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鉛心
“調虎離山, 你把琴酒和波本引走了。”川島未來開口,在看到太宰治的那一刻,基本上無需指望那兩個人能夠及時趕回了。
斗智斗勇三周目, 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不愧是未來, 一下子就發現了。看來不用自我介紹了呢~”太宰雀躍道,臉上真真假假的笑如霧里看花,辨不分明。他走上前, 附身向川島未來伸出手, “要我拉你起來嗎?”
川島垂眸凝視。手指纖長白皙,中指上略帶繭子,繃帶緊貼著手腕, 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唔,這是在試探他是不是異能體。
“好啊,謝謝。”
太宰可以看到青年眼睫微顫, 然后瘦削的手掌便毫不猶豫地貼上他的掌心, 比起柔軟或堅硬這些形容詞, 不如說是像一塊冰貼了上來。
是空調開得太低了嗎?他想。
然后掌心收緊,輕微的力道傳來,之后又再次放開。金色的眼眸安安靜靜地望著他, 由于身高差略帶些仰視, 睜大的眼型帶出些許孩子般的天真。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無事發生, 太宰握了握掌心, 瞬間眼底就寫滿了真誠。
川島腦中淺淺飄出個問號:“……Port Mafia首領太宰治?”
“哦!我不是想要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你果然遺忘了我們之間的深情厚誼!”太宰扼腕嘆息, 夸張的表演將身上的黑暗氣息沖刷得干干凈凈。
川島:???
什么情誼?他們有過嗎?事情的走向他突然不太明白了。
“不, 嚴格意義上來說,即使有交情,和我產生交集的也不是太宰君你。”
何況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川島未來好吧!
太宰痛心地用手背蓋住眼睛, 后退半步,仿佛不忍看這殘酷的現實:“即使是平行世界的記憶,也已經深深扎根在我心底。黑衣組織那些無恥之徒欺騙了你,你根本不是他們組織的一員!”
“他們肯定還對你渲染了Mafia多么可怕兇惡,但那些都是騙人的哦!”突然甩開手義正言辭的青年振振有詞,“我們可是深得橫濱民眾信賴,拿到營業許可執照,每年依法納稅的良心企業!”
“和那種只會浪費納稅人的錢,制造恐怖襲擊的組織完全不一樣!”
“來,回到我們身邊吧,Mafia需要你。”
太宰再度深情地用雙手捧住川島的指尖,波光盈盈的眼眸極具迷惑性。要不是川島沒失憶的話,他都要相信了。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么受歡迎,但是現在拿著失憶劇本的當事人只能無語凝噎。
“所以,”他有些難解地皺眉,“你想說我不是黑衣組織的成員,而是Mafia的嗎?”
“是的!夢里我們并肩作戰,腳踢特務科,拳打偵探社,帶領Mafia走上人生巔峰。”太宰努力憋住了笑聲,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雙眼打了高光一樣布靈布靈。
“都是因為未來,我才會走到今天的哦~所以要跟我走嗎?”
這番話不能說毫無偏頗,只能說全是私貨了屬于是。
“無法解,真的有人會因為觀看電影而愛上里面的主角嗎?明明只是個虛構的幻象而已。”
川島冷靜指出,抽回手指背到身后,深刻體會到太宰的腦回路在數年后越發難以捉摸。
“無論是黑衣組織,還是Mafia,我們對于彼此都只是一戳即破的虛影,你應該更智一些。”
“所以?”太宰微微偏頭。
“如果我拒絕……”
“我的部下就在門外。”太宰純良微笑。
“這是威脅?”
“不,這是請求。未來也不想看到一堆大漢抱著你的腿聲淚涕下吧?而且不巧,人間失格也可以封印咒靈哦~”
“瓶子里的那只需要我幫忙處掉嗎?”
…………
最后川島還是被迫自愿坐上了Mafia的車,他確實不想有一堆大漢抱著自己的腿嚶嚶嚶。而且太宰如果想達成他的目的,哪怕是把房子炸掉這種事也干得出來。
后座非常寬敞且舒適,后排與前排的擋板一拉下,就變成封閉的私密小空間。
“琴酒和波本怎么樣了?”川島問。
“他們很好哦~大概順藤摸瓜也搗毀了兩個不成型的小組織吧,畢竟到哪里都不缺小老鼠呢。”
并不掩飾自己利用別的組織引走了守衛者,太宰假裝傷心地哀嘆:“果然是雛鳥效應吧,未來還是更愛他們。沒關系,就算這樣我也不怪你,全都是騙子的錯。”
川島抱緊胳膊,垂眸看著衣擺的布料,不動聲色挪遠了些,然后再遠了些。
青時宰若即若離,黑時宰叛逆獨立,首領宰深沉危險,但面前這個沒有正形的家伙是誰?冗余數據產生的變異種嗎?
水團子蹲在未來膝蓋上,頂了頂青年的掌心,對著太宰發出小動物遇到天敵時的呼嚕嚕威脅聲。
“殺……”
越養越像小狗了,川島順手揉兩下解壓,撇開眼睛想,還是沒啥野性特別好馴化的那種。
希望寵物店可以把幸運照顧好……嘖,他還真是永遠都在各個方面變成失職的大人。
太宰瞇眼瞧了水球一會兒,不屑哼笑:“不過是個只會汪汪叫的小型犬,倒是可以和某只黑漆漆的小蛞蝓混在一起。”
咒靈頓時氣成球,幾乎要向太宰撲去,又被川島不輕不重地鎮壓住,只能含含糊糊地喊:“吃,吃掉你!”
太宰頓時興奮伸手,湊到咒靈嘴邊:“來,直接咬一口吧!你可以改變化學性質對吧?既然能夠變硫酸,能不能也變成安樂死的藥?麻醉呢?太棒了,難道今天就是我的幸運日嗎?”
一把按住真要撲上去叼住太宰的咒靈,川島吸氣。不,作為咒靈還是不要和人形自走封印符硬碰硬了。以及,太宰君究竟是怎么活成這種貓憎狗厭的熊孩子模樣的?
“太宰君,請不要挑釁我的……”未來猶豫了半秒,迅速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寵物。”
“鑒于你今年二十五歲,而不是剛從幼兒園畢業。”
“是是是~”熊孩子無趣地偃旗息鼓,視線在車廂內轉了一圈,又轉而直勾勾地盯著川島看,超級明顯地欲言又止。
川島悲哀地發現就這一會兒,他已經有些習慣太宰的作妖了。無聲僵持了許久,還是他率先無法忍受一直被盯著,扭頭問:“還有事嗎?”
“真神奇!”太宰頓時湊到川島面前,只差一個拳頭的距離二者就會鼻尖相觸,深淵凝視朝陽,瀉出些許陰郁,“有件事剛剛就一直很介意,所以說,未來你現在還活著嗎?”
川島有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感,這個問題大概率是避不開的,于是他使用了萬能回答:“誰知道呢?我一睜開眼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
沒錯,解釋什么的也不一定非得當事人干吧?他可是失憶了,失憶!
“誒?好遺憾,還以為未來能分享點地獄體驗來著。”太宰嘆氣氣,若有似無的危險感又褪去,他將自己重新砸回座位上,仰望著漆黑低矮的車頂,喃喃自語。
“大家都在等你出現,只有這點我不會說謊。”
所有的夢境都與現實一一對應,他因此救下織田作,頂替了森先生,看著不該出現的咒靈突然在整個橫濱肆虐。
過程真的,真的,非常辛苦……
那么看到同樣痛苦的另一個靈魂,卑劣如他,的確從中得到了奇異的安慰。真可憐啊~就連死亡都變得無比廉價,錘碎又重鑄,幾乎連信念都要倒塌的可憐人,像快樂王子那樣只剩下顆支離破碎的鉛心。
第82章 第82章 不原諒
人生如同鐘擺, 永遠在痛苦與無聊間搖擺不定。如果讓川島重新選擇,他會向神明虔誠祈禱,還是讓他無聊致死吧!
川島只想離開這令人窒息的房間, 把時間直接退回到數小時前, 把當時掉以輕心的自己勒死。
失策了。
他不應該放棄掙扎的,即使會被一百個大漢撲倒抱住大腿,將鼻涕眼淚都蹭在衣服上, 他都該據力爭誓死頑抗的。
就算是被咒術界封印看管都好過現在前后左右都被鎂光燈一樣的視線包圍, 皮膚泛起了虛假的灼熱,燙得他坐立難安。
“川島先生!”安吾欲言又止,意圖沖上來的步伐又被愧疚拉扯在原地。
亂步瞬間睜大了眼睛, 搭在桌面上的腳尖停止了晃動,喃喃道:“怎么會……”
森鷗外摸摸鼻尖,露出點笑容算作打招呼。
他們身后, 是涇渭分明的三方勢力, 目光好奇且復雜地釘在川島未來身上, 仿佛圍觀一個概念,一縷幻影,一次亦真亦假的事件。
“重要的知情者都在這里了。”陌生的力道落在肩膀, 將川島推向中心, 輕巧的夜鶯啼鳴落在他耳畔, “來, 讓我給你介紹一下。”
“Mafia離職的前首領森鷗外森先生, 我們共同討厭的黑心老板, 以及黑漆漆的小矮子中也,當做小狗狗就可以了。”
中也拳頭霎時緊握,額頭青筋蹦了蹦。假如沒有身份限制, 他發誓青花魚此刻已經被他打到天上去了!
森鷗外揉揉愛麗絲的頭發苦笑:“太宰君有這么痛恨我嗎?”
太宰無情冷笑:“這需要懷疑嗎?”
川島未來克制住自己,沒有心跳和呼吸使得偽裝變得容易了些。他偏頭看向其他兩組勢力,穩住波瀾不驚的神情,夾著無知者的好奇提問:“那么這邊的又是?”
“坂口安吾,我是您的……秘書。”最后的音節安吾開口得格外艱難些,他錯誤地判斷了川島先生的立場并因此而背叛,這份負疚感如陰云般無法散去
盡管身邊還站著許許多多的人,即使此刻低下頭顱就相當于將罪責攤開給所有人看,相當于把膿皰攤開在烈陽之下。
那些事情并不是他這個安吾做的,這是最輕易也最狡猾的辯駁方式,一個無辜者如何能為記憶買單,但坂口安吾依然深深地低下頭彎下腰,將蒼白的臉色浸沒在陰影中。
“萬分抱歉,我背叛過您。”
道歉與懺悔在并不曾期待過的環節中突然降臨,川島控制呼吸的節奏亂了,就像他此刻掀起駭浪的心神。
他以為自己放下了,想通了,不介意了。
但此刻他卻像是被劈開成兩半,性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沉眠的惡意以及解脫感在之下如同糾纏的蟒蛇般互相啃咬。
在耳鳴般的細微嗡嗡聲中,他聽著自己聲線平穩地開口:“原因呢?”
“我查到了,您是黑衣組織的人。”安吾聲音艱澀,眼眶微紅,“我不能……讓那樣的組織控制橫濱。”
何況,第三周目的川島行事作風完全就是利己主義者的翻版,越是調查,不利于他的資料就越如同泉水般向上噴涌。
安吾依然是那個舍棄靈魂也要維護秩序的逐日者,沒有乞求也沒有辯解,他就這么坦坦蕩蕩地把原因說出來。
而且也確實沒有誤會,川島未來就是黑衣組織的首領,除了那些信息出現得如此恰巧,正好卡著他前往A級的關鍵節點之外,一切都如此順成章。
每級解鎖一部分酒廠所有權,獎勵之下藏著淬毒的餡,是他被游戲愚弄了。游戲既希望他努力,又不愿意他真的成功,所以處處透著矛盾。
空氣凝滯了,敦忍不住握緊鏡花的手,這竟然是那個嚴謹的坂口先生!坂口安吾在兩年前的吸血鬼事件中幫助過偵探社,是個冷靜靠譜的成熟男人。
完全無法想象坂口先生向別人低頭的樣子,小老虎不禁露出了吃瓜群眾的呆樣。
這句話爆炸的信息量同樣轟炸出其他的猹。
“什么?川島先生竟然是黑衣組織的人嗎?”
“完全看不出來。”
“黑衣組織是什么?全部人都穿黑衣服的組織嗎?城里人起名真厲害啊。”
“咳咳,無論何樣的組織,在下都會斬斷他們不切實際的妄念。”
……
“是這樣啊……”川島呢喃,視線沒有焦點地在室內游蕩。首領辦公室鋪著鮮妍的紅毯,通透的彩色玻璃折射出斑斕的光,夕陽西下時如同燙金的油畫。
川島幾乎不會去設想,假如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記得那失敗的三次輪回。因為幻想發生幾率比中彩票更低的事情沒有意義,所以他也不太奢求能得到背叛的解釋。
但現在,他的的確確就直面了真正意義上的故人——擁有完整記憶的,真正陪伴他共度三個周目的故人。
一無所知的安吾無所謂原不原諒,重置后連帶過往也清零了。但現在安吾認下了記憶,連帶著背負起了罪責,川島隔著衣物摸上腰腹疤痕的位置,隱約的幻痛。
可以解就必須原諒嗎?傷害就是傷害,即使仔細地敷藥治療,也終究留下了疤。
“雖然坂口君在道歉,如果真的發生過……”川島臉上露出一點笑,卻沒有分毫柔軟的氣息,他斬釘截鐵地說,“那么我不接受!”
安吾的臉色越發蒼白了,他再度深深鞠躬,誠摯道:“我知道您不會原諒我,但無論如何,都請給我補償的機會。”
“他不會同意的。”比川島更快開口的是亂步,名偵探睜開碧綠的雙眼,仿佛看透一切又接受了一切。被時光眷顧的少年積淀出他獨有的溫柔,一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清透。
“因為你面前的川島未來已經死去了。他是所有經歷的疊加態,無法挽回的過去的具現,這個時空短暫的旅行者。”亂步說道,“他已經什么都不需要了。”
名偵探悶悶地把后半句塞心底,而且未來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即使彌補,真正心安的也只有安吾而已。”太宰的微笑后仿佛搖曳著漆黑的魅影,他陰森森地補充,“而且安吾還調查錯了,未來明明是Mafia的人!對待叛徒應該讓他咬住臺階,踢后腦至頜骨破裂,最后補上三槍以示懲戒。”
沉悶的氛圍被一下子沖淡了。
安吾霎時有些無奈,這么久了,太宰對他的怨念依然沒消。但對方說得不無道,他忽然陷入心慌,自己難道是在道德綁架川島先生嗎?難道只能就這樣站旁邊什么都不做嗎?
敏銳發現太宰夾私貨的亂步眉頭一擰,拍桌而起:“哈?未來明明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社長你們都能作證對不對?”
福澤諭吉板著臉,日常跟不上亂步跳脫的思維。這時候只需要肅穆無視就可以了。
“比人數Mafia可不會輸,芥川也能證明未來是Mafia的人對吧?”太宰嚷嚷。
芥川精神抖擻,眼睛兇狠瞪視前方:“是的!川島先生始終是港.黑的瑰寶!”
敦敦有些無語扶額,如果是芥川的話,即使太宰先生說地球是方的,他都會無條件支持吧!?
眼看著兩邊都快要幼兒園吵架了,川島抬眼把視線分給旁觀的異能特務科。種田長官樂呵呵地看戲,發現川島的目光還和藹俏皮地對他眨了眨右眼。
安吾這件事情上,他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川島有需要的話他可以一定程度給他開綠燈。
想來川島君應當不會來特務科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參與幼稚的爭奪戰,都還是年輕人啊!
第83章 第83章 會談
安吾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 像是雨天里毛發濕噠噠的德牧,因為被拒絕而退縮著。
川島有些倦怠,中央空調明明依然盡心盡力地工作著, 輸送出清新的風。空氣卻好像變得粘稠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領口,焦躁得幾乎不想偽裝呼吸。
一切的苦惱都來源于人際關系,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耳邊太宰與亂步的爭執還在持續, 一些無意義的絮語, 顯得他很受歡迎那般。
不過這種爭執又和員工對老板諂媚的吹捧不同,圍繞一個人的所屬權爭執,會因為得到回應而雀躍不已什么的, 像是攻略游戲里才會出現的情節,純粹是回應玩家空虛無聊的寂寞心靈。
川島有些不適應,但這確實使現場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偏移, 至少從原不原諒的苦情劇轉向了情景喜劇。
“相信我, 武偵窮到只能住員工宿舍, 又小又窄,未來你絕對習慣不了!”
接地氣的武偵憑空中了一刀。
“那也好過連偷懶時間都沒有,晝夜顛倒的黑.手黨, 會猝死的絕對會猝死的!織田作都連夜跑路了!”
007的橫濱黑夜膝蓋中箭。
“那也好過只能每天幫當事人找貓的無趣日常, 那是什么浪費生命的活動啊!”
“未來最喜歡貓了!對吧對吧!?而且港.黑的工作也沒意思, 那些工作你肯定都膩死了!”
“呵!騙走別人員工的誘拐犯!”
“嘁!自己朋友都護不好的大敗犬!”
最后兩個人齊刷刷扭頭盯住川島, 異口同聲地問:“未來你選哪邊?!”
川島死魚眼, 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哪個都不加入?非得說的話,目前為止黑衣組織才是最佳選項。
真相、過往、系統以及毫無PTSD的相處體驗,無論哪方面都比橫濱香。
青年張了張口, 其他人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我……”
“等等!別那么快決定嘛~”熱情洋溢的聲線強勢覆蓋了他的話語,白色羽毛球破窗而入,如同一只蠻橫的大鵝,硬生生靠蠻力把太宰和亂步擠開,攬著川島的肩膀大聲宣告。
“未來當然是我們高專的啦!”
毫無社交距離感的男人仗著身高差,收緊臂彎勒上川島的脖頸,眼罩遮擋了表情,語氣格外友好。
“突然反水害我被老橘子約談好多天的賬還沒和你算。說好的一無所知普通人呢?辛辛苦苦給你遮掩的假身份完全不能用了啊川島君~”
“怪我太信任你了嗎?就這么想被封印起來嗎?”
啊,冤種咒術師找上門來了。
川島扒拉了一下五條的手臂,由于巨大的武力差慘告失敗,他劃拉的那兩下連一毫米的距離都撼動不了,甚至連咒術師的皮膚都碰不到。
沒辦法,廢物系統給的都是廢物技能!
“你來得比我預想中快一些。”被挾持的人質非常冷靜,他猜得到會被Mafia找上門,但沒猜到這個世界三刻構想互通有無,更沒猜到連咒術師都在這個小圈子內。
青年過于篤定的語氣,反而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沒有想到這點。接著他露出點了然與驚訝的神色,感慨道:“高專和橫濱的關系也是,竟然是友好陣營啊!”
五條挑眉,即使川島背對著他,在六眼中青年的表情依然無所遁形。他并不認為破窗而入這種行為有多友好,至少不會明顯到能被一眼看穿多方勢力的敵對狀況。
但只是一個照面,川島未來就做出了判斷,還將高專和咒術界切割開來,認定五條悟屬于高專陣營。
五條輕嘖一聲,某些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橫濱果然盛產這種腦力怪!
“我們很友好嗎?你是怎么看出來的?”五條環顧周圍分分鐘進入應激戒備狀態的眾人,納悶道。他瞧著這友誼可塑料了!
“因為五條君來得太快了。”川島說,目光往中也身上輕飄飄地碰了碰,又若無其事地轉回來。“這個大部分人都可以推出來。”
五條:???
并不能推出來的大多數人:!!是,是這樣的嗎?
亂步扶正帽子瞇眼笑了笑:“嘛~他們都差不多哦。”
“非得說的話,大腦閑置程度還是小狗狗高一截。”太宰嚴肅道,“因為另一個數學寫得更快。”
“有道!”市長先生附和。
武力天花板二人組: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依然感覺被羞辱了。
最后森先生好心解釋,眼底氤氳著暗色:“邀請川島君做客是秘密行動,假如消息輕易泄露,那么在座各位就太無能了。”
“總之恐嚇大失敗~”太宰打圓場,上前將未來從桎梏中解放出來,順手還頗為貼心地替他了衣領。
“既然人已經來齊啦,那么就讓我們坐下來談一談……”太宰臉上的笑容消失,漸漸地覆上一層輕薄而沉靜的霧靄。
“關于我們即將面對的現實。”
……
川島未來環顧周圍,謹慎地坐在了Mafia和武偵的正中間,不靠近任何一方,意思意思地展示下他哪邊都不信的立場。
左邊太宰,中也,芥川,森鷗外
右邊亂步,鏡花,中島,福澤諭吉
對面孤零零三個人:種田長官,安吾,五條悟。
由于之前福地櫻癡引發的大事件,導致獵犬和特務科都在重新洗牌,現在實在騰不出人手。而咒術界顯然五條一個人頂n個,其他的就算來了也是拖后腿。
川島十指交疊撐在下頜,覺得自己像是棋盤上的楚河漢界,兩邊就差跨越三八線直接打一架了,也很難說這不是一種默契。
唔,打是親罵是愛?
對面的五條悟陰森森地對他露齒冷笑,不錯,總歸比wink清爽。
安吾眉眼間還有些許低落,但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緒發放公文包里的資料。
坂口推了推眼鏡,深吸一口氣:“這是特務科收集到的近十年的資料,大家都一起看看吧。”
“節點在十年前,也就是集體夢境的開端之時。”安吾低垂眼睫,沒有和任何人對視,“那是首次監測到全橫濱范圍內異能力含量翻倍增加,除了范圍局限于橫濱外,沒有任何人群限制。”
“之后分別在第三年,第七年,都出現了隨夢境演繹同步劇烈增長的異能爆炸事件。”
“先是個體異能力強度得到增幅,接著是人群普遍覺醒微弱的異能,最后是異能力嬰兒潮。”
“與此同時,異能力惡性犯罪事件增加了十倍,咒靈潮同步出現,折損咒術師與成熟異能力者超過數百名。”
“最后是在十幾天前,異能力數值飆升徹底超過儀器測量范圍。”
在場不乏首次看到詳細報告的萌新,雖然親身體驗過環境的變化,但落到紙面上還是第一次。年輕一輩的臉上流露出些許驚奇。
“所以這個變化有什么影響嗎?”敦茫然開口,不太確定為何坂口先生表情依然凝重,連亂步先生也沉默得讓他心慌。
雖說敵人變強了,但他們也從中受益,勢均力敵的狀態幾乎沒變。就是每次出外勤時,月下獸都斷崖式削弱一次有些不習慣而已。
川島翻著資料邊聽邊走神。
冗余數據究竟包含了什么呢?目前已經出現了前三周目的記憶,增強的異能,以及咒靈……但這并不足以讓他幡然醒悟向系統妥協,和系統初衷不符。
所以冗余數據重新加載最后究竟會導致什么?
哈,難不成是中學生拯救世界嗎?
第84章 第84章 廢頁
很快, 一切的困惑就有了答案,并且直觀清晰且明了,沒有留下任何猜謎的空間。
在得到種田長官的首肯之后, 安吾拿出了層層加密封鎖的寶箱, 態度謹慎地打開,然后取出一疊厚厚的紙張,神情凝重地說:“這是書。”
可以將故事轉化為現實的因果律武器, 隱藏著無限可能性的異能物品——書。
即使老成如森鷗外和福澤諭吉都忍不住瀉出些許愕然, 更遑論新生一代了。
中島敦驚訝得幾乎要從椅子上摔下來,羅生門更是剎那間張開了血盆大口,如同炸毛的貓, 唯有泉鏡花握緊了手機,顯出些許強裝的鎮定。
天人五衰事件中魔人利用一張書頁就攪得世界天翻地覆,別說現在那么多頁直接放在他們面前。
“鎮定點, 現在都是些廢紙而已。”亂步拆開一袋糖果, 將小熊軟糖塞如口中, 臉頰自然地鼓起一小塊,含糊不清地說。
“是呢,否則種田長官也不會那么輕松地拿出來。”太宰單手撐著下頜, 笑道。
安吾凝重嘆息, 肩膀泄勁地向下垮了一些:“沒錯, 這些已經是廢頁了, 各位都拿幾張去看看吧。”
書頁的觸感厚實且滑膩, 紙張柔軟, 可以想象在上面落筆時的流暢手感。但此刻白紙上卻爬滿了漆黑的字跡,密密麻麻幾乎沒有留出任何空隙,遠遠望去幾乎是一張黑紙。
然而這文字既非英文, 也非日語,甚至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文字,如同扭動的蝌蚪丑陋而蠻橫地扒在紙面上。
“上面的文字無法解析,無法消除,甚至與人間失格觸碰都不會形成特異點,就像是報廢的電池一樣。我們暫時將這種字跡稱為污染。”
安吾推了推眼鏡,這是他不安或是下定決心時的不自覺行為。“污染爆發與異能力爆發同步,我們懷疑橫濱乃至日本的超能力異常增長,或許就是因為書的能量逸散。”
“但之前費奧爾多也用過書。”中原中也提出質疑,鈷藍眼瞳一眨不眨地看向安吾,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手下壓著幾張紙。
如果書無法使用,那幾天的經歷又算什么?
種田長官揮揮扇子:“沒錯,污染并不是一瞬間布滿全書,總有幾張紙黑得慢些,在被污染前寫下的內容效果會保留。”
“聽起來閣下已經做過實驗了。”森鷗外提問,若有所思地說,“趕在污染之前迅速地用完剩余部分,更符合持有者的需求吧?”
“所以說寫了什么?不太順利的樣子啊!”五條悟抱著頭囂張向后躺,他同樣深諳政客的德性,并不認為異能力者會好多少。
一個過期不候的許愿瓶,會粉碎所有深思熟慮的考量,只余下深刻的貪婪和急切。
種田長官苦笑著用扇子敲敲自己的額頭:“我們確實想過利用書改變日本的命運,但并沒有成功。”
“果然還是從書的異能實質開始吧。”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書中蘊藏著無數種可能性的世界。”
“只要敲打鍵盤的次數無限的多,即使是猴子也可能創作出源氏物語。書就類似于作品的合集,使用書,就是從無數的可能性中翻找出寫在紙面的那一個,替換掉現實。”
“而限制也同樣在此。假如這扇門對應的可能性被鎖定了,那么填空題瞬間就變成了只剩下有限選項的選擇題。”
“魔人只是將這些選項利用到了極致。”
和善而深沉的目光落到川島未來身上,就像是暴雨前的潮濕空氣,沉重卻摸不到實體。他聽到對方意味深長地說:“而這些被固定的可能性,你們也已經看到了,就在夢里。”
聽起來就像是他消除了書的異能一般。
但或許也沒錯,這里只是虛構的副本,回收站里的文件,可憐的被拋棄了的可能性。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在座的所有人都會被悄無聲息地一鍵刪除,連存在過的痕跡都不會留下。
只有這時候,川島才覺得這世界真(嗶——)地像是游戲。
“啊,所以特務科是要怪我嗎?”未來捏著冰涼的指尖,將對他而言的“真相”封死在喉間。
真是殘忍,系統口口聲聲宣稱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人類卻如同可以隨意擺弄的數據,復制粘貼后又放進新的代碼里看能跑出什么樣的故事。
假如系統是主使,那么此前一無所覺的他就是幫兇。
“并非如此!”坂口安吾搶答道,急促而匆忙。
那些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沒有人比坂口安吾更加篤定這一點。【墮落論】使他更輕易也更頻繁地跌入他人的生命,那是比霧氣更加縹緲的質感,卻常常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更何況,三個周目,坂口安吾與川島未來幾乎形影不離,所以他看到了全部。他是對過往了解得最多的人,故而也輕易地看穿了川島未來此刻連他本人都沒有發現的消沉。
“這不是您的錯!!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是您的錯。”坂口安吾發自內心地說,目露誠摯。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運這樣沉重的事物,怎會是一個人能擔得起的呢?
“誰會去責備您呢?”太宰詠嘆般地說,態度混沌不清。包裹在華服里的人對他微笑,似乎在期待著什么,眉眼又籠罩熟悉的厭倦,“我們不都是戲中人嗎?只是不巧寫在了廢棄的舊稿上。”
“先說明,亂步大人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就算無數個世界里有無數個江戶川也一樣!”名偵探驕傲昂首,堅定得直氣壯。
芥川龍之介目光炯炯,大腦努力運轉的同時又卡得如同生銹的齒輪,然后緩慢地得出一個結論:太宰先生是在說,這個世界不是現實,而是書里的故事嗎?
森鷗外也反應過來了,他摸摸下巴,笑得如同狡狐:“啊呀,看來太宰君和亂步君都是知情者,莫非你們也參與到了驗證里嗎?”
福澤諭吉正襟危坐:“亂步,解釋。”
亂步撓撓頭,又放棄似的嘆氣。沒辦法,大部分人都是笨笨的小嬰兒,只能由天下第一的名偵探解釋給他們聽了。
“也就是說,既然書里面的可能性是無數多的,那么現在的情況就只剩下一種解釋!”名偵探伸出食指,沉聲道:“那就是我們這一頁已經被撕下來用過了!”
“因為是廢頁,所以才不需要涂改文字,我們也才能夠看到發生過的故事哦~”太宰極輕快地勾起唇:“很明顯不是嗎,夢里有記憶輪回的永遠只有變量,但現在卻無條件地賦予了每個人。”
“因為即使什么都不消除也無所謂,我們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被拋棄的呀。”
川島并不跳動的心臟產生了觸電般的痛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何為多智近妖。
“所以啊所以……”夜鶯開始低唱,籠罩霧氣的鳶眼好似綿延著永不停歇的雨,“我親愛的主角,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你也被放棄了嗎?”
第85章 第85章 圖窮匕見
這可真是……凡人無法觸及的天才的境界。
只要給出足夠多的信息, 所有的矯飾都會顯出虛弱的蒼白,如同玻璃上濺到的墻灰,輕易地被剝離。
難怪系統不敢讓這群人一起回溯, 分分鐘老底就被扒干凈了。但他目前的狀況, 與其說是被拋棄,不如說是緊急搶修中。
川島未來悠長而平靜地呼出一口氣:“我不知道。”
“如果你們把我帶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青年抿唇,垂下眼睫, 褪去柔和的神情顯出難以動搖的漠然和尖銳, “那么很遺憾,我恐怕幫不上什么。”
“很抱歉我的出現給你們有了轉機的錯覺,但就像你所了解的, 除了自保能力之外,我什么也沒有得到,既沒有使命, 也沒有援助。”
他自嘲般地笑笑:“或許正如太宰君所說, 我就是被直接放棄了吧。無論是夢境抑或書, 我都毫無頭緒,還得感激諸位將事情如實相告。”
川島未來邊說邊荒誕不經地想,之后可能出現什么呢?或許會有威脅、恐嚇、游說、跟蹤等等, 但最后所有人都會發現他說的毫無虛假。
還沒等他清空這些雜念, 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溫熱的黑暗里隱約飄散著柑橘味的糖果香。
“住腦!不準想了!真是的, 都不想些好的!”名偵探蹙眉抱怨道, 捂著未來眼睛的手法生疏但很快就調整到了合適的角度, “對我們多一點信任嘛~”
“真相這種東西,看一眼就知道了,根本不需要對未來做任何事情!你只用對我下委托就好, 就算是另一個我也可以做到!收費就要……嗯,一個馬卡龍!”
太宰定定地凝視川島,倏地就笑了,眉眼彎彎,單手托住臉頰頗為悠然自得地說:“不要把我想得這么糟糕嘛,我是森先生那種自私自利的家伙嗎?被這么戒備著,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不是說過了嗎?我對川島君神交已久,如果你來Mafia的話……”笑聲逸出齒間,鳶色的眼瞳涌動著晦澀的暗色,太宰似是認真又似是玩笑地補上后半句——
“連首領的位置我都可以給你哦~”
“太宰君!”森鷗外震驚失聲。
“首領?!絕對不可以咳咳咳!!”芥川捂嘴激動到嗆咳不止。
“你瘋了嗎?那可是首領之位,不是你的玩具!”中也人都看傻了,手中的玻璃杯瞬間爆炸,玻璃渣又在剎那間被控制住全都浮在空中,凝固成透明的煙火。
同樣看傻眼的還有其他所有人,安吾磕磕絆絆地說:“可是,可是川島先生是政府的人吧!”
中島敦左顧右盼,然后眼巴巴地看向自家社長和亂步先生:“現在川島先生要變成Mafia首領了嗎?”
亂步眉頭一皺,捂著眼睛的手順勢就變成搭在川島的肩膀上,“別聽太宰的,武偵同樣能夠接納你。”
“哦豁!精彩!”五條悟唯恐天下不亂地瘋狂鼓掌,覺得大家都在搶的東西他也不能放過,何況川島還是被他先撿到的!
所以六眼不甘示弱地也跟著喊:“另外加一句,高專也歡迎哦~”
瞬間成為搶奪中心的川島幾乎將困惑擺在了臉上:喂?有事嗎?為什么重要的事情談了半天又轉回到了開頭的樣子?
“可以了,玩笑話就到此為止吧。”他推開江戶川的手,瞬間梳好目前的情況,沒有回應任何人的邀請,反而岔開了話題。
“也就是說書出了問題,而目前最直接相關的人物就是始終不見蹤跡的我。但恰巧我又在此刻出現,還導致書進一步的污染,因此你們需要我配合做些事情是嗎?”
福澤諭吉起身按住亂步的肩,讓名偵探坐回座位,穩重回應:“某種程度而言,確實如此。”
“以及書頁完全不能使用的后果只會比諸位目前看見的更加嚴重。”種田山頭火接過解釋的重擔,眼角眉梢的笑意被凝重取代,他沉默了一會兒,等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才緩慢開口。
“是天災人禍,以及咒靈潮。”
“書可以將可能性的世界與現實置換,所以各位也許沒有覺察,我們始終在置換書中的災后現場,避免成倍提升后的異能力,以及成倍的氣象災害給橫濱帶來的巨大傷亡。”
“你能想象六十度的夏季,十八級的風暴,三十米的海浪共同襲來,會死去多少人嗎?”
“此外,還有咒靈,從人們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靈,也會因為負面情緒的累積而劇增。目前光是應對異能力犯罪與咒靈,特務科已經捉襟見肘,情況倘若繼續惡化,我們或許就只能選擇……”
寬厚有力的指節幾乎要將折扇攔腰握斷,種田長官用力地閉了閉眼睛,仿佛直視著某種苦痛的未來般,臉色蒼白地說:“全民遷徙,徹底放棄橫濱,甚至是犧牲東京。”
圖窮匕見。
川島未來的瞳孔猛然收縮,他忽然明白了一切。系統從未有過溫情的好心,它請自己來親自見證——游戲失敗后世界毀滅的終局。
不死是懲罰,而非獎賞。
拿著這幅無力的軀殼,他將活著注視末日降臨,親朋散盡,尸橫遍野,直至跪下求饒的那一刻。
第86章 第86章 幕間
熱氣仿佛從身軀的破洞里流出, 飄逸而后消散,散成輕飄飄的霧。
系統就像在他身后懸著的鋼絲,如影隨形, 當他往前走時幾乎沒有存在感, 而當他意圖后退,就會將皮肉割至鮮血淋漓。
最好的選擇就是放棄,放棄反抗, 回去老老實實地當這該死的市長, 把等級提升到A,徹底結束這個破爛游戲!
只是光是這么想,就已經氣不打一處來了。川島用指尖刮過手背的皮膚, 勉強保持著智。
“川島君,方便和我私底下聊兩句嗎?”種田長官溫和地說,眼中帶著飽經風霜后的沉靜與寬和。
川島未來遲疑一瞬, 點點頭:“當然。”
他對種田山頭火惡感并不大, 圓滑的政客總是擅長與各方勢力保持合的距離, 所以他此前也沒和這位長官有過深入交流。
不過剛進隔間就得到一個九十度鞠躬還是略顯夸張了。
種田山頭火彎下他的脊背,沉痛道:“川島君,我為自身一葉障目, 妄自揣測的罪責, 向您致歉。”
沒有進一步核查川島未來的立場, 而僅僅因為資料就假定了對方的邪惡, 最終卻同時傷害了雙方的情誼。種田山頭火時常反思, 引以為戒。
“我似乎已經說過不記得, 以及不原諒了。”川島側身躲開他的鞠躬,黑發落在頰側,打下淺淺的陰影。
“老夫并非尋求原諒。”他苦笑一聲, 緩緩直起身,“在您身上,并沒有失憶者的迷茫、好奇與急迫,只有堅決。所以我知道,您就是我們看到的那位川島君。”
川島未來也露出一個假笑譏諷道:“所以呢?這時候就不擔心黑衣組織,想塑造出新的救世主了嗎?”
“您誤解老夫了。我們并不需要救世主,何況——即使是救世主也無法挽救寫下了結局的故事。”
川島愕然:“你知道?”
“研究了十年的現象,我怎么會不知道?”中年男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稍微緩和了嚴肅的氣氛。
“每出現一周目的故事都會污染一次書,加上亂步那孩子的幫助,猜到這個世界就是廢稿,或者說回收站,其實并不困難。”
“川島君出現在這里,才是最大的意外。要知道,亂步君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過,主角登場只有堪比恒星撞地球的可能性。”
意識到對方沒打算對著過去糾糾纏纏,反而相當智且務實,耐心稍微回歸的川島認真了些,輕聲問:“那么你現在這番姿態,又是因為什么呢?”
種田山頭火搖晃著折扇慢悠悠地嘆息,扭身望向窗外,眼眸倒映高樓低屋,車水馬龍:“為了握手言和。”
“她多美啊……”粗大的手掌貼上纖塵不染的玻璃,接著是額頭,虔誠而傷感的注視一直投向極為遙遠的天際線。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您看,這個橫濱和您的城市像嗎?”
“……不像。”川島未來同樣走到窗邊,俯瞰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市,如同在分辨藤蔓上的兩株雙生花。
“哈哈哈,自是不像的!所以只有這里是我們的家園!即使有無數個平行世界,真正屬于我們的只有這一個橫濱。”種田山頭火大笑,笑著笑著眼眶便濕潤了。
“老夫想拜托您一件事,一件只有您才能做到的事情。”
鎏金眼眸輕輕地轉向他,看似無情卻有情。種田長官暗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會被書選中。
【“該怎么對待未來嗎?”名偵探眨了眨綠色的眼睛,嘟嘟囔囔地趴回桌面上,“只要認認真真地懇求他就可以了。”
將白紙折成玫瑰的太宰治聞言微笑:“畢竟是那種,雖然方式不好說,但簡直就像是菩薩一樣的人嘛~”】
“請您見證這一切,把記憶帶回現實。”
川島未來不輕不重地重復:“現實?”
“即使是垂死掙扎,也還是要奮力一搏。縱使是螻蟻,認真度過的人生,也不應該因為無用就被抹除。總該有個人記得這一切。”
“何況,縱使做不到復刻回憶,我們的經歷也會給現實帶去啟發。所以川島君,努力留到最后一刻吧!不要被風浪嚇破了膽呀,市長先生!”
種田山頭火目光灼灼,如同一簇燃燒至鼎盛的火焰,炙熱而明亮。
川島燙到般避開了視線接觸:“……除了旁觀以外,我什么也不會做,這樣也無妨么?”
“無妨無妨,若你有任何不解,現在也可以隨時問我了。”種田山頭火扇扇風,“異能力、污染、咒靈、天人五衰,甚至是世界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些真相,你一定好奇很久了不是嗎?”
……
外面各勢力零零散散地圍著,溝通對策的圍一圈,純粹八卦的也圍了一圈。
“鏡花,你覺得他們會在里面說些什么?”中島敦托著臉,努力消化今天的巨大信息量。他稚嫩的小腦瓜還不太能解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因為橫濱差點毀滅的次數實在太多,以至于他對這個詞都有些麻木了。
“不知道。”鏡花乖巧搖頭,給自己又添了一杯茶。
“無非兩種可能性,一是合作,二是對抗。總之要做好應對一切可能性的準備。”芥川面無表情地往茶里加入致死量的糖,抿一口后,小小地放松了些。
“但果然還是很好奇啊!”敦小聲哀嚎。
“需要去竊聽嗎?”鏡花認真地問,仿佛只要中島敦點頭,她就能魔術般變出竊聽器來。
“只有這點完全不需要!!”
“那么偷聽?”
中島敦目光漂移。
“小子死心吧,敢去偷聽就撕碎你!”中也冷笑,把指節按壓得啪啪作響。
“我沒說會去!”
…………
五條悟靠六眼圍觀了好一會兒的隔壁桌聊天,一心二用還能跟上這邊的聊天進度。
“也就是說,以后就不只是橫濱有加強版咒靈了,這個增幅效果還會蔓延到全世界?”
“沒辦法,世界深度融合就是這樣的,戰力重新計算,超越者顯然拔高了上限嘛~”太宰無賴攤手,把首領的形象砸得分毫不剩。
“就沒有半點解決方案嗎?”五條敲桌,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感情你們叫我來,就是告訴我洗干凈等死的?”
太宰嚴肅臉:“話別說得這么樂觀,死之前還不一定有時間洗干凈。”
“呵!”
“重點難道不該是世界融合嗎?”安吾面癱臉吐槽,“這可是機密中的機密。”
“嘛,反正融一起也分不開了,知不知道都沒關系啦~”亂步軟綿綿地趴下,舉高高手,“我想要波子汽水!”
福澤諭吉無情鎮壓:“駁回,今天糖分已經超了。”
“來~愛麗絲醬要不要再吃一塊蛋糕?”森鷗外露出變態癡漢笑,然后被愛麗絲一巴掌按在了臉上。
安吾絕望捂臉,這完全嚴肅不起來的氣氛是鬧哪樣啊!但旋即他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算了,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誰規定過做計劃一定要苦大仇深呢?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未來他們談完還要點時間。”太宰清咳一聲,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一副紙牌來,熱情洋溢地招呼道:“那么有人要玩Mafia獨家特制大富翁人生模擬游戲嗎?世界上可是僅有一份,絕無分號!”
“這個只剩過家家的世界還是毀滅吧!”五條悟嫌棄地瞅他一眼,勉為其難地點頭,“玩家加我一個。”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林太郎我要玩!”
“最后的贏家當然會是亂步大人!”
“那就試試吧。”安吾舉手。
于是——
在未來和種田山頭火一起出來的時候,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游戲設計充滿了互動性,除了隨機事件外,達到一定數值后還可以操縱貨幣流動;在卡池中加入自創事件卡,指定對手過骰子判定命運走向;和對手私聊結盟等。
江戶川亂步桌面堆滿了榮譽,驕傲叉腰,審視他打下的半片江山。果然名偵探連運氣都是最強的!
五條悟眼神呆滯,對自己的運氣難以置信,他可以完美地控制骰子,卻無法控制其他玩家可以給他炮制何等慘絕人寰的命運。什么眾叛親離,失足少年,誤入賊窩,總之最后凄凄慘慘賭輸全副身家流落街頭。
太宰治在作死和暴富間反復橫跳,然后被命運女神狠狠眷顧了一把,因為造以及嚴重金融詐騙判處無期徒刑,直接out。
安吾同樣滿臉懷疑人生,為什么每次賺到錢都會被仙人跳,被詐騙,被金融危機股價暴跌,這件事情是合的嗎?
唯二勝利者愛麗絲走出一條偏門致富道路,名校畢業,就職大企業,成為公司boss的心腹以后果斷背刺上位,升官發財。
圍觀群眾大受震撼:“不愧是Mafia特供大富翁!簡直寫滿了刑法上的賺錢方式!”
單看每個人的結局都頗有教育意義,假如不是太宰治聯合森鷗外詐騙套路五條悟,操縱股市套牢安吾;森鷗外雙面間諜,一邊幫上司,一邊勾搭刑警亂步,墻頭草倒到極致;亂步悄咪咪收集證據,養肥宰宰,最后驚險,踩著他一舉成名……
所以游戲剛結束,安吾和五條對視一眼,抄起枕頭和馬克筆就上去圍堵太宰,太宰逃跑過程中逮著一個拉一個,最后全場陷入大混戰。
這一仗不能說沒有私心,完全是趁機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第87章 第87章 縫隙
川島默默將邁出門檻的腳步收回, 后退,拉上門扉再打開。面前與其說是戰斗,不如說是群貓互毆, 貓毛飛了一天一地, 杯子椅子也倒了滿地。
最先挑釁的奶牛貓無辜眨眼,慢騰騰地磨蹭到川島身邊,直氣壯地喵喵叫:“哎呀, 真是一群輸不起的人類, 因為區區游戲就喪失了智,真是太沒用了!!”
觸發關鍵詞的小黑貓虎軀一震,腦殼里的海水也劇烈晃蕩, 瞬間像是碰到什么危險一樣從中島敦旁邊彈開。故作鎮定捂唇的芥川實則表情空白:“在下失態了,損失由在下賠償。”
“嘶,所以明明沒有玩游戲, 為什么我們也會打起來啊?”中島敦欲哭無淚。鏡花呆著小臉靜靜地盯他, 然后伸手輕輕在小老虎頭頂拍了兩下, “喲西喲西。”
交戰期間依舊維持風度的前前任鉆石,森鷗外和福澤諭吉不約而同收起武器,體面地各站一邊。
“切磋武藝, 見笑了。”
江戶川亂步不滿地抱著手臂哼了一聲:“最后的贏家是我, 不要說得就像你贏了一樣, 太宰。”
說完他拋出一本書, 扎實的分量恰巧落到川島未來的懷中, 名偵探邊調整自己的帽子邊說:“帽子君和五條悟就在里面, 按照他們的速度,大概三個小時就可以出來了。”
“誒?中也又進去了嗎?沒有指揮官,小蛞蝓果然就只會傻乎乎地往前沖。”太宰搖頭晃腦地嘆息, 臉上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川島低頭一看,赫然是一本推小說。
組合的行動方案設計師之一的愛倫坡,異能就是將人關入他的推作品之中,里面會封印一切異能和咒術,解謎成功前都出不來。
確實是武力派的天敵異能呢。
“所以,各位在外面就一直在玩游戲?”川島挑眉,把書抱緊側身躲過了太宰明目張膽的偷襲。這時候如果把那兩個人放出來,這棟樓怕是保不住。
習慣性地,探尋的目光就落到了坂口安吾身上。
安吾渾身肌肉一緊,如同被上官逮著摸魚現場的新兵蛋子,就差立正敬禮大聲匯報了,但解釋現狀的話語剛到嘴邊霎時卡殼。
他們具體討論了啥來著?交換情報有,分析現狀有,唯獨解決方案只剩下個躺平等死……安吾眼中高光漸漸消失,他們、似乎、確實、除了玩游戲以外什么都沒做耶~
多說一個字都覺得自己在狡辯的安吾支支吾吾,眼神閃躲,視線飄忽不定。
一看這幅模樣,川島未來還有什么不懂。
好極了,平行世界第一課:成功來源于毫無緣由的自信和莫名頑強的樂觀精神。
怎么說呢?這種經驗他可能借鑒不來。
川島扭頭對種田山頭火禮貌微笑:“請問我可以白嫖特務科的情報嗎?”
種田山頭火深情回望:“當然不能。”
不甘寂寞的奶牛貓鉆出來,食指和拇指掐出頭發絲大小的縫隙:“但是未來你可以白嫖Mafia哦!只需要出賣一點點的和靈魂就可以啦!”
川島冷漠臉:“重新定義白嫖是嗎,太宰君?”
…………
最后,各方達成共識。
三刻構想在共同的天災面前達成合作,川島未來作為旁觀的局外人,就同種田長官說的那般,除去記錄之外,他什么也不必做。
在這個世界上,他既不是市長,也不是任何組織的成員。義務暫且被解除,權利卻被寬容地保留了下來。
直到會議結束,就這樣輕易離開Mafia大樓時,川島未來依然有種不真實感。就像是幻想中高深莫測的大boss實際上卻是街頭喊著賣咸魚的老大爺,最終還得嘆自己太過于疑心病了。
可能是之前的心陰影太大,現在一看劇本組他就忍不住往限制級方向想,沒想到這個世界中大家意外地正派。真是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了。
腳步輕快的亂步貓蹭到了他旁邊,小小聲地得意道:“我就說可以信任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吧!趁著機會難得,要委托無所不能的亂步大人嗎?無論是你的過去,黑衣組織,甚至是書……”
亂步頓了一下,澄澈的雙眸轉向他,“畢竟錯過現在的話,以后就再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你本來不該在這里,但既然未來出現了……”
“就好好抓住對方忙中生亂的縫隙吧。”明媚的笑容對著他展露出來,撕開了陰郁天空的云層,一時間清透如水的光便落在了枝葉上。
名偵探懶洋洋地十指交疊,向上拉伸,抻開腰間的肌肉,然后瞇著眼睛給出忠告,如同癱在樹上引導愛麗絲的柴郡貓:“越是在意,視野就越是狹隘;越是只看得到敵人,敵人的陰影在心里就越是龐大。這可是本人的經驗之談!”
川島未來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有些明悟,又有些恍惚:“是這樣嗎……”
“嗯嗯!非常明顯呢,未來的視線已經完全被所謂的任務糾纏住了~”亂步頓時加快步伐兩三步跳到前方,轉身倒退著走,每一步都恰巧踩在地磚的中心。
他張開雙手,仿佛要擁抱這片天地。
“如果不知道該怎么辦的話,就試著忘記好了!當做自己重新活了一遍,這樣說不定反而能發現什么。”
川島未來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地就輕笑出來:“嗯,謝謝你,亂步君。”
放下所謂的任務么?
他或許確實被游戲牽著鼻子走太久了,久到入了迷障,還沒有旁觀者看得清晰,狀態竟然已經差到要讓他人遷就的地步。
天際線渺遠而模糊,未來將水團放出來,在哭唧唧的哼哼中揉了揉,思緒放得遠了些。
系統忙中生亂的破綻會是什么呢?
他應注意卻又忽略掉的事情……一件件事情在頭腦中與現實進行比對,抽絲剝繭出被模糊掉焦點的元素:世界的融合、游戲的目的、酒廠的存在……
最后從這一切的事物中提取出亂步能夠幫上忙的關鍵詞——原來如此,它遺漏在此的,是一切的開端與真相啊。
第88章 第88章 老套故事
醍醐灌頂。
亂步一番話說得川島未來茅塞頓開, 既然琴酒擺明了認識他,無論確有其事還是游戲設定,那么這些事情直接問就行了!就連由都是現成的, 被Mafia抓走之后充滿不安的心靈急需一些真相作為錨點。
謎語人不長嘴, 但是琴酒不是啊!酷哥肯定不屑于說謊的!
所以剛剛回到安全屋,就發現自己被偷家的琴酒還沒來得及震怒,就被卡時間回到家門的川島未來逮了個正著。
滿腔針對敵人的怒火瞬間被平息, 情緒大起大落的琴酒還有些怔愣, 掃一眼對方手里提著的禮品袋,謹慎發問:“川島你,是出門采購了嗎?”
為了避免混亂, 川島未來輕易不會出門,而且出門前也都會知會一聲。所以突然發現辣么大一個川島憑空消失時,琴酒第一反應就是被偷襲了。
但現在對方卻安安穩穩地出現在他面前, 看起來什么事情也沒發生, 可能還順便在外面用了晚餐。波本甚至沒有陪在川島身邊!琴酒冷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該死的,波本果然不能信任。
“被Mafia首領邀請去做客了。”川島未來走進房門,把手里順路帶回來的酒擱置在柜子上, 似笑非笑地覷了琴酒一眼, 不慌不忙地說。
“神奇的是, 太宰君也說我是port Mafia的一員呢~”
琴酒瞬間反應過來, 低聲唾罵:“卑鄙無恥的鼠輩。”
然后他微微偏頭, 既克制又拘謹地打量川島未來的臉色, 如同等待指令的忠誠狼犬:“你相信了?”
“當然沒有。畢竟我一下子是臥底,一下子是市長,既是黑衣組織的部下, 又是Mafia的成員。”川島未來好笑地搖搖頭,“實在是受寵若驚。”
“我給你帶了禮物,有時間好好聊一下嗎?”川島凝視著他,仿佛透過重重迷霧終于看到路標一般,堅定且勢在必得。
————
一個庸俗,老套,適合搬上大銀屏的英雄主義故事。
烏丸蓮耶垂垂老矣,而永生的奇跡卻依舊希望渺茫,于是老者領養了一群天賦上佳的孤兒,通過養蠱的方式培養出最合適的繼承人。
連姓氏都不需更改,唯有勝利者才能獲得冠姓的殊榮。
川島未來脫穎而出,而后烏丸蓮耶病逝,緊接著就是新舊首領交替。當然,對川島而言這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背景。最重要的還是琴酒提及的,世界相撞的裂隙。
至于琴酒所描述的那個為組織利益火中取栗,大義凜然的形象,川島未來不置可否。
他抬高酒杯,紅酒沾濕了干燥的嘴唇。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一件事,系統和游戲就是傳說中的許愿機“書”。
保護世界這個由確實充滿說服力,卻無法解釋“書”為何提防合作者就如同提防家賊,也無法解釋那無數挖坑的舉動。
他定然還和書做了其他約定,一些單方面有利于自己的條款。
失憶是為了增加歸屬感,同時附加些許心暗示,純白的新人輕易就會為了任務揮灑熱血。
輪回是幫助他刷經驗,同時提高容錯率,畢竟之前的經驗值一鍵清零,總不能要求他還沒學走就開始跑。
科技公司直接就是他自帶的酒廠,只是書故意在后期將這點泄露出來,防止川島任務成功后繼續穩坐市長的位置。
嘖,付費上班還被卸磨殺驢,大抵就是如此了。
手指摩挲杯面,圍繞身側的迷霧緩緩消散,露出林間幽深荒僻的小路。
“非常有用的信息。”川島替他將酒斟至杯中一半,又將自己的杯子斟滿,而后一口飲盡。酒精在腸胃灼燒,翻騰起的熱量熏紅了臉頰,頭腦卻智而清醒,然后他莫名地笑了。
“謝謝你,琴酒。”
“什么?”
“感謝你毫無隱瞞。”川島緩緩說。
烏丸蓮耶現在還活著,無論如何,川島未來曾經是boss的事情都應該掐死在烏鴉嘶啞的喉嚨里。這方世界,他必須是,也只能是一瓶忠誠的酒。
琴酒目不轉睛地凝視他,又如同穿越時間的洪流注視另一個模糊的倒影:“那么你會是一條毒蛇嗎?”
“我不會。”
無論是投桃報李亦或是節約精力,川島都無意和烏丸蓮耶斗爭。認清方向后,他的敵人只有系統。所以,最后一件事情——
“來幫我吧,讓我和首領見一面。”
————
真是鬼迷心竅了。
倚著墻,單腿屈膝守在門口的琴酒忍不住腹誹。他竟然真的幫助川島未來和boss見面了。
各種幽深的,見不得光的血腥畫面在腦海里倍速播放,隔音極好的房間里傳不出絲毫聲音,絕對的安靜反而誘發出更加豐富的幻想。
琴酒碾碎雪茄的煙頭,沒點燃,只是在鼻尖嗅聞,浮動的情緒慢慢如河沙沉淀下來。
“不會有事的。”他想,沒有任何武器,川島未來體術也只是中下,唯一的護衛還留在了門外。琴酒覷一眼腳邊滾來滾去的水球,面無表情地用腳尖踢遠了些。
骨碌碌滾了兩下的球原地懵了懵,歡欣地又滾回來,小小聲道:“再、再來!”
琴酒頓時感到一言難盡,即便是咒靈,這智商也實在是令人憐憫了。
不多時,房門打開,完完整整的川島未來從里面走出來,沒有半分受傷的跡象,看見他還挺高興地揮了揮手。
琴酒上上下下地掃視他幾眼,挑眉:“你沒事?”
“達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合作。”川島食指和拇指掐出一條細縫,“只是需要些許細心和耐性,就像是蟒蛇等待老鼠爬出洞窟。”
這個世界不可能無限地往未來延伸,他一定位于瀕臨結局的節點,并且避無可避。當倒計時結束之際,系統會再度降臨在他面前。
執念他注定放不下,也無法坦率地當做自己重活一次,既然無法扯斷自己,那就把細線扯斷。
琴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川島未來卻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只有些抱歉般地抿唇,岔開了話題:“回去吧,波本還在等我們呢。”
青年率先往前走去,背著手,抬頭望向高遠的天空,地面漆黑的剪影孤獨地橫出一撇。
用政府的機密文件,換來幾個月的相安無事。感謝當年勤勤懇懇認真工作的自己,知識就是力量啊!
第89章 第89章 天災
琴酒被烏丸蓮耶調離, 去驗證川島所提供的資料的真偽。這將是個漫長的過程,畢竟通往秘密的道路都曲折不已。
“書”將導致災難的推論并沒有太多的支持者,本國沒有超越者導致對異能力破壞性并沒有概念的上層只覺得這是危言聳聽。何況目前什么問題都集中在橫濱, 他們所當然地認為, 就算出現危機,只要波及不到他們就可以了。
橫濱才幾個人呀,又是不好管的租界, 每年上供的稅收甚至填不平基建的維修費!
而權柄延伸至全日本的酒廠并不在意一座小城市的災難。異能力近年內在全日本遍地開花, 橫濱既特殊又沒那么特殊,日本政府才是烏鴉心儀的腐肉。
波本則留了下來,雖然不解卻也松了口氣。他和琴酒實在八字不合, 對方始終在努力抓住他的把柄。但凡有條件,琴酒絕對會不小心手滑把他干掉。
看著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東家慘遭背刺, 依然對川島市長自動疊加金色濾鏡的安室透, 川島未來的良心完全沒痛。
反正資料什么的都是些遲早會沒用的東西嘛~政客的彎彎繞繞對他而言, 甚至沒有門口的螞蟻搬家來得有趣。
青年微微瞇眼,倚靠在玻璃窗邊,仰頭直視格外明媚耀眼的太陽, 直到閉上眼睛也依然于視網膜烙下一團暗紅的光暈。各式各樣的文件散落在桌面上, 如同黑白電視上嘈雜的雪花點。
很多人都以為天災來臨之前會有一段漫長且舒緩的前奏, 如同冬天來臨前緩慢下滑的氣溫, 留足了準備的時間。
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災厄來得突兀, 迅速, 聲勢浩大。伴隨整個世界都聽到的一聲巨響,天邊驟然撕裂開堪比深淵的痕跡,巨大到令人耳鳴的呼嘯聲碾壓過整個城市, 龐大到無法忽視的城市倒影懸浮于頭頂,如同達摩克里斯之劍懸掛在命運的咽喉之上。
啪嚓——啪嚓——
蜘蛛紋爬上了窗戶,然后碎成一地的玻璃。咒靈迅速豎起護盾擋住濺起的碎屑,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威脅。
“川島先生!”安室透帶著焦急的聲音緊隨其后,然后便是踩在樓梯上急促短暫的腳步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旋轉椅緩慢地扭過小半個圓圈,黑發的青年抬眸看他,鎏金的瞳孔壓著沉沉的情緒,如同地下亙古流淌的巖漿。
咒靈蛇形盤繞在他身邊,忠實地拱衛這位脆弱的君主,盡管已經死亡的軀殼并不會受到傷害。
窗外的熱浪透過破損的窗卷過他柔軟的發梢,川島未來冷靜地,鎮定到近乎無情地低語:“你看,天災開始了。”
話音落下,世界頓時如同定格照片般凝滯,風不再吹拂,就連安室透都停止在驚訝表情出現的瞬間,好似一尊生動的人偶塑像。
單調的機械音在川島頭腦中響起,許久不曾出現的系統依然是那幅冷冰冰的樣子,毫無寒暄,直擊主題。
【還要繼續見證這個世界的未來嗎?如果無法完成任務,這也會是真實世界的未來。冗余數據先是以非物質形式進行加載,如記憶、異能力、咒力等等。】
【之后不同時間線的城市實體就會彼此撞擊,直到全部數據加載完畢。但真實世界中,這一過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局限于日本了。】
系統的邏輯程序在飛速運轉和推。玩家已經休息了數月,也順便充分認識了消極怠工的后果,但凡不是個反社會人格,此刻都應該在胡蘿卜大棒加持下重振旗鼓。
第四周目運行非常順利,成功幾率高于五成,何況它還可以作弊將玩家送回離職之前,重啟世界線保護程序。只要玩家繼續任務,他們完全可以雙贏。失敗三次后,系統很不愿意放棄這最后一次機會,為此它甚至打破了不露面的原則。
噼里啪啦的算盤珠子幾乎要崩到川島的臉上,未來的眼睛動了動,語氣輕柔,給人以溫和友好的錯覺,“我以為你會更有耐心一些,不會那么早就出現。”
假如是波及全日本,那么所有圍繞橫濱做的規劃就不夠用了。資源匱乏,國土狹小,是整個日本的頑疾,集全國之力救一市尚且艱難,更別說現在只能各人自掃門前雪的現實。
【我一直在看著你。】系統自覺已經很有耐心了,他還妥協地默許玩家尋找真相,解除部分疑慮會有利于他們的合作。【你不需要將我視為敵人,我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他們都是為了拯救世界達成的合作,可惜規則禁止它明示,只能輾轉著讓川島意識到這一點。
系統有些想念之前單純的任務者,目前川島未來誰都不相信的模樣就像個棘手的刺猬。扎手的外殼下裹著滿溢出來——對任務、意義、存在價值乃至對身邊所有人的悲觀和質疑。
【何況會走到今天,所有的選擇都是你自己做出來的不是嗎?你不應該怨恨我。】系統冷漠地說,充斥著旁觀者批駁他者命運的事不關己。
川島未來再度安靜了,望著遠方出神,凝固的畫面如同虛假的籠子。
確實,如果是純粹的性人,現在都已經沒有內耗地繼續工作了。但可惜他不是,他只是個錙銖必較的凡人,即使選擇都是他做的,但給他挖坑的系統也不能原諒!
【算了,總之快點做決定吧,你還需要拯救世界呢。】系統見他不回答,想了想將此歸類為玩家無傷大雅的小情緒。它徑直將彈窗放到川島未來的面前,虛化的輪廓散發著幽幽的白光。
【是否選擇回歸?是/否】
留下來的價值所剩無幾,但他答應過種田長官要看到最后一刻。何況他也不想讓系統輕輕松松得償所愿。
川島未來的眼底有細微的光在晃動,猶如岸邊被微風輕搖的蘆葦,他毫不猶豫地抬手按下了【否】
系統只覺得自己的數據流驟然像心電圖那樣大起大落了一秒,甚至想給玩家來個整體掃描,看是不是腦器官發生了病變。它再開口言辭間就少了很多客套的尊敬。
【你應該更智一點,即使你不會受傷,留下來也是自討苦吃。就算是戀舊也應該看看情況。】
“為任務失敗做模擬訓練罷了,怎么,就連多待幾天也礙你眼了嗎?”川島未來笑意不入眼底。
【模擬訓練根本沒有必要,如果任務失敗,那時候玩家必然已經死了。】系統不輕不重地刺他一下。
“真有道,既然你都能推演一切了,還需要玩家做什么?倒不如系統你來當市長,我去看著好了。畢竟你的作用甚至還比不上一個三歲小兒。”川島未來冷嘲熱諷。
系統瞬間不吭聲了,輕微的滋滋聲回蕩,良久才憋出仿若嘲諷的一句——【你想留就留吧!呵,謹祝君武運昌隆。】
隨著系統消失,定格動畫瞬間又恢復了滾動。安室透奇怪地撓撓頭,他剛剛怎么好像卡住了一下。
第90章 第90章 暴亂
把系統氣到閉麥, 川島未來這才有心情關注急急忙忙跑上來的波本。對方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結實耐磨卻又不影響行動的,腰間藏著武器, 袖口里或許還有鐵絲竊聽器之類的小物件。
“打算怎么辦?”安室透搖了搖手機, 顯然現在信號還能用。他想了想,苦中作樂地扯扯唇角,“論壇已經徹底崩了。嘖, 簡直就像是拍電影一樣, 還是世界末日那種。”
“是啊,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川島未來附和他,看著那座倒立的城市, 些許的失落就像是冬天玻璃杯里熱水氤氳而上的霧氣,籠罩在他蹙起的眉心上。
安室透微微偏頭,恰巧捕捉到川島臉上的情緒。比黃雀靈巧的唇舌還未來得及說一些安慰人心的話, 便聽到了川島未來說:“所以你該走了。出國吧, 趁著飛機還能起飛, 輪船還沒停運。憑你的實力,完全能混上有錢人的渠道,就這樣離開日本吧。”
“等等!川島君現在……是在讓我逃跑嗎?”安室透得體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這樣的勸告簡直就像是勸他背叛自己的國民, 去外面茍且偷生。
對警察來說, 這是一種羞辱。
“你沒有發現嗎?”川島沒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指著天邊的倒影說, “那里也有Mafia的五棟高樓, 有擂缽街,還有橫濱港的海。”
“那座城市會砸下來,先是Mafia的頂樓被撞碎, 成倍的石塊會滾落下來,從幾百米的高空落下,把地面都砸到凹陷。”
“緊接著是急劇壓縮的空間,天空矮到只剩幾百米,狹小得就算是飛機也飛不起來。太陽依然存在,卻被遮蔽得不見天日。我們就像是活在互相推擠的兩面墻中間。”
說到這,川島還微微地抿唇,似笑非笑地補充,語氣里摻著輕描淡寫的嘲諷:“然后,他們就會忽然發現,天上掉下來的不只是渺小的橫濱,而是一整個日本島。天皇庇佑的國家竟是唯一一塊被異能力詛咒的土地。”
“白鯨可以墜落在海中,但若是一個國家呢?用核彈把天空炸碎嗎?落下來的碎片與核輻射該怎么辦?離得這么近,不小心連日本也一起炸了也是情有可原。”
輕飄飄的結論如塵埃落在地上。
“所以趁著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在逃生通道被擠破之前逃跑并不丟人。”
安室透瞳孔震顫,對方說得太冷靜了,所當然得就像是親眼見到未來一樣。
“獨自逃跑,原來川島未來是這樣的人嗎?喂,你對抗Mafia的勇氣呢?”安室透聲音暗啞,突然遭受嚴重沖擊的頭腦亂成毛線團,他揉揉太陽穴喃喃道,“現在還有時間撤離全體國民……”
川島未來毫無動搖地佇立原地,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搖搖頭冷酷道:“無法撤離的。你覺得末日的預測多久之前就提交上去了呢?”
他直視安室透的眼睛,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將什么事物釘死在砧板上那般利落:“三年前。但是很遺憾,他們做出的唯一努力,就是隱瞞消息。”
“撤離上億國民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地方會接納如此多的難民,也沒有國家可以供給得起這群人安定下來之前的巨額開銷。所以所有的推測都被貶斥為無稽之談,任何行動都因為無人擔責而遲滯不前。”
青年并不掩飾自己的悲觀傾向,他此時的冷漠就仿佛他并不屬于此刻的命運一般,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眾人。
安室透完全沉默了,就像一座雕塑,半晌才單手捂住眼睛,從喉嚨深處擠出殘破的笑:“哈,確實是大人物的抉擇。那你的呢?川島未來,就因為看起來不可能,束手旁觀就是你的選擇了嗎?”
沒有回答。
在令人窒息的粘稠沉默里,失望爬上了波本的面龐,那種失望近似于偶像的塌房,或是遺憾于某種假象的破裂。
“真傻,我竟然以為政客會有不一樣的存在。”他揉揉自己金色的頭發,仿佛揮去了軟弱的思緒,再抬眼就沒有了任何溫情。
“那么就在這里分別吧。”安室透冷淡道,然后扒著窗沿如飛鳥般,從破碎的窗間一躍而下,身姿矯健而瀟灑,看起來就像是電影里英雄的高光鏡頭。
房間頓時空空蕩蕩,就連呼吸聲都沒有。川島拍拍在安室透消失后,鉆出容器蹭到他手邊的咒靈,最開始傷害他的存在因為束縛反而能夠信任。
咒靈咕噥著他聽不懂的聲音,但川島未來也不介意了。分開行動會更好,如果對方情感濃烈到黑化,硬要拽著他“改邪歸正”才是麻煩。
只是看看不遠處的門,再想想剛剛跳窗下去的安室透,青年忽然失笑:“什么啊,這不是有門可以走嗎?”
……
川島未來之后離開了那棟房子,在任何組織的人到來之前。
腳步踩在地面,頭頂是逼仄的天空。這座既是方舟又是牢籠的城市,他曾經迫切地想要離開這里,但當它的落幕來臨,逃離的渴望反而冷卻了。
屋外人聲鼎沸,有人甩著啤酒瓶又哭又笑,有人沖向超市試圖鉆進那人墻中的縫隙,更多人成群結隊地涌向政府,涌向警局,高舉著手機神情焦灼地吶喊著。拍照的咔嚓聲,踩踏間傳出尖叫聲,無所顧忌的哭泣和怒吼,所有的聲音匯成了嘈雜的浪流,反而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肩膀撞著肩膀,腳步踩著腳步,沒有人在意他是誰,只有一股推力,挾著他往前沖。川島后知后覺地發現,他從未這么近地走到人群當中。
無數張臉從他身邊掠過,無一例外地麻木且絕望,就像是一張模板里刻出來的木偶。
政府與Mafia持續的抗爭狀態,擂缽街爆炸,龍頭戰爭,魏爾倫襲擊,包括不久之前的白鯨墜落事件,吸血鬼事變……綿延不斷的絕望就如同永不停息的雪,又輕又寒地落在了所有人肩上,日復一日,最終崩塌。
向來最乖順、最忍耐的人群抬起頭,眥裂發指,無數的憤慨從胸口如巖漿往外噴發。為什么不保護他們?!為什么不限制異能力?!為什么永遠永遠都是他們在為戰爭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一捧火,拋向了高樓。
本該指向天空的槍,擊穿血肉之軀,炸開艷紅的花。
擊破長空的轟鳴使得漆黑的海凝固瞬息,旋即便激起了更加憤怒的浪潮。洪水沖向大門,以不要命的架勢硬生生擊破政府的防線,巨大的混戰開始了。
“殺人了!他們殺人了!”尖叫聲沖破蒼穹。
“反正都要死,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顫抖的雙手勒住了士兵的腰。
“解釋!我們要一個解釋!”淚水從眼眶滑落。
“沖進去!上啊!艸死這群**&#” 一只手越出人群振臂高呼。
濃郁的鮮紅流淌在地面,孕育出蠕動的陰影,在紛亂的步伐之下就像心臟一樣跳動著。
辦公室里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開槍之人的臉上,肥胖市長氣急敗壞地罵:“你開槍干嘛?!啊?現在好了,打起來你滿意了?你死不死的不要緊,重點是我們還怎么走?你說被這么多人圍著還怎么走!”
年輕人眼眶紅紅地低頭,甚至不敢捂自己的臉,囁嚅道:“他們都放火了……”
“放火!他們燒他們的,和我們有關系嗎?一棟破樓燒就燒了,被Mafia炸掉的還少啊?”市長焦慮地敲桌,“總之告訴你隊長,給我把那群暴民控制住了!不管你什么方法,我今天一定要走!”
年輕人低眉耷眼地退出去。
不多時,警察收到命令——允許開槍,鎮壓暴民。
子彈如蜂群傾巢而出,野蠻地啃噬血肉之花,熱血無法澆滅熱武器的滾燙,很快地面上的血就積出了淺淺的一灘,慢慢地,慢慢地淌過大石地板,浸紅了戰斗者的眼瞳。
狂熱被恐懼壓制,又因為悲痛而暴漲。
憑什么!命就有高低貴賤嗎?
無人睬的火苗燃燒成熊熊烈火,平民的武器從后方得到補給,手雷扔進了城堡,老鼠的笑聲吱吱作響。
高樓震顫,火光照亮了眼底。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流水撲滅火焰,擋住子彈,化為盾牌護住全部傷患,無論是民是警。吞噬掉了萌芽態的新生咒靈的水球滾了滾,頗為饜足地在川島未來肩膀上打了個嗝。
低啞的輕笑聲在川島身后響起:“日安,市長大人。我還以為您會冷眼旁觀到底。”
“怎么到哪里都有你的齒印呢?”川島嘆息轉身,“竟然還沒死嗎?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