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久違的初吻終于來臨。
但與許熙想象中出入很大, 不青澀,不純潔,并非簡單的蜻蜓點水、一觸即放, 而是舌頭進入口腔,帶有幾分暴力和情.色意味。
不知道為什么,周允競完全失去以往對她的溫和。
許熙身體一踉蹌,尚未反應過來, 就又被他按在了門板上,她本能抬了下手,剛抬起, 衣料一聲摩擦,手腕連同腰也一同被他迅速鉗制住,態勢猛烈。
水漬聲,唇齒碰撞聲,比起親吻, 更像是一種撕咬。
在這一過程中, 周允競始終不閉眼, 黑漆漆的眼一直盯著她,像一把開刃的劍,她越掙扎,他吻得越用力,越深入,按她按的越緊,讓她無法躲開。
直到周允競離開她的唇, 許熙聽見他在她耳邊微微喘氣, 聲音低冷,仿佛在出什么惡氣:“讓你走了?”
許熙終于得以呼吸, 生理、心理都因這突如其來的激吻、因他前所未有的模樣缺氧,反應三秒:“我——”
剛發出個音節,又被周允競突然低頭堵住嘴,再吻,吻到她沒法說話。
在天地顛倒的窒息中,他動作再次停住,看著她,繼續拷問:“還走不走?”
語氣加重,像是要把她咬碎了。
許熙靠在門上,同樣喘著氣,漸漸明白他話里的雙關意味,既指她剛才要離開的行為,也指半年前她的做法,于是說:“不走了。”
得到這個回答,周允競頓了頓,松開禁錮她的手,兩秒后,慢慢往后退,退到沙發邊,呼吸著,眼尾微紅著,打理好的頭發凌亂散落垂在額前一點,失了幾分平時的完美體面。
許熙從沒見過這樣的周允競,如果其他人見到,恐怕也會覺得不可思議。
兩人有長達幾分鐘都沒說話,周允競落座在沙發上,靠著,坐姿挺隨意的,眼尾也不紅了,看上去像是冷靜下來了,但神色卻沒什么好轉。
他和她拉開一個距離,不看她,亦不搭理她,表現得像是剛才親她的人不是他似的,一會兒一個樣,讓本以為情況變好的許熙又開始發懵。
許熙頓了一小會兒,禁不住問:“所以你原諒我了嗎?”
周允競靠著沙發,沒理她。
許熙本該失落,可轉念一想,剛才那場突然的吻,像一陣熱風,把心間的死灰又吹燃起來了,火星燒著,越燒越旺。
好,在周允競眼里她是個渣女,原諒起來沒那么容易,許熙想,她需要繼續努力。
走上前幾步,走到他身邊,跪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這個姿勢能方便離他更近。
左手抓住周允競的指尖,膝蓋頂到他的腿,在周允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時候,毫無準備的時候,她斜頭,主動含住他的嘴唇。
但與許熙料想中不一樣,周允競不給回應,沒有張開嘴。
許熙只好觸碰他外面的嘴唇,貼著,親著,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個位置破皮了一塊,——應該是剛才太激烈,她的牙齒磕到的。
學著周允競剛才的樣子,伸舌尖去舔舐那小塊傷口,笨拙的,一點一點的,自顧自的,他的唇不算薄,所以格外好親,許熙把它變的濕漉漉的,嘗到了血腥味。
但周允競唇關始終緊閉,跟克制的正人君子似的,不為所動,倒顯得許熙好像成了什么亂七八糟欲.求不滿的妖精,但她真沒這樣想,她只想和周允競和好。
她試圖將舌尖抵進去,但受到阻擋,撬不開。
于是許熙急了,只好腦袋向后,拉開距離:“你,你說話。”
周允競終于給了回應,視線放在前方茶幾某處虛空,知道她在著急,聲音依舊淡:“說什么?”
她直接挑明:“你怎么樣才能不生氣,需要我做什么?”
“問你自己。”他又把問題拋回。
他現在總是不把話說清楚,沒有具體指向,好像要她自己去學會、自己想明白似的。
“我為你做什么都可以。”許熙回。這句話是認真的。
周允競偏過頭,終于瞥她一眼:“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給我摘下來?”
他這句話明顯是故意嗆她,但許熙聽不出來。
她很認真地思考后,眉毛皺在一起:“我報的專業是計算機。”因為不能實現,她聲音悶悶的,“不是航空航天。”
“那你還說什么都可以?”
剛放下“豪言壯語”就被反駁了,許熙跪坐在沙發上,一時間泄氣得連上半身都立不直了,像霜打了的茄子,軟軟的。
她又想到什么,摸向裙擺,把口袋中的小盒子拿了出來:“可我給你準備了胸花。”這也算是為他做了什么吧,許熙鼓起勇氣說:“給你佩戴上好嗎?”
國際部宴會慣例,女生要為心儀的男生贈送胸花。
許熙準備的是白綠色系,主花洋桔梗,用心地搭了雪柳葉和綠鈴草。
周允競沒答應,但也沒拒絕,分辨不出好還是不好,許熙權當他同意。
胸花別在西裝左側駁領有之,別在手巾袋處亦有之,正當許熙垂著腦袋,拿著胸花比劃,在哪個位置比較好看時。
頭頂上方傳來周允競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像是批評:“戴就好好戴,怎么坐我腿上了?”
“啊。”許熙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她考慮的太過專注,佩戴的位置在他的左胸口、她的右側,于是身子自然而然地向周允競那邊傾斜,戴著戴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到了他大腿上。
這下像是要把“勾引”變成實錘了。
許熙抬起頭,下半身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試圖下去:“我我只是……”
周允競打斷:“我們是什么關系,你要送我胸花,還離我這么近?”
這話,在許熙聽起來,像是在責怪她,責怪她自作多情湊上來。
胸花沒戴上,她動作止住,心里慢慢又變得很難受,垂著腦袋:“別這樣好嗎?”
周允競沉默少時,隔著一片近距離的空氣看她,才說:“我什么樣?”
不等許熙回答,他又說:“和你當初一個樣?忽冷忽熱?理解不了?跟啞巴一樣始終不吭聲?”
他說著說著,語調逐漸加重,像又要帶上火氣。
周允競這一連串不客氣的反問出來,許熙終于明白,周允競現在是在故意治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當初怎么對他,他就要讓她也同樣感受。
“你記不記得,我當初和你說過,”周允競一字一句道,“你說的那些話是收不回的嗎。”
“我現在想要收回,”許熙怎么會不記得呢,那天分手的場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記得,在很多個夜晚回憶過、夢到過很多次。她聲音低低的,心里涌上很多、很多的酸澀,又低低地重復一次,“我想要收回。”
周允競聽見她的低喃:“告訴我,你想要收回,想要再回來找我的原因。”
這兩天,許熙想了很多,她又想起司湯達《論愛情》中的“薩爾茨堡的鹽樹枝”,需要進行“第二次的結晶”。
周允競認為她不負責任也好,說話不算話也罷,都可以,但她現在知道了,也學會了很多,改正了很多,以后有什么事,都愿意和他好好溝通。
她想她和周允競也是這樣,之前雖然很好,但總有一種浮于表面的感覺,她的心并未坦露出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沒資格與別人共同建立一段親密關系,就算當初強硬和周允競繼續下去,也始終埋伏著一顆炸彈。
而現在,半年來她真正成長了很多,她徹底切斷了和家里的聯系,不再對家人抱有幻想,物質獨立,精神獨立,能夠把自己、把對方都照顧得不錯,所以她覺得她有了底氣有了基礎和周允競重歸于好。
許熙想把這些想法告訴他:“……剛進休息室的時候,我和你解釋過,可以再解釋給你聽。”
而周允競說:“不需要。”
許熙愣住了,周允競“不需要”三個字簡直像是對她無情的宣判,意思是他不想再聽她的種種解釋,種種考慮,她不需要再努力補救。
所以是真的不行了嗎?結束了嗎?許熙控制不住地,眼圈開始發紅,拿著胸花的指尖也開始輕微的發抖。
周允競看著她的表情:“我說不需要,是不需要聽這些破理由,歸根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但凡當初與我溝通,你會發現你擔憂的那些根本什么他媽的都不算,在我這里都不成立!”
周允競一貫不喜歡把話說的太清楚明白,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時間,而現在卻對許熙說了很多。
“你什么方面我不清楚?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能看出來你喜歡我,不出半個月我就知道你家里有幾個人、人品都怎么樣,你覺得你幫不上我什么忙,我又不是廢物,需要你來幫什么?只有你自己以為隱瞞的很好。”
“我從來不提是等著你有一天主動告訴我,引導你多少次你看不出來?你在我身邊好好的不就是幫忙?結果呢,自己心里把戲轟轟烈烈演完了,然后一聲不吭跑了,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偉大?現在是認為這些解決了,才回來找我?”
周允競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他向來沉穩,而此刻眼睛也是微紅的,語氣失了風輕云淡,第一次在短短幾天內失態次數如此之多。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聽著他一個個擲地有聲的反問,許熙腦子里混亂一團。
兩雙眼都紅著對視著,呼吸相沖著,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許熙什么招都沒了,什么招在周允競面前都不管用,此時只想順著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喉嚨發干,眼眶酸脹,低低說一句:“可是我想你啊。”
拋開所有不談,許熙回來找周允競,因為忘不了他啊,想他啊。
而隨著她這一句話落下,周允競突然箍住她,手臂勒住她薄薄的后背,把人直接帶向自己懷里,騰出左手按住她拿胸花遲遲沒有動作的那只手,咔噠一聲,替她做了,胸花佩戴在駁領上了。
然后,那只手伸上去,捧住許熙的臉,親她。
親了挺久,親完了,周允競那口氣才像是終于出了、順了,情緒穩定下來了。
是的,自始至終,他要聽的,就是這個。
就這么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