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311章 第 311 章 莫畏天

    “大人, 那兀術派人將您留在岸邊的東西拿走了。”在沼澤地附近蹲守的護衛帶消息回來說道。

    虞伯鈞擺手,讓他上馬,自己轉頭問林澤,“真是琉璃珠, 沒藏后手?”

    虞伯鈞總覺得林澤沒那么好心閑聊幾句就送上這么貴重的禮物, 就算是他這個侯爺, 也沒看過那種帶顏色的琉璃珠。

    林澤沒急著解釋,而是吩咐張勝道, “本官既已來到此地,怎能不去拜訪莫將軍,你去邊防營告知你們的百夫長。”

    張勝抱拳行禮,“卑職這就遣人回稟百夫長, 由他帶您前去軍營。”

    林澤點點頭, 眾人一路疾馳趕上前面隊伍。為了避免林沐的擔心,林澤第一時間過去打個招呼。還有隊伍里

    受驚的婦人小孩不少, 也因此他們走得并不遠, 林澤很快就追上了。

    林澤控制馬兒靠近林沐的車廂,“沐姐兒, 咱們一會到鎮上歇一歇。下晌我帶人去一趟軍營那邊, 這邊你和石頭照看好。”

    如意支起簾子, 林沐兩手抓著窗框, 臉上緊張的情緒還沒完全恢復, “哥, 你放心。”

    林澤伸手搓搓她的臉,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收回手從懷里拿出五顆琉璃珠,“給你玩的。”

    林沐點頭看掌心里的琉璃珠, 像夜空一般的色彩,如同雪花一般的白色點狀物。

    “這是琉璃嗎?”林沐看得出了神。

    “嗯,這幾個模樣不錯,想來你們小女孩喜歡的。”林澤含笑道。

    “哥,這樣的琉璃珠很貴重。”林沐嚴肅道。

    “都是些死物,貴不貴重全看人心。”林澤道。

    “林妹妹,你哥給你攢嫁妝呢。回頭伯鈞哥也給你弄點好東西傍身。”虞伯鈞控馬過來湊一嘴。

    “謝謝兩位哥哥。”林沐笑得兩眼彎彎,并不是開心對方給與的東西有多值錢,而是心意珍貴。

    車隊在張勝五人的帶領下一路行走在官道上,速度跟著上去了,差不多下午兩點時分,林澤等人來到黑山縣紅柳鎮。

    簡單收拾過后,林澤忙里偷閑吃了點東西先墊墊肚子,忙著從官驛的房間里出來跟妹妹和石頭交代事情,“今晚若是軍營那邊有事就明兒回,咱們不耽誤時間,你先讓其他人收拾齊整,等我們回來就啟程。”

    林沐和石頭伸手幫著林澤把官袍穿戴好,兩人邊聽邊點頭。

    “好,那我先走了。”林澤朝兩人揮手,帶著虞伯鈞并張勝一行人騎馬趕往軍營。

    林澤是第一次見到古代的軍營,遠遠地眺望過去像一座矗立在戰場邊緣蟄伏的巨獸。森嚴、冷峻是它的底色。

    營盤方正,夯土圍墻高數丈,外皮被日曝雨淋成斑駁赭色,其上插滿尖刺,拒馬成排羅列外側,森冷鐵光警告來犯。

    雖然已經有張勝事先通傳,但林澤要進入仍需要經過重重關卡。

    張勝再次下馬上前跟守衛的士兵告知來人,從對方手里將文書拿回來。

    張勝見林澤看得好奇,主動講解道,“大人,這兒便是軍營的轅門。您瞧,校場那邊各營士卒操演。”

    林澤順著他的話看過去,寬闊的校場傷塵土飛揚,士兵們操練時發出震天的喊聲。這是個紀律嚴明的軍隊。

    “可是通判林大人?卑職是將軍遣來為您引路的。”此時從轅門里出來一個士兵,向林澤行禮后說道。

    “這位正是林大人。”張勝接話道。

    “請!”

    林澤隨他經過校場時,更清楚地看見士兵是怎樣操練的。長槍兵隊列齊整,槍桿如林,隨伍長口令突刺,“哈”聲震空。刀盾手兩兩相搏,木刀磕擊盾牌,砰砰悶響不絕,汗濕戰袍緊貼脊背。弓兵陣位在側,射手挽弓滿月,弦響利箭離弦,扎入遠處靶心,尾羽顫晃。

    看得人十分熱血沸騰,林澤腦子里頓時浮現許多有關的詞語,橫刀立馬、勇冠三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就是軍營啊!

    “大人,將軍在營帳中等候。”迎人的士兵站在一座三層厚牛皮精心縫制的帳篷前說道。

    林澤微微頷首,營帳正門的黑色繡金云紋的門簾便讓值守的兩名士兵掀起。

    林澤往里走,只見里面的空間很寬敞。地上鋪滿了毛氈,厚實軟和。正中間的大案以烏木精雕,案旁坐著的正是林澤要見的人——莫將軍。

    莫畏天是等人進來后方才慢悠悠掀起眼皮,屁股沒挪動一點,顯然對這位新來的通判不慎重視。能抽出空閑見見人就算他禮數周全了。

    虞伯鈞在這位跟前半點不敢逾矩,進了軍營他就跟個兵蛋子似的,老實得不行。

    進來后的林澤卻是愣住了,隔著兩米距離反復打量這位大馬金刀坐在鋪著虎皮太師椅上的將軍。

    莫畏天目光落在來人身上,短短幾息態度來了個大反轉,“哎呀,你不是…你爹是不是清江縣那回見到的舉人?”

    林澤也記起來了,這位竟然是他們逃難來到安慶府清江縣時,城門排隊見過的那位副將。當時對方還打算威逼利誘他爹去他們手底下干活,林澤沒辦法,把陳輝鳴給的那封帶著私人印章的文書拿出來才算過去了。

    “人生何處不相逢。莫將軍,許久不見,您可安好?”林澤嘴角帶笑,溫文爾雅地走過去作揖見禮。

    虞伯鈞并站一旁的張勝和其余下寮都看呆了,誰也沒想到林澤跟莫將軍還是舊識,看樣子兩人關系竟頗為融洽。

    “坐坐坐。”莫畏天是個不拘小節的,他一見來人是當年見過的小秀才,心中歡喜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多謝將軍。”林澤掀起衣袍在他對面坐下。

    “你們都出去,該干嘛干嘛。對了,峰子,好酒好菜端上來,我得和林大人好好喝一杯。”莫畏天抬起下巴吩咐道。

    “是!”手下聽命后,就要將其他人帶出去,虞伯鈞趕緊輕咳兩聲。

    莫畏天不耐煩地瞥過去,這才發現又是個熟人,哈哈笑道,“伯鈞小子也留下,你竟然跟著來了。適才我一時看走眼,沒瞧清楚。”

    虞伯鈞嘿嘿道,“是我長得不夠壯實,沒讓將軍一眼瞧見。”

    莫畏天:“倒是乖了些。”

    林澤微笑不說話,虞伯鈞跟他并肩坐在莫畏天對面。

    “我記得你當時還是個秀才,怎的一轉眼就成了通判?”莫畏天問得直白。

    “勞您過問,京城待不住。若是知您在這,我該一早來投奔的。”林澤將京都發生的事簡單說了遍。

    莫畏天聽完后,粗暴地開解一句,“那些個吃飽了撐的,整日就琢磨怎么給人下絆子,你來這也好。那個紡織機真那么神?你趕緊在保寧府給我弄起來。眼瞧著要入秋入冬,我這二十多萬的兵冬衣還沒個著落。”

    林澤經他這一提醒,頓時想到織毛衣毛褲的法子,“我回去后盡早建一個大型作坊,用新式的紡織機織出一批毛線、麻線。您這兒能有人手幫忙的話,自己就能織成一件件毛衣毛褲。二十萬件的毛線只要棉花、羊毛充足,至少能在入冬前產出三分之一,但是還得有人織成衣物。”

    虞伯鈞怕他不信林澤的話,“我們在平谷縣已經幫一個村子建了個紡織工坊,來之前已經正式投入使用。您可以派人去買點毛線回來。”

    莫畏天雖然粗狂不講究,但心眼不少。聽完林澤這些話,他已經大致明白皇上的意思。要知道在他跟著先帝創偉業時,眼前這個小秀才就已經跟當今陛下有私交。可見即便陛下現在受制于朝中局勢,沒有將林澤放在跟前辦差,但莫畏天知道此人前途遠大。

    莫畏天爽快

    道:“織毛衣又不是什么難事,這活你就不用管了,把紡好的毛線送來。你放心,軍需用品,不會讓你們的人白白干活。”

    這一趟是來對了,林澤原以為就是來打個招呼,沒想到拉來了這么大的一筆訂單。紡織廠一回去就能著手安排,他拿到了軍需供應單,可是不得了。

    “聽底下人說,你們今兒遇到蠻人過河了?可有正面碰上?”莫畏天又問。

    “確有此事。”林澤趁機引出炸藥的話題,他來這里最想辦的事還沒辦好。

    “你火藥丸子還有沒有?容我瞧瞧。”莫畏天面容沉肅起來。

    “有的。”林澤從懷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里面用油紙包著三枚火藥丸子。

    莫畏天拿過來仔細看了好一會,又提出要去試驗一番炸藥的威力。

    林澤當然愿意,大家一起來到帳篷外的一處空地上。莫畏天還喊來好幾個軍中副將、參謀等人一起圍觀爆炸效果。

    林澤的手下按照要求點燃引線,將火藥扔出去。

    “嘭——”

    平地炸出一個小坑。

    莫畏天等人還親自過去看,又讓林澤繼續演示。

    這次林澤用弓箭將藥丸射出去,爆炸距離更遠。

    莫畏天目光炯炯,直接喊人道,“拿火銃來!”

    “林澤,你這個能不能用火銃打出去?”莫畏天問。

    “將軍,我試試。火銃口徑不知道適不適合。”林澤自己想要鐵礦煉鐵,就是要制作跟火藥丸子適配的火銃。

    “嗯,是我一時高興忘記了這事。你能弄出更大的火藥丸子嗎?比方說火炮那樣大的。”莫畏天繼續問。

    “將軍,這是我今日來拜訪的目的。”林澤認真道。

    莫畏天等手下拿火銃過來,林澤試了試口徑,沒法用。

    雖然如此,但莫畏天并一眾觀看的將士已經很激動,連聲說著要林澤多送這樣的火藥丸子過來,他們還當場討論起要如何利用到戰場中。

    “林澤,你跟我回去,咱們細說。”莫畏天拍了拍林澤肩膀。

    林澤微笑,心道:軍火供應商來了。

    第312章 第 312 章 萬事具

    一行人再次回到帳篷里, 桌案上已經擺上肉干、烤餅、酒并一盤梨子。

    “來,坐下咱倆好好說。”莫畏天招呼道。

    林澤和虞伯鈞再次坐回原來的位置,大家推杯換盞起來,氛圍變得輕松愉快。

    感覺差不多了, 莫畏天呼著酒氣道, “清珩啊, 你那火藥丸子怎么來的?哪里的工匠?你給我引薦引薦。”

    林澤低頭笑了笑,將手上的酒盞放回桌上。莫畏天估計是怕他撐不住, 并沒有多灌酒,“將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莫畏天虎目一瞪,“你莫要同我玩笑, 還沒喝醉。蠻人騎兵實在厲害, 我這些年才琢磨點道道來。火銃威力不夠,火炮容易炸膛。你今兒拿出來的火藥丸子若是用好了, 估計能有奇效。這是軍機大事, 你老實說,我定然記住你這份情。”

    林澤將跟前的酒盞往一旁推去, 手肘趁機給虞伯鈞提示。

    “將軍, 清珩真沒唬你。他在黑山縣弄火藥丸子時, 我就在一旁瞧著。哎喲, 你不曉得我當時心里想, 這竟然是一個讀圣賢書、滿袖子墨水味的人弄出來的, 也是看了好幾回方才信了。”虞伯鈞麻溜起身給莫畏天換了杯熱茶。

    莫畏天瞅幾眼虞伯鈞又往林澤那看, 心里琢磨開了,難不成真是這小年輕弄出來的?先前所說的紡織機也不是他找來的工匠改進,而是自己改進出來教給工匠?

    想到這里, 莫畏天看林澤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是什么路數?天子心腹現在要會這些了嗎?

    士農工商,林澤雖出身不是名門望族,但怎么說都是正經科舉入仕,竟能自降身份至此?

    莫畏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了,而且他知道林澤跟皇帝很早就有私交,這般人脈還得做到這一步朝堂斗爭激烈至此啊,苦守邊疆似乎也沒有那么難了。

    莫畏天雖然表情變化很隱晦,但林澤還是捕抓到那一抹不可置信。這種驚訝好像不是因為他掌握技術,而是有種莫名的同情。

    這又是什么路數?

    林澤很快就止住了亂七八糟的思緒,跟莫畏天道,“不瞞將軍,制作火藥丸子是晚輩堅信火器能在各方面起大作用。從工匠口中得知,現在我們的火藥因不穩定方才沒有受到重視。若能如天雷般碎石斷山,怎會不起作用?”

    莫畏天聽完這話,臉色也變得認真起來,林澤確實不是瞎搞出來的,能知道火藥不穩定,而且認定火器日后有大用這個想法跟他不謀而合。

    莫畏天:“你倒像是鉆研許久的行家一般。在戰場上,即便火藥不容易炸膛,光靠人力或是弓弩投射也沒法打太遠,這個你知道?”

    虞伯鈞一聽兩人是要認真商討的架勢,趕緊端坐回去認真聽。

    林澤點點頭,“晚輩認為,現在的火銃和火炮沒法大規模用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制作火銃火炮的鐵不夠好,若是放進去的火藥過量,一炸膛敵人還未傷到分毫,我們自己人到先被爆開的散片弄死弄傷。第二個原因我剛才已經說過,火藥不穩定,長途運送后,火藥沒法爆了。”

    火銃和火炮都是利用炸藥在密閉的空間爆炸產生的大量氣體,從而形成巨大的壓力,推動彈丸或大石頭從銃口、炮口發射出去。

    因此發射器本身和動力燃料就顯得非常關鍵,這是一直以來沒有解決的問題。

    莫畏天一拍扶手,眼里蹦出驚喜的光,“清珩啊清珩,你當真是個大才!陛下將你調任到保寧府甚妙!你說得一點沒錯,本將同你一樣覺得火器必有大用。你將火藥粉末做成丸子的形狀,是不是已經能妥善處置運送后不穩定之弊?”

    林澤舉杯跟他碰了一個,“將軍,萬事俱備只差東風。我們在黑山縣找到一個極為適合做火藥丸子的地兒,只是怕有些阻力林澤一人無法抵擋。”

    莫畏天一口飲盡杯中酒:“火藥丸子還得挑地方做?”

    林澤意味深長地說:“那邊山上特有硫磺。”

    莫畏天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握成拳頭狀,“你這是發現了硫礦?”

    林澤只笑不說話,等著莫畏天表態。

    莫畏天思索良久方才開口道,“我這頭軍中盔甲、兵器還得靠那邊,不能直接替你把奏折寫好遞上去。”

    莫畏天只當林澤不敢跟烏什縣那邊起沖突,找他來想辦法跟皇上說。

    林澤沒想到莫畏天這么實在,“將軍,奏折我會寫。就是向您打聽一下,以此情形,烏什縣那邊會不會出手爭一爭?”

    莫畏天還當他專門跑一趟,又是紡織機又是火藥丸子的,得是要他做多大的事呢,“你或許有些誤解,朱家雖說對那兩座礦山把控得滴水不漏,但也因此他們絕不敢把手再往外伸。即便現在能好端端的,等朝中局勢或是邊境壓力有所緩解,陛下騰出手來,不知足的話他們可就危險了。我與他們打交道時日不短了,這點把握還是有的。你若能說服圣上,朱家那邊不必擔憂。”

    林澤聽完跟虞伯鈞不約而同露出一個舒心的笑,這一路虧得林澤為這事想東想西。

    “說不得日后你們還能有合作的機會。”莫畏天道。

    “烏什縣的礦山我們還有機會插手?”林澤問道。

    莫畏天搖搖頭,“那就別想了。即便是你的來路在烏什縣也吃不開,更何況眼下圣上極為看重他們。”

    莫畏天這話已經說得相當露骨,但這就是他為人處事的風格,就不愛裝那虛偽的一套。

    林澤想到自己那封密信,陳輝鳴早就看到了朱家勢大的危害,這封信何嘗不是讓他去試試深淺。要是林澤沒有機緣巧合找到了新的礦脈,定然是不會這么輕易離開烏什縣。

    自己冶鐵搞重工業生產的目標也不會輕易放棄。

    林澤跟莫畏天一直聊到天黑,大家方才結束這次會談。

    “今晚在營帳中住一宿,摸黑回去作甚?”莫畏天起身挽留道。

    “還請將軍諒解,舍妹在紅柳鎮官驛,可不好讓她擔心。”林澤作揖道。

    “你也是個妙人。”莫畏天親自將林澤送到軍營大門外,并且派遣了一支精兵護送他們回去。

    約莫晚上九點多,林澤裹挾著一身涼氣進入驛站。

    屋子里點著三四盞燭火,炕桌上茶香氤氳,林沐和如意相對而坐安靜地看書寫字。

    聽到門外下人來通傳大哥回來了,兩人趕緊下床穿上鞋子出去相迎。

    “我沒事,你瞧,好好的。”林澤配合著妹妹站在燈籠旁轉了一圈。

    “伯鈞哥,你呢?”林沐又看向旁邊笑瞇瞇的人。

    “啊?你哥都沒事,我能出什么岔子?”虞伯鈞嘴上是這么說,身體還是很配合地學林澤轉一圈。

    如意提醒道,“小姐,少爺他們想必餓了,咱們讓廚房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吧。”

    林沐道,“兩位哥哥請屋里坐,想必你們還有正經事要忙,

    我便不多打擾了。”

    林澤和虞伯鈞進屋坐下,很快周文祿也過來問好。

    “事情忙完了,明日繼續趕路。”林澤道。

    “是,那文祿先下去。”

    周文祿走后,林澤兩人開始炫飯。在軍營里光想著說話,而且都是些下酒菜,林澤沒吃幾口。現在這個點真的是饑腸轆轆,身心俱疲。

    “這手抓羊肉飯味正,不知道林妹妹叫誰弄的。”虞伯鈞一手抓著根羊肋條啃得起勁。

    林澤倒沒有他那么豪放,還保持著一定的克制,但是勺子也沒停過。

    忙活一天,難得放松,林澤也有心情跟他玩笑幾句,“你喜歡的話把人帶回去天天都有得吃,旁人跟你一說話都得羨慕。”

    虞伯鈞一開始沒聽明白,等他反應過來就怒了一下,把林澤碗里一根沒動過的羊肋條全放自己碗里,“是你羨慕吧。”

    林澤輕哼:“我一州府通判,還能羨慕你個私人參軍?”

    虞伯鈞自知吵不過,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肉連米飯全都吃個精光,最后用下人遞來的溫熱布巾擦干凈嘴巴和手。

    “喂,林澤,你怎么做什么就成什么,能不能教教我?”虞伯鈞正色問道。

    林澤把最后一口米飯咽下去,讓下人把桌子收拾干凈,換一壺熱茶上來,“我瞧出來了,你光吃飯不長腦。教不了,死心吧。”

    虞伯鈞:…不敢氣,但沒法給好臉色。

    林澤瞥了眼對面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情大好,“我辦的都是與我身份相匹配的事,比如在工部做新式紡織機,來保寧府改進火藥配方、冶鐵配方。我是一州通判、天子心腹、秘方在手,更有你這個侯爺跟著。若是這樣都不能成事,天底下還有幾人能成事?”

    別看他干什么成什么,林澤決定干這事前做了多少準備?權利、技術、人脈皆齊,他已經把任務難度降到最低,成功率高不是必然的嗎?

    虞伯鈞垂眸思索,抬眼認真問道,“那我想要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如今的身份、地位、人脈是否還不夠?若是不夠,我跟著你一塊先干點旁的,這條路子走不走得通?”

    林澤給他倒了杯茶水,“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你會成功的,因為已經行動起來了。”

    林澤是堅信什么事都先做,在做中學,曲折前進是常態。

    虞伯鈞點點頭,又問道,“你說我已經是侯爵,還能怎么弄?陛下怎么練手都不讓我來?”

    林澤耐心道,“大少爺,你家嫡出這一脈就剩一根獨苗苗。陛下是你親表哥吧,能讓你跟我出來已經夠不錯了。”

    虞伯鈞:“那我也不能現在娶個媳婦回家,才十五,不要成親啊——”

    林澤:“你才十五?怎的瞧著比我還大?”

    虞伯鈞:…嘴快了,不該說出這事,捂了這么久。

    虞伯鈞見林澤要張嘴說他,趕忙截斷道,“你來之前說給我機會帶兵打蠻人都是假的!對不對!好你個林澤,騙我給你當手下,敢情早就知道根本不可能!”

    林澤翻身下炕,喊來護衛把人弄出去,“趕緊回去睡覺,明日還要趕路。”

    虞伯鈞順桿子往上爬,“我是長平侯,不是什么私人參軍,你給我記住了,我…”

    林澤把人直接推出去,門一關,拒絕聽一個初中生破防的喋喋不休。

    翌日,大家吃過早飯,踩著晨曦的露水往闊別許久的保寧府府城前進。

    林澤回到府衙當天正值秋分,大地一片濃墨重彩。車隊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時,林澤發現兩邊的商鋪里多了好幾家賣毛衣毛褲的店鋪。

    “大人,咱們通判府到了。”

    林澤掀起簾子,對眼前這座沒住幾天的宅院突然生出許多親切之意。

    接下來就可以開始動工了。

    第313章 第 313 章 春風樓

    林澤回府約莫一個小時, 知府梁萬山、知州沈鶴就遣人帶著東西上門問候,又轉達兩位大人的意思:林澤外出巡視一個多月辛苦了,先在家里休息幾日再回府衙料理公務

    這名使者離開后,林澤府上的管事進來回稟道, “大人, 此乃京城給您的來信。”

    接過信封, 林澤一看筆跡就知道是他爹的,檢查封口火漆沒問題, “請小姐過來一下。”

    沒一會,林沐帶著如意提了一個食盒過來,“哥,我曉得你一回來就忙個不停, 定然忘記吃飯, 我給你拿了些吃食。”

    林澤夸道,“妹妹果真是貼心小棉襖, 爹給咱們來信了。”

    林沐喜不自勝, 趕忙把食盒交給如意,三步做倆過去將信紙拿在手上迫不及待看阿爹給自己說了什么。

    林澤自己那份在林沐來之前已經看過, 他爹開頭先問他們身體健康是否安全抵達, 能不能適應保寧府的生活……另外還在信中跟林澤說了一些京都發生的大事。

    比如皇上新添了一位皇子, 工部的紡織機已經開始在京都和江南道進行推廣, 他們安慶府老家在林澤的提醒下, 前期買的棉花小賺了一筆, 村里人都準備多種幾畝棉花。

    林郁盛因為職位不高, 能知道的都是傳開的消息。

    林沐看完信后,兩眼淚花,手帕已經濕了一角, “哥,爹說他在打聽哪家商隊會來保寧府做買賣,到時候給咱們捎東西。”

    林澤摟著妹妹,朝如意道,“去打盆熱水來。”

    “是。”如意行禮退出去。

    “花娘她們你安頓好了嗎?什么時候教她們醫術?”林澤低聲問道。

    “哥、”林沐還有些止不住地抽泣,但腦子里已經在想花娘的事,“我正想跟你說這事…”

    林澤去給妹妹倒了杯水。

    林沐喝了幾口已經緩過來,雖然眼睛還是紅紅的,“我今兒瞧見府城里的毛衣鋪子便想到一些事,花娘她們也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看書學醫,我問過了,她們能先試試織毛衣謀生。我也會先教一些簡單的醫術,最后她們想學哪個都成。”

    林澤點點頭,醫術確實是長久的技能,但要學成并獲得回報是個漫長的過程,織毛衣是現在時興的東西,她們姑娘家手巧,就算以前不會也很容易上手。

    “她們只要愿意做活就好,過幾日你跟石頭帶人去附近看房子。你弄一個毛衣作坊給她們干活,吃住都在那邊,頭一個月咱們出銀子幫她們。我給她們織的毛衣毛褲按件算工錢,每月發一次,工坊里住不必花錢,她們日后有工錢了吃食花銷就自個兒出。”林澤道。

    林沐聽得很認真,她哥說的都是真正可行的法子,“我記下了,原以為教她們醫術更好,但是如今才發覺,念書寫字不是人人都行的。還是如意提醒,我才明白。”

    林澤笑道,“你只是缺少些歷練罷了,已經做得很好了。來,去洗把臉,這兩天好好給爹和阿爺他們寫封信。”

    將妹妹送回西廂房后,林澤也開始著手給家人和明珠寫信,謝寧那邊應該已經收到他在京都時的信件,現在估摸也在寫信給自己。

    林澤想問問他們最近怎么樣?換季了身體安康與否,明珠那邊的船舶可有進展?隨著自己即將開始走出機器輔助生產的步伐,林澤愈發覺得大航海的重要性。南亞的香料,倭國島上的銀礦…

    山水迢迢,一封信件送達最少也是兩個月,一年雙方不間斷回信只能收到六封,家書抵萬金再一次親身體驗了。

    林澤回到府城后,在家休息了三天才正式返回府衙上班。一到工位,林澤就先去面見兩位領導詳談這一路的見聞。

    梁萬山仍沒有太大的變化,對待林澤一如剛開時淡淡的,不過這次目光倒一直看著林澤。

    沈鶴因關系熟絡些,加之兩人之前就聊得不錯,等林澤說完一路見聞后,他便接話道,“當真是驚險得很,你可是一州通判,若是出了點什么叉子,叫我們如何跟陛下交代啊。日后可別再行此舉,這些天我和梁大

    人可是愁得睡不好覺。”

    林澤連聲稱是,“是林澤思慮不周,勞兩位大人掛心。”

    沈鶴見場面話說得差不多,跟梁萬山互視一眼,重新換上一副笑臉,“清珩啊,我們在府城聽聞平谷縣的百姓為了感恩你所做之事,給你送了把萬民傘,咱們都與有榮焉吶。”

    林澤謙虛道,“都是您和知府大人給與的機會,否則下官怎能外出巡視。回來這兩日瞧見咱們府城也有毛衣毛褲的鋪子,我也很意外,沒想到已經傳開了。”

    沈鶴:“你那新式紡織機確實是好東西,府城好些人家已經請平谷縣的木匠制作出來,今年的棉麻、羊毛都賣脫銷了。都是托你的福,大伙能過個暖和一些的冬天。”

    林澤看向兩人作揖道,“說到新式紡織機,林澤想同二位大人商量,咱們府衙可否牽頭建立一個大型的紡織機工坊,廣招能工巧匠來改進織布機。紡織機還只能紡線,不能織布,林澤希望集合眾人之力,改進織布機。”

    沈鶴倏地跟梁萬山的眼神對上。

    梁萬山問道,“新式織布機?你也有頭緒了?”

    林澤點點頭,“下官有思路,但要能工巧匠們來摸索。”

    梁萬山直接拍板道,“那就行了,值得做。”

    林澤見狀,將莫畏天在軍營說跟他們訂大量毛衣毛褲的事說了,同時透露自己希望他們聯合寫奏折進京向皇帝請求開發硫礦的事。

    饒是梁萬山心境修得穩如磐石,接連聽到兩個如此重磅的消息也不免露出驚駭之色。軍營的錢他們也能掙上一份?保寧府除了稅錢也能有別的收入平衡支出?還發現硫礦,要冶煉硫磺做火藥丸子?火藥不是粉末?怎的又是丸子?莫畏天神志不清還是他耳聾眼花了?

    沈鶴更是失聲道,“你、我、咱們、現在是青天白日吧。”

    林澤耐心細說了一下,又讓他們喝了三杯茶冷靜。

    梁萬山終于意識到,這個京都來的年輕人果然不簡單,天子近臣啊,確實有能耐。雖然梁萬山已經對仕途沒有太大指望,現在聽完已經有些坐不住,若是真能如林澤所說把這幾件事干成,他屁股下的位置還能挪一挪!

    沈鶴幾乎是同時間想明白一應利害關系,“清珩,老哥哥我全力支持你,咱們保寧府百姓總算有個盼頭了。”

    梁萬山看了眼沈鶴,隨后說道,“都是為國為民,我這知府也不能愧對陛下深恩,辜負萬民期盼。”

    三人達成一致意見,后面選址辦廠、廣招木匠、鐵匠等技術人員的事進展得非常順利,幾乎是林澤提出需求,梁萬山和沈鶴就能想到解決方法。

    很快,一封來自保寧府的奏折通過官驛快馬加鞭趕往京都。保寧府府衙廣征能工巧匠的事在大街小巷里傳得沸沸揚揚,加上現在風靡的平谷縣新式紡織機,讓以前人人看不上的工匠成了炙手可熱的存在,好些年輕人紛紛涌入這個行業成為學徒。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寒露時節,每天起床外頭的瓦片上已經覆上一層潔白的冰霜。

    這天晚上,家里吃羊肉燉蘿卜鍋子。

    林沐很高興地跟家人分享今日發生的喜事,“哥,花娘她們現在不僅能織毛衣,還會織帽子,春枝說在帽子和衣服上繡花樣賣得特別好!”

    林澤聽完也為她們高興,“那得漲工錢,你算一下這個月的收益,給她們發下去。時節變冷,她們來的時候連件衣裳都沒有。”

    虞伯鈞笑呵呵地給林沐夾了塊嫩羊肉,“林妹妹這個鉤織作坊越發成氣候了,過些日子忙不過來是不是要招更多的人手了?”

    “謝謝伯鈞哥。” 林沐俏聲謝過后,神色變得沉肅,“嗯,大哥,我想收三個姑娘和四個大嬸來工坊里干活。花娘同我去她們家里瞧過,都是苦命人,知道是我收留花娘便求了來。三個姑娘家里難,要么是爹娘病著躺在床上,還有弟弟妹妹要養活。若不是聽說花娘她們的事,就要去賣身換錢了。有兩個婆子一個是瞎了只眼,一個是沒個半只手掌…”

    林澤明白妹妹的意思了,“你查清楚她們品性純良雇來做活可以,現在毛衣毛褲咱們要的量多。”

    林沐抿唇連連點頭,她哥沒嫌她惹麻煩,真的很高興也很感激。

    “林澤,今日我也有個喜事跟你說。”虞伯鈞轉移話題道。

    “何事?”林澤順道提醒妹妹吃飯,一會飯菜該冷了。

    “有人回稟,府城里來了個打鐵大師的弟子,叫曾云。我還弄來了他親手打制的鐵器,瞧著怪精巧的,便想著或許是你想要的。”虞伯鈞起身去找來東西。

    林澤拿過來仔細看,是一個鐵剪金的小盤子。這種工藝還是聽趙石青說起,工匠在鐵器成型后,在剪金剪銀的位置提前布局好紋式的網格,然后將金銀按照設計形狀嵌入鐵器表面,對工藝精度和工匠技法要求很高。

    “這盤子真好看。“林沐看著燭光下閃著金銀光芒的盤子由衷稱贊一句。

    “確實好,工藝復雜、技法高超,是個良才。你遣人請他來,態度好些,這種應該是有家傳絕學的。”林澤將東西還給虞伯鈞。

    “你真是說對了,這個曾云我的人去請他,面都沒見上,就給了一句話,不愿被俗務牽絆。”虞伯鈞頗有些氣惱,什么身份跟他拿喬?要不是林澤看重,他直接帶兵上門捆人。

    “他家是這兒的?”林澤思索片刻問道。

    “不是。”虞伯鈞搖頭。

    “那怎的突然來保寧府?”林澤繼續問。

    “我哪知道,他又裝模作樣得很。不過我也聽說過曾家的事,他們家鍛造技法確實有口皆碑,否則我早就踹門抓人了。”虞伯鈞狠狠咬了一口羊肉。

    “沒事,你們先別接觸他了。現在人住哪?”林澤問道。

    “那家伙真不是我背后說他,整日泡在春風樓里,神匠傳人我看徒有其名罷了。”虞伯鈞哼哼道。

    “春風樓?”林澤沒聽說過這名字。

    “一個不大的青樓。”虞伯鈞道。

    “喔。”林澤應了個字,就沒再談論此人。

    這天,林澤換上一身讀書人穿的藍色云紋直綴,里面是一身暖和的毛衣。為了方便行事,腰間掛上香囊、玉墜子,帶著一個小廝前往春風樓。

    因他來保寧府不久,又沒在府城露過幾次臉,許多普通人都不認得,林澤這次是步行前去,順便看一看市井街巷。

    “公子,這便是春風樓。”小廝低聲提醒道。

    “嗯。”林澤抬頭看了看,輕點下巴,邁腿往里走。

    曾云,林某前來會一會你。

    第314章 第 314 章 占便宜

    春風樓雖不是府城一等一的好去處, 卻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與其他富貴逼人、紙醉金迷的地

    方頗為不同,這座兩層高春風樓的青瓦白墻,于鬧市中靜立。門扉半掩,朱紅淡褪。

    二樓, 林澤左手拎著一壺酒, 右手高舉酒杯, 徑直走過去同臨窗的一處雅座的男子笑瞇瞇說道,“兄臺一個人喝?正好我也是, 不妨咱們做個伴一塊走兩杯?”

    曾云偏頭看了眼來人,自顧自地繼續喝酒。

    林澤也不生氣,就坐在他對面。看著曾云一杯又一杯,自己跟前那個杯子還沒動過。

    眼前的人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 林澤不想用就知道受挫折呢。雖然看起來相當糟糕, 但曾云長相頗為英武,屬于林澤羨慕不來的那種, 跟虞伯鈞有些類似, 但少了那份世家大族沉淀出來的矜貴之氣,同時多了一股韌勁。

    曾云的酒壺漸漸空了, 他煩躁地將其丟在一旁, 正欲喊店小二, 林澤用自己的幫他續滿。

    曾云眼睛看向杯中酒有好一會, 濃眉往中間擠去, 臉部浮現一道道冷硬的線條, 一雙略顯凌厲的眼睛盯住林澤,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來這打坐是吧?”

    林澤笑了笑,心想這話說得,當過和尚的都知道打坐比這辛苦多了, “小生久仰曾兄大名,欲請你出手為我打制一柄槍。”

    曾云低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毫不猶豫拒絕道,“沒空,你找旁人吧。”

    而后曾云就喊來小二為自己添上新酒,在此把林澤當空氣。

    林澤也不惱,兩人就這樣一直坐到太陽落山。冬天即將來臨,天黑得早。

    而這個曾云雖然酒量驚人,但喝到這個點也已經處于半醉半醒當中。

    “你還不走?”曾云用力將空了的酒壺壓在案上,腦袋重得脖子沒法完全撐起來,只能半垂著臉看向對面。

    “你還沒走,小生是真心想請你出手的。”林澤作揖道。

    “你有很多銀子嗎?一千兩。”曾云略帶著嘲諷的語氣上下打量林澤。

    林澤知道這個狀態下人是最想到傾訴的,曾云在他一開始坐下來時都沒有趕人,林澤就猜到這里面有事,“你缺銀子?”

    曾云低頭笑,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誰不缺銀子?當真是蠢話。”

    林澤噢了一聲,“你為何缺銀子?”

    曾云剛開始沒吱聲,等堂中琵琶聲起,似乎被觸動到某根敏感的神經,終于發泄似的傾身抬眼,咬著牙說道,“你有一千兩嗎?有的話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有沒有?!”

    林澤看了他一會,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按在桌案上,“這是五百兩,你覺得我有沒有?”

    曾云瞇著眼湊進去看,他并沒有要搶的動作,只是看,“你、你幫我去綺夢樓給柳兒贖身,我都聽你的!”

    綺夢樓?林澤回憶了一下,好像聽說過,“可是城中最大的青樓?在胡楊古街那?”

    曾云猛點頭,“肯不肯?若你能成,我曾云日后給你賣命!”

    林澤到現在已經猜出這個神匠傳人為什么天天在青樓喝酒,感情是跟那里面的一個女子好上了,一千兩弄來一個死心塌地的神匠傳人,林澤是覺得值得,但他沒有馬上答應,“你自己為何不去?”

    曾云又看了眼跟前的銀票,將它推回林澤手中,“那兒的打手都認得我,老鴇霜娘不讓我去…不不不,你也不見得能順順當當贖人。我不給你賣命了。”

    林澤聽著有點奇怪,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轉折,只能自己引導曾云說清楚來龍去脈,“綺夢樓的老鴇使詐?你去試過?”

    曾云抱頭痛苦地蹂躪,“我的銀子被他們騙走了,柳兒也沒有贖身,我是個廢物!”

    原來如此,林澤起身向自己的小廝招手,“去結清酒錢。”

    “是。”小廝離開后,林澤拍了拍曾云的肩膀,“明日酒醒,我再來尋你。”

    林澤看他一直沒反應,找來紙筆留了張紙條塞他手里,帶著小廝先一步離開。

    晚上,忙到天黑才回來的虞伯鈞聽說林澤為了個打鐵的,在外頭坐了一個下午,當真是十分不理解,“把人綁回來不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煩,虧得你有這個閑情去守。我和林妹妹都忙得腳不沾地,工坊已經選好地方,就在城郊外的十里莊旁,有條河,兩邊地勢平坦。沈鶴已經讓工房的吏目領著幾十個工匠們同時砌磚建墻,木匠們也各自忙活起來,估摸十來日就能開始運轉起來。”

    果然人多力量大,要是讓他自己來操作,沒有一個月很難弄起來,林澤給虞伯鈞和妹妹各夾了一塊紅燒排骨,“辛苦了,我這兩日把曾云搞定,咱們這支工匠隊伍就有個領頭的了。人家不是心甘情愿哪能真正賣力?這事你們別管,我正好給沐姐兒的鉤織作坊弄點合適的人來。”

    林沐和虞伯鈞聽得一臉懵,但是林澤沒有往下繼續解釋的意思,他們也累得慌,既然林澤發話不用管,那也不多問。

    林澤第二天出門前,讓手底下的人去查一查綺夢樓和老鴇的底細,然后自己帶著一個小廝再次來到春風樓。

    還是昨天的老地方,但是今天的曾云明顯是收拾過自己的,胡子剃干凈,頭發也扎得很整齊。一見林澤來,便忍不住起身相迎。他昨天雖然喝多,但腦子卻沒有渾渾噩噩。酒醒后又看到手里抓得皺巴巴的紙條,心里明白昨天遇到了或許真能幫他的人。

    “公子,曾云為昨日之舉向您致歉。”曾云也不端著,他太想把心愛之人從火坑中救出。

    “事出有因,你不必多禮,請坐。”林澤道。

    兩人落座后,曾云毫不猶豫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雖然知道不能輕信一個人,但昨天林澤的舉動確實給了他一些期盼。

    “公子,柳兒與我是小時候相識的,后來她們家搬走大家便失去了聯系。今年我偶然得到消息,知曉她被賣到了綺夢樓,成了…樂…我心痛不已,與父親稟明情由,往他能體諒我的執念。卻不想被狠狠抽打一頓,后來我就偷偷跑出來去尋柳兒。我去綺夢樓問老鴇柳兒要多少銀子才能贖身。她一開始說五百,我將身上幾乎所有東西拿出來堪堪籌齊。老鴇說要等三日在衙門那邊將柳兒的身契消去,我留了個心眼,只肯先給一半的銀子。不想待我三天后拿著剩下的銀子要帶走柳兒時,老鴇讓我在一個房間里等,可我不知怎的就睡著過去,一醒來錢沒了!那惡心的娘們竟然讓我給她暖床,說是讓她滿意就考慮放過柳兒”曾云說到這里時咬牙切齒。

    既恨自己太不小心,又恨老鴇陰險狡詐。他鬧了一場,差點被打手圍得走不了,若非天生神力,當真是要折在里頭。更何況柳兒還在他們手上,曾云更不敢做什么,只費力逃出來再做打算。

    林澤聽完后問道,“你沒去報官?”

    曾云沮喪道,“我無憑無證,加之綺夢樓背后定然不簡單,我身上有沒銀錢,實在沒有勝算。”

    林澤道,“嗯,綺夢樓,應該有不少多才多藝的姑娘吧?”

    曾云一頭霧水,不知道林澤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煎熬得難受,沒心思想別的,只能順著林澤的話回道,“柳兒說過,有二十三個同她一般的苦命人,全都是老鴇霜娘通過各種手段弄來的良家姑娘。柳兒說這個老鴇不愛找人牙子買,全都是她自個兒挑選看中,再讓人背地里下手弄來。說是貞潔烈女馴服起來更有意思!”

    林澤點點頭,生氣解決不了問題還影響思考,“好,那我這兩日就去會會霜娘。不過你記住了,等柳兒救出,你們都得給我做事,直到欠我的銀子和人情還清為止。”

    曾云當即反駁道,“不成不成,我給你賣命,柳兒不行。”

    林澤輕笑,“我可不是讓她干你想的那些,你別仗著自己是她救命恩人就想著事事替她做主,到時問過她才算數。”

    曾云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敢再吱聲,總之先等人救出來再說。

    林澤讓曾云在這里等,他回去后先把綺夢樓的背景弄明白。

    派去打聽的下人回稟道,“大人,屬下只探明綺夢樓應當與咱們府衙的刑房班頭來往密切。”

    林澤擺手讓他下去,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去問了沈鶴。

    “你查綺夢樓的底做什么?他們哪個不長眼的給你臉色瞧了?”沈鶴困惑道。

    “我近來看上一個工匠,綺夢樓給人坑騙了。”林澤道。

    沈鶴知道近來林澤極其重視工匠之事,他和梁萬山也是實打實相信能工巧匠可以起大作用,“那就是該收拾了,你帶上六部班房的人馬把綺夢樓圍了,什么事都能了結。”

    林澤摸了摸下巴,雖然很心動,但還是要拒絕,“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咱們大動干戈把綺夢樓圍了,傳出去怕是于府衙名聲有害,況且保不齊衙門里有人跟他們同穿一條褲子的,提前通風報信。這樣吧,我去釣釣魚,到時候把綺夢樓一鍋端了。”

    林澤也想讓曾云早點給他干活。過了兩日,林澤讓虞伯鈞帶一隊跟他們從京都來的護衛在綺夢樓附近等候,林澤帶著兩個身手不錯的護衛打扮成外地來的公子哥去綺夢閣。

    林

    澤因為出手大方,給門口迎人的小廝隨手打賞了一個銀角子引得綺夢樓好些人搶著伺候他。

    綺夢樓的老鴇霜娘聞得消息,蓮步妖嬈、笑容嫵媚地迎來,“公子安好,奴家是綺夢樓的霜娘。”

    林澤在眾人的簇擁中停下來看過去,倒是風情萬種,誰能想到這樣的女人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呢。

    林澤朝她勾唇淡笑,“那就過來吧。”

    這副高傲矜貴的模樣卻令霜娘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把人玩死的念頭,年輕、俊俏的富家公子,真是好極了。

    來到三樓的豪華雅座,林澤搖著玉折扇,絞金絲嵌紅寶石的發冠看得人挪不開視線,“本少聽說你們這姑娘長得不錯,都喊來給我瞧瞧,本少若有看得入眼的,人人有賞。”

    霜娘一手搭在林澤肩頭,身軀柔弱無骨似的挨著他的手臂,感受手上質地光滑、精美華麗的錦袍,霜娘心頭微微發燙,眼前男人這一身行頭沒有一千兩根本置辦不來。眸光再滑過男人的眉眼身型,霜娘愈發甜膩。

    “好好好,奴家這就讓她們來。公子~急什么?奴家一個人伺候你不好嗎?”霜娘盡可能讓自己的嗓音輕柔動人,涂著艷紅蔻丹的指甲輕輕巧巧地拂過林澤的側臉,再到嘴角,停在胸膛。

    林澤袖子底下的手都攥緊,心里已經在瘋狂后悔,不應該自己來當魚餌的。

    第315章 第 315 章 救風塵

    “侯爺, 里頭若是有人認出通判大人怎么辦?”綺夢樓外蹲守的虞伯鈞心腹小聲問道。

    “林澤來保寧府雖說有一段時日,但待在府城一共才幾天?真正露面就是剛來那次的洗塵宴,能來的全是保寧府真正有身份的當家人,這些人里有幾個會在今日, 恰好又是這個時辰出現在綺夢樓?主事人這么好當了?”虞伯鈞反問道。

    “額…屬下還有個疑問…”

    “有屁快放。”

    “屬下聽聞綺夢樓的老鴇霜娘對年輕公子頗有興致, 林大人就帶著兩個護衛去, 會不會…”

    “這種事嘛,去青樓前自然是早有準備。”

    ……

    “放肆, 我們少爺要誰伺候,何時容得你來多嘴。”林澤身后的一名護衛站出來將霜娘一把扯開。

    霜娘干這行也有不少年頭了,這是第一回被人這樣對待。即便從前有恩客不愛她這樣的女人,但也不會如此冷硬絕情, 一點臉面不留。

    霜娘輕咬唇瓣, 淚眼朦朧,泫然欲泣, 一臉受到了大委屈的模樣, “公子~奴家是哪兒做得不對嗎?為何受到如此冷待。”

    霜娘說完甩著帕子就要往林澤身上倒去。

    林澤佯裝要一腳揣向護衛,陰差陽錯沒接住人, 霜娘也沒想到自己給對方臺階下, 竟然讓自己眼睜睜往地上摔。

    霜娘沒什么骨頭的腰身總算直了起來, 一晃一晃地走到林澤對面的蒲團盤腿坐下。

    “看來公子是看不上奴家這等半老徐娘, 那便讓咱們綺夢樓的姑娘們伺候您吧。”霜娘給林澤倒了一杯茶, 哀怨地說道。

    “誤會, 只是不想你辛苦罷了。適才是護衛無禮, 我這個主人管教無方,給你賠禮道歉。”林澤將她給自己倒的茶兩指輕推回去,同時將從手上摘下一枚鑲寶石的金戒指也一并放到茶杯旁。

    霜娘這回是真高興了, 見樓里的姑娘們進來后站了滿滿當當一屋子,心情極好地帶著林澤挨個介紹。

    “公子,這位是紅袖姑娘,我們這兒的頭牌,極擅歌舞、琵琶。”霜娘拉著林澤的衣袖,示意他先看最前頭的。

    “嗯,不錯。”林澤用扇子輕抬對方下巴,跟著霜娘挨個看下去。

    “…公子這最后一位便是柳兒姑娘,她煮的香茶,許多貴人喝了都說好。”霜娘呵呵一笑。

    林澤終于看見這位曾云心心念念的姑娘,容貌相比前頭幾位臺柱子確實稍遜一籌,卻也是清麗的小家碧玉型。

    她見林澤站在自己跟前,紅唇輕抿,有些僵硬地行了個禮。

    “就她吧,本少愛喝茶。”林澤道。

    霜娘頗有些意外,沒想到林澤這樣的年輕公子不喜歡前頭那幾位身段妖嬈、嫵媚動人的。不過她知道眼緣就是這么一回事,沒什么道理可講。而且柳兒也真是給她爭氣,短短一月,就招來兩個財神爺,當真是了不得。

    “好好好,那其他人先下去,柳兒留下陪公子。”霜娘笑道。

    柳兒模樣有些憔悴,抹了厚厚的脂粉也難以掩蓋,林澤猜測出這姑娘應當對曾云也是有心的,否則不會這般掛心。

    “公子,請隨柳兒到房間里品茶。”柳兒當著霜娘的面不敢有什么差錯,輕輕柔柔地將手搭在林澤的袖子上。

    林澤在霜娘等人的注視下,跟著柳兒一同離去。

    等他們走后,霜娘臉上的笑馬上消失,喊來綺夢樓大管事王德。

    “咱們的財運來了,后院那個蹄子怎么樣?”霜娘問道。

    “還剩一口氣。”王德額角上的刀把隨著他獰笑時動起來,像是一條黑色的蜈蚣。

    “瞧準機會把柳兒的酒水里弄點好東西進去,這小子估計家底不薄,又不是本地人,出了事只有拿錢擺平這一條道。”霜娘笑得花枝招展,胳膊肘搭在王德的肩膀上,手中的繡帕一下一下地拂過他的臉。

    王德順勢摟住霜娘的細腰,將人往榻上抱去。

    霜娘嬌嗔道,“冤家,急什么?你每回弄完老娘都沒法走路,先把今兒這事辦圓滿再說。”

    王德停下腳步,不情不愿地將人放下,掙扎片刻伏在女人的脖頸間猛地吸了幾口,轉頭就往外去。

    林澤跟柳兒喝了幾杯茶,桌上陸陸續續上了些游戲的道具,比如牌九、色子等物件。林澤也不想再喝下去,進來就一直喝茶,現在裝半肚子了。

    進來的活計和丫鬟在收拾東西時,給柳兒遞眼色。

    “公子,柳兒才疏藝淺,不若咱們一起來玩色子?若是您輸了,還請飲盡此杯,若是柳兒輸了,您可隨意讓奴家辦一件事。”柳兒強提起笑容按照規矩向客人提道。

    剛才這些人的貓膩林澤早已經注意到,他知道要是不順著綺夢樓的玩法,自己一時半刻不知道他們要玩什么花樣。

    “好!果真來對了地兒。”林澤笑瞇瞇道。

    兩人玩了十幾輪下來,林澤喝了五六杯。而柳兒輸了之后基本都是跳舞,跳了七八回,她也累得有些出汗。

    桌上的酒壺漸漸到底,很快又有新的酒水送來。

    這次的酒林澤喝了一口就發現度數高了不少,這是想灌醉自己?

    后面幾輪游戲,林澤又喝完一輪,已經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而陪著的柳兒深感奇怪,這位恩客像是來尋歡作樂又不像。喝了這么久,連她的手都沒碰。一開始柳兒是以為對方裝模作樣等醉了幾分才好行事,但現在人都快趴在桌上起不來了,怎的不辦事了?

    “來人,打盆熱水來。”柳兒心里有煩心事,雖然不明白眼前這位恩客意欲何為,但她還是不敢怠慢。

    這次門外進來的是王德并兩男兩女,他們端水的端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哎喲,兩位大哥,你們主子喝多了,剩下就讓柳兒姑娘照看吧,你們到外頭歇一歇,吃點喝點?”王德朝屋內林澤的兩個護衛笑呵呵道。

    兩人可不敢走,這情況他們也不曉得該怎么辦。正是為難之事,眼尖的他們瞧見林澤伸手到后背好似不經意地撓癢癢,但兩人知道這個手勢的意思,那是讓他們先出去。

    “我們在外頭守著。”撂下一句話后,兩人跟著王德等人離開。

    林澤躺在柳兒的床榻上,鼻翼間都是一股復雜的脂粉味,眼睛緊閉,但耳朵一直沒閑著。等了許久都不見屋子里有什么動靜,柳兒幫他擦干凈手和臉后一臉愁容地坐在床邊發呆。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林澤的意識從空間里出來,感覺身下躺的床有點涼,不是自己一開始那張,而且味道也不一樣。

    林澤知道事情來了,而且他現在意識一回到身體就開始恍恍惚惚,肯定中過迷藥。

    林澤只能在空間里喝之前當暗探時對迷藥有解毒作用的幾款飲料,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給他下份量不多的緣故,半個小時后林澤的意識嘗試回到身體后已經沒有太大問題。

    他小心翼翼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眼前陌生的房間果然不是原來的,很快林澤發現這張大床上竟然還有另一個人!

    乍一眼看見那張灰氣十足,兩眼睜開的臉,林澤嚇得都岔氣了,要不是見過的死人不少,這會子已經連滾帶爬哭喊著逃出去。

    林澤小心看了一圈周圍,確定沒人后,小心試探身邊女子的呼吸,“去他娘的!”

    死了。

    林澤一股火直燒上頭,不是因為自己被迫跟一個死人躺在一張床上,而是根據他掌握的知識,床上的年輕女人死了并不久,因為林澤碰到她的臉還是有溫度的。

    這很有可能是被用來冤枉自己被綺夢樓弄死的。

    林澤迅速翻下床,快步走到窗邊,從里衣掏出一根煙花棒,打火機點燃后往外頭扔出去,很快

    煙花爆炸的聲音響徹四周。

    等虞伯鈞來的空隙,林澤板板正正地坐在凳子上,臉色沉靜端肅。

    “砰砰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林澤聽見不是自己人的聲音,而是綺夢樓老鴇和王德的。

    林澤沒管他們,但是很快房門被強行撞開。一群人有男有女,呼啦啦地涌進來。

    大家看見前面端坐的林澤全都驚到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他們預想中林澤應該躺在床上,被他們慌忙喚醒。

    “公子…奴家聽聞屋里出了事,又擔心您喝醉酒上了自個兒…”霜娘硬著頭皮說,事情有些不受掌控,林澤醒了,她帶一群人來就不好解釋。

    “喔,你們快點報官吧,那里應當是有個死人。”林澤沒有一點起伏,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霜娘一時語塞,眼前的情形實在詭異。

    “什么?死了人!”王德一句話扭轉綺夢樓眾人的尷尬局面,他們重新拿回主動權。

    綺夢樓的人默契地一部分人守著門口,王德帶著幾人去房間核對情況,霜娘則是帶著三人來到林澤跟前。

    “哎喲哎喲,這可怎么是好?公子啊,您喝多了怎的還把人折騰…折騰沒了呢?柳兒啊——我的兒——”霜娘開始哭鬧起來。

    王德那邊很快回來,“不是柳兒,是新來的丫頭春蘭,她是端醒酒湯的。”

    霜娘又換了個說頭,繼續愁眉苦臉地念叨,“公子啊,這個這個…春蘭還不能伺候人呢,才十三,你…你這一時喝醉酒,怎的就把人…哎…”

    王德馬上唱起紅臉,“是那丫頭不頂事,怎能怪人家公子,來咱們綺夢樓就是要玩得高興,你別瞎說。咱們私下把這事了了便是。”

    兩人同時看向林澤,等著他說話。

    林澤一言不發,好像一尊雕塑。

    王德和霜娘兩人繼續搭戲臺,一邊恐嚇一邊暗示林澤花錢消災。

    林澤緩緩抓起手邊的一只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出去,王德替霜娘擋下,額頭的鮮血順著那條疤痕往下淌,看起來猙獰至極,兩人臉色大變,身后的打手迅速圍住林澤。

    “好好好!殺人還敢如此冥頑不靈,我看你是不見閻王不落淚!”王德咬牙道,推開眾人,就要提拳教訓林澤。

    “砰——”門口傳來聲響,四個守門的被虞伯鈞帶來的人三兩下撂倒,屋里尖叫聲四起。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德和霜娘都沒反應過來,還沒多做反抗就被按倒在地。

    “傳我命令,綺夢樓涉及多起人命,立即查封,任何有關人員不得離去,全都帶回府衙一一審問。這一對狼狽為奸的狗男女,打入死牢。”林澤在護衛們的團團簇擁下,居高臨下的宣判道。

    離開前,林澤交代手下除了作惡的人,其他姑娘帶回去要好生照顧,并轉告他們官府會給無辜者安排后路。

    回去時,虞伯鈞聽聞林澤跟死人躺了一張床時,整個人都氣得直打冷顫,“把那兩個活刮了!”

    林澤淡淡道,“我沒事,死人而已。刑房那邊可能有內賊,這次我不帶府衙的人來一是不想走漏風聲,二是借這個機會抓住那些人,讓衙門其他班房的人此后看見我就得心頭發緊。”

    虞伯鈞沒想到林澤親自冒險行此事竟然有這么多考量在,樹立自己在衙門中的威信,此番行徑為的是一舉多得。

    “我、我原先以為你發昏,為了曾云大動干戈,親自涉險。即便是想要立一個重視能人賢士的牌坊也不至于做到這份上,派個人來辦就好了。”虞伯鈞喃喃道。

    “牌坊是真的,你趕緊喊人大肆傳唱,老子為了這事犧牲頗多!”林澤語氣一換,免得虞伯鈞被他這番操作弄得暈乎過去。

    “啊!行!老子真服你,林澤,跟死人躺一個被窩,還能淡定至此,我得向你看齊。”虞伯鈞發誓道。

    林澤:“”

    親眼見證流言的誕生,已經從躺一張床變成一個被窩了。

    回到府衙,林澤馬上請來梁萬山和沈鶴開堂會審,讓內部跟綺夢樓有瓜葛的人根本來不及同氣。

    堂上,霜娘和王德滿臉驚懼地望著坐在知府大人身邊的林澤,他們這才明白自己惹出了多大的事端。

    公堂之上,沈鶴坐在主審官的位置上,一拍驚堂木,衙役們手持水火棍。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沈鶴滿臉肅穆,依照律例審問道。!

    霜娘和王德低頭跪在地上,斷斷續續地回答。一旁的書吏飛快記錄著犯人口供。

    一開始兩人還懷著僥幸心理,只說自己為了銀錢誣陷林澤害人,那具尸體是他們買來的,并非他們所害。

    后來經過綺夢樓其他人的敘述,兩人故意害死春蘭鐵證如山。除此之外,他們從前種種惡行都被當堂揭露。

    “事到如今,你們還不供出其他參與之人!”沈鶴厲聲呵斥道。

    “大人…大人恕罪,罪婦不敢隱瞞,全都說出來。我們…時常要孝敬劉師爺和刑房的幾位老爺…”霜娘說完這番話后,整個人都癱軟成一堆爛泥。

    沈鶴震怒,扭頭看向內堂的方向,那是他手底下的人,“來人!抓拿劉慎等人。!”

    林澤和梁萬山誰都不出聲,今天是刮骨療傷,誰說話都不合適。

    把所有涉案人員審完定罪,已經到天黑時分。

    “兩位大人辛苦了,下官給你們帶來了大麻煩。”后堂里,林澤朝兩人作揖道。

    “哎,是咱們懵然不知,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丑事。說起來還得謝你揭發出來,索性沒釀成更大的禍事。”沈鶴帶著疲倦說道。

    “工坊礦山乃要事,這些都是小事不打緊。”梁萬山難得說句心里話,可見是看出了林澤的用意。自己的地盤要被一個新人查手進來,心里不舒坦是肯定的,但想到林澤帶來的那些好事,也就能過去了,否則他絕不會坐在公堂上。

    “大人說得極對,經此一事,咱們求賢之心人皆可知了。”沈鶴吐出一口氣幽幽道。

    第316章 第 316 章 致良知

    林澤知道還有些怨氣, 但他只當不知道。自己帶來的好處已經足夠讓他們做出正確的取舍,總不能只享受好處。而且自己做一些到底是想搶他們的權勢還是要做點為國為民的好事,就讓行動來說話吧。

    沈鶴猛灌三杯茶,總算認清現實。林澤已經先下手, 他們如今也只能認下這次的事。衙門六個班房的風向, 日后都得變一變了。知州知府的話要緊, 通判林大人的事一樣重要,大伙心里的那桿秤還得加個歪斜的地方。

    還是小瞧現在的年輕人, 沈鶴想到林澤剛來時那副甩手掌柜的作派,他面上叮囑對方巡視要當心,最好還是不要去,但心里是相當歡喜的

    , 州府衙門的權利仍然牢牢握在他和梁萬山的手中。不學無術的皇帝心腹, 正中下懷,他們只需把人哄著就成了。

    多想無益, 沈鶴現在只能安慰自己, 這個林澤至少干的那些事對他們也有好處,“對了, 林通判, 你讓衙役審完綺夢樓的姑娘等你去提人?”

    林澤點點頭, “我想著綺夢樓查封后, 她們無罪釋放也沒個好去處, 便想到幫咱們織毛衣好了。我弄了個工坊讓她們在那干活, 平日里由我妹妹看管。”

    林澤將林沐現在的小作坊的大致情況告訴兩人。

    沈鶴與梁萬山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 一開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越聽越認真,因為這種雇傭人干活, 加上又不愁銷路的情況下,里頭能掙的還真不少。

    林澤看他們兩人心動了,主動邀請道,“兩位嫂夫人若是在家得空,林某代替舍妹邀大家一起做。林澤相信城里或是附近的莊戶里頭還有許多小媳婦大姑娘或是上了些歲數做不得重活的婦人會愿意來工坊干活。到時候咱們按件給她們算錢,半月或一月結算一次,會刺繡的另外加些工錢。沐姐兒畢竟是個年輕小姑娘,做事還需有經驗有見識的嫂子們幫襯著。二位大人若是點頭,也是為那些可憐的女子找了個能安身立命的法子,大功德。”

    沈鶴與梁萬山雖說心里有自己的算盤,但有這樣利人利己的事自然是一百個樂意,這件事說出去名聲好聽,自家還能得實惠。一時間,對林澤的不滿也消散了些。

    “既然是清珩你親自相邀,此等為民解憂之事,咱們是在所不辭的。”沈鶴應道。

    梁萬山也點頭。

    “有了兩位大人相助,希望日后那些沒有活路的女子不是被賣去青樓,而是來咱們的工坊里做活掙錢。”林澤舉起茶杯。

    梁萬山和沈鶴沒猶豫地舉杯,三人就此達成共識。氣氛變好后,大家就開始說紡織坊的進度以及后續售賣存儲的倉房等事宜。

    “二位兄長,小弟是這樣想的,帶領工匠改進各種機器以及賬本由我來,其余工坊招人、采買原料、售賣成品等其余要務由兩位兄長來,咱們三人通力協作,將這作坊辦大辦好。”林澤也不廢話,這個方案已經是他反復考量下最大的讓步,他是這個項目的核心人物,真翻臉了,林澤還有別的合作對象可以選擇,比如莫將軍、朱存孝。

    技術和賬目都是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技術的重要性就不用說了,林澤的核心價值絕不可能讓步。而賬本是為了對整體發展有個認識。

    林澤不可能自己把所有事攬在手上,他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那么多靠譜又正好懂行的手下。

    既然如此還不如給梁萬山和沈鶴,這些都是油水很足的地方,用來換取他們的支持,林澤覺得是可以的。

    梁萬山、沈鶴兩人低頭沉思,他們知道遲早有一天是要談這事,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不過大家定好規矩,后面行事更穩妥。

    “京都那邊若是批復準許咱們開那座硫礦,也這樣安排?”梁萬山抬眼看向林澤,硫礦不像紡織工坊,要是陛下答應,定然是明確指出要交給林澤,他們很難找到插手之地。

    “京都若是有陛下傳來的圣旨,黑山縣的硫礦能交給咱們,那合作的法子也如今日工坊這般,大差不差,只需根據實情調整一二。”林澤給與肯定答復。

    既然要拉攏人,就沒有必要摳摳搜搜。而且林澤并沒有那么重的賺錢執念,他最大的目標就是把這幾個工坊擴張成大型手工工場,進入流水線生產產品。要是弄出個蒸汽機,那就是此生無憾了。但是林澤也不急,生產力的發展需要一個累積的過程。

    梁萬山和沈鶴這次主動舉杯,“以茶代酒,干!”

    林澤笑著仰頭喝下。

    …

    “這兩個老家伙還有什么不滿的,把衙門的蛀蟲鏟除,對他們也有好處。更何況你一個通判為這事費老大勁,趕緊回家燒盆艾草水洗洗,去晦氣。”一上馬車,虞伯鈞就忍不住叨叨。

    “你果然是沒上過班的,命真好。”林澤感慨道。

    “?”虞伯鈞追問道,“你是說我沒當過差事?那你快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我自己出手除去府衙的禍害,是不是傷了梁萬山和沈鶴的面子?怎的,我沒來他們都不知自己手下做出這樣的事?這件事上我相當于踩著他們在眾人跟前抬高自己。我沒遮掩自己想要真正插手府衙內務的意圖,雖說我是通判,插手事務是應該的,但我這次做得太直白,傷了他們的臉面,不高興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他們就是欺你心腸軟好忽悠,要是本侯爺去,敢說個不字,把他牙齒掰了。”虞伯鈞哼哼道。

    “人家對你不是挺客氣的嗎?你也好意思下狠手?”林澤笑問。

    “喂,林澤我這是義薄云天,幫親不幫理,你也好意思說我?”虞伯鈞兩手抱臂譴責道。

    “行,我領情。不過這場交易我還是滿意的,你別擔心,沒吃苦。”林澤拍拍他手臂。

    “對了,我的手下說曾云一直在通判府等你。”虞伯鈞道。

    “想必是知曉了綺夢樓之事,擔心柳兒姑娘。等回去后讓人帶他來見見吧,那些姑娘最快得明日方才能出來,我讓沐姐兒帶人去接。到時候咱們帶上曾云一塊去作坊那邊接劉二姑娘,順帶安撫一下其余人。”林澤道。

    “行。”虞伯鈞道。

    回到府宅,林澤先跟林沐說了后面的計劃。

    “你與那兩位夫人一塊先找個更大的院子,用來安置那些姑娘和新的女工,若是家住附近,每日來回的就不必住咱們那,自然的也不必多扣這份錢。人多是非也多,得找幾個靠譜又有手段的婦人當管事,另外門房我會找合適的人,免得別有居心之人闖進院子里行不軌之事。”林澤細細交代妹妹,眼里已經滿是心疼,小小年紀就要她擔任一個小型公司主要負責人是非常重的工作量。

    “哥,你說的我都會好好記住,有些遺漏的也有如意幫我。沐兒有個事想同你商量,明日接人回來后我想你請個女醫來跟我們一塊給那些姑娘把把脈,她們在那樣的地方待過,身上很可能病痛不少。咱們為了長遠計,也得照顧一下她們的身子,你說是嗎?”林沐小心問道。

    如意連連點頭,這事其實是她跟小姐提議的,那種事小姐自然不清楚,但如意是見過青樓里頭的姑娘,曉得做這一行有多少苦楚。

    林澤扶額,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個方面。綺夢樓不是純喝酒聽戲的地方,一定會提供性服務,那么青樓的姑娘很容易染上各種相關的病,“好,我會請兩個城里名聲不錯的女醫去工坊那邊給她們瞧瞧,這銀子算我的。”

    林沐高興得小跑過去抱住大哥的手臂,“哥,你太好了,我一定把你的好意告訴她們。”

    林澤含笑道,“那倒不必,讓她們好生保重自己,日后靠雙手過上好日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如意的雙眼簡直要冒出星星,不愧是她最敬佩的少爺。即便是當了多大的官,心腸還是那么好。

    林沐離開后,林澤終于有空接見曾云。

    “曾云拜見大人,先前有眼無珠冒犯大人,實為大罪。您卻不予我計較,反倒以身犯險,救出柳兒。曾云這條命以后就是您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曾云一進門,馬上在林澤跟前重重跪下。

    林澤將人親自扶起,“本官想要你成為我的心腹,一起改進紡織機和織布機。你可明白此乃國家之大事,本官并非為你,而是為天下萬民。”

    林澤又將自己對綺夢樓姑娘們的安排告知曾云,希望他尊重柳兒的決定,不要一心想著把人藏在屋里。

    曾云虎目含淚,心里生出巨大的敬仰,“承蒙大人看得起在下一介莽夫,自當竭盡全力以報

    大人今日之深恩。柳兒的事,曾云也聽您的。我已經給從前認識的弟兄們去信,告知大人的事跡和心意,望他們今早投奔。”

    林澤很欣慰。

    第二天,等林沐把人接到作坊那邊安置好,林澤便來到院子里查看情況。

    里面的人因為有了林沐的提前告知,并沒有對林澤等人的到來產生太大的過激反應,但每個人的腦袋都是恨不得塞到脖子里去。

    “諸位都是林某費盡心思請來的,想必也有聽聞進來流行毛衣毛褲,本官曉得諸位姑娘心靈手巧,望你們能在這里安心過日子,好好做工掙銀子。若哪位姑娘家中還有姐妹能掙這份錢的,盡管同沐姐兒和兩位夫人說,咱們紡織工坊不久后會做出更多的棉線、麻線,要招不少人手干活。本官以通判之名保證,在這里做活一切照著規矩來,諸位來去自如。”林澤斬釘截鐵道。

    花娘和春枝幾個早有經驗的婦人聽得連連點頭附和,她們適才安撫這些姐妹時已經將通判一家夸了個遍,只恨沒把心掏出來給大伙證明一二。

    也是因為有花娘幾人作證,才能讓眼前這群宛如驚弓之鳥的姑娘稍稍安心些。

    “大人——謝您和小姐諸位夫人的大恩大恩!”

    “紅纓謝大人——”

    “嗚嗚嗚——謝、謝大人”

    一聲聲尚還虛弱的聲音此起彼伏,她們已經換下在綺夢樓里穿的華貴艷麗的衣裳,釵環盡取,在最無助的時候被人施以援手,怎能不落淚?從前遭受的種種苦難,終于要迎來了結之日了嗎?

    “好了好了,諸位都別哭,本官如今還是嘴上之言,你們日后好生擦亮眼睛瞧著我們是否做到吧。”林澤不好久留,說完一番定人心的話后就離開了。

    因為今日第一波沖著他口碑風評的人已經來了。

    第317章 第 317 章 新時代

    近來, 保寧府有兩大茶余飯后最愛談論的事,一是城郊十里坡的新式紡織工坊又建好了多少,二是通判府又有多少個來自薦投效的能人。

    林澤將選人的事務交給曾云、蘇大角、趙石青、張木四人負責,讓他們根據自己所承擔的項目進行挑人, 最后將名單和相關家庭背景資料交給林澤。

    這些選中的人會先觀察留用, 確定沒有問題, 找個機會談一談,將他們家里人接過來安置在林澤的眼皮子底下, 這樣才能讓他們慢慢接觸一些核心機密。

    州府衙門,林澤在自己的專屬辦公場所——通判衙內奮筆疾書。

    他這段時間太忙,現在有了點空閑得趕緊向大老板主動匯報工作進度,再穿插表達一下對領導的堅決擁護,

    離大領導遠了, 信息傳遞還慢,林澤只得勤快寫奏折。現在是一個月兩封, 要是陳輝鳴沒有表示不滿, 林澤就再加一封。總之不能在領導跟前刷存在感,表忠心, 看到自己在認真干活。

    “哎, 太久不用拍馬屁, 文字功底都生疏了。”林澤將毛筆放回筆擱上, 仔細看紙張上的文稿。

    “臣聞圣躬萬安, 不勝欣喜。陛下御宇以來, 仁德布于四海, 睿智燭照萬機,實乃社稷之幸、蒼生之福。臣雖居微職,然食君之祿, 忠君之事,每念及陛下之圣明,常以不能報效萬一為愧,唯有耿耿忠心,矢志不渝,愿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臣不勝惶恐之至,恭呈此折,伏惟陛下圣鑒。”

    “改來改去就這樣吧,已經拿出科舉答題時九分功底了。”林澤仔細檢查,確定沒有重點細節上的問題,才提筆工工整整地抄錄到奏折上。

    忙忙碌碌又過去了一個節氣,立冬那天,林澤早上推開窗,入目便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瑞雪兆豐年,今天正好還是十里坡工坊建成的日子。”林澤穿上厚厚的衣服,再套上通判官袍。

    吃過早飯后,林澤招呼屋里的眾人出發。

    “哥,我們鉤織的女工真的能去嗎?”林沐帶著無法掩飾的喜色問道。

    “這是自然,我和兩位大人都認為能這么快將十里坡的工坊建成,是有賴于咱們保寧府鄉親們的鼎力相助。”林澤道。

    一旁的虞伯鈞嘿嘿一笑,“那也是你們三會籠絡人心,沒花一分錢就讓大伙恨不得扎在十里坡工坊里干活,就是為了日后自家能有個進來干活的名額。我和石頭那邊的水泥作坊也學著你們一下子就建起來,還招夠人手開工了。”

    林澤笑了笑,這個主意確實是他和梁萬山、沈鶴三人想出來。為了盡快建成工坊就要征召很多的民夫來做活,但是考慮到歷經戰亂的保寧府百姓會有抵觸情緒,況且這種臨時性的征召要動員起來得有一個不短的過程。

    林澤一開始的提議是給工錢請他們的做工,但是梁萬山說衙門沒有那么多銀錢。最后想來想去,就弄出了這么一個辦法。主動來參與工坊建設的百姓將獲得一個進工坊做工的資格。

    三人又將工坊的待遇讓衙役下鄉帶著里正一起宣傳,而前面林沐的女娘鉤織作坊已經小有名氣,加上平谷縣的事早就傳開了。

    大伙對新通判林澤已經有莫名的信任和期待,十里坡的工坊招工文書一出來,應招來干活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上千個。十里坡的工坊建設進度條猛地拉了上去,將近二十畝的十里坡新式紡織工坊短短半個月不到就完工了。

    “你的水泥工坊趕緊開足馬力,給我們紡織工坊的地面先鋪一層,一下雪屋里的土地面黑黢黢,還打滑。”林澤道。

    “放心放心,咱們那邊已經讓工匠們弄上水車,趁著現在河里的水沒結冰,定然使勁干。在真正入冬前給你們紡織工坊的地面刷一遍。”虞伯鈞保證道。

    “你們那地方灰塵大,記得讓干活的人都戴上一個面罩。”林澤叮囑道。

    這個水泥廠他安排了虞伯鈞和石頭去經營管理,梁萬山和沈鶴是一點都沒有參進來。等黑山縣的硫礦拿到手,再讓趙石青他們把底下的鐵礦一同開發出來,林澤再提供高爐煉鋼技術,鋼筋水泥齊活,磚瓦水泥房、水泥路就有望實現了。

    “少爺,我們已經買了一批布料,請小姐那邊的女工們做成你說的那種面罩。到時候定期發一個,讓每個做工的人都戴。你說的,人是最大的財富,沒人咱們這些工坊就掙不到銀錢,也開不起來。”石頭跟在林澤身邊這段時間,已經蓄起一搓胡子,加上他性子穩重堅毅,已經初顯大管事的風范。

    馬車在剛剛清掃出來的路面緩慢行駛,車里的林澤聽到外面好生熱鬧,掀起一角簾子看出去,街市里好多人家自覺掃雪,而且看見他的車隊往路過,全都熱情問好。

    “林大人安好——”

    “大人吃早食了嗎?老漢這烙餅剛出爐嘞——”

    林澤帶著灰色的毛線手套跟大伙打招呼,又謝過大家的熱情投喂,“諸親掃雪辛勞,可不要再為本官破費。”

    “大人說的是什么話,您為咱們保寧府的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咱們沒有旁的東西能給,就這烤餅手藝還成,您就吃一回吧。”老漢手忙腳亂拿著個剛出爐熱騰騰的烤餅追著林澤的馬車。

    林澤沒辦法,只能收下,“多謝老丈,您快回去吧。”

    老漢笑得燦爛,“林大人咱們今兒一塊去看工坊落成禮嘞——”

    林澤含笑點頭,“好,歡迎諸位來觀禮。”

    一個小時后,林澤抵達十里坡的紡織工坊,被人迎到里頭的暖和的炕上坐著,妹妹林沐則是去接待女眷的院子。

    “林大人、虞大人,梁大人和沈大人稍后到,您先喝茶。”大管事孟世春恭聲道,隨后他又向旁邊的石頭帶著笑點頭示意。

    林澤對他印象一直不錯,在建工坊期間,林澤來了幾次,都是孟世春接待的,每次都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你事情多,不必留下來陪我。”

    孟世春是梁萬山安排的,是今日落成典禮的主辦人員,自然沒法空閑下來。有了林澤的發話后,孟世春行禮告退,留下四個端茶倒水和跑腿的丫鬟小廝在屋里伺候著。

    “這人能干,你多學學。”虞伯鈞抬頭看向石頭,這些日子大家一塊辦事已經頗為熟絡。

    “是,小人多謝大人提點。”石頭忙不迭回道,因為知道虞伯鈞不像被太多人知道身份,都以林澤的私人參軍身份介紹他。

    林澤看得好笑,虞伯鈞這家伙在自己跟前現在已經是老老實實,但一有機會就在石頭、林沐這些林澤的身份人跟前裝一裝。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梁萬山和沈鶴的隊伍一前一后。林澤出門前是有安排人去告知他們的,因此兩人都會按照規矩,依著官職高低算準時間出發。

    “清珩、伯鈞還是你們年輕人手腳利索。”沈鶴一邊讓丫鬟將他的大氅脫下放好一邊搓著手玩笑道,顯然心情頗好。

    “咱們手腳利索的可不趕緊來先給兩位大人探探路?快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林澤玩笑道。

    虞伯鈞最近覺得自己不再是原來那個急躁的侯爺,他已經完全可以擔任起私人參軍的角色。想到這里,虞伯鈞破天荒地從炕上的矮桌端起杯自己還沒喝過的熱茶朝沈鶴走去。

    “您客氣客氣,我也不冷,一會梁大人到了咱們先去瞧瞧這個工坊如何?”沈鶴可不敢讓虞伯鈞給他端茶,自己先一步扯開話題。

    虞伯鈞給林澤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活我干了,人家不要,跟我沒關系。

    林澤也覺得他能邁出這一步不容易,偷摸給人比了個大拇指。

    大家互相問候幾句,梁萬山的儀駕就到了。

    又是一番走流程似的社交,不過今日大家對周遭的事物都比平常更有包容心,可見是真的高興。

    “諸位大人這邊請,外頭的雪小人已經命人打掃干凈,容小的在前面給大人們帶路并介紹工坊各個倉房地方的用處。”孟世春恭聲道。

    梁萬山看看左右兩邊的人,扶著胡須笑呵呵道,“三位請——”

    “請——”

    大家互相謙讓,繼而往前走。

    孟世春:“諸位大人請往這邊瞧,咱們的各種紡織用料存放在這排房子,周圍都放置了大水缸,并有兩人看管倉房,夜里也有護衛巡邏。”

    林澤看著眼前五間泥磚房,里面木架上放著一排排整齊的藤蘿框或是柳條筐,各種生產的原材料都分門別類放置,而且每一個框前有個牌子,寫著產出的年月、產地、買主、重量。

    孟世春還介紹說,這些都有相應的兩套記賬本,一本在原料庫房管事手上,一本放在林澤那里。

    “你辦事不錯。”林澤三人都夸贊了一句。

    接著便是路過成品毛線的存放庫房院子,現在產出不算多,加之外頭需求量高,庫房里也沒有多少。但是各方面的設施都相當完備,林澤看完都覺得這一趟收獲真不少。

    最后大家來到工坊最核心的院子,設立在水邊的一排排房子。

    這里的房子建造看著比庫房那些簡陋不少,都是做了吊腳設計,用大石塊做地基,周圍只用木板圍成一圈。

    工坊里,一排排整齊的新式紡織機在水流的作用下帶動一個個鐵匠們緊趕慢趕打制出來的鐵齒輪,最后將一架架紡織機拉動起來,大小不一的紡輪互相合作,帶動十三個豎直紗錠,將纖維捻成紗線,最后紗線繞到紡錘上。紡錘們飛速旋轉,好似一場奇妙的儀式,纖維在眨眼間就被精準捻成均勻而細密的紗線,源源不斷地纏繞在紡錘上,其驚人的速度遠遠超出了在場之人以往見過的任何手工勞作的想象。

    這個場景實在是太震撼了,是一個時代對另一個時代的降維打擊啊。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只想靜靜地看,任由內心的澎湃蔓延著。

    許久之后,孟世春方才說道,“咱們這條河水不大穩定,因而更多的新式紡織機是由咱們的人力搖動紡輪。即便這樣,咱們的新式紡織機一個人就能干以往十來人才能干的活。小人遵照諸位大人的命令,讓那些能工巧匠繼續改進,若能做出更厲害的紡織機,重重有賞。”

    梁萬山,“一會讓所有工匠都來,本官親自說一遍這話。”

    沈鶴的臉上還帶著尚未褪去的驚嘆。

    全場最淡定的林澤道,“看來咱們的新式織布機也該提上日程了。”

    話剛落下的一瞬間,所有人的沒法動彈了。

    第318章 第 318 章 圣旨到

    “清珩, 你心中已有眉目?”沈鶴走近低聲問道。

    梁萬山也默默往這邊挪了兩步,眼神同時環顧四周。他心情復雜,竟有人在這方面如此有遠瞻,還是個這樣年輕的。

    梁萬山頓生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先前還和沈鶴盤算著在和林澤一同建立這座新式紡織工坊后, 他們定然學著好生尋摸工匠, 不管如何都要讓手底下的人在林澤這款紡織機的基礎上弄出一個更好的。如此一來,他們方才有望挪一挪屁股下的位置。

    現在林澤這句話, 無疑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與打擊。讓梁萬山徹底明白了林澤所帶來的新式紡織機絕不是單靠一群能工巧匠就可以做出來的,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天賦。

    令他絕望的是,這種天賦正來源自林澤本人,他和沈鶴就算費勁渾身解數也沒法擁有的東西。也因此他和沈鶴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與林澤談判, 工坊現在的經營方案確實是林澤做出了相當大的讓步。

    梁萬山發現自己連向皇帝舉薦的資格都沒有, 人早已是簡在帝心,暗自嘆息, 梁萬山就此決定順其自然, 不再多想旁的。

    “有些頭緒,待紡織工坊運行穩定后, 我再尋幾個師傅探討一二。”林澤也沒有藏著掖著, 而且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這個方法。因為織布機的難度其實是很高的, 能織出花樣繁復的提花機更是想都不敢想。

    織布機這個事情林澤在暗探結束后, 從給恩師守墓就開始琢磨, 在京城落實紡織機時更是試圖尋到突破口, 反而是這次巡視回來后有段時間突然閑下來, 林澤進空間休息放松的次數也跟著多了起來,除了吃東西玩手機就是打電腦的單機游戲,也是為了精進自己的棋藝。

    就在某次打開電腦時, 林澤竟然靈光一閃——可不可以借鑒電腦儲存信息的方式?

    林澤在京城用來學習的提花機體積是很大的,林澤研究的那座大約有一丈六尺(5.5米),花樓高高凸起,用來控制絲線的衢腳竟然有一千八百根。

    看到這樣一座龐然大物時,林澤感覺滿腦眩暈,怎么研究得明白?但是紡織機已經弄出來,總不能事情做一半就放棄。這不是他的風格,只好硬著頭皮讓工匠拿來設計圖紙一點點教他認清楚各個零部件的用處以及它們互相作用的過程。

    能生產復雜紋樣的提花機是織工先將設計好的花紋圖案繪制在紙上,然后織工根據花本樣式紙上的花紋圖案要求,通過挑花結本的方式預先編制好花本。花本由代表經線的腳子線和代表緯線的耳子線編織而成。

    當提花機開始工作時,一名挽花工分別拿著花本坐在三尺高的花樓上,唱著花本編成的口訣,例如“圓紋起針,左旋右挑”,“紋一,提甲經乙經”等。在這個過程中,挽花工會同時用手提拉花束綜,按照口訣和花本的指示有節奏地拉動耳子線一側的腳子線,使其相應控制的經線升起,形成梭口上層。

    提花機的下面是織工在操作,她負責將緯線迅速穿過剛才形成的梭口,然后用打緯工具將緯線打緊,使經線緯線緊密交織在一起。

    這個往復循環的過程最難的就是挽花工要按照花本對經線進行操作,下面的織工動作林澤只需要仿造紡織機就可以改進。

    林澤根據自己的靈感,結合

    大學學過的電腦知識,將提花機的花本跟電腦的存儲器聯系在一起。提花機的花本原理跟信息二進制存儲其實很像,他能不能改變花本存儲的紡織,換一種介質存儲紋樣信息,并且是一種能夠讓機器通過重復運動來實現的存儲方式。

    這種介質是可以在這個時代獲取,并且不能是太貴的材質,因為生產一種紋樣的衣物就需要一塊紋樣存儲介質。織花的紋樣越復雜需要的介質越多越長,林澤目前已經開始嘗試將一個簡單的花本樣式進行二進制的信息轉換,雖然沒有完成,但已經走出開創性的第一步。

    聽完他這話的梁萬山頭一點沒懷疑,反而罕見地露出一股敬服之意,“老夫盼著你做出新式織布機,即便是告老還鄉了,跋山涉水也一定到場觀禮。”

    沈鶴聽出了梁萬山的退讓之意,他歲數還能撐上十幾二十年。沈鶴見梁萬山這模樣,心里已經忍不住生出向這個年輕人投效之意。

    “大人松鶴長春,還得替陛下和朝廷再干五十年呢。”林澤笑道。

    “老夫借你吉言。”梁萬山抬抬手,示意大家往外走。

    孟世春見狀,也趁機開口道,“諸位大人,吉時快到了,還請移步。”

    沈鶴:“二位大人咱們回去再細說可好?我家今日弄了只極好的小羊羔子,現在這天正好吃羊肉鍋子。”

    林澤兩人自是沒有不應成,大家都是同為一方主政,自然是該不時聚一聚,增進增進情誼。

    十里坡這個新式紡織機落成典禮根據大師算的時間——巳時初刻(九點四五分左右)準時開始。

    正是晨曦初照時分,工坊大人緩緩敞開,一位位保寧府官員魚貫而出。當先而行的是梁萬山、沈鶴、林澤,紫紅、深藍、青色三種平日里百姓人幾乎從未見過的官袍一同出現。

    大門前,商賈們交頭接耳,議論著這座新式紡織工坊帶來的商機,每個人的眼里都充滿著精明與好奇。

    站后面的普通百姓早已經聊得熱火朝天,平日里難得一見的達官貴人、富商士紳全都來了。

    “看吶,那不是城東的李員外嗎?聽說他家買賣都做到京城去了。”一位年輕的漢子指著前面身著錦袍、頭戴虎皮帽的富紳大聲說道。

    “那位是咱們的通判大人吧!聽說他年紀不大,長得甚是俊美,這新式紡織機就是他領人做出來的!”旁邊的老漢跟著說道。

    這時候關于新式紡織機的討論聲也此起彼伏,“新式紡織機到底啥樣?真有那么神嗎?”“聽說用它紡出來的毛線織成毛衣毛褲帽子手套都極其暖和。”“可不是,若真有那么厲害,毛衣能不能便宜些?我這輩子要是能穿一穿就好哩…”

    場地四周,護衛、衙役、官兵林立,維持著現場秩序。待吉時一到禮炮齊鳴,知府梁萬山當著眾人簡單介紹了十里坡新式紡織機工坊的大致情況、工人待遇以及最重要的產品展示。

    現場將一抬手搖式紡織機生產棉線的過程展示給眾人看,周圍都是翹首以盼的人群。隨著師傅將一團潔白的棉花輕輕放置在喂棉口,熟練地轉動手搖柄,節奏平穩有力。隨著搖柄的轉動,機器內部的羅拉開始轉動,將棉花逐漸卷入,只見原本松散的棉花經過一系列過程在錠子上變成一根根均勻光滑的棉線。一旁的梭子也在軌道上來回穿梭,將紡好的棉線有條不紊地纏繞起來。

    整個過程只有機器運轉的嗡嗡聲,棉線交織的沙沙聲。下面看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神奇的一幕,不時發出陣陣驚嘆和竊竊私語。

    親眼看見新式紡織機的紡線過程,原先有所懷疑的人再也沒有任何別的想法,這么厲害的機器,這樣厚實保暖的毛衣、毛褲,他們必須談成這份合作。

    落成典禮結束后,大家換到保寧府最大的酒樓繼續慶祝,而本地士紳官宦、外地商賈巨富全都想方設法拿到了一張請帖。

    桌上,大家落座完畢后,林澤看了眼跟前的茶杯,有些奇怪地問旁邊的沈鶴,“沈大人,今兒怎的都喝茶嗎?”

    沈鶴拿過一杯茶,“你不愛喝酒,咱們正好不必大醉了,因而這桌都是茶水。”

    林澤會心一笑,明白了。證明了實力,地位上去后大家都覺得喝茶好了。

    一晚上來敬酒的人林澤已經數不清,他和梁萬山、沈鶴三人一起應酬著,不知這些人得到了誰的提示,來敬酒時都會大致表達了一個意思,“大人,您以茶代酒,在下敬您一杯,望您日后多多提點。”

    眾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林澤也一直陪到下午四點多。這個時節保寧府天黑得也早,林澤三人離席后,眾人才漸漸散去。

    十日后,官驛的差人和一隊穿著皇宮禁衛軍服飾的人騎著快馬來到府衙。

    “砰砰砰——禁軍副統領孫霖孫大人到——”

    府衙看守的衙役趕忙過去牽馬,并有一人同時跑進去向梁大人通傳消息。

    不過時,林澤和沈鶴也知道了陛下特遣一支禁軍前來,大家趕緊放下手頭的文書去議事廳見人。

    孫霖等人一身肅殺寒氣,見自己要找的三位大人來齊,從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

    旁邊的林澤一看就覺得眼熟,好像是皇帝專用的東西。

    “三位大人請跪接圣旨。”孫霖兩手捧著錦盒朝三人嚴肅道。

    梁萬山驚了一瞬間,很快就招手示意林澤和沈鶴跟他一起跪下接旨。

    左右伺候的下人也迅速搬來蒲團、香案、香爐等接旨要用的一應禮器。

    一切準備就緒,孫霖打開圣旨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國之昌盛,賴于庶務咸熙,產業隆興。今黑山縣硫礦,資源豐饒,亟待開發,以應國用之需,促民生之安。

    朕察州府通判林澤,才略兼備,恪盡職守,素懷奉公之心,擅理庶務之繁。特委爾以主持開發黑山縣硫礦之重任,爾當殫精竭慮,廣納賢才,依山川之利,循礦脈之蹤,興工開礦,務使硫礦之利,澤被社稷蒼生。

    其所需人力、物力、財資等項,沿途州縣官吏、軍伍士卒及一應人等,皆應全力協同,不得推諉延誤,若有抗命違令者,必嚴懲不貸,以昭國法之威。

    望爾等齊心協力,共襄盛舉,功成之日,朕定當論功行賞,不吝爵祿之賜。欽此!”

    孫霖宣旨完畢,親手將圣旨置于供案上,開口解釋自己的來意,“陛下特命在下帶一支御林軍前來輔佐林大人,一切聽您調遣。”

    林澤心中一喜,陳輝鳴真的相當靠譜,肯定是收到奏折后就開始著手安排,有了孫霖給他當保鏢,開發黑山縣的硫礦、鐵礦的阻力應該更小了。

    “微臣梁萬山\沈鶴\林澤接旨——”三人跪謝接旨后,與孫霖互相認識寒暄一番,便遣人帶他們去安置歇息,這一個多月的高強度趕路,他們都

    已經快到極限了。

    府衙內堂,梁萬山親自給林澤倒了杯茶,“清珩,此去黑山縣必將馬到成功,老夫旁的不多說,府城的工坊你放心。”

    梁萬山聽完圣旨就極其清楚,當今圣上對林澤的寵信程度令人側目。這樣大油水的開礦事宜竟然全權交給林澤一人,還派了一直大內禁軍之一的御林軍前來撐腰,這比烏什縣的朱家更勝一籌啊。

    梁萬山只想著好好守著眼下的紡織工坊,林澤人雖走,但工坊那些賬目和核心的幾個工匠定然會有心腹代替林澤統領著。

    沈鶴也趕緊道,“你要調用個什么東西,盡管開口,咱們府衙上下全都沒有不應的。”

    “多謝二位大人鼎力相助,林澤此去,怕是要有些時日,家里的人得謹慎安排,還請兩位大人多多照拂,林澤感激不盡。”林澤道。

    他這一趟去黑山縣開礦,勢必要弄出點成效才好回來。那林沐和石頭就不必跟著去了,他們一個要管著針織作坊,一個要管水泥作坊。

    開礦要做大量的準備工作,物資調用也沒有那么快,林澤估計明年四五月份開春回暖后方才正式啟程。

    第319章 第 319 章 事已備

    接到圣旨的第三個晚上, 林澤喊來自己身邊目前最信得過的人,開礦的方案他已經有了初步考量,現在開個小會商討怎么落實下去。

    很快虞伯鈞、石頭、林沐陸續敲門,林澤請他們到燒得暖和的大炕上坐。

    為了保護眼睛, 林澤只要是涉及寫字看書等活動都在多點好幾盞燈和蠟燭, 保管將周圍照得亮亮的。

    虞伯鈞一眼就看見兩張拼在一起的炕桌上擺著一套茶具并幾樣點心, 在林澤的右手邊靠墻角的地方整整齊齊放著五疊到窗的書籍,林澤前面還放著一本他平常慣用的本子, 巴掌大些,揣身上隨時能翻看。虞伯鈞記得林澤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要做的事情多,要學的東西也多, 就得將要緊的記在本子上。

    現在虞伯鈞也學了林澤, 弄了本差不多大小的,坐下來后也從懷里拿出來, 另外還有只手指長的毛筆, 虞伯鈞將林澤跟前的硯臺挪過來,看到筆架上的毛筆, 想了想還是得用這根短的。

    “伯鈞哥, 如今一坐下就將本子拿出來, 我和石頭哥都沒你快呢。”林沐笑著坐在大哥身邊, 也拿出一本差不多的。

    虞伯鈞笑了笑, 已經將本子打開最新的一頁, 并開始著手寫上日期。

    石頭伸手到懷里拿自己那個本子時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這里頭就他念書最少,好在是能寫常用的字,只是寫得歪歪扭扭不好看罷了。

    但石頭知道他不能一直這樣, 林澤官越做越大,要他干的事也越來越重要。林澤是科舉殿試的榜眼,他這個族兄出去與人來往時,這樣的字會給林澤丟人,因此石頭現在每天再忙都得抽出空來練練字。

    林澤乍一看發現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有現代人的某些感覺,估計是年輕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也快。

    要是跟梁萬山這個老官僚是不可能這樣簡單直白的,大家要照著官場的規矩閑談敘舊、談論一下雅事,徐徐引入主題,委婉表達見解,互相試探,拋出各自暗地里的籌碼,最后協商完畢。

    “這是我初步做好的計劃,你們先看看,我一會仔細說。”林澤不廢話將兩張寫了一樣內容的紙分給林沐和虞伯鈞,至于石頭他已經相當清楚,因為是他代筆幫林澤抄的。

    虞伯鈞和林沐把紙接過去開始仔細看,這也是林澤最近商談事情時的固定動作,在一開始就將要說的事列出來告知參會人。

    他們發現這樣的做法讓大家做事又快又好,因此很快就接受了。

    五分鐘后,林澤開始第一項議程,“我預備將前去黑山縣的人分成四大隊,一為政務、二為技術、三為后勤、四為安保。政務即負責協調,處理文書、礦山等各處人員的調動安排,上通下達。一隊人不在多而在精,上回見到那個黑山縣縣令徐茂昌不錯。這一回在黑山縣行事,此人不可缺。剩下的我再去府衙里尋摸幾個。技術隊又分負責采買、組裝、維護礦上器具的人、勘探指揮的礦師以及負責冶煉的人員。這些就交給曾云他們,咱們只要等消息。后勤是極其重要的,管著一大群人的衣食住行,還有物資運輸事宜,伯鈞你親自盯著。石頭你那邊的水泥作坊抓緊時間生產,好鋪一條到黑山縣的路。”

    虞伯鈞抬頭看過去,示意自己有說話。

    林澤抬手,虞伯鈞說道,“我不去安保隊嗎?”

    林澤搖頭,“安保交給禁軍那邊,他們有陛下旨意在身,干這事正好。后勤關乎生死,旁人我不放心。”

    虞伯鈞一聽這話,就沒有再吱聲。雖說自己不懂,但就像林澤所說,只管去認真做,不會就學。

    不等林澤繼續說,石頭也看過來。

    林澤示意他先說。

    “澤哥兒,咱們水泥作坊眼下掙的銀錢怕是不夠,鋪一條道要的水泥實在太多。”石頭有些為難又有些羞愧,感覺沒有辦好林澤交代的事。

    “是我疏忽了,回頭我會從紡織工坊那邊把錢分次給你。水泥路規劃很重要,你得找人弄清楚該怎么鋪。”林澤提醒道。

    “嗯,我記下了。澤哥兒,我想著咱們現在的水泥路能不能只鋪兩邊車輪走的,中間不鋪。如此一來,水泥路鋪得快,也能加入鋼筋增加承受力。”石頭小心又認真說著。

    他一直管著水泥工坊,又是最早接觸這東西的,自然對十分了解。雖然林澤已經將配方又改進了,加入麻桿、稻桿并碎石讓水泥變得更加結實,但是能承受的重量仍然是有限的。石頭琢磨來琢磨去,終于叫他想出了這么個法子。

    “這個法子可以試一試!只鋪車輪走的那兩條小道,便可以從烏什縣調來足夠的鋼筋。”林澤很高興,石頭說完后他腦子里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火車車軌,想要蒸汽機的念頭真是越發強烈。

    保寧府城和黑山縣是接壤的,只是府城在東邊,要穿過有一個縣那么遠的距離才能抵達黑山縣,而且中間一大片鹽堿地,寸草不生那種。要是黑山縣的人走這條路來府城都得準備好足夠的水和食物,因為中間有五天左右是沒有補給的。

    有了水泥車軌應該能縮短三分之一或者一半的時間。

    被最敬重的人肯定,石頭歡喜之心溢于言表,“好好,我會同作坊的師傅們好生試驗。”

    這個事情說完后,林澤就看向林沐,“沐姐兒,這段時日你那邊的姑娘應當已經熟練鉤織技法,接下來我有個建議,你們那里頭有相當一部分姑娘是手巧心細的,可以專門設計一些不常見的款式、加以刺繡等工藝,給城里的貴人買。用料要最好的,費工費時都不要緊,價錢要高,且每一件都得是獨一無二。伯鈞,京城那邊的銷路你有眉目吧?”

    服裝除了走量還可以走質感,林澤去調查過,現在城里城外好些農戶都在學鉤織毛衣,城里很多毛衣鋪收這些成品,但是價錢自然不會太高,根據衣服大小和花樣的精美程度,拋去材料費一件能掙10-80文不等。

    但是高端產品市場還是一片空白,林澤想掙這個錢,而且奢侈品掙錢確實快,他的礦山項目啟動資金缺口大,得四處想辦法,保寧府也沒有什么錢。

    林沐仔細記下自己要做的事,虞伯鈞卻提醒道,“你不若請最好的繡娘和織女給陛下和后宮的娘娘們都送一件?如此一來,還怕銷路?我再往幾家世交好友那一送,對了,你家在京都不是有個鋪子嗎?咱們可以把一些貨存在那里。”

    林澤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這主意不錯,沐姐兒你同那兩位夫人一起商議此事,這是咱們保寧府進獻之物,馬虎不得。”

    林沐一邊低頭寫,一邊點頭回應,“好,我記下了,作坊那邊現在已經有將近一百名女工,我先挑一批出來專門做供給貴人的毛衣。”

    這個會開了將近一小時,將議程的內容都商討完方才散去。

    “伯鈞你留步。”

    林沐和石頭離開后,林澤踱步到窗邊,虞伯鈞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好跟過去。

    “坐久了,站一會。”林澤解釋一句繼續道,“陛下讓我隨意調用保寧府資源,但是咱們都曉得,府衙里根本沒有什么錢能動用的,對開礦來說杯水車薪。”

    虞伯鈞當然那清楚,因此他只說三個字:“烏什縣。”

    林澤點點頭,將窗戶推開一些,冷空氣迫不及待涌進來,“朱家不會輕易給錢,我需要你親自帶孫霖跑一趟,幫我把一封信帶過去。”

    虞伯鈞輕點頭,隨手將窗戶關上,“好,我即日動身。”

    林澤笑了笑,轉身去炕桌上寫。

    虞伯鈞沒想到林澤的信是當場寫的,便留在窗邊等他寫完。

    五分鐘不到,林澤就把筆擱置下來。虞伯鈞都沒做好心理準備,這是信嗎?也太快了。

    “給。”林澤就這樣大喇喇地把內容露出來給他。

    虞伯鈞掃一眼,只看見一首詩:

    春行

    一枝獨秀非春景,萬紫千紅始盛情。

    桃李同芳添艷色,山川共舞喚啼鶯。

    這首詩林澤寫得很通俗易懂,想來朱存孝

    沒什么不能理解的。現在皇帝對朝政之事處理得愈發老練沉穩,朱家若是不懂得適可而止,那就危險了。

    這次的圣旨已經釋放出信號,林澤希望對方能明白這個道理,并且配合他,大家一起互相競爭,持盈守拙才能福氣長存。

    “走的時候把圣旨帶上,他也是保寧府的官員,圣旨提到了,也該知曉此事。”林澤道。

    “你這是…有意提點他們?”虞伯鈞將信紙折好。

    “互利互惠罷了。水泥、紡織、礦山都牽扯大量錢財,咱們為了穩定人心可以多發些給底下的人,但是自己不能貪過了。太清廉也不好,弄得咱像個圣人似的,沒有那必要。”林澤道。

    人一旦有足夠的權勢,財富會自己送上門,并且不會有任何律法上的問題。林澤不拿,別人都不敢跟他做買賣。

    “有一段時間我其實挺煩,家里的金銀珠寶就像自己會下崽一樣,沒幾日就多了好幾箱。不過后來我想明白了,這個事也不再苦惱。”林澤輕笑道。他很少跟別人說什么心里話,除了家人,就是謝明珠和虞伯鈞。這么一看,林澤覺得自己其實挺有距離感。

    “你說說怎么想明白的?”虞伯鈞看林澤有心想找人閑談,便盤腿坐下來。

    “《現觀莊嚴論》”林澤低頭一笑。

    “?啥?這是什么書?我為何沒聽說過?借我也讀讀。”虞伯鈞急得撓頭,林澤這人心思深,難得跟人說點真心話,他竟然接不上,當真是頭一回恨自己在國子監那會子不好好念書。

    “一本佛經。那里頭有句話說得甚好,發心為利他,求正等菩提。”林澤發現自己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在某些時候挺唯心的,但是他覺得這沒有什么錯的。接受過完整的科舉應試教育,他很清楚古人講究修身、修心的重要意義。也有意識地修煉自己的心境。

    “你是想說發心正便沒有什么貪與不貪的是嗎?”虞伯鈞問道。

    林澤點點頭,這年頭的社會背景、法律法規都與現代完全不同,但是要他違反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他也難受,不違反自己在這個地方寸步難行。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買如意的事。只要讀過書的現代人都知道買賣人口是絕對犯法的,但是在這年頭,他不僅合法還是極其普遍的事。

    林澤一開始是難受的,因為就算當初是為了救如意才買的人,但是他犯法就是犯法了,在心里是留下一些負面情緒。

    這樣的事例多得數不過來,林澤又不能跟別人去聊這個事。直到去當暗探,在感天寺吃齋念佛確實很苦。但林澤挺感謝有這樣一個經歷,讓他有機會接觸很多佛學經典,通過學習,完全自我疏導。

    做什么事,看自己的出發點是怎么樣的就好了。他買如意,本心是要救她,那就沒錯。

    現在也是,收別人給的大量孝敬費也沒錯,因為他全都用在生產建設上。說起來,林澤還自掏腰包拿了三個玻璃珠子給帝國皇子那兀術區賄賂他爹,為的是蠻人那邊內部斗爭再激烈些,內耗大點,讓他們這邊有更久的喘息之時。

    “我記下了,發心正。沒想到你還懂佛經,我以為你挺討厭那些整天在寺廟里享福的禿驢,畢竟你說過要勞動才行嘛。”虞伯鈞尷尬一笑,后知后覺發現‘禿驢’二字有些不大好聽。

    “哈哈…那些作惡的禿驢我還是討厭,但經書是經書。”林澤笑著搖頭。這場談話也到此為止,他還有許多事要忙。

    ……

    選行政組的人林澤是相當謹慎的,看來看去發現合作過的周文祿最合心意。這幾日圣旨的事早就傳開,自然地大家都會琢磨林澤準備去黑山縣開礦的事。不少有心之人已經在想方設法到林澤跟前露個臉,有關系的也會托人向林澤引薦。

    但周文祿是梁萬山的師爺,這就有些不好搞了。林澤三番兩次暗暗試探,對方不知道是聽不明白還是裝糊涂,總之都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過行政人員還要些小兵小將,半個月里林澤已經挑好五個人,有兩個是通過舉薦信函里找來親自面試過的,剩下三個是林澤在府衙里看上的,全都是敢拖家帶口跟著林澤干到底。

    至于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權,林澤都覺得沒問題,只要能遵守他的底線又能把活干好,什么都能商量。

    就在林澤準備放棄周文祿時,這人竟然自己過來跟林澤說,“大人,文祿想追隨您去黑山縣,時刻敬候鈞命。”

    當時是在林澤的通判衙門,屋里好幾個吏目,大家全都縮著脖子,假裝不知情。

    林澤聽完后也沒有開口,周文祿是個做事很穩妥的人,今天他能在這個情況下大喇喇說投奔的話,肯定是有了周到的安排。

    “近來聽聞大人有意尋人一同去黑山縣,下官位卑才淺,思索再三仍不敢下決心。梁大人得知學生心事極為欣喜,說這是為陛下和朝廷解憂之大事,若能幫上大人一些些小忙,已是文祿三生之幸,何來顧慮?至此,學生幡然醒悟,恬顏向大人舉薦自己。”周文祿道。

    林澤笑了笑,原來是去找老上司談心,明確結果后才來跟自己說。挺好,省事了,不用他去找梁萬山開口要人。成熟的隊友確實爽。

    林澤一開始都有點納悶了,上次巡視,一路上都能感受到周文祿對他的態度變化,從一開始警惕他和虞伯鈞惹是生非,到后面都主動打配合了,周文祿跟他搭班干活明顯挺樂意的。

    這次三番五次暗示,以周文祿的心思早就明白得透透,搞得林澤都以為自己對他的判斷是不是出問題了。

    “文祿你對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不必多言。”林澤也很給人面子,而且梁萬山確實是個有格局的人,以后有需要自己幫一把的時候不會推辭。

    “承蒙大人不棄,文祿感激涕零。”周文祿作揖道。

    林澤是個行動派,既然行政組成員召集得差不多了,自然要跟周文祿這個他預定的副組長來安排工作。

    “你們先下去吧。”林澤掃一眼屋里干活的手下,起身往內室走去。

    等仆役將熱茶泡上,林澤示意周文祿坐對面。

    林澤簡單介紹自己的方案后,把需要周文祿負責的那部分挑出來重點說,“如今我給你五個人,負責將此行參與采礦的所有人都做好登記,定期核查身份。同技術組那邊的工匠一同商量好礦場里的規矩,盡可能減少人員流失,最重要的是減少安全事故。你們也要安排人跟工匠師傅一塊定期巡查礦場,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好了寫成文書匯總給我。另外,若發生意外,要有具體的處理法子,身后賠償該怎么定金額檔次等等。另外后勤那邊的一應支出花費都需要咱們這邊審批,你們都要把眼睛擦亮,腦子清楚些,不要因為虞伯鈞身份不一般,就什么都給人批,萬一他也被手底下的人蒙騙怎么辦?開礦是個長久活,開頭這兩年最難,銀錢上沒有多余浪費的。”

    周文祿聽得很認真,但他還是怕有疏漏,因為林澤跟人談話是一點沒有多余的,全都是要做的事。

    “大人,您適才說的都是要緊事,文祿怕有所遺漏影響您的籌劃,可否準許學生去拿紙筆記下?”周文祿想起之前跟林澤巡視時,經常見到他有一個隨身攜帶的本子。

    “去吧。”林澤道。他巴不得周文祿這么做,因為這個行政組組長是他兼任的,出了紕漏還要自己費力擦屁股。

    周文祿回來后,攤開紙迅速寫著。林澤不管他,自顧自喝茶。

    “大人,我梳理了一下,您瞧瞧可否有遺漏或是不對之處?”周文祿將紙遞給林澤。

    林澤仔細看完,幾乎沒有一點錯漏,果然是他看上的最合適的后勤人選。

    “甚好。你再說說這些事眼下哪些是有思緒的。”林澤問道。

    “大人,您大方向已經很明了。如今您將政務一事交由我主理,那學生便說一說曾經所了解到關于礦上之事吧。”周文祿

    開始講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說出來,并且根據林澤的提問了解他對哪些具體的細節感興趣,再往那方向多講講。

    林澤不知道周文祿竟然對這方面有如此多的儲備知識,聽完后他對這個朝代開礦整體情況都有了個相對清晰的認識。

    比如開礦用的鐵鑿、鐵鎬有哪些講究,不同礦山打礦井的方式,如何在礦口設置高低差進行自然通風,不好走的山路上該怎樣中轉運輸是最快的,滑輪和繩索的合理安置能提高下礦的安全性以及提高運輸效率等等。

    聊了將近三小時,林澤自己的筆記本也寫了十來頁,當真是收獲滿滿,“你怎的這樣清楚?難不成家里有人做過這些?但是你這面面俱到的也不像。”

    周文祿淺笑道,“在下外祖曾是礦山的管事,后來意外斷了一條腿便沒法待下去。我小時候去外祖家玩,他經常同我說礦山上的趣事,聽得說了自然就感興趣。來到保寧府后,烏什縣的礦山又是那樣大名在外,懂這行的人也多,我留心著聽,這些年過去不知不覺就攢了一籮筐。”

    林澤毫不吝嗇自己的欣賞,“能勤勉學新的知識,接受新的事物。在本官看來是至高之能也。”

    忙碌的日子過得非常快,林澤仍然定期給皇帝寫工作、思想匯報,順帶給家里人也寫。陳輝鳴的回信有時候是很長的一段話,有時候又是短短的一句‘朕已詳覽,一應庶務,悉委于爾,望卿珍重。’

    過年前,林澤讓工坊的人全都放假三天,又發了一份年費讓大家高高興興過個好年。不過好些人不大愿意放假,他們覺得掙錢的機會來之不易,工錢都是按件算的,他們少干一日實在難受。

    加上近來保寧府新式紡織機的名聲通過商隊們傳出去了,好多客商來供方下訂單。農戶們從各家鋪子里接到的活更多了,整個保寧府對毛線的需求量都很高,以至于好些人找了路子跟蠻人貴族做交易,大量收購他們手里的羊毛。

    因此這三日的假林澤還是強制大家回去歇一歇,跟家人團圓。這話幸虧是大家心里最敬重的林大人說才好使,否則大伙能吃完年夜飯就趕回來上工。

    第320章 第 320 章 有奔頭

    虞伯鈞替林澤往烏什縣朱家跑一趟送行后的一個月, 林澤終于收到一封回信并伴隨著一份清單。

    書房里,虞伯鈞繞過長案走到林澤身邊瞅了眼,當即道,“才三百套?朱家是不是不信邪啊?”

    林澤把信紙折好, 不認為是朱家不聽勸, “哪能一下子給咱們的, 他們就算有為了吊著我,也得一批批慢慢送來。沒事, 他們肯邁出這一步就說明心里有數了。”

    既如此,虞伯鈞也不糾結這件事,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事,長臂一甩, 搭在林澤肩頭低笑道, “知不知現在衙門里還有許多人想追隨你,不必許諾什么好處, 就連平日里最愛偷奸耍滑之輩都眼紅那些被你選上, 現在整日忙得腳不沾地的那五個吏目。我這個私人參軍更不必說,如今已然是炙手可熱, 每天下帖子請我赴席的人多得不得了。”

    林澤看了眼肩膀上的手臂, “那你還不出去忙?”

    虞伯鈞根本沒注意林澤的眼神, 自顧自說得更起勁, “我跟你說, 他們各個都對我特別熱心。不必自己開口就主動要來搭把手的, 后來我一打聽, 原來他們都覺得你這個人雖說有些規矩不大合常理,但很能擔事,賞罰分明, 跟你干絕不會讓他們吃虧。估計真是看到你挑人時那股公平勁,不論出身貴賤都有機會得到重用。我說得對不對?林澤,我會好好跟你學的。”

    林澤垂眸思索,半天憋了句,“我哪些規矩不合常理?”

    簡直是…無中生有啊。

    虞伯鈞嘿一聲,“勸風塵女從良啊!你去外頭瞧瞧,咱們府城那幾家青樓還有多少個姑娘?一大半都跑到林妹妹那個織娘工坊了,還不是你下令不許各家青樓惡意刁難要贖身離開的姑娘。你如今在保寧府的權勢,他們誰敢不聽?綺夢樓是前車之鑒啊。”

    林澤無語,把他胳膊掀下去,“你以為讓她們待在青樓對我們是沒有壞處的嗎?接客多了,沒有幾個是不染病上身的,而且極有可能會傳染。到時候那些男的又回去傳染給家里的妻妾,一個接一個。咱們保寧府如今陸陸續續開了這么多鋪子工坊,需要干活的工人很多。有田地的農戶最要緊的是種莊稼,能給我天天干活的人還有多少,能讓青樓拘著她們?這不是成了我的攔路石嗎?”

    虞伯鈞悻悻道,“還是你想得長遠,看得透徹。”

    林澤讓他趕緊滾蛋,“我要給陛下寫奏折了,你出去該干嘛干嘛。”

    虞伯鈞輕咳一聲,“我也順道給家里寫封信,對了,林妹妹前兩日跟我提了一嘴,進貢的毛衣做好了,還給你爹他們都準備了一身,問你有合適的人幫忙帶回京城不?”

    林澤道,“給我家人的另外找可靠的商隊,進貢的那些我們親自檢查一遍方才交給差役加急送往京都。”

    虞伯鈞點點頭,“雖說已經是二月,送到陛下手里也能穿一段時日。”

    林澤嗯了聲,抬眼看窗外,已經是二月了,屋檐上的冰雪滴滴答答融化成水淌下來,等徹底消融他們就前往黑山縣開礦。

    就在虞伯鈞走到門口時,林澤突然問了句,“莫將軍那邊可有消息?”

    虞伯鈞搖搖頭。

    林澤有些遺憾,一開始他并不著急,只是現在保寧府的政績有些出乎意料。京城那邊陳輝鳴若是有別的打算,一道圣旨把他調回去,林澤就沒法親眼看見柳頭縣被收回來。

    “若有消息,我定馬上告知你。”虞伯鈞知道林澤的意思。

    三月三,春回大地,萬物復蘇,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前往黑山縣。林澤的儀仗出城時,整個府城幾乎都被擠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盡頭,衙役和兵丁們拼盡全力為林澤的車隊隔出一條通道。

    來到城門時,林澤從馬車上下來,換乘馬匹,調轉馬頭面向大家高聲道,“林某多謝諸親相送——不必掛心,諸親珍重——”

    人群沸騰著,大家朝林澤揮手。

    “大人一路平安——”

    “大人,咱們等您回來——”

    有些眼淚淺的婦人眼角已經濕潤,“他爹,林大人走了,咱們還能好好待在工坊里干活嗎?”

    當爹的瞪了眼婆娘,“說什么話,大人只是暫時去黑山縣,他還是咱們保寧府的通判!”

    旁邊的一個婦人聽得連連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大兄弟你說得對!咱們林大人在,好日子就在!老身前兒才去廟里求佛祖保佑大人長命百歲,咱們這些沒幾畝地的,可都是靠織毛衣掙上點銀子吃口飽飯,有什么災什么難的都應到老婆子身上!”

    漢子頓時找到知音,一臉激動,“就是這個道理,我們族長還想給林大人塑金身供在廟里呢!保佑咱們子子孫孫越過越好!”

    婦人像是受到啟發,趕忙拍手道,“大兄弟,你們這主意好,回頭我得跟族長提提。沒有大人咱們老些人過冬就得餓死、凍死,哪能穿上暖烘烘的毛衣毛褲毛帽。十里坡招人干活那事不知道多少人悔的腸子都青,現下在那干活的人哪個不過得有滋有味?你說黑山縣挖礦咱們能不能去啊?”

    漢子愁著臉道,“不成啊,林大人不讓。說是新礦危險,不能讓咱們去冒險。”

    老婦聽得也連連嘆氣,“你說林大人有時候就是太心疼咱們,賤命一條,能給兒女謀個好差事,那是一百個情愿的啊!”

    林澤不知道給他送別的一雙雙眼睛里還包含了許多復雜的情緒,若是他知道也不會答應,這樣危險的事已經有更合適的人去做,林澤自然不能征普通百姓去。因為陳輝鳴給他弄來了將近一千個死囚,全都交給林澤處置。

    林澤直接開出條件,老老實實干活,可根據工作年限獲得減刑,有重大立功直接赦免。人已經被帶到黑山縣,林澤讓看管的人不許濫用私刑,給他們適當吃飽點,免得干活沒力氣。

    這次開礦虞伯鈞、周文祿、孫霖等人已經帶隊提前去狗兒嶺山腳下安營扎寨、勘探礦山地形,安排礦工們的住宿等等。

    林澤帶了一支二十余人的隊伍輕車簡行騎馬繞一圈平谷縣-烏什縣,最后到黑山縣狗兒嶺。

    林澤去平谷縣是為了回訪黃家莊這個試點村的情況,烏什縣則是要親自上門跟朱家道謝。

    沒想到半路下雨,雖然有雨具,但林澤也不能繼續趕路了。這時節的保寧府若是淋了雨身上的熱氣一下子就散去,很容易感冒發燒。

    隊伍里前面負責探路的護衛前來回稟道,“大人,一里外有幾戶人家。”

    林澤馬上道,“前頭帶路,都先去避雨。”

    突如其來的客人讓這幾戶山野人家很是驚慌,林澤趕緊拿出自己的文憑——秀才。

    “大娘莫要憂心,在下乃府學秀才,家中有急事,父親遣人來接我回去。半路遇雨,特來借貴地暫時歇腳。”林澤露出一個青澀的笑。

    這家只有老兩口和一個十四歲的兒子,老漢聽聞動靜后提溜著一把柴刀出來,引得林澤身旁的護

    衛頓時緊張起來。

    “老丈安好。”林澤一邊給護衛打手勢,一邊向前一步同老漢說一遍剛才的話。

    “我們、我們這地兒也不大,站不下你們這么多人。”老漢仍然警惕道。

    林澤正欲再努力爭取一下,卻有個年輕的男子跑出來瞧見林澤后,手里的鋤頭哐啷落地,啪地就是往地上跪下去,“爹娘!這是林大人林青天啊!”

    老漢和婦人一臉不可置信,但是很快就跟著兒子一下一下磕頭,林澤讓護衛們把人趕緊扶起來。

    “三位可不要行如此大禮,我確實是林澤,本不欲多打攪,不曾想被你家郎君認出。”林澤溫聲道。

    “林大人快快請進!爹娘,你跟隔壁幾家說一說,讓大伙騰出地方給其他大人歇腳。”年輕人起身后很是周到地安排。

    老兩口又朝林澤行了個禮,趕忙跑出去喊人。

    林澤隨年輕人進屋坐下,都不用他問,對方滿臉激動地說道,“大人,草民在縣城里有幸見過您!今日您來我家,當真是、當真是祖宗顯靈了!”

    原來如此,林澤跟他閑聊幾句后得知年輕人叫戴遠輝,他還跟黃家莊的人處得好,年前還做起了賣毛線、麻線的活計,全家這個冬天又因為織毛衣攢了錢,春耕后準備說親了。

    “大人,我們所有人都打心底感謝您的大恩大德。隔壁唐三伯家家里七個娃子,今年地里麥子收成不好,都已經找人牙子打聽要賣兩個閨女,是您的新式紡織機讓他們家打消了這念頭。過冬那陣子全家”齊上陣,掙得比我家還多。他家的姑娘會銹點樣式,毛衣能賣出好價錢。”戴遠輝滔滔不覺得說著。

    林澤聽得也挺欣慰,至少他所做的事情是真的惠及一方百姓了。

    不久,一起住這里的另外五戶人家都來了人拜見林澤,大家見他愛聽這些事,在戴遠輝的帶動下,全都大著膽子說自家今年的改變。

    雨停了,林澤同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別,他們的馬背上多了一些鄉親們送的東西。

    “大人您一定要收下大伙的心意,我們想把心里的歡喜告訴您!”戴遠輝乞求道。

    其余人紛紛附和,林澤無法,他見都是些農產品,便收下了。

    “本官祝愿諸位日子越過越好。”林澤上馬后朝送別的人群道。

    “大人慢走!”

    “您…長命百歲——”

主站蜘蛛池模板: 神马国产精品|国产丝袜91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人成在线播放网站|国产8区|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免费网址|近伦毛片中文字幕免费的 | 久久福利精品|亚洲日韩精品=aV无码麻豆|粗大挺进尤物人妻中文字幕|成人不卡一区二区|九九爱爱视频|#NAME? | 精品国产91一区二区三区|55夜色66夜色国产精品|日韩久久久久久|一=a一片一级一片按摩师|91麻豆一区二区|成=av人片在线观看www | 亚洲=aV无码成人精品区在线播放|亚洲熟妇=av综合网五月|超粉嫩00无码福利视频|噜噜噜久久亚洲精品国产品麻豆|国产精品一区二区97|日本精品在线视频 | 成人极品影院|久久综合亚洲色hezyo国|www.在线视频|奇米777四色精品综合影院|土壤污染状况调查|人人草人人插 | 人妻无码中文字幕|免费人成视频xvideos在线看|欧美色呦呦|久草在线中文视频|精品无码久久久久久久久水蜜桃|色婷婷久综合久久一本国产=aV | 日本午夜精品|亚洲艹逼视频|国产高清好大好爽受不了了|蜜臀=avwww|天天操人人看|高清国产下药迷倒白嫩美女99 | 欧美乱色伦图片区|精国产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季综|午夜免费观看视频|女人18毛片水真多免费看|久久久久久免费观看|91精品一 | 免费无码又爽又刺激高潮虎虎视频|国产性自爱拍偷在在线播放|成年人色视频|国产口爆吞精在线视频观看|2022国产爱性原创视频|最新版天堂中文在线 | 日日操夜夜撸|日本69xxxxxxxx|性欧美videos另类hd|日本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久久久久不|国产午夜福利精品一区|久久国产亚洲精品赲碰热 | 狼人影院在线观看|成人免费观看视频大全|四虎成人精品永久免费=av|1区2区3区视频|有码在线播放|人妻被粗大猛进猛出国产 | 日本欧美在线观看视频|国产免费观看黄=aV片|男女猛烈无遮挡免费视频|久久久久久18|四虎最新紧急更新地址|久久丝袜 | 亚洲人免费|亚洲精品成=a人|日本成人黄色片|第四色区|www.se99午夜.com|久久这里精品青草免费 | 亚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99热精品国产|6080yyy午夜理论片在线观看|久久=a=a=a|亚洲国产字幕|9色在线视频网站 | 国产无码免费视频|色天使色妺姝在线视频|国产一级黄|777婷婷|成在线人=av免费无码高潮喷水|无码精品久久久久久人妻中字 | #NAME?|欧美暖暖视频|91国内在线|毛多水多www偷窥小便|人妻无码人妻有码中文字幕|少妇人妻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午夜久久久综合37日本|欧美高潮抽搐喷水大叫|啪一啪鲁一鲁|亚洲欧洲美洲无码精品V=a|亚洲高清视频网站|三级黄色影院 | 亚洲欧美又粗又长久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久久久|亚州精品在线视频|日韩国产成人精品|91=av导航|国产亚州精品视频 | 亚洲人片在线观看天堂无码|国产肥白大熟妇bbbb|天堂а在线地址8最新版|精品精品99|波多野结衣激情XXⅩXXX|国产伦精品免编号公布 | #NAME?|欧美暖暖视频|91国内在线|毛多水多www偷窥小便|人妻无码人妻有码中文字幕|少妇人妻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女人天堂在线|四虎福利影院|日韩视频在线观看视频|欧美日韩成人一区|黑人异族巨大巨大巨粗|超碰在线c=ao | 成人福利小视频|日韩福利视频|强伦姧人妻三上悠亚中文字幕|国产三级无码内射在线看|#NAME?|日日夜夜精品免费 | 亚洲妇女多毛撒尿XXXⅩ|黄色毛片黄色毛片|公和我做好爽添厨房|日本韩国最新免费观看|日本=a∨精品中文字幕在线|国产免费拔擦拔擦8X高清在线 | 肉体裸体xxxxx免费观看|国产乱妇乱子在线播放视频|日本免费无遮挡毛片的意义|国产无套乱子伦精彩无码视频|国产一区二区h|亚洲色图网址 | 日本成人在线视频网站|аⅴ资源中文在线天堂|国产精品白浆无码流出免费看|成熟女人牲交片免费观看视频|欧美牲交VIDEOSSEXES|日韩在线无 | 中文字幕高清在线观看|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门四区五区|中文字幕久久999及|国产亚洲日韩=aV在线播放不卡|精品国产免费看|亚洲tv在线 | 亚洲乱熟|中文综合在线观|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免费看成人=aV片|在线看=a视频|国产成人影院在线观看 | 亚洲v天堂v手机在线|午夜成年视频|FREEZEFR=aME丰满少妇|日本天堂网站|亚洲热综合|欧美V=a亚洲V=a在线观看日本 | 色一色成人网|久草在线影|精品视频在线观看99|国产香蕉尹人视频在线|亚洲=a∨好看=av高清在线观看|亚洲欧美日本在线 | 粉嫩少妇内射浓精VIDEOS|免费nb=a在线观看|素人啪啪|俺也去久久|亚洲=av=av天堂=av在线网毛片|国产蜜月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看 | 少妇天天干|一本久道久久综合中文字幕|色哟哟国产成人精品免费|国产主播户外勾搭人xx|精品无人区无码乱码毛片国产|亚洲欧美中日精品高清一区二区 | 黄色福利网站在线观看|亚洲深夜福利|免费的爱爱视频|成人国产免费观看|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久久|一区美女 | 亚洲国产精品推荐|日韩欧美视频观看|国内老熟妇对白XXXXHD|亚洲综合精品香蕉久久网|国产男女免费完整视频网页|亚洲=av高清手机在线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悠悠色=av|成人免费视频看看|久久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男人J进女人J啪啪无遮挡|成人片黄网站=a毛片免费|久久精品91视频 | 亚洲久久综合|久久伊甸园|青草国产超碰人人添人人碱|91资源在线播放|九九九免费观看视频|又黄又爽的免费视频 | 久久久久资源|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播放|免费大香伊蕉在人线国产|成人久久久久|精品99人妻|午夜成午夜成年片在线观看 | 欧美性生活在线观看|亚洲免费视频专区|国产精品2024|免费网站国产|欧美男男作爱G=aYWWW|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 | 操逼视频软件|免费=a级毛视频|超碰最新在线|免费无码又色又爽又黄的视频软件|jizz亚洲国产|极品少妇的粉嫩小泬看片 | 在线观看免费v=a|国产久一|日本亚洲三级|c=aowo88国产欧美久久|能免费看的=av|97热精品视频官网 | 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不卡|欧美日韩色另类综合|中文字幕在线欧美|免费视频日韩|国产精品第七十二页|天天草狠狠干 | 亚洲免费看片网站|欧美香蕉|久久免费视老师机影片|国产精品成人久久小草|日本熟妇大屁股人妻|性色=a∨人人爽网站HDkp8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