才十九歲,你就要結婚了?”
楚昭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爸,我上個月剛過了生日,現在十九周歲,虛歲二十了,我結婚不是正常的事兒嗎?”
“這主要還是因為我對象比我大三歲啊,人家都二十二了,她又沒個正經工作,我們要是不結婚,她就得下鄉去了……”
根據當前的法律,現在男的滿二十歲就能結婚了,他這個年紀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