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在不知不覺的忙碌中, 八月即將走到尾,萬雪得帶著甜甜回定安市去了。
離開爸爸和市里太久,甜甜還是挺想回家的, 她這點像萬雪, 母女兩個都很戀家。
萬雪之所以會想帶著甜甜到深圳住接近兩個月,也是有點任性,她現(xiàn)在不怕孫家寧心態(tài)上的動搖,而是更愿意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如今的萬雪比以前更加心直口快,若是遇上不愿意做的事情,那真是一點也做不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點放縱和放肆的自由, 這點自由是隨著年齡增長才有的, 需要反復(fù)練習(xí)和鍛煉,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萬雪稱之為中年女人的自我解放。
或許是她更加釋放自己, 在婚姻中帶著點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孫家寧反而對她更粘得緊了,一日三頓都要打電話過來,問問他們母女當(dāng)天做什么, 有沒有遇到什么好玩兒的事之類的。
萬云不止一次聽到她姐說:“我就是偶爾想遠離日常生活遠一點,跑到你這里來給自己放個假,見見陌生的人,聽聽別人的事, 再回頭看看自己。重要的是自己!
至于看自己的什么,萬雪卻沒有細說。
要回定安市了, 萬風(fēng)過來跟萬雪甜甜一起吃飯。
席間,萬雪問萬風(fēng)是否準(zhǔn)備要和那個再沒見過的小魏結(jié)婚。
萬風(fēng)那段時間被他二姐萬云叫著一同四處去看商業(yè)樓,都有幾日沒見魏清波了,搖頭,甚至帶了點驚訝:“我沒打算結(jié)婚啊!
“你不打算結(jié)婚?你不想結(jié)婚跟人家談什么戀愛?”這下輪到萬雪震驚了,“雖然…”她差點就說雖然她不喜歡魏清波,但還是沒說出口,怕自己的想法影響弟弟的判斷,“雖然小魏年紀不大,但你不想結(jié)婚,就別拖著人家啊。”
“我哪里拖著她了?”萬風(fēng)有些莫名其妙,放下筷子,“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當(dāng)然沒這個打算。我們要是結(jié)婚,兩人就只能一起擠農(nóng)民房,還不如分開住,她住酒樓的宿舍,大家還寬綽點兒。她自己也想在結(jié)婚前多存點錢,給她家里改善生活,從來都沒提過要結(jié)婚的事!
萬雪簡直一下子被萬風(fēng)給噎住,好像弟弟說得也有道理,但仍要操心:“那難道你沒有房子就不結(jié)婚了?我跟你二姐結(jié)婚的時候,誰就一步到位了?不都是一步步來的嗎?”
“姐,你別老催我,我心里有數(shù)!比f風(fēng)心里有點煩躁,但面對萬雪,他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這是他大姐,雖然他快三十了,但把大姐惹急了,大姐還是會動手打他的,看二姐在旁邊也不大敢?guī)颓,萬風(fēng)就有點蔫兒了,嘟嘟囔囔地對萬雪說,“這不是你非要見一見我女朋友,我才帶去跟你們吃飯的么?哪有見一次面就催著要結(jié)婚的!
“嫌你姐我多管閑事?”萬雪瞪他!看他敢這么說!
萬風(fēng)立即擺手,平息萬雪的怒氣:“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又趕緊說,“本來我們就是說好要開開心心談戀愛,沒想那么遠的,這一下好像搞得很正式,弄得我…”
“弄得你怎么樣?”萬雪管弟弟的時候,那可真是只母獅子,“你老說你心里有數(shù),我看你一點數(shù)都沒有!”畢竟是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弟弟,萬雪并不愿意萬風(fēng)婚后因為弟媳的關(guān)系就跟自己疏遠,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要實在覺得沒辦法定下來,就多談幾個,試試跟不同的人相處!”
“姐,沒想到你思想還挺開放!”萬風(fēng)順著萬雪的話頭,把催婚這個話題轉(zhuǎn)開,嬉皮笑臉地說,“那到時候我?guī)畟女朋友回家,你來幫我挑!事先我跟她們說好,只有過了我姐這一關(guān)才行。你說好不好?”
“貧嘴貧舌!”萬雪被萬風(fēng)逗笑,擰了擰他耳朵,“還真以為你是任人挑選的香餑餑!”
萬云在一旁喂之嶸吃粥,阿英姐接之慎去了桂老師那兒,周長城則是在公司招呼供應(yīng)商,她臉上帶著笑,喜歡家里熱熱鬧鬧的,她最親的親人們都在身邊:“阿風(fēng),這件事我肯定是站在大姐這頭的,你遲早要成家,確實要找個跟你契合的人!
萬風(fēng)對二姐的感覺,跟對著大姐是不一樣的,對著二姐更像是對著老板:“我知道的!
反正他是說自己知道,兩個姐姐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即使對魏清波看不上,萬雪和萬云都沒想過直剌剌叫他們分手,一切還是要以萬風(fēng)的感受為準(zhǔn)。
萬云的心態(tài)跟萬雪的不同,她認識的人中,有的結(jié)婚、有的離婚、有的兩地分居,也有像董哥和素君連個證都沒領(lǐng)的,所以對于弟弟是否立即結(jié)婚沒有那么大的緊迫感,她更傾向于順其自然。
萬雪回去的那日下午,剛好萬云和萬風(fēng)要到羅湖去看一棟兩層的小樓,他們就開車送萬雪和甜甜坐火車回去,現(xiàn)在定安市有不少商家南下來廣深進貨,有兩個跟萬雪約好一起回去,所以有伴兒。
母女兩個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小行李袋,回去時倒是帶了一批秋冬服裝,還裝了好大兩袋東西,全是萬云和萬風(fēng)給姐姐一家人買的禮物。
姐弟妹三人互相擁抱道再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像之前,離別一次就哭一次,萬雪說了,等到了淡季,她還會再來的,到時還能再相聚。
送完姐姐之后,萬風(fēng)轉(zhuǎn)著方向盤,跟萬云去看董哥介紹的那棟樓,那地方接近布吉關(guān),人流量是大,但彼時太過混亂,萬云都不敢單獨一人去那兒。
姐弟兩個停好車后,把包藏在座位底下,這才下車去,近來偷車賊和砸車的人猖狂,要是把包袋就這么放在座位上,唯恐招來賊人砸車窗。
素君還有一個半月就要臨產(chǎn)了,董孝武現(xiàn)在少去公司,大多時間都在家看著孕婦,對第一個孩子他也很看重,所以就讓公司的老唐陪他們?nèi)タ礃恰?br />
老唐是個中年男人,微微禿頭,能做事,很會搞基層鉆營,在董孝武那兒拿著不錯的薪水,對老板即將要參與的項目盡責(zé)盡力,帶萬云看了好幾個地方,大家都開始漸漸混熟了。
今天布吉關(guān)的這棟樓,兩層高,是宿舍樓,廠子破產(chǎn)后被另外的人接手,可以切割出來賣。不過樓齡已經(jīng)超過十七年,外墻斑駁剝落,重新裝修的話,定然是要花好大的功夫,再加上附近的巷道窄小,車子進出不便,污垢多,衛(wèi)生狀況不好,萬云走了三圈,始終覺得地方一般,最終還是走了。
這件事想辦成,實在難!
董孝武還建議萬云先注冊一個投資公司,再準(zhǔn)備實際的注冊資金,以公司的名義去買商業(yè)樓,往后跟各類金融機構(gòu)打交道,不論是借貸還是拉投資會更方便。
事情特別多特別復(fù)雜,萬云一個人忙不過來,有些手續(xù)她聽都沒聽過,后續(xù)她還要真正組辦公室、招人,新挑戰(zhàn)一個接一個。最信得過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所以萬云就讓萬風(fēng)來了,這就是萬風(fēng)在二姐和二姐夫那兒都拿工資的原因,他就是個萬金油,哪里需要他,就他放到哪里去。
萬云萬風(fēng)和老唐握手再見后,姐弟兩個開車去了酒樓,今天是酒樓安裝好“大菠蘿”的第一天,萬云得去看看情況。
車子在酒樓門口停好,萬云先下車,看到余宇和徐全德帶著幾人在維護拍照秩序,還有個穿著“月餅服”的工作人員在給賓客發(fā)試吃的月餅,跟之前預(yù)測的那樣,這巨型菠蘿造型一擺出來,立即就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現(xiàn)在還不到用餐時間,就有不少人在拍照。
“萬總來了!庇嘤钛劬猓吹饺巳汉箢^的萬云,走過去跟她打招呼,“徐總跟我講,從早上吃早餐到剛剛,賣了大概一百五十多盒水果月餅,F(xiàn)在還沒到晚飯時間,到時來人會更多的,要是周末,更是要加派人手!
這是她提的方案,做的執(zhí)行,自然是要努力告知金主,成效巨大,這錢花得值。
萬云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盛景,她交代過徐全德,買月餅可以免費送照片,不買也可以自己帶相機來拍照,主要是給酒樓帶旺人氣,人都是有湊熱鬧的從眾心理,就算不買也會來看看,久而久之也會在熟人間口口相傳,威風(fēng)酒樓的名字就印入顧客的心里了。
萬風(fēng)停好車,甩著車鑰匙走過來,看著眼前至少三米高的造型,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好家伙!這么大的菠蘿!都快頂?shù)蕉䴓谴芭_了!”
“這是余宇,廣告公司的老板!比f云看著試吃月餅的人群,心情舒暢,她有信心這兩個月的月餅會賣好的,再順便幫余宇和萬風(fēng)互相介紹,“這是我弟弟萬風(fēng),總經(jīng)理助理。”
“你好,余小姐!
“萬經(jīng)理,幸會!
兩人握手,互相交換名片。
萬云跟徐全德說了會兒話,還要在酒樓看看情況,萬風(fēng)則是要回新云城去,恰好余宇也要走,萬風(fēng)看順路,就送她一程。
晚上周長城開車過來接萬云回家,順道去桂老師那兒吃飯,把阿英姐和兩個孩子接回家。
對著丈夫,萬云整顆心都松懈下來:“城哥,那種商業(yè)樓太難找了,我看不能把寶押在董哥一個人的身上,我們還是要再繼續(xù)想想,還有誰能找到這樣的地方。我現(xiàn)在也不執(zhí)著于非要找到一棟現(xiàn)成的樓,哪怕是爛尾的也行!
周長城看萬云累,紅燈停下的時候,伸手去捏捏她的手:“你可以問問莊錦龍,他開那種面對社區(qū)的超市,肯定看過很多地方。我聽人說,有些大公司是有專門的戰(zhàn)略部門去做投資選址的,我們現(xiàn)在就是經(jīng)驗不足,你人手又不夠,事事親力親為才這么為難,也別給自己壓力太大,就跟我們追蹤客戶一樣,花兩三年的時間也行!
“嗯,要學(xué)著放松自己!比f云也知道這個道理,甚至每日都是這么勸自己的,但想到這件事就跟座山一樣堆在自己面前,總?cè)滩蛔∠肴ネ崎_它。
在桂老師那兒吃完飯,他說再過一個月,桂世基要回來深圳一趟,他想搞品牌,做行李箱生意,現(xiàn)在香港赤鱲角國際機場開通,更多香港人四處去旅游,行李箱很暢銷,因為歐陽淑薇的娘家兄弟在新馬泰的機場有商業(yè)關(guān)系,他還想開分店做出口,剛好新云城在深圳,物流方便,又可以做這種注塑類的產(chǎn)品,就想找新云城做制造廠家。
周長城歡迎至極,對桂老師說:“好,等大哥回來,我去接他。您到時就別奔波了!
對于這對異姓兄弟能這樣相處,桂春生是很欣慰的:“他最近都在忙著兩個孩子轉(zhuǎn)學(xué)回來的事,這件事他只是跟我提了一下,后頭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兄弟之間,和氣最重要。”
周長城點頭,那一定是的,沖著這人是桂老師的兒子,他都會對桂世基和顏悅色。
第262章 第 262 章
萬云要找商業(yè)樓做美食匯的事, 按著周長城的建議,她很快就聯(lián)絡(luò)了莊錦龍,幸好現(xiàn)在兩人的朋友們不限于董孝武之流, 還有好多其他可以互相連結(jié)上的人。
朋友多了路好走, 這是周長城萬云這類白手起家的人的共同認知,他們之間就是靠著朋友關(guān)系網(wǎng)互相發(fā)達起來的。
莊錦龍聽聞萬云的計劃,當(dāng)即就說他有地方推薦,同時表示他老婆那方有些政府關(guān)系可以利用起來, 因為有些商業(yè)樓是否要往外租售,涉及到資質(zhì)手續(xù)是否齊全,是否有多方債權(quán)和產(chǎn)權(quán)糾紛,中介不一定知道, 相關(guān)部門可能更清晰, 其實就是要多拓展消息渠道, 但, 要是能做成的話,他也想加入這個項目, 深圳現(xiàn)在不停在擴建城市,吸納四方來人,是個人就帶了一張嘴,長了嘴就得要吃飯, 美食匯,聽起來就是個賺錢的生意,他不想錯過。
莊錦龍家中經(jīng)濟豐裕,是老深圳人, 還有一些海外僑商親戚,尤其是他妻子那頭, 跟當(dāng)?shù)匾恍┬☆I(lǐng)導(dǎo)都有往來,他的信息來源比周萬二人要強多了,有他加入的話,事情會更加順暢。
找人幫忙,自然要給出回報。萬云對此很是接受,答應(yīng)了莊錦龍的要求,經(jīng)過快兩個月的“看房”經(jīng)歷,她也想明白了,現(xiàn)在自己的資歷和力量都弱小,一個人去做這件事,掣肘很多,踩坑的概率會很大,肯定要拉多一些有能量、有辦法的朋友來一起合作,獨木不成林。
其實萬云也想漸漸松開跟董哥過于密切的合作,她和周長城應(yīng)該要有更多其他的合作方才對。莊錦龍最讓她放心的一個點是,這人做事做人本身就很務(wù)實可靠,不愛吹牛,看他穿著打扮,根本看不出他是大老板,他們是一類人。在富裕家庭中長大的莊錦龍有如此令人安心踏實的性格,真是極為難得,何況大家都有家有業(yè),不會計較過多的細枝末節(jié),共同的目標(biāo)就是做好這件事。
反正不論是董孝武還是莊錦龍推薦的地方,萬云都找時間去看,盡量別讓自己太心焦,哪怕做不成,也不能放棄手上現(xiàn)有的事。
在國慶節(jié)之前,素君生了個男孩兒,孩子很健康,面容清秀,董孝武四十多了才有第一個孩子,還是個盼了很久的兒子,之前他就常羨慕周長城有跟他極為相似的之慎,這下自己也有了,大樂,那陣子滿面紅光,跟誰都說自己當(dāng)爸爸了,四處發(fā)喜糖,立即揮手給素君母子買了大房子,恨不得昭告天下,說好等百日了再在威風(fēng)酒樓擺六十六桌宴席。
素君坐月子的時候,周長城萬云兩人去看她,她跟董孝武住在蛇口面海的大房子里,環(huán)境清幽,陽臺能看到海景,董孝武請了兩個保姆過來服侍她和孩子,整個人養(yǎng)得圓潤了很多。
孩子剛出生二十多天,還是紅紅的臉蛋兒,小手小腳,閉眼睡覺,惹人憐愛。
素君堅持要讓萬云抱一抱孩子,和她說:“云姐命好,多抱抱他,讓孩子沾點福氣!
活了三十來年,萬云還是頭一回聽人家說自己命好,不過總是令人愉快的話,既然一個新手媽媽有這樣的小迷信,她也不拒絕,抱了好幾分鐘,這才交回給保姆阿姨帶去喂奶。
參觀完董孝武的豪宅,周長城跟他在外頭的客廳說話,董哥說威哥現(xiàn)在不在深圳了,他在這兒的生意大部分讓忠哥在打理,往后肯定要跟忠哥搞好關(guān)系,不能再跟之前那樣隨意。
董孝武又尋摸來一個新的建筑品訂單,說好到年底再下單給新云城。
周長城不敢小覷,馬上笑著答應(yīng),保證一定完成任務(wù)。
而萬云在房間里陪著素君說話,端詳她,真誠地說:“你臉上長肉了,胖一點好看。”
素君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武哥也說我該長點兒肉。”
萬云有些同情素君,她的一切都要圍著董孝武轉(zhuǎn),連長不長肉這種事都要一個男人的肯定,這種關(guān)系其實很辛苦的。
保姆把喝過奶的孩子放在嬰兒床上,跟女主人說一聲要去做飯,等人出去后,素君問萬云,也并不覺得難以啟齒:“云姐,武哥是不是有新女朋友了?”
萬云“啊”了一聲,臉上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我沒聽說啊!闭f完又覺得自己這個回答也不多高明,補了一句,“我最近都忙著去找商業(yè)樓,沒怎么見過董哥,也沒聽人說過那些事兒,說不定是空穴來風(fēng)!毖矍暗呐赢吘箘偵旰⒆,萬云希望自己的答案多少能安慰到產(chǎn)婦的心情。
素君站在窗邊,窗外是閃著光的湛藍海水,一晃一晃的,她的笑意如同那海水,也是淡淡的,藏著一絲傷感,不復(fù)最初的純凈,萬云看過去,只覺得像一幅人像畫。
這段不健康的男女關(guān)系讓素君時;袒,盡頭在哪里?她的來處很小,除了美貌,手無寸鐵,能仰賴的就只有董孝武。素君渴望婚姻的圍墻把他們圍住,盡管每日都能見到武哥,武哥對她一如當(dāng)初,生了孩子后,更是實現(xiàn)原先的承諾,什么都給她們母子準(zhǔn)備好了,但是偶爾他會到另外的房間打電話,以溫柔和調(diào)情的語氣講話。素君只能欺騙自己,至少武哥沒有當(dāng)著自己的面跟其他女人你儂我儂,目前看來,一切都以孩子為主。
萬云一直提醒自己,不能過多參與董孝武和素君的關(guān)系,這不是她和周長城熟悉的那種紐帶,他們也不愿意去處理這種男女感情上的麻煩。
剛認識董哥的時候,就知道他有錢有樣貌又不缺女友,他斬釘截鐵地表示過不愿結(jié)婚,還以為他會風(fēng)流到老死,哪兒知道后面有了素君,還決定要生孩子。
素君,哎,素君,這樣面容姣好的清純女子,她本該生活在平靜溫馨的家庭中才對,太可惜了。不知命運會將她帶去何方?
萬云看她聽了自己的話后沉默的模樣,雖然覺得不該多嘴,還是念了一句:“素君,抓住一切你能抓到的!彼[下的那句話是,事已至此,若是抓不住董孝武的心,那就算了。
這回素君沒有跟萬云再談感情的事,反而是“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睡在小床上的孩子,鈍感如她,也在細致地變化著。
萬云沒有將跟素君的對話和任何人說,就是周長城,她也沒提,那條路是素君自己選的,董孝武也不是三歲小孩兒,外人都沒有立場去評判什么。
這陣子讓他們操心的事,就是周之慎小朋友上幼兒園這件事。
第一日去上幼兒園,那陣仗大的,全家都出動了,桂老師和周萬夫婦,還有阿英姐抱著之嶸,一起送之慎去離華僑城家門口三百米的中英雙語幼兒園上學(xué)。
之慎之前已經(jīng)去了大半年的大齡托兒所了,這次換了新地方,對他來說又是一場新的冒險之旅,何況里頭還有他之前在興趣班認識的朋友莊圳升,兩個小朋友在去上學(xué)之前說好還要繼續(xù)當(dāng)好朋友,有熟悉的人在,就更不怕了。
在進幼兒園之前,一家子和穿著新校服的之慎合影拍照,紀念孩子正式進入學(xué)前教育。
等幼兒園的老師們讓家長回去,關(guān)上電動伸縮門的時候,周長城萬云兩人擠在一起,和其他家長一樣,踮起腳看著孩子背著書包小小的背影,遲遲不肯離去,桂老師催他們都不走。
那日他們夫婦都沒去上班,而是在家煎心煎肺地過了半個上午,之前看老師給的課程表,中午有戶外活動,兩人說服自己,就去看孩子一眼,看看他有沒有哭,才剛坐下,又穿好鞋子又跑到幼兒園的小操場,握著鐵欄桿,遠遠瞅著一群小孩兒在老師的引導(dǎo)下做游戲,其中就有活潑的之慎。
本來他們還以為自己這樣是特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其他剛送完孩子上學(xué)的家長都這樣,欄桿邊上擠滿了家長,甚至還見到了莊錦龍夫婦,大家默契地點個頭,都沒有說話,只遙遙看著里頭的孩子,心里軟得一塌糊涂,甚至有點想哭,那么小的孩子,昨天好像才抱在懷里,怎么一下子就長大了呢?
幼兒園的保安們都習(xí)慣了,每年新學(xué)期都要上演這么一出,沒辦法,現(xiàn)在大部分家庭都是獨生子女,最多就兩三個,全是獨苗苗寶貝蛋兒,哪對父母和祖父母能絲毫不在意的?只能在旁邊提醒家長們要注意安全,也別喊孩子,不然孩子看到爸媽在這兒,恐怕要哭鬧著回家的。
下午,周萬夫婦跑去接之慎下學(xué),混在一群家長中,眼睛不錯地盯著老師把孩子牽出來。
之慎從小就跟著爸爸媽媽去見各種叔叔阿姨,跟陌生人吃飯,好多禮貌都慢慢教出來了,還會回頭跟老師說再見。
老師說周之慎同學(xué)今天只在午睡起床后小小哭了一回,其他時間都很乖很配合地上學(xué),吃飯也不用老師喂,家長教得很好。
走回去的路上,爸爸拎著他的書包,問:“明天還要不要去上幼兒園?”
之慎被萬云抱在懷里,一天不見,他想媽媽了,爸爸這樣問他,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跟媽媽去上班,但想想幼兒園好多好玩的游戲,小朋友也很多,他摟著媽媽的脖子,還是點點頭:“去。”
“兒子真棒!”萬云親親之慎的臉頰,“老師夸你是班上棒棒的同學(xué)呢。”
周之慎指了指額頭,驕傲地說:“我有小紅花!”
周長城笑著去摸了摸兒子的頭:“好,明天也要拿到小紅花!”
等回到家,才開門,周之慎鞋子都沒脫,立馬就沖到爺爺面前,仰著額頭:“爺爺,老師說我是表現(xiàn)最棒的小朋友,給我獎勵了小紅花。您快看呀!”
桂春生放下手上的報紙,認真地豎著大拇指:“哇,之慎表現(xiàn)這么棒!”說完還起身去拿了相機,慈眉善目地把這第一朵紅花拍下來。
周之慎被這么一夸,端正地站好拍照,看爺爺把相機收起來,立即又坐在桂春生旁邊,嘰嘰喳喳說著今天在幼兒園玩的游戲,還有他特別喜歡那個笑起來有酒窩的小兔子老師,又搖著爺爺?shù)氖直郏骸盃敔敚袀外國人老師,教我們說good morning.我記得,您教過我的,是早上好。”
“爺爺,我今晚不回家,我要跟你睡!”
“爺爺,我們?nèi)ベI個小貓貓好不好?李民偉說他家里有小貓,小貓會跟他玩游戲”
周之慎那把小嗓子,從回來就沒停過,蹦出一個個沒有聽過的名字,想來都是他今天認識的小同學(xué),小伙子記憶力倒是還挺好。
本來周長城萬云兩人想著等到年底,新家的甲醛味兒散了些,再搬進去的,但現(xiàn)在之慎每天都要上幼兒園,再從靈寶村開車過來,光是在入關(guān)的時候就堵車堵半天,實在不方便,所以九月份后,他們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桂老師這兒,那真是拖家?guī)Э谶^來住了。
吃飯時,桂老師說桂世基在國慶節(jié)前一日,會帶著孩子們回來一趟,到時兩家人定要坐下來吃飯,他現(xiàn)在心態(tài)平和,又有裘松齡這個伴侶,別無所求,想的念的全是天倫之樂。
周長城和萬云立馬表示他們會好好招待大哥一家人,讓他們盡管過來。
桂世基回來時,只帶了妻子歐陽淑儀,兩個孩子則是留在香港,由他們的奶奶趙心喬看顧著,趙心喬始終有心結(jié),暫時不愿意跨過那道關(guān)口,更擔(dān)心之儀和之齊回去也是冒險,便遲遲不肯松口。
為人子,桂世基不敢忤逆他媽媽,看媽媽對自己帶孩子回去的情緒頗為激動,就說好先跟淑薇過去,反正孩子還小,后面也很多機會再上深圳。現(xiàn)在他的經(jīng)濟不大穩(wěn)定,必須得跟周長城見見面,談一談他那個做行李箱的計劃,盡快啟動這件事。
雖然周長城讓桂老師別奔波,但到了兒子回來的那日,他還是一同去接人,桂春生快兩年沒見過之儀和之齊了,當(dāng)爺爺?shù)牟豢赡懿幌胫筝叺模钏氖,這次兩個孫子還是沒有回來。
“我聽說香港的學(xué)生們學(xué)業(yè)壓力都很大,之儀和之齊又剛轉(zhuǎn)學(xué)回來,肯定是去上補習(xí)班了。”周長城看桂老師臉上幾乎就寫著“不高興”三個字了,趁著桂世基還未走過來,忙忙安撫他,“大哥大嫂先回來跟您住幾天,家里又有之慎那個小喇叭,現(xiàn)在之嶸也開始學(xué)說話了,要是四個孩子在一起,肯定吵鬧喧天,您這樣喜歡安靜的人,估計會不習(xí)慣。我們循環(huán)漸進,一點點來,后面還有好多假期,我們一家人肯定會全部團聚的。”
桂春生重重地嘆了口氣,知道周長城說的都是安慰的話,也只能忍著接受。
“大哥,大嫂。”周長城看桂世基旁邊站了個帶著點書生秀氣的面善女子,笑著叫人,“一路辛苦了,先上車回家吧!
“爸爸。”桂世基看爸爸臉色平平,有些愧疚后悔,早知道應(yīng)該堅持把孩子帶回來的,蹩腳地解釋,“孩子們還要重新適應(yīng)環(huán)境,我就讓他們下次再過來了!彼膊荒茇(zé)任都推給媽媽。
“嗯。”桂春生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歐陽淑薇隨后也叫了聲爸爸,又和周長城互相認識,這四人就開車回了家里。
萬云等人都在家里等他們回來,她和歐陽淑薇勉強也算得上是妯娌,卻因為各自的生活背景不同,話題不多,好在大家都是當(dāng)媽媽的人,就從孩子這個話題開口,互相說著孩子們生活上的趣事,整體氛圍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裘松齡回了廣州,她雖不介意和阿桂的子女相見,但終歸不是那么樂意相處的。
晚上,桂世基和歐陽淑儀住在桂春生家的客房,偶爾能聽到隔壁周之慎賴著讓爺爺講故事的零星話語。
“老公,難怪爸爸疼之慎之嶸。”歐陽淑薇和這個家公相處不算特別融洽,但也沒到互相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是受過教育的女性,加上信教,心底是良善的人,“爸爸在香港住了幾年,之儀和之齊哪里跟他這樣親密過?你聽長城的那個保姆說,之慎都這么大了,還經(jīng)常跟爺爺一起睡!
這件事,桂世基已經(jīng)傷感過一回了:“都是緣分,之慎是爸爸看著長大的,小孩一出生,他就抱在懷里哄,人家跟他親近也不奇怪。”他都已經(jīng)接受目前的這個情況了,沒有跟妻子多說這事兒,而是想起今晚和周長城聊的生意。
桂世基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只能算是過得去,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過后,讓他最賺錢的橡膠生意難以為繼,后續(xù)在股市中又損失巨大,現(xiàn)在就靠著爸爸給的商鋪租金和原先的寶石生意維生。而之前離開香港,又再次回來,讓他花了不少重復(fù)的冤枉錢,所幸離港時房子沒賣,不然更是雪上加霜,他是養(yǎng)家的男人,總不能啃著父輩留下的東西,必須要想辦法脫離這樣的環(huán)境。
今晚他跟周長城說起自己的行李箱計劃,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桂世基現(xiàn)錢不多,想讓周長城在打版和量產(chǎn)的時候,在收款方面給他長一點的周期。
周長城沒有猶豫,一口答應(yīng):“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幫忙。我這里負責(zé)注塑成型那一塊,至于切割、打孔和裝配配件,這些都不是問題,可以找到合適的熟手工人過來,給你專門成立一個裝配間。等你的設(shè)計確定好了,我讓我們外貿(mào)部門的同事來配合你。付款方面你暫時別操心,先把事情做起來再說。”
桂世基沒想到周長城會這樣好說話,他還以為周萬夫婦現(xiàn)在生意越做越好,在錢財方面會更加精明。但心中也明白,其實他是沾了爸爸的面光。
看他們兄弟兩個在飯桌上說得這么好,桂春生的臉色才漸漸緩了過來,沒有再介意為什么不帶兩個孫子回來的事,下回就下回吧。
其實周長城和萬云的想法還是很簡單樸素,桂老師在周家莊下放時,因為受了周家長輩的一碗飯一碗菜的恩義,平反后,對沒有依靠的周長城有過長久的資助,甚至后來接納當(dāng)時無處可去的他們,這些都是前人種樹,后人乘涼。而桂老師就是那個植樹人,他為自己的兒子種下善因,周萬二人除了日常對桂老師的關(guān)心和照顧,更多是將這份善意投射在他的后人身上。
隔日就是國慶節(jié),舉國同慶,整個深南大道的路燈掛滿了飄揚的紅旗,藍天白云下,陽光燦爛,看著統(tǒng)一且壯觀。
周長城萬云請客到酒樓吃早茶,早早預(yù)留了個包間,眾人九點就到了,他們決定邊吃邊看今年的閱兵直播。
1999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五十周年,這五十年來,這個古老的國家走了彎路,但也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在即將進入21世紀的這一年,舉行了世紀大閱兵。
整齊威武的精兵陣容,海陸空三軍如鐵馬雄鷹,莊嚴地從古老紅色的城樓面前經(jīng)過,有超過五十萬軍民參與了這次閱兵儀式。
酒樓一樓和二樓的大堂,四周有六臺電視機,每一臺電視機都在轉(zhuǎn)播這次閱兵盛況,時不時就有人鼓掌叫好,甚至在升起國旗的時候,陌生的食客們還合唱了國歌,場面極為動人。
而包廂里的周萬和桂老師等人都很激動,首長宣布“開始”的時候,都放下了筷子,認真看電視,除了歐陽淑薇沒有在大陸生活過,她的感觸沒那么深,就是桂世基也是熱淚盈眶,盯著屏幕目不轉(zhuǎn)睛,升旗時站起來,悄悄抹掉眼角一滴淚。
之慎則是學(xué)著儀仗隊的方步,搖著小紅旗,在小包間的有限空間里踱來踱去,之嶸就跟在哥哥后頭“邯鄲學(xué)步”。
如此太平盛世,怎能不令人動容?
萬云摟著兩個跑累的孩子,給他們擦汗,看著眼前的家人,心想,惟愿年年如今日團聚,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第263章 第 263 章
十月底的時候, 周長城萬云帶著之慎和之嶸到莊錦龍家做客,他們都在華僑城片區(qū),只不過周萬住小高層, 莊家住的是別墅區(qū), 距離不算遠,但仍要開車往來。他是老式家庭,長輩的家庭觀念重,是傳統(tǒng)的大家長制, 三代兩房人住兩棟小樓,家中四個保姆,兩個廚師,包括各房頭的客人在內(nèi), 每日至少有十個人吃飯, 花銷很大, 人氣很足。
周萬夫婦到廣東十來年, 還未在城市里見過這樣聚居的大家庭,不過桂老師說以前他們桂家的房頭只會更多, 也是連著住一起的。
吃完飯,孩子們自己去玩耍,大人們在一樓待客廳坐下喝茶聊天。
萬云讓阿英姐要盯著之慎和之嶸,尤其是之嶸, 她現(xiàn)在剛學(xué)會走路,正是愛攀爬、對一切都好奇的時候,莊錦龍的別墅門前有三顆價值二十萬的羅漢松,還有座兩米高的小假山, 調(diào)皮的男孩子們爬上爬下,之嶸這小豆丁也會跟著去的。
因為萬云之前說過要做美食匯, 莊錦龍發(fā)動四周的人幫忙找地方,目前已經(jīng)找到了,這次正是叫他們夫婦過來說這件事的。
莊錦龍的老婆叫嚴利,跟周長城同年,長了一管鷹鉤鼻子,兩眉之間已經(jīng)有了輕微的川字紋,看人的時候眼神甚至帶點兇光,女生男相,是那種不好惹的老板娘面孔,身材敦厚,一看就是能干穩(wěn)重之人,氣質(zhì)上來看,跟莊錦龍很有夫妻相。
莊錦龍找的那地方,靠近華強北,是某棟樓高二十層的寫字樓往下連帶延展的一部分地下商場,地方不算大,算起來有七百多平,樓上是個停車場,原來有很多低端的小服裝批發(fā)商在里面開店,但是去年以來,大廈物業(yè)不跟這些小商家續(xù)約了,這些商家也逐漸從華強北慢慢向南油服裝城或者筍崗批發(fā)市場過渡,現(xiàn)在那些商鋪都拉上閘門,空了。
如果要去看的話,明天就能約時間。
“那這個物業(yè)是要出售還是要出租?”周長城問。
莊錦龍給周長城倒了杯功夫茶:“都可以,你想租,想買,可以談!
周長城萬云兩人都覺得很奇怪,莊錦龍說的那地方人多,照理說不缺生意,物業(yè)什么都不做,光是收租就是好大一筆收入了,為什么會情愿把地方空出來?
莊錦龍似乎也知道他們兩人的疑問:“都是生意起伏,我老婆知道得更多,讓她來跟你們講!
嚴利的嗓門和她的長相一樣,也是中規(guī)中矩的,她說:“華強北那棟寫字樓是八零初建的,投建人是個港商,后來那港商北上,跟人一起投資房地產(chǎn),眼光錯了,買的是京郊地方,弄了好大一個烏龍別墅工程出來,現(xiàn)在全成了荒地,接著是合伙人扯后腿,后來跟承建商也反目了,銀行催賬,他的現(xiàn)金流都被拖死了,今年初,賬戶全部凍結(jié),聽說他花光身上的錢,飛機票都買不起,窩著綠皮火車回到廣東。因為欠債巨大,不停有人在找他要錢,他不敢浮頭,只找人借到了一點逃命錢,拿了□□到了珠海過澳門,從澳門回的香港!
“華強北的這棟樓是賺錢的,97香港回歸時他還很風(fēng)光,那年國家已經(jīng)批準(zhǔn)深圳要建市內(nèi)第一條地鐵線,站點規(guī)劃是會穿過華強北那一帶,那陣子附近的房子都沒人出手了。當(dāng)時他們公司的計劃是把樓下的地下商場重新裝修再漲價出租,按著計劃就是去年初開始清理還有租約的租戶,誰知租戶漸漸清理出去,去年底京郊的房地產(chǎn)工程就開始不順利!
“他野心大,一北上就四處找關(guān)系,要建最大的郊區(qū)別墅群,人家看他有錢有計劃,也愿意做成這件政績工程,拿不到好地段,就去了郊外,不是個好選擇,這些都不是致命的,可怕的是他和那些紅頂商人走太近了,去年底,他最大的合伙公司的老總因為一些斗爭被抓了,背后還扯出一系列的官員,他已經(jīng)建好了一百二十棟別墅拿不到售賣許可證,連房產(chǎn)證都辦不下來,付不出錢,拉不到貸款,又賣不了樓,幾十個億的投資,工地就停在那里!
聽起來是很聳人聽聞的商海浮沉故事。
周長城萬云兩人都不由皺緊眉頭,這種案例,來到深圳的這幾年,他們聽了不知道多少個,對膽子并不十分大的這對夫妻來說,有很強烈的警示經(jīng)驗。
在創(chuàng)辦新云城之初,董孝武和周長城說過,生意做得適中就好,不要老想著往大了做,那時周萬二人聽不懂,因為他們達不到那個層面,現(xiàn)在似乎模模糊糊之間也懂了一些。
萬云問:“現(xiàn)在你們說的這棟樓也是那個港商的吧?沒有查封嗎?”
嚴利看萬云問了話,喝了杯茶,繼續(xù)說:“這棟樓早就抵押給了銀行,就是那老板為了湊錢出來北上做房地產(chǎn),也就是每個月物業(yè)流水過得去,又在華強北旁邊,銀行認為這還是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并沒有申請查封,而是讓其繼續(xù)運營收回本金和利息。但是它樓下的那個地下商城,封了兩個大的人流量入口,早就不復(fù)之前的旺相,說好要改造升級,目前的情況,根本拿不出錢來,銀行每月都會派人上門要款,最初的改造的工程計劃,只能先停在那里。”
莊錦龍這時候插了句話進來:“我就是看你們酒樓供了關(guān)二爺,新房入伙的時候還特意選了日子時辰,想來也是做事有規(guī)矩的人。有人說他們封的那兩個入口是龍氣口,風(fēng)水?dāng)嗔耍\勢就斷了!
周長城萬云立馬就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若是后面要接手這個地方,他們肯定是要找高人來看過才會考慮開業(yè)的,大家若是在這方面說不到一起去,最好不要坐下來繼續(xù)談。
“當(dāng)然,舉頭三尺有神明。”周長城點點頭,他也認同。
“我有個叔叔在銀行那頭工作,他提到過這個地下商城,說那個港商有意向找人接手,緩解債務(wù),已經(jīng)有好幾家地產(chǎn)公司在在打聽了,不過現(xiàn)在是有兩種方案,一個是寫字樓和商城一起打包出售,另一個是分開出售!眹览^續(xù)說,她那頭的親戚幾乎在政商銀系統(tǒng)工作,這種消息來源速度就很快,“寫字樓十幾個億就不考慮了。目前知道的是這個商城切割開的話,需要還銀行欠款兩千五百萬,它背后有三個股東,一個是本地成立的地產(chǎn)公司,一個是港資控股的公司,一個是物業(yè)方,其實并不復(fù)雜,背后的實際控制人都是那個幾近破產(chǎn)的港商。”
“那現(xiàn)在如果要買的話,實際上就要三方坐下來談?”萬云問。
莊錦龍和嚴利對視一眼,沒想到這萬總一問竟就是要買,聽起來實力不錯。
其實萬云哪有這么多錢?這不是成日與人談事情,好多話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嗎?盡量不說假話,但真話也不說全。
“明天我們?nèi)タ纯。”萬云一聽距離規(guī)劃中的地鐵站不遠,立即就來了興致。
莊錦龍笑說:“周總?cè)f總都是做事爽快的人。”說完立即打了個電話,約了時間地點見面。
“如果真要定下這地方,得趁早!眹览沁@么說的,“跟大的地產(chǎn)公司相比,小投資公司資金不大,但優(yōu)勢就是效率高,沒有行政流程!
“若不是莊總和嚴總的關(guān)系,我們找地方也麻煩呢!敝荛L城立即把話接上去,他很明白,等這種消息公之于眾的時候,很可能就已經(jīng)是有新主人的時候了,后面若是真想勸服賣家單獨出售,嚴利那個銀行的叔叔就顯得至關(guān)重要了,因此這兩人必須要上船,他和萬云才有機會做成這件事。
回到自己家里洗漱,安頓好孩子們,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半了。
萬云卸了妝,往臉上涂林彩虹送的護膚品,過了三十,人不自覺就要開始保養(yǎng)了,她看周長城剛跟廠里的生產(chǎn)經(jīng)理打完電話:“怎么這么晚了還找你?”
“車間有工人打架,剛拉開,有人受了點擦傷,不是很礙事。”周長城也不是特別擔(dān)心,那生產(chǎn)經(jīng)理已經(jīng)處理好了,就是照章匯報,“最近蔡宏那頭拉回的生產(chǎn)訂單量大,工人加班加點,脾氣躁,容易起沖突,既然不嚴重,明天再去看看!
不論是工廠,還是酒樓,員工魚龍混雜,素質(zhì)良莠不齊,很多都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就出來打工的小年輕,有種莽勁兒,三言兩語立即就能干起來,說起來,他們這些做管理的小老板也很無奈。
“今晚跟莊錦龍兩口子說話,我感覺自己小如螻蟻,這世界怎么那么大呢?”萬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種想法了,又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還有好多不懂的地方,“剛開始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還以為憑著自己的能力,就能做成這事兒,可你聽嚴利說的,動則上億幾千萬,他們說的是人民幣嗎?城哥,董哥之前說得沒錯,就是我們有足夠的錢想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賣,如果沒有中間人,誰知道我們這兩個是誰啊?錢是很重要,但最終還是在里面的人。”
萬云沒有單純說“還是要人脈”這句話,中心還是人與人的關(guān)系。畢竟莊錦龍嚴利夫婦可以找其他人去合作,甚至根本不用知會他們兩人一聲,但人家還是愿意拉這個關(guān)系。
周長城關(guān)好窗戶,拉上窗簾,坐在床上等萬云過來:“我看這件事,還是要把董哥拉進來,盡量別撇開他,他能替我們處理掉很多周圍不必要的關(guān)系,你在中間做事就方便很多。”
重要的是董孝武手上現(xiàn)金充足,他還能靠著威哥那頭,說不好聽了是“狗仗人勢”,比單純和地頭蛇的莊錦龍夫婦合作要更多個靠山。
“我本來都不想跟董哥一起做這件事了,現(xiàn)在想來選擇也不是很多。”萬云拍完臉,坐在床沿,和周長城說話,“能力有限,只能拉幫結(jié)派!
“莊錦龍嚴利那頭肯定也會拉人進來,就看他是拉什么人來,不過看嚴利那精明的樣子,她不會無的放矢的!敝荛L城今天和他們聊完,就估摸著明天要認識新朋友了,“我現(xiàn)在反而認為,正是我們有能力,人家才愿意和我們抱團賺錢!
萬云想了想,笑完了,撲倒在丈夫懷里:“說的也是。”
“城哥,前陣子我姐說,大姐夫已經(jīng)開始報讀省里大學(xué)的研究生了,你說他怎么能這么上進?我現(xiàn)在想去上個什么課程,腦子里一堆雜事兒,不是工作就是兩個孩子!比f云窩在周長城胸前,似乎還帶著點兒剛結(jié)婚時的嬌憨。
素君說她命好,就是說她在婚姻中的幸福度很高。
這種幸福,是兩人同舟共濟的團結(jié),也是求仁得仁的生活狀態(tài)。
周長城摸著萬云的黑發(fā),低沉著聲音說道:“他現(xiàn)在是清閑期,當(dāng)然要厚積薄發(fā),積累力量,姐夫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說不定再過一兩年,我們還能再看到他往其他地方調(diào)去。不過也不用羨慕姐夫,我們得晚點兒,至少等之嶸也上了幼兒園,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學(xué)習(xí),現(xiàn)在還有好多專門面對企業(yè)管理者的課程,有時候銀行也會組織這些活動,我們也能擠進他們的高凈值客戶名單里去,和客戶經(jīng)理說一聲,要是請了專門的教授專家來講課的話就去聽課,也去看看別人是怎么管公司的。”
“嗯!比f云蹭著周長城的胸口點頭,又抬起頭,雙眼亮亮的,“城哥,我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現(xiàn)在有好大的進步,新云城剛起步時,買設(shè)備的十五萬都是跟彩虹借的,那時覺得能拿出四十萬來就是大富翁。現(xiàn)在聽到嚴利說兩千五百萬,眼睛都不眨一下!
說到這個,周長城也充滿了豪情,他們的自信心是全方位提升的,這些都是一步一腳印積累下的底氣:“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和萬云在一起,再高的山,他周長城也能攀得上去。
第二日,周長城萬云把董哥和萬風(fēng)都叫上,一起開車去華強北附近和莊錦龍嚴利見面。
在實地去看那地下商城的時候,他們四人還先到羅湖關(guān)口附近去看了一下圍起來的地鐵站工地,今年四月份,深圳地鐵一號線已經(jīng)開始動工,首發(fā)站就是羅湖站,現(xiàn)正在熱火朝天地建設(shè)中。
董孝武本來對萬云沒有在自己公司的人手上找商城的事有些不痛快,但見她并非要撇下自己,在找到新地方的時候,當(dāng)晚就叫他一同去看場地,心里的那點不痛快又丟開了,還念了自己一句小氣。
周長城萬云兩人都沒想到,莊錦龍嚴利帶來的那個新人竟然是他們第二家快餐店的房東——光頭孟!
有時候說這世界很大,但有時候這世界也很小!
光頭孟是潮汕人,在南油那一帶有兩棟樓在放租,其中一個商鋪就租給萬云做快餐店。
這下好了,一碰頭的全是熟人,大家哈哈大笑起來,人情疊人情,合不合作不說,至少心情上就輕松了不少。
這一行人中,只有萬云和嚴利兩個女人,物業(yè)的人帶著大家走了一圈這個七百平的、空氣不流通、氣味渾濁的地下商城時,她們兩人在后面說話。
“萬總,我不跟你拐彎抹角,兩千五百萬不是多大的錢,我們幾人肯定能搞定。我找光頭孟過來,就是讓他來當(dāng)保鏢的!眹览颓f錦龍都是在本地長大的,深圳之前更加混亂的樣子他們都見過,外來的、內(nèi)部的、宗族的、地區(qū)的、各省份的勢力,為了爭奪一條過路的權(quán)都會持械,甚至持槍斗毆,打出人命,治安是很恐怖的,普通人得夾著尾巴走。
現(xiàn)在雖然都在呼吁要建設(shè)法制社會,但在許多灰色地帶,永遠都有看不見的灰塵。
嚴利看萬云點頭,繼續(xù)說:“這一帶附近,很多他的老鄉(xiāng),他能說得上話。要是哪個人不愿意讓我們做生意了,隨意往水池里加點東西,找人剪斷電線,制造一點消防麻煩,我們別說賺錢,不賠本就不錯了,先把光頭孟請過來,給他百分之一的股份,他會顧好我們的!
“嚴總,我明白!比f云并非溫室里的花朵,在做酒樓的時候,董哥就帶著她和周長城拜會過南頭那附近的碼頭,不然酒樓也不會這樣順利開下去。
碼頭這種東西,明面上有各類關(guān)系,暗地里也是有好多大哥的,人都說生意人油滑,四方關(guān)系吃得開,那是因為太多人都盯著他們兜里的錢了。
這地下商城名字叫叫華強北地下服裝批發(fā)城,是寫字樓面前一塊四方形的地方,中間有個三米左右的玻璃拱形圓球頂,有亮光從上面透下來,商城地上有個四個拱門入口,踩著樓梯可以下來,建筑的時間久了,樓梯和墻面都發(fā)黑了,物業(yè)工作不到位,有些燈泡都不亮了,果然清退了很多租戶,只有十來間還在開著門,但租約也很快就要到了。
說有七百平,但萬云來來回回走了四五圈,感官上總覺得只有五百多平,有很多空間沒有利用好,七拐八拐的,確實該改造升級,消防通道也不大合理,還去看了莊錦龍說的封的那兩個龍氣口。
“這兩個口子對上去,走一分鐘就是深南中路,旁邊和對面都有個公交大站,上落人流量特別大,可惜封了之后,生意就慢慢差下去了!眹览氖迨甯飿I(yè)打了招呼,物業(yè)派了個口齒伶俐的經(jīng)理過來帶他們?nèi)マD(zhuǎn)一轉(zhuǎn)。
那經(jīng)理姓柳,叫柳川,是個笑容可掬的男人,在這家公司工作五年了,對這一片很有感情,語氣里都是可惜的意味,也不知道這一片地方會被誰買走,買了之后,他這個物業(yè)經(jīng)理不知道還能不能在這兒待下去。
對這個地段,所有人都沒有意見,別說做散客的生意,就是做附近賣電子配件商家的生意,那都是個好進項。
萬云笑問柳經(jīng)理:“我聽說你們之前已經(jīng)想著要改造升級這個商城了,大概是準(zhǔn)備想怎么改?”
那柳經(jīng)理看萬云可親,就介紹得賣力了點兒:“本來是想著把這一層的五十個商鋪全都升級為統(tǒng)一的門頭,跟外頭那些大商場似的,印上各類標(biāo)線。上頭不是個停車場嗎?把停車場改了,再加蓋一層,那又再至少增加同數(shù)量的商鋪。不過光是改造這負一層的預(yù)算就很大了”說著嘿嘿笑,看著眼前幾個衣著體面的男女,身體微微往后仰,雙手攤開,帶了點苦笑,“我們那香港老板的事,你們也知道了。其實當(dāng)時設(shè)計稿都通過了,就是沒錢啟動!
時也命也運也,沒什么好說的。
萬云有點驚訝:“樓上還能再加蓋一層嗎?”
“能啊!當(dāng)時建旁邊的寫字樓時,深圳還沒幾輛汽車,所以沒留地下停車位,大家都停在寫字樓門口這一片地方。后來老板就想在寫字樓門前建個小型商城,但他從香港找來的風(fēng)水先生說,寫字樓大門口不能有建筑,否則會擋財氣,如果非要建的話,就往地下挖,中間裝個拱形玻璃球。其實各位老板也能看到,我們東南西北四個出口也是有講究的。”柳川顯然對這些事很熟悉,“商城放在地下,上頭就修了停車場,這不是一舉兩得了嗎?只不過現(xiàn)在深圳經(jīng)濟越來越好,這里附近又說要挖地鐵站,老板總覺得只有個地下商城,浪費了這塊地,就想再往上加建幾層,誰知入口封了之后,風(fēng)水陣就被破壞了,他很快也出事了!
眾人聽他那語調(diào),都笑了一下,但沒有笑很久,都是生意人,難免唇亡齒寒,現(xiàn)金流有多重要,誰都知道。
一整個早上,幾人都消耗在這塊七百平左右的商城里了,等出來后,大伙兒又步行,在這附近逛了兩圈,混在人群中,感嘆著周圍小商家的活力,再逛了一圈旁邊一個大型的商場,走得腿都酸了,買了幾瓶汽水,來不及吃飯,站在商場口,往西邊看,五百米處,就看到有個地方被建筑圍板圍了個大概,想必就是那地鐵站的工地,果然很近,到時地鐵又能引流過來一部分客人。
“就這里了!比f云是第一個作出決定的人。
從羅湖到福田再到南山,她至少看了十多家不同類型的商場,這是最貴的一家,也是她最滿意的一家,貴的果然有貴的道理,兩千五百萬買個好地段,不虧。
董孝武隨即加入:“我向來是跟長城萬總穿一條褲子的,我也同意這個地方,就是確實得大大整改一番,到時各位都費費心!
剛剛柳經(jīng)理那一番風(fēng)水言論實在是讓人發(fā)怵。
莊錦龍和嚴利本來就是看好這一片,自然也沒問題,光頭孟是出力之人,幾個出錢的老板都沒有問題,他能有什么意見。
幾人說好,三方出資,共同注冊一個投資公司,以公司的名義去購買這個地下商城,股份占比后頭再說,目前就先由莊錦龍和嚴利出面去交涉,這塊地方的產(chǎn)權(quán)要如何避開其他競爭對手,落入自己的手上,必要的話,得用點非常手段。
新云城自從招聘了個新的總經(jīng)理助理后,萬風(fēng)肩上的負擔(dān)明顯就輕了很多,現(xiàn)在更多的時間是跟著萬云在忙活,有時是奔波去看這類商場,有時則是到酒樓去幫忙。
現(xiàn)在入了秋,酒樓的宴席明顯多了起來,余宇開了個活動公司,專門接酒樓喜宴的布置和裝扮,威風(fēng)酒樓就是她的第一個合作方,萬風(fēng)這個萬金油,時不時都會代表酒樓方跟她們公司的人對接上。
周長城要趕著回廠里看車間的情況,其他人也都陸續(xù)撤了,萬云說好會找吳耀中去注冊這個公司,到時再請各位坐下協(xié)商出資額度的事。
萬風(fēng)當(dāng)司機,載著他二姐回酒樓去,路上,他興奮地說:“姐,雖然我沒錢,也不是我開公司買商場,但為什么跟你們一同做事的時候,我整個人也是飄起來的?感覺與有榮焉,好像我自己也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樣!
“你本來就做成了大事!比f云笑,這傻弟弟,“這商城要是真的能順利開下來,軍功章也有你的一份。到時候把這商城拿下來,你就沒空回新云城上班,而是要跟著我每天盯著這兒了!
“行啊,反正能跟著你和二姐夫干,就長見識!”萬風(fēng)知道自己的很多機會,其實都是姐姐姐夫給的,因此做事情的時候,也并不惜力,有多少熱就發(fā)多少光。
萬云細細想了一下剛剛那個商城的面積和情況,只覺得未來有好大一場仗要打,可她確實滿心歡喜,一點也不覺得勞累,看了眼精神抖擻的弟弟,她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阿風(fēng),要是這個商場做起來。我建議你,要不就來幫忙管著物業(yè),我會說服其他人給你分紅;要不就自己開店做生意當(dāng)老板。不要再繼續(xù)打工了。”
“那當(dāng)然是跟著二姐你管物業(yè)啊!”萬風(fēng)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萬云張張嘴,又不知道怎么說好,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好在,過了一會兒,萬風(fēng)不大的聲音傳來,賊兮兮的:“姐,要是我自己也做生意的話,你覺得我能做什么呀?”
萬云“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小弟,不老實:“你呀!現(xiàn)在時間還充足,好好想想。但在商城完全開業(yè)之前,你就得先賣身給我!
萬風(fēng):“好咧!”
“姐,我都沒什么積累,好像做什么都不好!比f風(fēng)忽然有些沒自信,他沒有自己獨當(dāng)一面過。
“別怕,路在腳下,剛開始都是茫然的,真理越辯越明,路也是越走越清晰的!比f云摸摸阿風(fēng)的腦袋,“我和你二姐夫不會讓你光身司令上場打仗的!
萬風(fēng)轉(zhuǎn)頭對著萬云齜牙笑了一下:“知道了,謝謝姐!”
第264章 第 264 章
萬云認為自己每一年都在升級, 一年比一年進步。
對于那個地下商城的產(chǎn)權(quán),嚴利果然有幾把刷子,她疏通了關(guān)系, 讓親戚那頭勸服港商分割出售, 同時再次引進一個大型私企的投資子公司作為投資方,占8%的股份比例,有其作為共同股東和擔(dān)保,大大緩解了他們幾個股東后續(xù)找銀行借錢做工程裝修的壓力。
中間如何操作, 不必細說,總有些空間是可以適當(dāng)操作,又不違規(guī)的。
當(dāng)然,這幾個股東也是出了一點血, 才辦成這件事兒的。
莊錦龍嚴利夫婦、周長城萬云夫婦、董孝武、光頭孟四人各自注冊公司, 以有限公司的名義注入到找吳耀中辦理的那個新生合縱地產(chǎn)投資股份有限公司, 作為背后股東持股, 其中莊嚴夫婦的股份占比最大,達35%;周萬夫婦和董孝武分別占30%和26%。
為了湊足五百萬, 周萬二人是把這幾年賺的所有現(xiàn)金都集中起來,專門要攻下這個山頭。除了董孝武的現(xiàn)金量是大的,莊嚴夫婦也一樣四處找去找現(xiàn)金,畢竟固定資產(chǎn)有, 但現(xiàn)金還是要湊的。
前期的工作做得很快,手續(xù)交割也很順暢。
就是董孝武對莊錦龍嚴利夫婦都很有興趣,剛開始內(nèi)心并不大瞧得上衣著樸素的他們,但隨之深入交流, 語氣間客氣了許多,私下對周長城說:“地頭蛇不能小看, 能結(jié)交還是要結(jié)交。尤其是那個嚴總,她那頭的叔叔還是很有能量的,竟能說服一個窮途末路的人。”
那港商的情況這樣麻煩,嚴利那兒一句話的事,就緩了他幾個月的賬期,給人松了口氣。
周長城想了想才回答:“那些人,抬抬手,就夠我們忙活好一陣的了。”
董孝武也有類似的關(guān)系,但他要花大量的時間金錢和精力去維護,不比嚴利,直接找的就是親戚,此時也沉默了一下,拍拍周長城的肩:“兄弟,咱們力量小,但是抱團起來也不容忽視。這個心態(tài)是對的,人家吃肉,我們喝湯!
原先柳川所在的那個物業(yè)公司,眾人都有些惶恐,不知是要就地解散,還是會被新公司接收,萬云對他的印象不錯,因此決定成立新的物業(yè)公司將這個人才拉攏過來,讓他帶上幾個能干的人,又把萬風(fēng)塞進去,讓他泡在工地里,跟著人家學(xué)著怎么從頭開始管理物業(yè)。
恰逢這個時候,廣州朱哥那頭聯(lián)系了周長城,聽聞他和萬云在深圳混得不錯,問他有沒有工程可以幫忙介紹,真是長了個狗鼻子。
周長城在電話里笑說:“朱哥,我們最近確實要開始動工一棟樓,你來得正好。不過這件事你得和萬云說,她現(xiàn)在在統(tǒng)籌這件事,我也只她的助理!
“我現(xiàn)在又招了幾十個兄弟,手上人是夠的,你什么時候開工,我就什么時候帶人過去!”朱哥還是那個包工頭,這兩年丹燕嫂顧著家里,他就專心在外頭賺錢,一心想賺退休金。
朱文朱武兩個白白浪費了他們的名字,讀書讀得不文不武的,才十八歲,就跟著老爸在外頭搞工程了,這次他們還會從廣州帶隊過來,也算是上陣父子兵。
馮丹燕之前跟萬云還說了這件事:“阿云,往后你兩個孩子得管好了,別跟我家文武兄弟似的,兩個人考的分數(shù)加起來都不如我家小妮兒。氣死我了!朱哥倒是心大,說反正讀完大學(xué)出來,還不是一樣要找事情做的,那不如現(xiàn)在就從工地做起!你說,讀書出來的,跟他死扛著做泥水工出來的,能一樣嗎?”
萬云聽著馮丹燕的育兒經(jīng),看著把客廳玩具堆了一地的兩個孩子,腦仁兒發(fā)疼,只想快速把這個地下商城建起來,真正實現(xiàn)“包租婆”的夢想,后面就要花時間在孩子身上了,她和周長城兩人就吃了讀書少的虧,也就是現(xiàn)在才有錢有時間去武裝自己的腦袋,丹燕嫂的話讓她有些育兒焦慮。
之慎和之嶸絕不能長成兩個小文盲!
不過現(xiàn)在重要的當(dāng)然還是手上的工作,實在是忙,酒樓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給徐全德了,這個人她也算是帶出來了,每個季度他都會想些招數(shù)盡量去推廣酒樓的菜品,包括銷售方面他也抓得不錯。萬云看賬本的時候,對其工作能力是滿意的,準(zhǔn)備過了年就給他漲薪。
而地下商城那頭的公司成立后,他們?nèi)齻股東的分工基本上確定出來了,萬云負責(zé)前期的工程和后續(xù)長期的物管,莊錦龍和嚴利負責(zé)的是對外招商,董孝武那頭則是擺平周圍一些明面上的工商和水電消防等關(guān)系,光頭孟直接就拉了一個保安隊,歸在物業(yè)底下管理。
當(dāng)然這些職責(zé)只是個大體的劃分,眾位有什么資源都能拉過來,都想著盡快把這塊地方經(jīng)營起來,他們迫不及待想知道鬧市里的這種商城,究竟每日能帶來多大的人流,商鋪持續(xù)收租能力如何,何況有這么一塊市中心的建筑,往后他們想做點其他事,拿著股權(quán)去作抵押,就是好大一筆備用金。
莊錦龍和嚴利兩人家底雖厚,但也未涉足過這種行業(yè),每人都很有干勁,幾乎每日都到萬云的閑云茶社坐下來喝茶,說說這個項目的進度。
素君看董孝武整顆心都浸泡在做事業(yè)上,那些令她難以忍受的電話都少打了,于是溫溫柔柔地建議他,干脆直接在商城附近買層一百平左右的寫字樓,可以租給新成立的公司做辦公室,反正都是自己的產(chǎn)業(yè)。
董孝武剛剛得子,又收到一大筆回款,聽素君這個建議還中聽,馬上就讓人去安排了這件事,寫在兒子董人杰的名下,難得夸她能干。
素君只是抱著孩子坐在他旁邊,柔柔地笑:“兒子像爸爸那樣能干才好。”
這話中聽,董孝武逗逗兒子,對其未來充滿期待,心中滿意:“等你三歲了,爸爸就帶你去公司!”
他們這一對沒有任何法律約束的男女,就這么和諧地相處著。
之前港商找人做的那個設(shè)計方案被推翻了,大家都嫌不吉利,董孝武找了個設(shè)計公司過來,還是之前做酒樓時,跟萬云磨合過的那個,幾個股東其實手上都有親朋想做工程,于是一下子引進了三個工程隊,分幾期進入,大家首次合作,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有矛盾,磨合得還算好。
萬云這陣子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卻又很有條理,畢竟之前已經(jīng)做過酒樓的裝修工程了,且有阿風(fēng)去幫忙,她能稍微緩一緩,又忙著招兵買馬組辦公室,得招實際的人來做前期的執(zhí)行,還有招商工作不能等建好了才做,從他們幾個股東簽訂了合同,嚴利就開始主導(dǎo),帶著幾個辦事能力不錯的員工,專門和做這種招商的公司去做報價跟對接,招商廣告牌先于工程掛在了商城的上面。
萬風(fēng)沒有想著在這件事上拿到多少錢,不論是萬云還是嚴利喊他做事,他都去,次次回來都很興奮地跟萬云說,今天看到利姐如何跟人談判,說服他人時邏輯如何強大,還有一些行政章他去跑幾趟都蓋不下來,利姐一通電話,人家蓋好章還給送過來。
小伙子沉浸在工作中無法自拔,甚至多少有點狐假虎威,真以為自己能把全世界都踏下。
萬云看他那樣,笑著提點:“要分清什么是你自己的本事,什么是你借光來的能力。”
萬風(fēng)也不傻:“我當(dāng)然知道,放心吧姐。握在手上的,才是自己的!
事情多如牛毛,每一日時間都過得飛快,所有人都全情投入其中,效率驚人,還嚇人。
十一月下旬,設(shè)計稿一定下,柳川帶著人清退好剩余的租戶,朱哥就讓人開始進場搭建腳手架了。
商城的名字已經(jīng)定下來了,就叫華強美食娛樂匯。
他們幾個股東分別掏出好幾百萬在這上面,閑錢所剩不多,原先想著蓋三層,預(yù)算有限,后來只能減到兩層,還跟銀行借了好多錢來做工程。
至于停車場則是完全不考慮了,他們做這個商城就不是高端的商城,來這兒逛街吃飯的,大多是普通工薪階層,就是要來,也大多都是坐公共交通工具來的。
新設(shè)計是保持地下商城的大部分格局,原先五十個商鋪,改建成五十八個,出于安全考慮,負一層不好有火光,就仍是租給那些不需要明火的小服裝店、內(nèi)衣店、美甲店、飲料店、玩具店等,而之前那個玻璃球的位置不變,重新建一個直徑三米的大圓球,雕刻上相對應(yīng)的圖案。原先樓上的停車場,則是改成小型四通八達的步行街,繞著大玻璃球,兩側(cè)全都做小隔間的美食店,為美食街。
不過有意思的是,不論是這三個大股東誰請來的風(fēng)水先生,都說保留先頭的那四個出入口,不能關(guān)閉,后頭如果要蹭著五百米開完地鐵站的人流量,那就先預(yù)留一個連接地鐵的通道,再在這條通道的中軸線正上方設(shè)計一個類似于出口,但又極為短促,只能容納下一臺扶手電梯的寬度的口子。
他們相信這個,就都同意這樣做,后來這地方生意極好,幾乎沒有空過商鋪,人山人海,就有人說這是個玄武龜馱著龍珠的造型,把四周游龍的財氣都吸引過來了。
當(dāng)然那些都是后話,此時招商廣告已經(jīng)登上報紙和各類交通電臺,還有同城網(wǎng)絡(luò)的論壇等平臺,嚴利帶的那個招商小隊甚至已經(jīng)拉到幾個能確定的新租戶,萬云也在上頭留了一間要開云記快餐。
之前做酒樓的工程時,萬云只覺得每日都跟著工程進度上火,阿英姐時不時就要給她泡菊花茶喝,現(xiàn)在她的心態(tài)完全是不同了,大概是因為她有小團隊了,朱哥又是老熟人,大家好說話。
柳川和萬風(fēng)兩人都很能幫忙,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個別原來的租戶說好等建好后會準(zhǔn)備回流的,重要的是莊錦龍不是甩手掌柜,他和嚴利是最大的股東,投的錢最多,負的關(guān)系也最大,因此要是工程上有任何問題,他第一時間就會出現(xiàn),跟萬云一同去解決。
萬云再次感慨,幸虧當(dāng)時沒有一條道走到黑,非要自己單干,又覺得自己幸運,目前來看,遇上的合伙人都很靠得住,就是董哥這次都時不時帶著素君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沒有站干岸。
反而是周長城沒有過多地參與進來,因為新云城開啟了新一輪的忙碌。
桂世基在香港招兵買馬,招了兩個人以前專門做箱包零售的人,在中環(huán)置地廣場對面租下第一家二十平的店,見其選址,可見是下了血本。
他這個行李箱是新品牌,主要是歐陽淑薇在管著設(shè)計方面的事,面對的中產(chǎn)收入的人群,審美更傾向歐洲,顏色吸睛,設(shè)計簡約,價格適中,剛開業(yè)的走貨量還過得去。
他們夫婦就想著趁熱打鐵往新加坡那頭也找個地方來開店。
所以桂世基最近都住在深圳,日日到新云城去看第二批貨的進度如何,雖然他是說讓周長城盡量緩一緩他的付款周期,但還是先支付了五萬港幣。
周長城讓毛瑩去跟桂世基的這個訂單,因為他們畢竟是港資,很多文件都是英文的,還是放到外貿(mào)部門去了。
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卻又不是全然住在一起,彼此都有距離和禮貌,加上之慎和之嶸粘著自己,裘松齡也從廣州回來了,桂春生是最開心的,每一日精神都很好。
往年都是周長城夫婦帶著桂老師回廣州做一年兩次的體檢,今年總算讓桂世基去陪著做了。
新云城這頭,才過了十二月,蔡宏就已經(jīng)完成了今年定下的目標(biāo),包括周總后來給他加上的七十萬額外的銷售額,還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他沒有再盯著客戶二次下單,更多的精力全都放在催款上面,帶著同事四處拜訪客戶要錢,或是哭窮,或是送禮,軟磨硬泡把款給催回來。
說起來也是丟人,他的總銷售額比毛瑩那兒要高了一百多萬,但是奈何回款率低下,差旅費早就花超支了,開會的時候,別說周總,就是老板娘都很不高興,點他應(yīng)該要列預(yù)算。
外貿(mào)的開發(fā)成本也很高,盡管利潤額率還沒上來,但回款還過得去,光是毛瑩一人就回接近三百萬人民幣的款,這簡直是追在蔡宏后頭咬。
蔡宏做了快四百萬的業(yè)績,肯定不能輕易將第一拱手讓人!
毛瑩在十一月中旬的時候,跟公司申請到國外去出差,順便去拜訪捷克艾喬森的諾瓦克先生,還有其他幾個已經(jīng)下了單的小客戶,周長城因為要跟萬云忙那個商城的事,沒有一起去,認為這個申請合理,就同意了,讓她跟部門的一個老銷售一同去德國觀展出差。就在那個工業(yè)展會上,她們竟然拿到了西門子電器設(shè)計工程師的聯(lián)系方式,還加了MSN作為聯(lián)系方式!
這種大公司的客戶,跟八月份來廠里參觀的那個美國二級供應(yīng)商客戶一樣,都是需要長久跟進攻克的,但是已經(jīng)有了個好的開頭。
西門子電器!周長城光是看到這幾個字就覺得興奮!
當(dāng)?shù)弥@個消息的時候,他大笑,差點沒穩(wěn)住要將這事兒說出去,所幸周總只是自己在辦公室里揮了兩拳,走幾圈,喝杯冷茶,又冷靜了下來,對毛瑩她們說,等她們凱旋!讓她們多拿幾張潛在客戶的名片,還有該送的紅酒和巧克力都不要手軟!
雖然不能在公司公布這個事,周長城卻是迫不急給萬云去了個電話,前面是一堆對這個客戶的期待和科普,接著這個幼稚的男人才扭扭捏捏地朝著老婆要表揚:“小云,當(dāng)初批了八萬的款讓她們兩個銷售出去觀展,有人還反對說花費過大,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先見之明?”
彼時人民幣對歐元的匯率是接近1:10,還不算各種費率,新云城一下子能派出兩個人,確實算得上大手筆了。
萬云當(dāng)時帶著安全帽,拿著圖紙,跟朱哥穿行在腳手架下面,接著周長城打來的電話,拿著手機簡直要笑出來,找了個別人聽不到的地方:“那當(dāng)然啦!要是沒有你,新云城怎么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我出去說周長城是我的丈夫,臉上都是發(fā)光的,人人都羨慕我呢!你不知道我昨晚回桂老師那兒吃飯,大哥見到我一直夸你專業(yè)又認真,公司管得好、員工管得好,什么都做得好!還說他們的顧客夸行李箱質(zhì)量好,全是因為你找的人工藝過關(guān),眼光也好!”
夸丈夫這件事,萬云是從來不肯省口舌的,有多細致就描繪得多細致:“就是朱文朱武都跟朱哥說,沒想到長城叔叔竟把事業(yè)做得這么大,他們都好佩服呢!
老婆的話讓周長城飄飄然,可不就是,其他人他管不著,可聽小云多崇拜自己?這人又更有動力去賺錢了,他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對著手機親了兩口才肯掛斷。
似乎他們兩人的相處一直都是這樣的,周長城在一個月只有五十塊錢工資的時候,他花兩毛錢買回兩塊西瓜,連個整瓜都買不起,萬云都能把這事兒夸出一朵花兒,夸上好幾天,似乎連他買的瓜都比其他人買的要甜。
每當(dāng)?shù)玫竭@些正反饋的時候,周長城就覺得必須士為知己者死,呸,是好男人要為家庭鞠躬盡瘁!
萬云真心為周長城今日的成就感到驕傲,丈夫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努力去建立屬于他的事業(yè),每進一步,他都值得夸贊。一如自己做成了什么事,周長城也是不吝嗇全方位鼓勵和贊賞自己的。
他們一直都是互相欣賞的夫妻。
晚上,萬云回到華僑城新家——他們于十二月正式從靈寶村搬入了新家,住進關(guān)內(nèi)。
靈寶村那棟樓現(xiàn)在暫時空著,不過萬云想著,后頭估計要它改成員工宿舍,給快餐店的人住,這也能省下一筆開支。
在外頭累了一日,萬云開著車回到家,阿英姐在廚房做飯,周長城則是在客廳帶著兩個孩子玩游戲,之嶸現(xiàn)在會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被阿英姐帶久了,說話做事跟個慢吞吞的小大人似的。
有時候之慎急著要去洗澡,小跑前進的時候,她倒是閑閑地伸出一根小指頭:“慢慢來呀,哥哥!
那慢悠悠的腔調(diào),時常逗得大人們發(fā)笑,就吃喂飯的時候讓人頭疼,一口飯含在嘴里半天不肯吞下去,比之慎要難喂多了。
不過有一個時候例外,就是爸爸媽媽開門回家的時候,她和哥哥一樣,都是個小炮彈,直接站起來沖都門口,嗷嗷待哺一樣叫人:“媽媽,媽媽!”
見到兩張可愛的孩子臉,萬云一整日的疲憊都沒有了,只剩下笑,蹲下先抱抱孩子,從包里拿出兩疊漂亮閃光的小卡片出來,都是她在華強北那些小店買來哄孩子的:“媽媽給你們買了小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媽媽!”之慎精乖,先說謝,立馬就去拿媽媽手上的卡片,之嶸人小動作慢,只能跟在哥哥屁股后頭撿剩下的玩兒。
周長襯跟在兩個孩子身后,摟了摟妻子,幫她把外套掛好:“今天進度怎么樣?”
“還算可以,在一點點解決。負一層的排水有問題,朱哥帶人在整改。拉電纜的話要注意不能跟周圍的建筑有沖突,莊錦龍和董哥在找專業(yè)的人去跟電力公司的人溝通。我們地方離地鐵太近了,也要很小心,甚至要另外安放,恐怕這錢會花超了。不過好消息是跟移動公司那頭談好了,他們會把一個基站建在附近,到時負一樓的手機信號覆蓋是沒問題的,周圍還能建一排投幣電話,這個算租我們的地方,要給我們交錢!比f云管著那些工程款,每周都要跟幾個股東開會,他們已經(jīng)找銀行貸了八百來萬,靠嚴利的關(guān)系談到最低的利息,“再加上上面建的那層,我預(yù)估整個裝修下來要翻兩倍,工程款肯定得慢慢才能結(jié)清!
“莊錦龍和董哥他們知道了嗎?”周長城問。
“知道,下午董哥和嚴利都來了,大家預(yù)想到了會很花錢,但沒想到會這么花錢!”萬云回主臥的洗手間去洗臉,身后跟著周長城,就是上廁所,夫妻兩個也要隔著門說話。
阿英姐老說他們兩個膩歪,一點也沒說錯。
“我們現(xiàn)在賬上都沒什么現(xiàn)金了,要是還要繼續(xù)出錢,用新云城的流水去找銀行抵押貸款,應(yīng)該能貸個幾百萬!敝荛L城看不得萬云為這些事煩惱,他也是股東,都是要出錢的。
萬云按下馬桶蓋后頭的沖水按鈕,開門出來,在嶄新的洗手臺里洗手,搖頭:“當(dāng)然不用我們抵押自己的公司。不然當(dāng)初嚴利引進的那個第三方投資公司是干什么用的?現(xiàn)在就得把人家用起來,畢竟占了我們8%的股份呢!
“嚴利下午說,把這個投資公司引進來,就是為了讓它去做后期貸款的,誰讓人家背后還有棵大樹母公司靠著!比f云想到嚴利那看著并不出眾臉,但腦子轉(zhuǎn)得特別快,一轉(zhuǎn)頭就是個主意,就覺得有意思,這人可以合作,但不能得罪,嚴利不是小人,她是實干的人,要是開罪了人家,也得吃不了兜著走,“我們幾個股東沒有閑過一日,工地里風(fēng)里來雨里去,干得苦哈哈的,他們隨意占點股份就想分我們的錢,哪有那么容易?必須得上船共擔(dān)風(fēng)險啊!”
周長城親親萬云的臉頰,還挺喜歡她這種豪橫的模樣:“萬總厲害!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萬云笑嘻嘻地和周長城摟在一起,要親就親,要抱就抱,從來不避著兩個孩子。
“其實現(xiàn)在才十二月初,腳手架就搭建起來了,朱哥他們動工,我都覺得跟做夢一樣!”萬云和周長城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舒舒服服地靠在一起說話,兩人都感慨,這就是有人好辦事的好處,要是走常規(guī)渠道,現(xiàn)在估計還在走前期的公正手續(xù),哪能這么快拿到開工許可,選對合伙人可太重要了,“城哥,你不知道董哥有多著急,本來我們是準(zhǔn)備把負一樓的商鋪先整改好再啟動一樓的商鋪搭建,他不是有經(jīng)常合作的工程公司嗎?下午就讓人把地面那層要用的板材運到工地了。莊錦龍都說還沒見過這么急性子的人。”
周長城摸摸往自己身邊湊的女兒,干脆把她抱在懷里,捏捏她的小臉蛋:“董哥怕是想趕緊把這事兒做起來,后面他兒子不是想做百日酒嗎?就圖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唄。”
萬云皺眉:“這怎么趕得及?能在過年之前把一樓的框架搭建起來,我就阿彌陀佛了!
其實麻煩和復(fù)雜的是負一層的整改,反而一樓的的搭建是簡單的,要是加班加點地趕工,一個多就能澆筑好雛形出來。
“呂道長不是給我們算了個年前掛牌的日子嗎?董哥跟我提過,要推遲孩子的百日宴,跟華強美食娛樂匯掛牌當(dāng)日一起擺酒,他要大請四方,這兩日都讓素君去酒樓選菜定檔期了,我們很快就要準(zhǔn)備大紅包了。”周長城最近去董孝武公司談明年的新訂單,聽他念了兩句。
萬云這才笑了一下:“這個董哥,老來得子,簡直心花怒放。也還算他有心!
不然可就辜負素君的真心了。
“老來得子!”之嶸立即就學(xué)到了新詞語,連晚上吃飯的時候,都指著阿英婆婆,神氣兮兮地說,“老來得子!”
哎喲,壞了,周長城和萬云對視一眼,往后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得避著孩子,孩子的嘴有時什么話都敢往外說,這些話可不能讓他們學(xué)出去了。
第265章 第 265 章
1999年12月20日, 澳門回歸祖國,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正式成立。
這是世紀末的大事,大家對此歡慶不亞于當(dāng)時對香港回歸的激動, 大街小巷都是《七子之歌》的動人旋律。在回歸的前一日, 之慎的幼兒園還組織了節(jié)目表演,這小孩兒形象好,和另一個秀氣乖巧的小女孩被選中在幼兒園的慶回歸表演上領(lǐng)唱這首歌。
兒子首次登臺,那可把周長城萬云夫婦給感動壞了, 紛紛推開手頭上的事,準(zhǔn)時到達幼兒園。
他們夫妻都是不怎么出風(fēng)頭的人,也沒有這樣的舞臺給他們?nèi)ケ硌荩舨皇怯變簣@規(guī)定只能來兩個大人, 周萬肯定是要把親朋都叫過去給之慎助陣的。
“你可知Macau, 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你依然保管著我內(nèi)心的靈魂”
小孩兒清凌凌的嗓子從話筒里傳出來, 萬云和周長城兩人在臺下,不停給站在幼兒園舞臺中央的孩子拍照,等這首歌唱完,又不住地鼓掌, 萬云眼濕濕的,把雙手都拍紅了,恨不得跟全世界人都說,看臺上最突出的那個男孩兒是我和周長城的孩子!
等整個表演結(jié)束后, 之慎從后臺下來,周長城抱著兒子, 萬云拿著一束鮮花,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讓莊錦龍夫婦幫忙拍照,跟舞臺一起留念。
這時代,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每日都有值得紀念的事。
不過等之慎頂著那個舞臺妝回到家時,之嶸不依了,她看到哥哥額頭上點了顆小紅點,也硬要跟哥哥一樣,還要把兩側(cè)臉蛋涂成紅屁股。
都說化妝品里含鉛,盡量不要讓孩子接觸到,但萬云被女兒鬧得沒辦法,只能從包里掏出口紅,象征性在她額上也畫了個小圓點,又抹紅她的小臉兒,沒奈何地說:“淘氣!
阿英姐在旁邊看得直笑:“哥哥是個大猴子,小寶是個小猴子,兩個猴子要大鬧天宮!
一大一小長相相似的兩個孩子,讓大人們看了心里總是很柔軟,之慎拉著妹妹,鬧著爸媽,硬要到隔壁爺爺家去,讓爺爺看看自己今日的不同。
桂春生剛掛完桂世基的電話,門口就傳來響動,裘松齡去開門,兩個孩子齊聲喊:“奶奶好!”
又獻寶一樣,讓兩老看自己額上的紅色印記。
于大人來說這只是很細微的事,但對兩個孩子來說,往臉上涂東西,那可是神奇的大事,他們年紀雖小,但可知道美丑呢,媽媽平日出門要化妝拍臉涂口紅,涂好后爸爸都會捧場地“哇”一聲,說媽媽是大美人,他們有樣學(xué)樣,非要爺爺奶奶也夸夸自己,才肯跟著爸爸媽媽回去洗澡睡覺。
“你大哥大嫂帶著之儀之齊回了廣州,明天要過來吃飯,大家一同看澳門回歸的晚會!惫鸫荷奸_眼笑哄好眼前的兩個孫子,又轉(zhuǎn)頭對周長城說,“明晚要是沒事就早點回家,之慎和之嶸他們幾個兄弟姐妹也見見面,孩子們多相處,長大了才有感情!
“知道了,明天我們都會早回的!敝荛L城忙答應(yīng),什么事也及不上一家團聚重要。
出了桂老師的家門,萬云問周長城:“我們也算是二叔二嬸,明天見到之儀和之齊還是要送點什么。”
“之慎和之嶸出生時,大哥大嫂各自都送了一對金手鐲,我看也還是送回這些,再包個大點兒的紅包,畢竟是第一回見面!敝荛L城如是說,“我們對大哥一家重視,桂老師也會高興的!
從認識那年開始,桂世基夫婦對周萬二人一直都很客氣,之慎和之嶸出生,他們先后都買了不少禮物托桂老師帶過來,于情于理都該跟這一家親戚好好相處。
在澳門回歸前兩日,桂世基歐陽淑薇帶著兩個孩子,還有他的母親趙心喬回了大陸,時隔二十多年,趙心喬終于踏過那個關(guān)口,放下心結(jié),回到廣州,跟昔日親人后代團聚。
香港回歸時,他們以為會重遇舊日恐怖,提前半年就離港了,現(xiàn)在到澳門回歸,他們竟全體跟回遷的鳥兒一樣,都歸巢了。
尤其是桂世基,他感覺到了大陸日新月異的變化,廣深兩地他跑得最多,每隔一段時間過來,都能感覺到城市面貌的變遷,舊時記憶都要不復(fù)存在了。
爸爸說這個國家在成長蛻變,只要留心,就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中深藏著的許多機會,當(dāng)親自看過之后,桂世基極為贊同,因此將生意重心都轉(zhuǎn)回了大陸和香港,減少往外跑的次數(shù)。
如今澳門要回歸了,有許多事都要重新洗牌,桂世基認為自己若是錯過了這等大機會,那真是不可原諒,現(xiàn)在他和周長城這個異姓弟弟已經(jīng)很熟了,坐下來都會討論做什么能賺錢,是否要在深圳購房,要如何才能給家人孩子更好的保障。
次日,趙心喬留在廣州親戚家中,桂世基歐陽淑薇帶著兩個孩子到深圳爸爸家相聚吃飯。
“阿城,澳門有政府頒發(fā)的合法賭博牌照,回歸之后,肯定會有很多人去觀光,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美國的大集團到氹仔準(zhǔn)備建度假村了,到時定然會有大型吃喝玩樂的購物商場出現(xiàn)。背靠祖國這么大的市場,生意會好的!边@些都是明面上的報道,不少人都知道的信息,桂世基自從回大陸之后,他血液里桂家的那種生意人敏感的基因仿佛就被激活了,對所有的變動都有著異常敏銳的觸角,大概是漂了半輩子,心終于定下來了,“這幾年,我準(zhǔn)備把行李箱品牌知名度擴大,先在澳門新馬路那些地方找個店鋪先做著,等那些大商場開始招商,我就馬上聯(lián)系他們?nèi)腭v!
“你和萬云兩人都有做生意的經(jīng)驗,是否要一起?到時我們兄弟互相有照應(yīng)!惫鹗阑饲案拮幽锛一橐蕾,但這兩年,他也想慢慢跟自己這頭的親戚們報團取暖,他還有兩個孩子,雞蛋不能只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周長城和萬云都點頭,但至于跟桂世基一同做行李箱的生意,這個就免了,兄弟之間也不好有過多的經(jīng)濟糾葛:“大哥,我們先顧好手頭上的美食匯,你先打頭陣,要是有合適的機會,我們就跟著你到澳門一起去看看!
桂世基了然,他其實不是要和周萬二人合伙,是大家互相關(guān)照,要多發(fā)生聯(lián)系。
桂之儀和桂之齊姐弟都十幾歲了,看得出來課業(yè)壓力確實大,兩人都已經(jīng)戴上了近視眼鏡,聽歐陽淑薇說,他們姐弟每日都要上至少三個補習(xí)班,這兩日都是請假回來探親的,只此一回,下不為例,好在兩個孩子讀書成績過得去,大人們操心得少。
之儀有姐姐的派頭,聰慧懂禮,聲音洪亮,會的游戲也多,把之慎和之嶸兩個小朋友哄得很聽話。
尤其是之嶸,才剛和之儀姐姐認識不久,兩個女孩子就很親近,時時要摟抱在一起。
到了夜里睡覺時,之慎和之嶸兄妹還不肯回去,要跟哥哥姐姐一起睡,周萬二人好不容易把他們拆開,說好明天再過來玩。
桂春生這時真是感受到了阿城說的“吵鬧喧天”,四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起,一直進進出出地跑來跑去,熱鬧是熱鬧,也太鬧騰了,他耳朵是真的吃不消,連晚會都沒看完,趕緊拉著裘松齡進房間躲清凈去了,甜蜜的煩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負擔(dān)的。
澳門回歸后,很快就到了元旦,元旦一過,就是新歷年的2000年,21世紀近在眼前。
新云城在1999年的貿(mào)易業(yè)績總結(jié)出來了,那臺十萬的汽車獎品,最終被蔡宏險勝!
蔡宏部門的業(yè)績做了四百二十多萬,回款三百五十六萬。
毛瑩帶著的小團隊,外貿(mào)業(yè)績轉(zhuǎn)成人民幣是三百六十九萬,但回款高達三百二十萬。
新云城那年的尾牙宴照例是在威風(fēng)酒樓擺的酒席,由于今年新云城的業(yè)績完成度高,老板和老板娘都很重視這次宴席,讓今年入職的總經(jīng)理助理主持這次活動,撥了六萬款,讓大家吃喝抽獎,盡量讓出席的每一位員工都能拿到獎品。
宴席最高潮處自然是周長城將那張打印著“獎勵大眾小轎車一臺”的巨大的厚卡紙頒給蔡宏,蔡宏笑得臉都爛了,高舉卡紙和車鑰匙,任由著請來的攝影師拍照,他跟周總商量過,自己加了三萬塊,將車的配置提高,通過自己一整年的努力和拼搏,來深圳這么多年,在新云城這兒,擁有了完全屬于自己的車子!
蔡宏帶的那個團隊既拍掌,又吹口哨,還不停起哄,說今晚一定要把蔡總灌醉才行!
相比之下,毛瑩所在的那桌女將就稍微收斂了一點情緒,她們沒有拿到這個汽車獎項,但是周總給大家額外發(fā)放了五千到一萬不等的獎勵,鼓掌恭賀同事的同時,心里還帶著不服氣!
但技不如人,愿賭服輸,回款差了一點就是差了。
兩個剛加入新云城的銷售,看老板和老板娘真的兌現(xiàn)了汽車獎品,頓時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明年,也不知道明年公司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大獎勵出現(xiàn)。
等蔡宏下臺后,周長城則是拿著話筒,笑著宣布:“各位同事,今年的獎品是汽車,恭喜蔡總拿下!萬總說了,明年的獎勵預(yù)算仍是十萬元。至于買什么具體的獎品,歡迎各位同事踴躍提意見。”
“現(xiàn)金!十萬現(xiàn)金!”底下有個同事喊了這么一嗓子!
“對,現(xiàn)金!”
“十萬現(xiàn)金!”
立即就有其他同事跟著喊!
十萬啊,誰不想要。!
萬云也帶著兩個孩子來了,要讓他們盡可能參與到父母的生意和工作中來,小小年紀就得開始長見識,不能跟父母一輩那樣,什么東西過了二三十才從頭辛苦學(xué)起。
現(xiàn)場氣氛熱烈,老板娘笑得歡暢,周長城也是笑容滿面,沒有立即答應(yīng)員工們在底下叫喊,而是說:“我們將這個意見作為備選方案之一。諸位今晚吃好喝好,回去開會后再討論。”
毛瑩心里的難受啊,都要溢出來了,剛剛她死死地盯著蔡宏手上的車鑰匙,咬著牙才沒哭出來,想著自己這一年來加過的班,發(fā)過幾百封開發(fā)信,夜里失過的眠,地上掉的頭發(fā),竟就差了四十萬,就是周總已經(jīng)提前安撫過她,還給她發(fā)了十四薪,但她實在不甘心!
畢竟在職場也待了幾年,還是做銷售的,當(dāng)蔡宏帶著他那幫小弟過來喝酒的時候,毛瑩臉上立即堆起盈盈笑意:“蔡總,恭喜恭喜,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蔡宏也是做銷售出身的,不想當(dāng)銷冠的銷售不是好員工,誰人到了這個崗位不是死命往前沖,拼命拿下訂單提升業(yè)績,在公司里實現(xiàn)自己價值的?不然他蔡宏為什么為了爭取客戶訂單喝到爛醉才回家去?他豈能不知道毛瑩這笑容的背后是怎么樣的不服輸?
挺好,人就是要有這樣對抗的精氣神。
“還是得多謝毛經(jīng)理這一年對我們內(nèi)貿(mào)工作的支持!辈毯昙傩市实馗思倚市氏嘞В桓毙∪说弥镜淖炷,其實他們內(nèi)貿(mào)和外貿(mào),哪里能互相支持,因為爭設(shè)備和產(chǎn)線排期的時候,差點就沒指著對方的鼻子罵王八蛋了,次次都要告狀到周總面前才能得以解決。
嘿,可他蔡宏就是真小人,今年的車就是他拿到了,今兒就是高興,非要炫耀一把!
毛瑩看蔡宏那張欠揍的臉湊在自己眼前,滿身的酒氣,又看他絕不離手的車鑰匙,暗自深呼吸,笑得比對方還燦爛:“大家都是同事,無論是內(nèi)貿(mào)還是外貿(mào),都是為了公司服務(wù),當(dāng)然是要互相支持。今年恭喜蔡總拿下大獎,來年我們也要共同努力!”
“蔡總,來,我們干一杯!”
蔡宏看毛瑩雙手舉著白酒杯送到自己眼前,他也沒拿喬,外貿(mào)的這幾個女的其實都不容小覷,尤其是這個毛瑩,也太他媽拼命了,一個女的趕緊找個男人嫁了,這么拼命工作干什么?蔡宏笑著撓了一下頭,可心里又挺尊重這種女的,了不起。他其實就是占個從業(yè)經(jīng)驗豐富的便宜,明年也不知道周總會給他們布置什么樣的銷售任務(wù),新的大獎能不能落在自己這兒?今日得獎還是別太囂張,來年好相見,也不能真正和同事掐起來,他只是對手,又不是壞人,非要給人絆一腳,樂呵呵地托了一下毛瑩的酒杯底,兩杯白酒齊平,一同干了這杯酒。
今天是尾牙,和諧最重要,競爭的事放到明天再說。
兩個新云城內(nèi)部的銷售領(lǐng)頭人喝酒,眾人只能看到他們的笑容,背后的抗衡各自消化,還以為是一片太平,男男女女的銷售們喝了一輪,又一起拿著酒杯去敬周總和萬總。
周長城萬云今天可是逃不掉這頓酒了,但是也沒人敢要他們喝完,都是說“我干了,您隨意”,然后又跟周總推心置腹表忠心,感謝周總給的機會云云。
最有意思的是劉喜,他今年被提起來當(dāng)了車間的生產(chǎn)組長,底下也管著五個工人,帶了兩個徒弟,今天特意穿了正式的新衣服過來,還是一副老實頭的模樣,這人性格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拉扯著不敢上前的、頗為畏縮的戴貴珍,要去給周總敬酒。
因為大家私下都說周總是他師弟,這師弟肯定對他很照佛,劉喜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這種場合得跟這不同往日的師弟打個招呼。
面對著來敬酒的師哥嫂子,周長城沒有托大,站起來,斟滿酒杯,師兄弟兩人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諸如今年辛苦了,來年更努力,便一口干完了。
劉喜看周長城都喝完了,自己也趕緊把杯子倒過來,表示一滴不剩,又趁著大混亂的時候說:“周總,以前我們電機廠有兩個技工同事也在找工作,明年想到廠里上班,他們找到我,想讓我跟您提一聲,看方不方便?”
這個師哥,也不換個時間來提要求,周長城喝得臉頰有些發(fā)熱,并沒有不悅,二師哥一直都是直通通的人,不然也不會被大師哥欺負得連報復(fù)都不會,就灰溜溜跑到深圳來了,便說:“師哥,今天不提工作,明天回去上班再說。”
劉喜一下就卡住了,他不擅長跟人提要求,不知道怎么往下求情,恰好有另一波人過來給周總敬酒,沖開了他們的距離,他只好帶著老婆老老實實坐回去。戴貴珍還埋怨他不該給周總提要求,人家現(xiàn)在有房有車發(fā)達了,說不定都不愿意見以前落魄時的舊同事了,就他還湊過去提。劉喜也有點忐忑起來,甚至想去找周總說自己不是故意這時候找不痛快的,但被老婆拉住了。兩人悶悶吃著好酒好菜,生怕把老板得罪了,不過很快他們夫婦又高興起來,因為抽獎的時候,劉喜抽中了新的床上四件套,而戴貴珍則是抽中了一臺電風(fēng)扇,雙豐收!
還是跟著周總干活兒有盼頭!
尾牙宴大家都喝了不少,新來的總助不敢喝醉,跟行政的同事,安排著各位同事回去工廠的車輛,又找了個司機送周總一家回去,第二天給大家放了小半天的假,下午才上班。
毛瑩喝了小半斤的白酒,吐了兩輪,第二日仍是準(zhǔn)時到達工位,她今天跟國外的客戶有電話會議,不能缺席。跟她一樣的還有蔡宏。
這兩個對頭相視一笑,最后都假兮兮地說聲:“早啊!
一坐下就都想把對方摁倒在地上,永遠起不來,恨不得新云城只有自己一個銷售大王!
周長城也是下午過來的,剛在廠門口停好車,就接到了個遙遠的電話,是周家莊善民伯打來的。
“長城啊,你捐助的那條路已經(jīng)建好啦,大家伙兒還給你立了石碑!”周善民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就在莊上的路口那兒,你回來就能看到了!”
“善民伯,不用立碑!”周長城喝酒了都不覺得頭疼,這會兒卻真的頭疼了,心中得意是得意的,讓鄉(xiāng)親們議論自己的功績當(dāng)然是美事一樁,但,“太高調(diào)了不好!
“不高調(diào),這都是我們莊上出來的鄉(xiāng)賢!”周善民大聲對著話筒喊,“除了你,還有其他幾個人都捐了,只是沒你捐得多,都榜上有名,十幾個人呢!”
那還好一點,要是專門只為自己立個碑,周長城還真會覺得不好意思。
善民伯來電是問周長城回不回去過年的。
周長城看著桌上一堆要簽字的單子:“善民伯,今年不回去了,事情多,孩子也小,再過兩年。我家里的墳地,勞煩您老人家替我去清理一下,幫我燒多些香紙寶燭,明天我給你匯錢!
“哎,好好!敝苌泼褚仓垃F(xiàn)在的周長城不同往日了,他要趁著身體好,盡量跟這些掙到錢的人打好交道,莊上才能得到更多的幫助,比如明年學(xué)校要重新建,都要自己莊上的人才肯捐款費心的。
等掛斷電話,劉喜覷著空來了,訥訥的表情,提的還是昨晚的事,他念舊,老同事找到他,他總覺得該幫就得幫:“周總,是以前跟我們同一個組的梁天虎和劉群兩人,他們先后跟著電機廠一個副廠長去了浙江,后來那頭的廠子黃了,就回了老家,已經(jīng)大半年沒工作了,上有老下有小,想外出打工賺錢,就托我問問!
周長城想了一下,才從記憶里把這兩人撈出來,當(dāng)初他們同一個組,又因為都是臨時工被開除,在廠門口聚眾討說法,先是梁天虎去了浙江,后來劉喜的老鄉(xiāng)劉順?biāo)坪跻惨黄鹑チ,他則是和萬云來了廣州,大家就此分開,再無見過面。
周長城手指點點桌子,過了幾秒鐘才說:“行,你讓他們來吧,剛開始都從普通工人做起!
現(xiàn)在毛瑩手上有兩個在追蹤的客戶,明年外貿(mào)肯定會有新突破,周長城已經(jīng)想著要拓展產(chǎn)線了,也是要招聘人手過來的。至于劉喜擔(dān)心的,周總是否因為發(fā)達了就不樂意見以前的老同事,那沒有,他不會鉆這種牛角尖,誰還沒點過去了?且看今朝。
劉喜得了肯定,立即道謝出去了。
才過了元旦,事情就多起來,周長城讓兩個銷售團隊先定目標(biāo),過年前再開會,快下班的時候,他又接到老東家昌江那頭的電話。
來電是葉益豪,他現(xiàn)在在昌江的影響力日益加重,今年分了兩百三十萬的外單給新云城,周長城跟他關(guān)系也越來越好,偶爾會約出來見面吃早茶,甚至把昌江招待也納入了威風(fēng)酒樓的客戶。
“周總,姚生回來了,約你過來喝茶!币驗楣ぷ,葉益豪跟周長城經(jīng)常見面,也不拐彎抹角,他笑說,“姚生看新云城現(xiàn)在是我們最大的制造供應(yīng)商,又剛從澳洲回來,就想跟你敘敘舊。”
“姚生回來了?”周長城有些震驚,“有三年了吧?”
其實算起來,1996年初周長城離開昌江,他也有四年沒見過姚生了。
“對,我還以為他明年才回來,沒想到過了元旦就回了。”葉益豪有些意外,但那是老板自己的決定,他作為員工,現(xiàn)在還得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和狀態(tài),也不知道姚生這次回來會不會有新的變動。
“好,明天下午我有空。”這畢竟是新云城的大客戶,又是老相識,老前輩,周長城在姚生身上學(xué)習(xí)良多,沒有理由不去見面,他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明日下午開完會,三點后就有空了。
“明天下午三點半,等你過來!比~益豪跟他約好了時間。
再見姚生,周長城說不感慨,那是假的,他至今都記得第一次在廣州見到姚生的情形,一個愛穿黑西服的嚴肅中年老板,如今他還是愛穿黑西裝,但已是兩鬢微霜,精神也打了折扣,瘦了不少。
“周總!”姚生的語氣很重,他的普通話倒是比之前要好,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個曾在自己手上當(dāng)經(jīng)理的男人,沒想到竟真被他闖出一條路來了,姚勁成欣賞能自動創(chuàng)業(yè)的人,嘆道,“今時不同往日。 笨粗母犊顖蟊,新云城排第一,他也承認周長城取得的成績。
“姚生,好久不見!”周長城伸出手去,和姚勁成握手,滿面欣喜。
姚勁成的手掌厚實溫暖,他用力握住周長城的手,笑問他:“確實好久不見了。周總,我們在廣州辦公室第一次見面,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了什么話?”
“記得,”周長城也笑,“姚生對我說,讓我卑心機做嘢。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很穩(wěn)妥!
姚勁成卻搖頭:“這是最后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你報上姓名,我說,‘我是阿成,你也是阿城,我們很有緣分’!
往事如煙,周長城都要不記得那些細節(jié)了,贊姚生記憶力好。
“今天我年紀大了,你們都是年輕人,喊我一句成哥,我當(dāng)?shù)闷!币懦勺屩荛L城坐下,又讓葉益豪泡茶,“改日,周總生意做大,就得改口叫你城哥了!
周長城擺手:“ 不敢當(dāng)。”語氣里卻沒有多少“不敢當(dāng)”的意思,他不是周經(jīng)理,他當(dāng)了好幾年的周總,早已經(jīng)有了屬于自己的自信心。
姚勁成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變化,仍是以一種贊賞的姿態(tài)和他交談,創(chuàng)業(yè)艱辛,能堅持下去,能跑出來的,都是能人,茶桌上的三人沒有一來就談工作,而是講了這幾年的變化,比如姚生在澳洲的生活,為什么會想回來繼續(xù)發(fā)揚廣深的工廠。
“我看新聞,澳門回歸,國家還能讓他們繼續(xù)□□業(yè),說明還是很開明的!闭强吹竭@一點,姚勁成才不顧家人反對回來,一國兩制是真的,并沒有一刀切的政策,他這個觀望,觀望得太久了,以至于拖到過了元旦才回來,“希望對我們的政策也能繼續(xù)保持開放,大家共同賺錢,共同富裕!
姚勁成盡管人在澳洲,但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動向,又提了一下中國在談判加入世貿(mào)組織的新聞,他現(xiàn)在繼續(xù)看好國內(nèi)外貿(mào)生意訂單這件事,中國將會世界的工廠,又有全球最第二大的消費市場,制造業(yè)在未來大放光彩,所以不愿意再在國外待下去,而是要回來主持大局。
周長城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看著姚勁成,在他這兒,姚生還是那個能干事業(yè)的人,對經(jīng)濟和行業(yè)有強烈的嗅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但對這人,他的認知又更深入了一點,他看到了姚勁成的短板和搖擺性,不是每個人都能永遠做出正確的決定,姚生也是如此,他擔(dān)心危險就跑了,看到可見的好處又回來了。這樣趨利避害的人很多,多到?jīng)]辦法做出簡單的評價。
這三年,姚生要是繼續(xù)待在香港和深圳,以他的能力,帶領(lǐng)昌江上市也不一定,但,沒有如果。昌江在穩(wěn)步前行,葉益豪礙于權(quán)限,制作管理,令業(yè)務(wù)沒有巨大的飛躍,與此同時,它的更多競爭對手也出現(xiàn)了、成長了,這些對手會分薄昌江的市場份額,如新云城,如千萬個類似的大中型外貿(mào)模具和注塑制造廠,香港昌江不再是外貿(mào)客戶的少數(shù)選擇。
姚勁成看周長城的新云城做得這樣好,心中是有驚嘆,但內(nèi)心深處始終把他當(dāng)成下一級的人物,昌江的規(guī)模比新云城大多了,再給新云城十年,才有機會拍馬追上來,他有資格這樣驕傲,又有表達欲,所以這次見面基本上是以姚生的話為主。
“聽聞周總前幾日發(fā)了個大獎,蔡宏一提車就開新車上班了!比~益豪一年有十個月的時間都住深圳,對這塊地方早就熟悉起來了,因此同行有動靜也瞞不過他。
“蔡宏確實不是低調(diào)的個性!敝荛L城笑著喝茶,避重就輕,內(nèi)心卻對這個下屬很滿意,蔡宏四處唱高調(diào),就是在給新云城的福利做宣傳,也是在證明他這個老板的大方。
姚生原本內(nèi)心暗哼一句,隨后又告訴自己,不必如此介懷,這人從自己這兒飛出去,不正是證明了昌江能培養(yǎng)人才嗎?
若還在姚勁成手下,周長城會內(nèi)耗自己,擔(dān)心姚生是否有不快,但現(xiàn)在他絲毫不需要這樣耗費自己的精力,姚生怎么想,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事情和感受。
后面還是要談昌江給新云城訂單的事,未來的一年,他們的合作變數(shù)會更大,至于是更緊密,還是姚生要發(fā)展更多其他的渠道,都是未知數(shù)。
周長城對此很有準(zhǔn)備,他不再是剛創(chuàng)業(yè)的那個四處亂撞的愣頭青了,他有自己的節(jié)奏和應(yīng)對方法,哪怕昌江明年一年都不給他外發(fā)訂單,他除了可惜一天,就會去追尋下一個新客戶。
說是敘舊,就真的是敘舊,還說了不少仍在昌江的舊同事,姚生沒有給周長城任何承諾,周長城只是恰當(dāng)?shù)靥嵋痪湫略瞥呛苡姓\意繼續(xù)為昌江服務(wù),其余的就沒說太多了。
等周長城離開后,姚勁成對葉益豪說:“周長城性格確實穩(wěn)得住,當(dāng)?shù)昧祟I(lǐng)頭人。假以時日,說不定真要喊他一句城哥了!
葉益豪感受到了姚生的心緒復(fù)雜,只說:“周總是個人才,但姚生您更是大老板!
姚勁成聽了大笑一聲,摸摸自己的頭發(fā),老了嗎?有一點吧。但有什么所謂?他還是很有干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