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選擇權(quán)
粵省這邊的春節(jié)一向熱烈繁盛。春節(jié)還沒到, 大街小巷里就飄蕩著“恭喜你發(fā)財,恭喜你精彩”的歌聲;花市也開了起來。
逛花市也是粵省老傳統(tǒng)了。近來天氣晴好,人多熱鬧,兩家老人約著節(jié)前一起去逛花市。
霍極知道這消息后, 原本還蔫蔫巴巴的, 頓時滿血復(fù)活了。臨出門前衣服換了一百八十套, 配飾換了一千零一件, 力求好看。
霍老爺子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fā)上,等他都等煩了,點著手表罵人:“不久出門逛個街嗎?霍極你磨磨嘰嘰半天都搞不好!”
“馬上,馬上!”
嘴上說著馬上,手卻伸向了香水的架子, 挑香水往身上撒。
嚯!
出個門而已, 從頭到尾搞得那么仔細(xì)別致。
孔雀開屏不過如此。
霍老爺子是真看不過眼了,給他涼涼來了句,“你打扮那么好看也不一定派得上用場,照心可不一定會來。”
“不會的。”霍極語氣篤定,“她肯定會陪著一起來。”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霍極說。
和他預(yù)料的一樣。
她果然陪著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一起來了。
她就站在清淺的陽光之中,眼睛烏潤,唇色淡,下巴尖, 雪一樣瓷白色的膚色近乎要融化在日光里。
霍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孫子,剛才還裝得人五人六的,此刻卻看著人姑娘微微發(fā)愣。
丟人, 太丟人了!
霍老爺子腳跟后挪,不著痕跡地踩了他一腳。
霍極立刻回神,對上自家爺爺警告的、恨鐵不成鋼的目光。被爺爺?shù)闪? 他也不以為意,反而挑了挑眉,湊近說:“我說了吧,她會來的。”
他早就料到了,她那么乖,那么在乎家里的人,怎么可能會不在放假的時候陪陪家中長輩?
“哎,但她可是一眼都沒看你啊。”霍老爺子戳他心窩子,“白打扮了。”
霍極:“……您真是我親爺爺。”
粵省的花市節(jié)日氣息濃厚,分外熱鬧喧囂。數(shù)不清的花攤分裂在長道兩旁,花攤的臺上,水仙和蝴蝶蘭被系上金紅色的絲結(jié),店外擺著金桔,小樹枝掛滿紅包。人們就在花攤夾出來的行道中來往穿行,摩肩擦踵。
楊老太太喜歡這些小玩意,看著特別喜慶。
一路逛過去,小推車?yán)锏臇|西漸漸堆起來。老太太又買了一個花籃,小推車滿到要放不下了,時照心主動上前,說:“奶奶,讓我來吧。”
“這東西好重的哦。”楊老太太掂了一下,是真沉,她不舍地看了兩眼這花籃,放下來說,“算了算了,還是不要啦。”
時照心知道她喜歡,便勸她道:“買嘛,你喜歡就買呀。”
“太沉啦!”
“我來抱就好啦。”
“不行的,你胳膊那么瘦——”
時照心不再和外婆廢話,直接上前付了款,抱起花籃。霍極伸手拉住她的小臂。
時照心:“干嘛?”
霍極握著她的手臂,將她往身后帶了帶,說:“讓我來吧。”
霍老爺子見狀,連忙殷勤地說:“對,讓他來,這小子身強(qiáng)力壯,不用白不用。”
她看看霍極,給他拋過去一個疑問的眼色。
霍老爺子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感覺不太對?
霍極抱起那花籃。她連忙要從他懷里接過花籃,卻被他讓了過去。他看了她一眼,說:“這對你來說應(yīng)該挺重的,別搶了。乖啊。”
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對視一眼。霍老爺子扭扭脖子,認(rèn)命地上前把他倆帶著向前。楊老太太回頭看了眼時照心,卻被楊老爺子推著往前走:
“走啊,你愣著干嘛?前面還有東西沒看呢。”
長輩們說說笑笑往前走了,時照心和霍極落在后邊一點。等長輩走遠(yuǎn)了,她一扯他袖口,低聲說:“今天這是怎么了?”
怎么感覺哪兒都不對勁。
霍爺爺不對勁,霍極好像……也不太對勁。
霍極輕笑一聲,說:“爺爺是沒說錯啊,我身強(qiáng)力壯的,不用白不用啊。”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她話音一頓,鼻翼輕輕翕動,“等等,你怎么換香水了?”
本來剛才還沒聞到,
現(xiàn)在他倆靠得近,能聞到他身上冷冽而沉穩(wěn)的香氣。
和他以前用的不是同一款香。
“你很關(guān)注我嘛。”霍極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切了。
時照心面色淡淡,說:“因為味道沖到鼻子了。”
霍極:“……”
他想提起衣領(lǐng)聞聞,但是手上抱著花籃,行動不便。
“真的很沖?”
“嗯啊。”時照心面不改色地補(bǔ)刀:“還是別那么講究啊,霍總。”
霍極眉梢微挑,干脆破罐破摔,“不講究怎么追到你。”
時照心:“……”
她抬頭瞪他,“霍極,你又抽什么風(fēng)?”
“我沒抽風(fēng)啊。”他回了個莫名的眼神給他。
她壓低聲音,“你沒抽風(fēng),你在這兒說什么!”
他環(huán)顧一圈,奇怪反問她:“在這兒有什么不對嗎?”
她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前方,“爺爺奶奶他們都在呢,你說這些——”
“那下次等他們不在了我再說?”
只是這個原因嗎?
時照心臉色淡下來,說:“這件事情我之前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她氣鼓鼓伸出手,想接過他懷里的花籃,“東西給我,我自己來拿。”
“我不。”他也跟她較上勁兒了。
“給我!”
“我偏不。”
她忽然停下來站在原地,她細(xì)長的眉皺起來——他又是這樣,說了不要還是這樣。
見她不走了,他也停下腳步。
小巷里行人如織,笑容滿面與他們擦肩而過,背景音樂喜慶歡騰,但他們兩人之間卻像有冰冷的霜雪在彌散。
“霍極,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
“我?我哪樣了?”
還裝傻。
她的目光一寸寸冷下來,聲音也淡淡的,“當(dāng)初我喜歡你,你當(dāng)作不知情。
“后來我談戀愛,你跳出來攪局。
“現(xiàn)在我說,讓彼此都冷靜冷靜,緩一緩再說,你卻在步步緊逼。
“我很奇怪——為什么你我之間,總是要跟著你的步調(diào)來?”
霍極雙目微垂,片刻之后,他苦笑一聲,“我想澄清一點,當(dāng)初你喜歡我……”他聲音微頓,有些苦澀,“是我太蠢,我真的沒有裝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當(dāng)然,我也后悔當(dāng)初鬧得,我們?nèi)齻人都不愉快,但是坦白說,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么做。”
“……”
“最后一點。”
他抬起眼睫,和她四目相對。
他收起了平時散漫的模樣,難得認(rèn)真,“如果確實是總跟著我的步調(diào)來,我們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選擇權(quán)其實一直都在你手上。”
時照心別開眼,說:“是么。”
前方楊老太太見他們兩人掉隊,叫了他們兩聲。時照心應(yīng)聲,準(zhǔn)備往前走去,卻被霍極叫住了。
“時照心。”
霍極專誠地喚她的名字。
她回眸,對上他認(rèn)真的眼睛。
“我知道這么說很好笑,也顯得我很蠢,但是有些時候,你不說,我是真的領(lǐng)悟不到你想要什么。”
他的語氣輕而緩,在這喧鬧的街中,她卻清楚明白地聽到了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我沒談過戀愛,之前也沒喜歡過別人,更沒見過什么好的感情的范本——現(xiàn)在你想怎么樣要怎么樣,我都陪你。以后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罵我,也可以打我,但是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不說就不理我?”
她的呼吸輕滯。
“Stop.我們還沒談。”她說。
他感覺到她態(tài)度變緩和,笑了起來,“那么。東西還是我來拿?這東西是真的沉。”
她往前走,小聲咕噥:“……隨便你。”
跟上長輩后,楊老太太嗔怪地說:“你們兩個在后面磨磨蹭蹭什么呢?待會兒丟了怎么辦?”
楊老爺子“哎呀”一聲,說:“都這么大人了,哪能丟!你還當(dāng)照心是小孩兒呢。”
時照心也笑,小時候逛花市,外婆總會牢牢牽著她的手,一步三回頭,生怕她走丟。她都長大了,外婆還是當(dāng)她小孩兒一樣操心。
霍極立刻賣乖說:“奶奶,丟不了的,這不還有我呢嘛。”
時照心臉上微笑一頓。
霍老爺子“咳咳”兩聲。
逛完花市,兩家都滿載而歸。
霍老爺子買的東西本就不多,阿姨還下樓接應(yīng)他們,順便把東西一起提了上去。另一邊,楊老太太看上了不少東西,都抱了回來。他們家三個人,兩個老的,一個菜的。霍極便主動說,要送他們回去。
一行四人走到門口。
樹木影映下,一道高瘦如竹的身影立在臺階旁。身形姿態(tài)都眼熟。
時照心放慢腳步,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試探出聲:“林述?”
林述抬起頭看見她,眼睛一亮,而后又看見了霍極,他面色稍淡,但臉上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照心。”
時照心驚訝道:“你怎么……”
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兩個老人家沒見過林述,見這年輕人和自家寶貝一副舊識的模樣,開口道:“照心,這位是?”
“林述。”時照心話音微微一頓,說,“是我朋友。”
稱呼已經(jīng)從男友變成了朋友。
林述眸光微微一黯,但很快掩飾掉,禮貌躬身道:“爺爺奶奶好。”
楊老爺子熱情好客,當(dāng)即說:“是照心的朋友啊,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林述沒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她。
——他把選擇權(quán)交給了她。
時照心迎著林述的目光,感覺到身后也有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她沒回頭,但她知道,霍極現(xiàn)在肯定也在看著她。
第52章 “你心軟了嗎?”
時照心不知道林述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但是他遠(yuǎn)道而來,明顯是找她,她不可能將他晾在這兒。
于是她便道:“那就上去坐坐?”
林述這才應(yīng)下。
楊佳敏見林述來訪,先是驚訝, 而后欣喜地迎他進(jìn)來。她本來就對林述印象很好。楊佳敏女士麻利地洗了水果, 切成小瓣給他們吃, 讓時照心招呼好她的朋友們。
時照心應(yīng)了一聲, 轉(zhuǎn)過臉,看到他們兩人都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她眉心一跳,把水果盤推到茶幾中央。
“來,吃水果。”
林述很捧場,霍極也沒像以前那樣作妖。
客廳里的三個人都不說話, 都在安靜吃水果。
氣氛詭異得很。
他們?nèi)齻人聚在一起, 哪次不是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像今天這么平靜的,還是頭一回。
時照心不敢掉以輕心。她決定主動出擊,放下手中的小叉子,問林述:“你怎么來了粵省?”
林述的老家是蘇省的,離粵省挺遠(yuǎn)的。
“來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林述說。
這回答……
時照心眨眨眼,“哦”了一聲。他回得含糊,她也不好細(xì)問。
客廳重歸安靜。
正巧楊佳敏從廚房出來拿東西,見他們?nèi)嗣鎸γ孀? 也不怎么說話,奇怪道:“誒?你們怎么這么安靜?餓了?飯一會兒就好了哈。”
“謝謝阿姨。”霍極起身,禮貌地說道, “我回家吃就好。”
時照心微微一愣。
楊佳敏說:“走什么呀,就在這兒吃唄!”
霍極還是堅持要回家。楊佳敏“哎哎”兩聲,到底拗不過他, 扭頭讓時照心送下。
“都這么熟了,不用送了。”霍極推辭說。
時照心懶得聽,將他送到門外。
“那我就先走了。”
“走吧。”
霍極下了幾級臺階,腳步微頓,抬起頭。
她倚在門邊目送他,雙手抱胸,雪白的臉被蓬松的毛茸茸的領(lǐng)子圍著,眼睛清澄。見他回頭,她挑了挑眉,無聲問他怎么了。
“你……”
“我怎么?”
霍極的拇指下意識蹭了蹭無名指的指腹,碰到被他體溫捂得溫?zé)岬慕渲浮?br />
他想問她看到林述是什么感受;想問
她會不會心軟,還想問她……會選誰?可話都到了嘴邊,卻被理智強(qiáng)行剎住了,緩慢而困難地一一咽下去。
她不會喜歡這樣——別讓她再為難了。
于是他低笑一聲,最后說:“算了,沒什么事。”
可他這樣子卻不像沒事。時照心沉默了幾秒,問他:“你剛才說的讓我有話直說,還算不算數(shù)了?”
霍極:“?”
“我也很不喜歡你有什么事情卻不直接說。”她抿抿唇,泄了氣,“……算了,不和你說了,拜拜。”
在她關(guān)上門的前一秒,霍極叫住她:“時照心。”
她的手停住,對上他灼灼的目光。他拾級而上,視線與她平齊。
他看起來好像也有點茫然無措。咬著唇,沉默著,站在她的面前。半晌,他像下定決心般輕聲開口:“你可以,不對他心軟嗎?”
她微微一愣,注意到他淺色的唇上有幾個很深的印子,透著血色,都是剛才他自己咬出來齒痕。而他的眼神水瑩瑩的,很柔軟……應(yīng)該說是很無助,就好像是大雨天里被淋濕的小狗 。
“霍極你……”她的目光閃動。
屋內(nèi)傳來林述喚她的聲音,還有輕微的腳步聲,“照心?”
她猛然回神,偏頭應(yīng)了聲:“哎!”
“發(fā)生了什么事?”林述疑惑地走過來。
“沒事,馬上回來。”
她再次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身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握住欄桿往下看,也沒看到他的身影。
空氣中只殘留的一點點清苦的香氣,證明他有來過。
時照心垂低眼,半晌,輕輕關(guān)上門。
屋內(nèi)。
時針慢慢指向十二點,飯菜的香氣蔓延開來。事實證明,長輩口中的“很快”是薛定諤的“很快”,剛才楊佳敏女士就和他們說飯菜很快就好了,但還有好一會兒才能真正端上桌。
于是時照心和林述便坐在沙發(f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時照心家裝修得大方莊重,處處都是生活的痕跡。門框邊上有她小時候量身高的劃痕,合攏的柜子里擺著她獲得的諸多獎狀,和她從小到大的照片。
“我可以看看那些照片嗎?”林述指了指相片。
“當(dāng)然可以啊。”
林述微微彎下腰,站在玻璃柜門前端詳這些舊照片。他目光專注,看到她從稚齡女孩兒一點點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啊,這些都是以前的照片了。”時照心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他的視線倏爾停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里,她看起來可能才……十二三歲,或者十三四歲吧,面龐稚嫩,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膝蓋破了,眼睛紅紅的,被一個和她眉眼有些相似的男人環(huán)著肩膀,旁邊還站這個瘦高的男孩兒,面容熟悉。
時照心看他盯著那照片看,便主動說:“那是我爸。”
“那這個是霍極嗎?”他偏過頭,對她笑了笑。
時照心撓撓臉側(cè),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直起身,半是玩笑半是喟嘆地說道:“你們真的認(rèn)識好久了。”
他們在一起之前,時照心就和他提過霍極,那時只是有個概念,但現(xiàn)在看到照片便有了更深的體感。
時照心說:“其實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應(yīng)該是剛認(rèn)識他。”
“那時你幾歲?”
“十二三歲吧?”她說,“還真有點記不清了。”
林述在心里默算,五六年,這時間說長不算長,說短也不算短,接近她人生的三分之一。
時照心擔(dān)心他想多,便帶他去看別的東西,跟他一一細(xì)講:
“很小的時候我爸媽跟我一起出去旅游拍的,去西藏,涂了防曬,不夠厚,回來曬脫皮了。
“這張是,我小學(xué)的時候吧……嗯對,上補(bǔ)習(xí)班老師給拍的。我很喜歡很喜歡那個老師,她跟姐姐一樣好。
“初中去軍訓(xùn)回來,我媽拍的我和我爸的,我們是不是長得有點兒像?
“喏,這張呢,是高中作文比賽獲獎的時候拍的。”
……
林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著聽她講那些他未曾了解的過去,仿佛自己也見到了那個時候的她。
時照心不小心對上他的含笑的視線,話音一頓,“怎么這樣看著我?”
“就是。”他笑著說,“就是覺得這一刻還挺好的。”
時照心也跟他笑了笑。
他的目光溫柔而認(rèn)真,“以后……你還可以多給我講講這些嗎?”
她微微一怔,想起他剛才說的“來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聽到回答的那一刻,她無法確認(rèn)他說的是不是自己。林述有粵省的朋友嗎?似乎沒有聽他提起來過。擅自把自己帶入他這個朋友的位置,顯得有些自作多情。
而此刻,似乎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
“我……”
恰在此時,廚房的門開啟,濃郁的飯菜香味涌了出來。楊佳敏女士把煮好的菜擺在桌上,一邊擦手一邊招呼所有人說:“開飯嘍,快來吃飯!”
時照心往那邊看了一眼。
“先不用回答我。”林述適時道,“不過,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考慮一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頓飯吃得主賓盡歡。吃完飯,時照心幫著楊佳敏女士收拾了桌面。林述作為客人本不應(yīng)他動手,但他也在一旁幫忙。楊佳敏看他的目光里盡是贊許。
跟楊佳敏女士一起把碗碟放到水槽里,時照心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出去。林述是她的客人,把他晾在外面于禮不合。
“照心。”楊佳敏叫住她,說,“我覺得林述這孩子挺好的,再考慮一下?”
時照心沉默幾秒,卻說:“您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他還在外面,我先出去了。”
楊佳敏看著她走出去的身影,搖了搖頭。
冬天天黑得快。晚飯過后,天色早便暗了下來,林述又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主動提出來告辭。這回時照心親自把他送到了小區(qū)門口。
林述打的網(wǎng)約車還沒到,兩人便站在樹燈底下聊天。時照心問他準(zhǔn)備在廣州待幾天,林述回答說看情況吧。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敢深問他到底看的什么情況。
沒一會兒,司機(jī)便到了。
林述上了車,時照心敲一敲車窗示意有話對他說,他搖下車窗來,“怎么了?”
“到酒店之后記得發(fā)個信息。”
他臉上笑容加深,說:“好。”
她退后幾步,站在臺階上,對他揮揮手:“拜拜,路上小心。”
“那件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時照心眨眼眨眼,還沒等她回答,他便又問道:“對了,我明天方便過來找你玩嗎?”
“當(dāng)然可以。”她話音微微一頓,又說,“朋友之間不用這么客氣。”
林述笑了笑,咀嚼著“朋友”這個詞,沒再說什么,而是搖上了車窗。汽車紅色的尾燈閃爍,駛離小區(qū)的門口。時照心站在原處,看著車子駛遠(yuǎn),直到徹底看不見車影后,才動身往回走。
昏黃的燈光灑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她把手揣在兜里,踩著自己的影子慢吞吞往家中走。
晚來風(fēng)急,稀疏的狗尾巴草在花圃中搖晃,樹梢尖兒掛著的半綠不黃的葉子在簌簌作響。天上月似一枚寒光凜凜的彎鉤。
天氣還是有點冷的。
她加快腳步向單元樓走去,然而卻在無意間抬頭時,瞥到了那個她曾長久凝望的窗口,屋內(nèi)的燈光勾勒出一道她熟悉的身影。
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下一刻,窗戶上的那道身影仿佛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很突然地向旁邊縮了縮。
屋內(nèi)。
霍極后腦勺抵在墻面上,懊悔地閉上眼。
她是不是看到了?
要不然為什么會停住腳步?
焦灼中,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
不知過了多久,握在手心里的的手機(jī)驀地震了震。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展開掌心。
果然是她發(fā)來的信息-
豌豆公主:“你剛才是不是在偷偷看我?”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慢慢打了一句話:“你看到了?”
變相承認(rèn)在偷看,刪掉。
“啊?我沒有在看你啊。”
此地?zé)o銀三百兩,又刪掉。
他把手機(jī)甩到桌面上,人也趴到桌子上。
怎么回?
另一邊。
時照心已經(jīng)回到了家,她那句話發(fā)過去之后,就沒再看手機(jī)。她慢條斯理做完自己的事情,才再次拿起手機(jī)來。霍極跟被下了禁言術(shù)一樣,一條信息也沒回。
點開對話框,卻發(fā)現(xiàn)聊天對話框上,“霍極”和“對方正在輸入……”兩個狀態(tài)反復(fù)切換。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他要說些什么。
在時針指向整數(shù)時,終于收到了他的回復(fù)。
——“你心軟了嗎?”
第53章 不了解你
第二天一早, 林述就到時照心家門口等著了。出門前,楊佳敏女士往時照心卡里轉(zhuǎn)了錢,讓她招待朋友不要小氣,還叮囑她, 說林述遠(yuǎn)道而來, 一定要帶著人家好好逛一逛。
在這兒生活這么多年, 時照心倒不覺得此地有什么好逛的。不過她還是做了功課, 決定帶林述去看海。
“看海?”林述微微一愣。
時照心:“沒什么好玩的嘛,能勉強(qiáng)稱得上是特色的,也就是看看海了。”
“倒也不用看什么特色景點。”他沉吟半晌,說,“我其實有更想看的東西。”
“那你想去看什么?”
他溫和地笑著, 說:“方便帶我去看看你以前的學(xué)校嗎?”
她眼睫一凝, “學(xué)校?沒什么好看的呀。”
林述卻意外地堅持:“可我想看一看。”
她沉默片刻,在心底嘆了口氣,說:“那我們走吧。”
時照心的小學(xué)就在家旁邊,走路就可以到。她帶著林述往學(xué)校走,一邊走一邊和他追憶往昔:
“我小學(xué)去上學(xué)就是走的這條路,早上七八點,中午兩點多會出門,穿過這條馬路, 再順著這條道一直往里面走,走個幾百米就到了。
“咦,這里怎么變成地產(chǎn)中介了?我以前念書的時候, 這里是一個早餐鋪子,賣腸粉的,特別香, 生意特別好。我小學(xué)的時候,很多同學(xué)會在這里順帶吃早餐。現(xiàn)在居然倒閉了?
“這里以前是書店,現(xiàn)在變成了面包店,這兒原來是面包店,現(xiàn)在變成了便利店。
她伸出手指給他看以前留下過的痕跡:
“這就是我們學(xué)校啦。這邊是正門。旁邊這個平臺是我們以前上體育課自由活動的地方,我們會在這跳大繩,或者跳皮筋。正門往下的臺階有點高。我還在這狠狠地摔過一跤。”
那時候體育課追逐打鬧,她下樓梯,沒看清楚路踏空崴了一腳,手撐在花壇上。花壇的瓷磚邊緣鋒利,當(dāng)時就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直接涌了出來,滴在地板上,看著好嚇人——把一起玩的女同學(xué)嚇哭了,哭得比她還慘還大聲。老師來的時候差點分不清到底是誰受傷。
想到那個滑稽搞笑的場景,時照心笑著轉(zhuǎn)頭和他說:“那會兒我同學(xué)都快嚇壞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收回手,卻沒留神敲在了欄桿上,發(fā)出“哐”的一聲響。她輕輕“嘶”了一聲,剛才正正好敲到了橈骨。
林述連忙拉過她的手來看,被敲到的地方微微發(fā)紅了,他揉了揉那處,“疼嗎?”
他的指腹摁壓在她的手腕上,帶著適中的力道。
“不疼。”
她輕輕掙脫他的手,林述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空掉的手心,手指微微一蜷,然后面色如常地收回手。
時照心扳過手臂看了一眼那塊皮膚,又用力摁了摁那處,感覺到有輕微的疼痛,但不嚴(yán)重。于是她放下手來,見林述的視線還緊追著她的手臂,便扯著袖子遮住了手腕,還寬慰林述說:
“小事而已啦,頂多青兩天,你不要太緊張。”
她嘴上說著沒事,但是林述清楚她皮膚有多敏感脆弱,加之膚色還白,偶爾的青痕要許久才消下去。女孩子大多憐惜容貌,她卻似乎對這些不怎么放在心上,有時他還比她更緊張。
時照心看他目光凝在自己身上,推著他往前走,“你這眼神好像我怎么了似的,我是真沒事。”
他心底嘆氣,也知道她一貫不喜歡在這些問題上耽誤太久,便順著她的力道往前走,自覺轉(zhuǎn)移了聊天的重點,續(xù)上了剛才的話題:“那,你那個時候摔得很重嗎?”
時照心:“你說小時候摔跤的事情?”
林述點頭。
“流血了,還去醫(yī)院縫了幾針。喏,剛好就在這個位置。”她指給他看,就在她剛才敲到的橈骨旁邊。
林述低眼,果然看見一道淺淺的疤痕,和旁邊的皮膚有細(xì)微的不同。他輕輕皺起眉,問:“那時候是不是很疼?”
“確實有點疼。老師打電話讓我爸接我去醫(yī)院。”
她指了指校門口旁邊的木椅子,轉(zhuǎn)移話題說:“我當(dāng)時就坐在那里等我爸來。”
林述深深地看著她,“哭了嗎?”
“什么?”
時照心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回答道:“我才沒有哭啊。”
“真的假的?”
“好吧,只哭了一下下。”她再次強(qiáng)調(diào)說,“不過真的只有一下下,真沒哭多久。當(dāng)時老師都很意外呢,還夸我很堅強(qiáng)。”
林述不說話,但他的表情是不信的。
時照心:“……”
她輕輕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下臺階,嘴里還嘟囔了一句:“不信算了。”
林述跟在她身后,“我也沒說不信啊。”
“你的表情已經(jīng)代替你說了。”
林述:“……”
眼看著她像是要走遠(yuǎn)了,他邁開長腿跟上去,為自己解釋道:“我真的沒有不信,我只是比較意外。”
她瞥了他一眼,這有什么好意外的?
林述解釋道:“受傷那么重,也沒怎么哭——你好像,和我以為的不太一樣。”
“你以為的是怎樣?”
“你在我眼里,是有點脆弱的那種女孩子,需要好好保護(hù)。”
“脆弱?”她眉梢微挑,“我看起來很脆弱嗎?”
“也不是,就是……”林述眉頭輕擰,好像在思考怎么該回答她這個問題。
時照心偏頭看向他,好奇問道:“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是脆弱的,我一直沒想明白這一點。”
他們在一起之前,她問過林述為什么會喜歡她?記憶中林述的回答和現(xiàn)在也是差不多的。
脆弱這個詞,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易碎的琉璃和會散的彩云,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草動,扛不住驟雨傾盆。
可是,為什么林述會這么想呢?
雖然她確實不是什么非常堅強(qiáng)的人,但應(yīng)該也不至于是一個脆弱的人。她想知道林述為什么會認(rèn)為她脆弱。
冬日暖煦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時照心瞇起眼睛,也不催林述,只慢慢地踱步,靜靜地曬太陽,等著他的回答。
行人和他們擦肩而過,有說有笑地,時照心瞥見那人手里拿著雙皮奶。她忽然想起有一家還不錯的糖水店,轉(zhuǎn)頭便想問林述想要不想試一試本地的美食。
“你想不想吃……”
“我——”
他話音一頓,很快說:“你先說吧。”
幾乎同時,她也說:“沒事,你先。”
林述垂目看她,腳步放緩,輕聲說道:“照心,剛才你和我說那些以前發(fā)生過的事情,就在你說你沒有哭的那個瞬間,我忽然覺得……我好像不那么了解你。”
時照心微微一愣,意料之外的回應(yīng)。
“以前我總覺得你身體不是那么好,所以下意識會誤以為你是一個脆弱的人,也把你放在被照顧、被保護(hù),甚至被動去接受選擇的位置上,但我今天發(fā)現(xiàn)事實可能并不是我想的那樣的。”
她跟他開玩笑道:“哦,發(fā)現(xiàn)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對不對?”
“是啊。”林述失笑,
她只是微微一笑,未置一詞。
“照心。”他輕輕地念著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抬起頭,陽光在林述的發(fā)梢和睫毛上跳動,而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像初見時那樣溫和地對她微笑。
只是那目光深深,帶著點看她不明白的、洶涌的情緒。
她放在衣兜里的手指一蜷,想轉(zhuǎn)過眼去。她看不明白,也情愿不要看明白。
只是下一刻,便聽見他輕聲問:“照心,我可以冒昧問問——我們分手之后,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第54章 回頭
聽到林述問這個問題, 時照心竟不覺得意外,反而有種一顆心落到實處的感覺——她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坦誠地說:“沒有。”
林述微微點頭,看起來似乎并不意外,卻沒多說什么。
時照心深吸一口氣, 心里有些亂。她拿不準(zhǔn)林述到底想和她說什么, 但既然林述問了這個問題, 兩人的話都說到這里了, 就沒有必要再繼續(xù)兜圈子了。
“林述。”她鼓起勇氣,主動說,“你這次來,是因為我嗎?”
林述腳步微微一頓,然后他低頭笑了一下, “應(yīng)該挺明顯的吧。”
話是她挑起來的, 但是現(xiàn)在他承認(rèn)了,她卻莫名有點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而他的眉梢一挑,“你怎么不說話了?”
她低著頭,“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必考慮太多。”
她能感覺到林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如既往地溫和,但她卻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沉默地盯著自己的腳尖,過了會, 才慢慢開口道:“之前,你說要過來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的時候,我就在猜測那個朋友會不會是我, 但這么想有點太自以為是。或許你在粵省的朋友不止我一個,又或許,”她的話音微微一頓,“你不再把我當(dāng)成朋友了,畢竟我們以前那一段錯誤的關(guān)系中是我傷害了你,我以為——”
林述神色晦暗,忽然打斷她的話,反問道:“照心,你覺得我們之前的關(guān)系是錯誤的嗎?你是后悔和我在一起過嗎?”
他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不復(fù)方才的和煦。
時照心自知失言,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想要你真實的答案。”他深深望進(jìn)她的眼里,“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后悔過和我在一起?”
她深深呼吸,亦望著他的眼睛,沒有閃躲也沒有偏移,只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他:“沒有,從來沒有。”
“也許你不信,但是我從來沒有后悔過和你在一起,我有喜歡過你。在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很多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但請你相信,我真的有很用心對待我們的關(guān)系。”
林述抿唇,實現(xiàn)落在她身上,目光復(fù)雜,似乎在辯察她說的話是不是真實的,她坦蕩讓他檢閱。
良久,他的眼角一彎。
“既然你沒有后悔過,我也沒有后悔過,那無論如何也就談不上是錯誤。”
時照心不知道林述這話是不是在安撫她,但錯了就是錯了。她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認(rèn)錯:“我只是很后悔當(dāng)時處理問題不太成熟。”
以至于傷害了他。
“那么,你現(xiàn)在想到更成熟的解決方法了嗎?”他又問。
她語塞,半晌,挫敗地?fù)u搖頭。
再讓她選一次,好像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林述輕輕一笑,溫聲說:“我不知道為什么你會覺得,我不會再把你當(dāng)成朋友。也不知道現(xiàn)在說這件事情是否合適,但我不想再遮掩此行的目的,這次我來找你,其實是想問你……”
她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顫,隱隱預(yù)料到他想說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見他說:
“照心,我們還有沒有可能繼續(xù)在一起?”
她的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他勉強(qiáng)笑了笑,“我可能知道你的答案了。”
“……”
她站在他的面前,沉默著,仰著頭,望著他。
陽光和湖面反上來的粼粼波光落在她的面龐上,映得她的面龐透白,瞳仁淺而亮。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刻。
“照心,”他啞聲問,“如果,我比他更早認(rèn)識你,那我們的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林述,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出現(xiàn),和你給予我的一切。”她輕聲說,“但是,對于沒有發(fā)生的假設(shè),我……”
她沒有繼續(xù)繼續(xù)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了。
不管是那種意思,林述都明白了。
林述抬頭看了一眼天邊,過了會,才低頭看著她,依舊還笑著。
他溫聲對她說:“好,我知道了。”
他們之間的默契不需要徹底將問題說透說破,就能夠明白彼此的意思。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這一刻,時照心的心臟鈍鈍地疼。她忍住鼻尖的酸澀,用力地點頭。
林述看著她笑,“怎么眼睛還紅了呢。”
“有點忍不住。”她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開話題說,“我們不說這些了,你這幾天在廣州,我?guī)愫煤猛妗!?br />
“但我明天就走了。”
時照心愣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么急?昨天不是才來的,怎么明天就……”
林述無奈道:“快過年了,家里頭催呢。”
她悶悶地“哦”了一聲。
“那你明天會來送我嗎?”
“會,我會。”-
第二天,機(jī)場。
時照心把林述送到安檢口。
快要走到閘機(jī)處,林述停下腳步,側(cè)身對她說:“就送到這兒吧。”再往前也進(jìn)不去了。
時照心把手里提著的袋子遞過去,說:“行,這個你拿著。這是我媽媽讓我給你帶的,一點特產(chǎn),拿回去給叔叔阿姨他們嘗個鮮。”
幾番推脫后,林述收下這伴手禮。他低頭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東西,塞得緊緊密密的,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他換手拎了這沉甸甸的袋子,“那我就先走了?”
時照心點頭道:“路上小心。”
林述微笑道:“好。”
走出去幾步后,林述卻又又折返回來。
“怎么啦?”她問,“是什么東西落了嗎?”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他抓著拖桿手緊了緊,“臨走前,我可以再最后抱一下你嗎?”
還以為是多大的問題。
時照心笑起來,張開雙臂,抱了他一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對他說:“到家后記得發(fā)條信息跟我們說。”
林述眼睫微闔——這樣溫情的時刻,以后不會再有。
人流涌動,過安檢的人越來越多。離登機(jī)時間也近了。很快,她便直起身,“快去安檢吧,到時候來不及了。”
“好。”
林述抬起眼睫,整理好情緒。
在將將過閘機(jī)口時,他忽然回身叫住時照心,對她說:
“也許我明白了——我和他之間的勝負(fù)可能并不在出場順序。先前你曾問過我,淡而溫情的戀愛是正確的嗎,那時我說是的,但等我看到答案后,便知道那是錯的了。可惜太晚了。”
時照心沒聽明白:“……什么意思?”
沒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述最后只是笑著說,“我先走了。照心,記得回頭。他在你身后。”
時照心愣了一下。
誰??
她下意識往回看,一眼便看見一個高大的熟悉身影。
霍極就站在離她不遠(yuǎn)處的地方,一身深色,顯得他的面色很白。他就靜靜地看著她,在腳步匆匆的人群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
他們兩個剛才是看到彼此了嗎?
再回過頭,林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安檢口。他走得很快,很干脆,也沒有再回頭。
時照心看著再也不見林述身影的安檢口,說不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或許是梗結(jié)于心多日后終于釋然的酸澀,或許是既甘又苦的感激之情,又或者是其他別的什么情緒。
都過去了。
她挽了一下耳鬢的頭發(fā),整理好心情,這才向霍極走過去。走近了才看見他的鼻尖兒和眼睛周圍
一圈都有一點點紅,是冷的嗎?還是?
然后她又想起來,昨天霍極給她發(fā)的消息,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復(fù),于是不免有些心虛。
她走到他面前,小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霍極低目看她,說:“是林述通知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