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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我要你

    “喂, 是余明遠嗎?”

    “你好,我是江奕。”

    來格爾木那天,余明遠接到了江奕的電話。

    “睿睿……睿睿剛才給我打電話, 說她在巴黎迷路了, 巴黎下了很大的雪,她很冷,很累, 要我去接她回家。”

    “她說……她說爸爸, 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喝的紅酒,但是酒掉地上碎了。”

    江奕那邊緩了很久才繼續(xù)往下說。

    “她一直在哭,”江奕帶著懇求的口吻對余明遠說, “我能不能麻煩你……去接她?”

    林知睿因為高反缺氧, 腦子一度不太清醒,在吸氧室醒來,看到窗外皚皚的雪,混沌中以為自己還在巴黎留學。

    那年的圣誕夜, 雪下得很大,她獨自在街頭,身邊是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語言。

    她終于再也走不動了, 緩緩蹲下, 頭疼欲裂,渾身顫抖,淚水無止盡地往下流。

    “她一直沒告訴我們, 她去看過心理醫(yī)生, 我和她媽媽都不知道,原來當時她的情況已經(jīng)那么糟糕了。失眠, 酗酒,抑郁……那時她一個人,我真的沒法想象她是怎么撐下來的。”

    “她不知道,當年她媽媽安排她在巴黎住的房子在我名下。決定回國前,我去了一趟,我去想看看她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

    “余明遠,你知道我在她的房間里看到了什么嗎?”

    “你的照片。”

    “滿房間都是你的照片。”

    那段林知睿最痛苦的日子,她學會了抽煙酗酒,她自暴自棄,渾渾噩噩。

    她把自己關在滿是他照片的房間里。

    “林知睿是真的很愛你。”

    “她比任何人都愛你。”

    江奕那些話,讓余明遠突然想起,她愛他愛得最瘋狂的那年,她曾對他說——

    “你不敢回應我,是怕我對你不夠真心,怕我只是玩玩對嗎?余明遠,如果你不相信我,兩年后,等我到了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

    余明遠的心都疼碎了。

    他以為妹妹只是任性不懂事,混淆親情和愛情的界限,以為她做事三分鐘熱度,即使兩人在一起她也很快會膩煩他離開他。

    在他以為……這一切都是錯的時,林知睿卻在用盡力氣地愛著他。

    誰說她不懂事?只有三分鐘熱度?

    她清醒,堅定,勇敢。

    在愛情這條軌道上她從沒有迷失過自己。

    他們之間確實錯了,只是犯錯的人是他。

    是他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不敢直面對她超出了兄長的欲念,更不敢接受她澎湃炙熱的愛意。

    他懦弱而卑鄙,只敢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對她生出罪惡的遐想。

    他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愛。

    “林知睿……”余明遠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在進去前停下,撐在她兩側耳邊的手臂爆起根根明晰的青筋,他渾身都在出汗,額角的汗一顆顆滴落在林知睿雪白的脖頸里,眼中更是被熱意熏紅了一片,他啞聲問,“會后悔嗎?”

    林知睿的身體已經(jīng)被余明遠用手和唇舌推波助瀾到了某種程度。

    她此刻只剩下一個念頭——

    獲得更多更滿的愉悅。

    她不安地扭動著,抬起來,試圖貼近他,迎合他。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完完全全地擁有彼此。

    余明遠的手按在林知睿腰上,壓著心底里不斷滋生瘋長的渴望,低聲說:“林知睿,我不配。”

    “不后悔……我要你,我想要你,哥……”

    林知睿不斷搖著頭,她快哭了。

    余明遠也已經(jīng)忍到了極限,但他還是在即將失去理智前問她:“愛不愛我?”

    林知睿剛張開嘴,半個“愛”字還在嘴里就被余明遠兇猛地吻住,而被吻住的同時,余明遠毫不猶豫地往前,直直到底。

    林知睿的驚呼聲被余明遠整個吞下,說不了話,也喊不出聲,唯有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眼里蘊著復雜的情緒,控訴他太過蠻橫,又似乎是一種多年的夙愿終于得償?shù)臐M足。

    余明遠的手穿進林知睿汗津津的長發(fā)中,溫柔地摩挲她的頭皮,試圖讓她放松下來。

    在她抖得沒那么厲害后,他放開她的唇,移到她耳邊,咬著她的耳垂低語道:“睿寶,你想要的快樂,哥哥都會給你,全都給你。”

    破曉時,余明遠才抱著林知睿去浴室。

    浴缸里,他把人擁在身前,細致地替她擦洗。

    林知睿累到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只能任由余明遠擺弄。

    她靠在他懷里,疲憊地叫他,“哥……”

    “嗯?”

    林知睿沉默一陣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不問我嗎?”

    “問什么?”

    “我……”林知睿低頭,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林知睿,”余明遠的手掌托在林知睿下巴上,往上輕輕一抬,在顛倒的視線中看她,嘴角帶了點若有似無的笑意,“問你為什么那么快樂嗎?”

    除了一開始的緊張,林知睿在余明遠耐心的安撫下,很快就接納了他也適應了節(jié)奏。

    有時余明遠會故意把主動權交出去,讓她成為主導方,會在她力不從心時鼓勵她“就這樣很棒”。

    林知睿喜歡挑戰(zhàn),也愛吃馬屁,在余明遠的循循善誘下,林知睿幾乎快樂了一整晚。如果不是她體能跟不上,她還會繼續(xù)問他要。

    她的反應生澀,但她的身體接受度很高,幾乎沒有任何不適感,林知睿覺得她哥應該能感覺到,于這種事上她并非沒有任何經(jīng)驗……

    林知睿決定坦白,“哥,其實我自己……”

    余明遠看著羞澀到滿臉通紅的妹妹,忍不住低頭吻她,從額頭,眼睛,鼻尖一路吻到她柔軟的唇畔。

    他吻得足夠溫柔纏綿,林知睿閉上眼睛,感覺自己被一片暖流包圍了起來。

    在她的四周,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溫度和味道,是她十二歲時就陪在她身邊的余明遠。

    她的哥哥。

    “我知道,”余明遠在她耳邊低語,“你對我有過許多幻想,并借著這些想象取悅你自己。”

    因為有過探索的經(jīng)驗,妹妹的身體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但兩人都享受到了絕妙的體驗。

    過程中,他不斷地夸贊她很棒。

    當然有時他收不住弄得狠了一點,妹妹會可憐地祈求他輕一點,慢一點。

    他當然會聽取她的意見,只是輕一點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稍稍放慢速度。

    慢慢地出來,再緩緩地進去。

    妹妹受不住,主動攀住他,咬住他,連連叫他“好哥哥”,要他不要這么折磨她。

    余明遠啄吻著妹妹柔柔耳垂,發(fā)覺懷里人的輕顫,低笑一聲,“緊張什么?除了我又沒人知道。”

    林知睿還是不敢相信,“你怎么會知道啊?”

    妹妹到底臉皮薄,不能讓她知道知道自己曾經(jīng)聽到過什么,于是余明遠只能說:“我猜的。”

    林知睿挑眉問:“那你再猜猜,我都幻想過你什么?”

    “林知睿,”余明遠無奈嘆氣,“別招我。”

    “怎么,你不行了?”林知睿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就聽余明遠語氣涼颼颼地說:“是我不行嗎?”

    林知睿無言以對,因為事實上是她不行。

    最后那次,余明遠心疼她,沒讓她擺什么姿勢,一種姿勢到底,就這樣她還受不住,淚眼婆娑地要他出去,他又是親又是揉地哄了很久,她才堅持下來。

    余明遠故意說:“我以為你天天跑步體能應該很好。”

    “再好也經(jīng)不住……”

    被你那樣干啊!

    之前看她哥那緊實有勁的腰,林知睿就知道他那方面不會差,可萬萬沒想到,從“不會差”直接躍升到了“太能干”,差點就把她的腰給干廢了。

    她過去無數(shù)次幻想過和他滾床單,如今夢想成真,她才驚覺,自己過去那些想象還是太保守了。

    “以后不用再想了,”余明遠輕聲說,“你想要的無論是什么我都會給你。”

    林知睿扭過身,水面蕩漾,水聲嘩啦啦地響,她抬手,勾在他脖子里。

    “你都不知道,”她一臉委屈,“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多少回。”

    “這么厲害啊,把自己都弄哭了。”

    “不是啦!”林知睿瞪她哥一眼,紅著臉說,“誰跟你說這個!我哭是因為……”

    林知睿不說話,余明遠忍不住問:“那是為了什么哭?”

    林知睿仰起脖子,張嘴在她哥下巴上狠狠咬上一口,忿忿道:“你都不知道你過去有多壞,我每次對你表白,你都用那套大道理來反駁我,教訓我。上一秒說你也愛我,下一秒就說對我只是兄妹之情,哪有人像你這樣殘忍的?”

    林知睿牙尖嘴利,在他下巴上留下一排齒印,他卻渾然不在乎,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

    “要不是……”林知睿頓了頓,把“太愛你”三個字咽回去,嘀咕道,“我早就不要你了。”

    “是我不好,”他將人緊緊摟在懷里,“是我不好,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林知睿哼哼,“因為你的錯,你錯過了十八歲鮮嫩多汁的林知睿。”

    “現(xiàn)在也多汁,”余明遠的手緩緩向下,聲音不由啞了幾分,“一碰就出好多……”

    “哥……”林知  睿的手沒什么力道地搭在余明遠手背上,她阻止不了,只能跟著他的手起起/伏伏,呼吸也逐漸急切起來,她求饒道,“我真的沒力氣了。”

    “我知道……”從余明遠手所在的地方,水面的漣漪一波波不斷向外涌去,他低頭,和手上的力道不同,盡可能溫柔地吻她的側臉和脖頸。

    “舒服嗎?”余明遠貼在妹妹耳邊問,“我在夢里也是這么揉你的嗎?”

    “我的手會進去嗎?”

    “要我進去幾根?”

    “睿寶自己說要哥哥進去幾根,好不好?”

    第61章 女朋友

    原本上午的飛機, 余明遠改簽到了下午。

    在機場租車點還好車,兩人在機場吃了點東西。

    這趟來大西北行雖是臨時決定,但林知睿一路拍了很多照片, 大西北的蒼茫廣闊讓她很驚喜, 和余明遠的這場屬于兩人的旅行更令她動容。

    她決定做一個與此有關的主題,也許能拿來作為彌生攝影大賽的參賽初審作品。

    因為登機時間快到了,兩人沒去貴賓室, 等在了登機口, 林知睿抱著筆記本修圖,余明遠去去給她買飲料。

    林知睿心無旁騖地沉浸在工作中,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杯奶茶。

    她蹙了蹙眉心, 不滿道:“我不喝奶茶。”

    “不是奶茶, 是果茶。”

    聽到聲音的一瞬,林知睿的身體僵了僵,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當中。

    她緩緩抬起頭,與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四目相對。

    男人很高, 長風衣下的身形頎長落拓,一如她記憶中那般英俊帥氣,就連眼尾細微的褶皺也只會給他增添魅力。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對視良久,最后對方半蹲下身, 和小時候一樣, 以朋友的姿態(tài)與她平視,微笑著問:“少冰,少甜, 對嗎?”

    平復了一下心情, 林知睿接過果茶放在一邊,狀似隨意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江奕坐在她身邊的空位上, 看了她一眼才輕描淡寫地說:“從這里轉機去敦煌。”

    林知睿不知道,她到達格爾木的當天,江奕正好去英國。

    所以即使她想見他,也見不到。

    按照原本的計劃,過完年,江奕仍然需要在英國呆上半個月。

    但當?shù)弥种砹宋鞅保蝗粵Q定提前回來,更是為了配合她的航班時間,特地選擇了落地西寧,再轉機去敦煌的這趟航班,并且提前一天到達西寧等待。

    林知睿沒說什么,只輕輕“嗯”了聲。

    人來人往的候機廳里,在說完那兩句話后,父女倆沉默地坐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江奕先開口:“那副畫我買下來了。”

    林知睿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他說的是哪一副畫。

    當年江奕看中了朋友手里的一副敦煌飛天圖,他開了高價,但朋友不愿割愛,這件事一直讓江奕很遺憾。

    他這次去英國,就是為了這幅畫。

    “很貴吧?”林知睿問。

    “嗯,”江奕笑了笑,“很貴。”

    “一轉手就全都賺回來了。”

    江奕喜歡那幅畫,自然是因為畫的收藏價值很高,但除了藝術家,他同時也是個商人,會權衡藝術品的經(jīng)濟價值。既然花那么多錢買下來,肯定考慮過它后續(xù)帶來的利益,江奕的眼光向來很好,林知睿并不為他擔心。

    “畫已經(jīng)捐了。”江奕淡聲說。

    林知睿心頭一震,緩緩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她已經(jīng)有多久沒仔細看過江奕了呢?

    父女倆上一次見面是她剛回國沒多久,在她對自己的感情和未來都處于迷茫的時候,江奕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

    是打擊,也是解脫。

    正是因為江奕的“離開”,給了她徹底和過去脫離,刮骨療傷的契機。

    但現(xiàn)在……

    江奕:“那天你給我打電話,叫了一聲‘爸爸’……”

    此時正是航班最繁忙的時間段,候機大廳里人流攢動,有不少帶著孩子的父母。

    江奕從這些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作為林知睿父親的自己。

    藝術家,商人,江老師……

    全都抵不過林知睿的那聲“爸爸”。

    江奕花了大半輩子,繞了那么多彎路,走錯了人生的軌道,最后才明白,這世上最最美好純粹的身份就是林知睿的父親。

    林知睿蹣跚學步時摔在地上,哭著喊“爸爸哇哇”;林知睿漸漸長大,她腦子里的奇思妙想越來越多,她問“爸爸,我們的眼睛是黑白的,為什么看到的世界是彩色的”;父母離婚,他決定去法國時,她說“爸爸我會很想你的”;獨自來到格爾木,高反難受,她給他打電話,她說“爸爸,你能不能來接我”。

    如果可以,江奕愿意拿他現(xiàn)在和未來,所擁有的一切去換林知睿的一聲“爸爸”。

    看到余明遠從不遠處朝他們走來,江奕再舍不得,也只能站起身。

    “快登機了,走吧……”

    江奕的腳步突然一頓。

    他站在原地,卻不敢回頭,他怕自己聽錯了。

    直到林知睿再次喊了他一聲。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從眼眶中奪出,江奕仰起頭,閉上眼睛,在擁擠熱鬧的人群中,任由滾燙的眼淚滑落。

    “爸爸,一路平安。”

    江奕離開前和余明遠聊了很久,直到林知睿他們不得不登機了,江奕才離開。

    從登機到起飛,林知睿都表現(xiàn)得很正常,等飛到巡航高度后,她打開電腦繼續(xù)剛才沒做完的工作。

    林知睿修完一張又一張,孜孜不倦,卻在看到下一張照片時,突然就繃不住了。

    那天在敦煌的展示館,林知睿拍了一張壁畫,照片上的飛天,正是江奕買下后捐出去的那副。

    林知睿剛哭出第一聲,余明遠就把人摟進了懷里。

    余明遠抱緊懷里的人,低頭不斷親吻她流著淚的眼睛。

    余明遠沒問林知睿有沒有原諒江奕。

    傷害早已存在,不是一句“我原諒你了 ”就能抹去的。

    他們當然可以選擇懦弱,把不敢直面的不堪留在原地,但他們知道,那條冗長幽暗的隧道總有盡頭。

    林知睿那聲“爸爸”不是原諒。

    是新的開始。

    落地上海,兩人回了余明遠那里。

    林知睿一回來就在睡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余明遠才推開臥室門。

    余明遠半蹲在床邊,手伸進被子,在林知睿后脖頸上摸了摸,妹妹的肌膚順滑,沒有盜汗。

    他柔聲說:“起來吃飯,吃完再睡?”

    林知睿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嘟噥了一句。

    “別耍賴,”余明遠去床上挖人,“一會兒又說胃不舒服。”

    林知睿把臉埋在枕頭里,有氣無力地說:“你別說話,不然……”

    “不然什么?”

    林知睿伸出手,摸向余明遠的臉捧住,她艱難地抬起頭,胡亂在他臉上啄了兩口又躺倒回去,“就不喜歡你了。”

    余明遠笑了下,“不喜歡我喜歡誰?”

    “誰都行。”

    “林知睿,”余明遠捏住妹妹下顎,左右晃了兩下,警告道,“你行一個試試?”

    林知睿腦袋都被她哥晃暈了,知道自己這覺肯定是沒法睡了,但又不甘心,手臂勾住他脖子,將人往床上拉。

    余明遠有備而來,沒被她拽上床,反而就著她勾住自己脖子的姿勢,俯下身,手環(huán)在她腰上,用力往上一提,直接將人從床上抱起來。

    “啊——”突然被騰空抱起,林知睿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死死抱住余明遠,“你干嘛啊我要掉下去了!”

    余明遠調整了下姿勢,將人抱得更穩(wěn)當后往浴室走去,“摔不著。”

    林知睿又在浴室里發(fā)了通起床氣,余明遠才把人哄好。

    吃完飯,兩人去了趟超市,把后面幾天的生活物資采購了一下。

    就在昨天,鄒誠打來電話,說他們還要在海南多住幾天,等上海的這波寒潮過去再回來。

    林知睿巴不得他們多住一段時間,因為她暫時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林韻和鄒誠。

    誠然她愛余明遠愛得坦坦蕩蕩,也早已做好了被“亂.倫”這頂大帽子扣上,被唾沫星子淹死的覺悟,但真的要說出口,她心里依然沒底。

    這種惶恐不安的心態(tài)其實更多的是因為余明遠。

    哥哥和妹妹搞在一起。

    無論是誰先開始的,誰主動誰被動都不重要,單單只看結果,作為兄長的余明遠會受到更多的苛責。

    直到現(xiàn)在,林知睿才能體會到,當初她哥就算心里全是她也不愿跨出那一步,是因為年長的他身上承擔著更多的責任,他更不能辜負父母的期望和信任。

    林韻和鄒誠那么信任他,哪怕他們成年后行為舉止比別的兄妹更親密,也從沒對他有過任何懷疑。

    可他呢?又做了什么?

    他把他們的寶貝林知睿,把他的妹妹壓在身下,干得她上下兩張嘴都合不攏。

    余明遠承受的壓力遠遠大于林知睿。

    兩人逛完超市又去了隔壁的商場解決晚飯。

    飯吃到一半,余明遠接了個工作電話,餐廳里人聲嘈雜,他去了外面接。

    余明遠打電話時,一旁店門口發(fā)傳單的小姑娘盯著他看了很久,看到他打完電話,立馬上前把傳單遞過去。

    “先生,我們店周年慶,全場八折。”

    “謝謝,不用……”余明遠禮貌拒絕,手推到一半,看到傳單上的宣傳圖,停頓了一下。

    看到余明遠回來,林知睿忍不住埋怨:“怎么打這么久電話呀?”

    “怎么這么小氣?”余明遠笑著捏了下林知睿的臉,“別人家女朋友也這樣嗎?”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林知睿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

    按理說,他們現(xiàn)在在一起,當然是男女朋友關系,可他們畢竟當了十年的兄妹,這一下子轉變身份,到底有點不習慣。

    更何況還是從余明遠的嘴里聽到這種話。

    要說她哥這人還真是做什么事都很極致。

    要不克制隱忍自己的心思,這么多年嚴防死守,一絲一毫都不敢泄露,要不就是什么禮義廉恥兄妹亂.倫,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乎,洶涌熱烈的愛意快要將她淹沒了。

    林知睿別過臉,小聲嘀咕:“誰是你女朋友。”

    “不想當女朋友也行,不過是個過渡的身份,”余明遠將她手拉過來,指腹揉搓著她手指,望著她的目光意味不明,“林知睿,還記得你十八歲時說過的話嗎?”

    第62章 沒了她

    “哥, 我愛你,不是妹妹對哥哥的愛。”

    “我想當你女朋友,我想抱你親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 兩年后, 等我到了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

    餐廳明亮的燈光中,他坐在她面前, 依然是那樣輕如薄煙的目光, 可林知睿卻覺得心頭燎灼得燙人。

    林知睿別開眼,“我說過那么多話,誰知道你問哪一句?”

    余明遠目光籠在她身上, 表情認真地問:“要我復述一遍嗎?”

    “不要!”

    林知睿抽回自己的手, 心里怦怦直跳,抬眸看到她哥眼底的笑意,想嗆回去,可被他那樣的目光看著, 窘迫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余明遠,你能不能別這么肉麻,”林知睿說,“你們這些古板老daddy是不是都喜歡懷舊啊?”

    “‘你們這些’?”余明遠一字一字復述。

    林知睿冷哼, “再加上亂吃醋, 占有欲強。”

    余明遠笑起來。

    “林知睿……”

    “哎呀,伐要剛了呀,”林知睿忍不住飆上海話, “能不能別老提過去?我知道, 我過去吃死你了,但你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好, 不講了,”余明遠捏捏她手心,哄道,“好久沒聽你講上海話了,再說一句?”

    “罵人的話也想聽?”

    “嗯。”

    林知睿白她哥一眼,“十三點。”

    吃完飯兩人來到地下車庫開車。

    余明遠說要處理點工作上的事,讓林知睿開車。

    車開上路沒多久就遇到了堵車。

    看著前后排成長龍的車,林知睿發(fā)了頓牢騷,“看來大部隊回來了呀。”

    “堵車不堵心。”余明遠打開電臺,林知睿說歌不好聽他就換頻道,就這么換了一圈,沒一首她愛聽的。

    “更堵心了。”林知睿說。

    余明遠干脆關了電臺,問:“想聽什么歌?”

    “怎么?”林知睿斜睨他一眼,笑著問,“你要唱給我聽嗎?”

    余明遠準備連手機的動作一頓,猶豫幾秒后,把手機收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嗯,我唱,你想聽什么?”

    林知睿忍不住再看他一眼,轉回頭沒多久,又轉回來看一眼。

    余明遠終于提醒她:“好好開車。”

    林知睿不確定地問:“真的……可以點歌?”

    “真的可以。”

    “說得好像你什么歌都會唱。”

    事實上,林知睿就沒聽他唱過幾次歌。

    過去他們一家四口,難得心血來潮去KTV,每每都是她和鄒誠輪流當麥霸,兩個人從獨唱到合唱,唱到盡興,而林總和余明遠兩個人,寧愿坐著無聊喝酒也不愿加入他們。

    但林知睿一直都知道她哥唱歌很好聽。

    林知睿出國留學前,有一天鄒誠提議去唱歌,林知睿那天就在附近,所以到得早了點,沒想到余明遠比她到得更早。

    知道余明遠在里面,林知睿站在包房外沒馬上進去。

    那是唯一一次,她聽見他完整唱一首歌。

    話筒里的音色比平日低沉些,帶著揮之不去的悲傷。

    我們抓緊了所謂的人生

    追逐愛恨交換靈魂

    選擇自己滿意的身份

    ……

    愛過幾番,恨過幾輪

    越仔細越疼

    等了多久,忍過青春

    卻憎恨別人奮不顧身

    “選擇自己滿意的身份……”

    聽她嘀嘀咕咕,余明遠問:“說什么呢?”

    林知睿搖頭,沉默片刻,輕聲喚他,“哥哥。”

    “嗯?”

    “我從來沒有后悔成為你的妹妹。”

    余明遠偏頭,看著林知睿。

    車流緩緩挪動,街邊的霓虹映照在車窗上。

    林知睿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很輕,很軟,透著輕快和釋然。

    “余明遠妹妹”這個身份,曾經(jīng)讓她痛苦萬分,也阻礙了她一腔炙熱的愛意,可她依然珍惜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這是情侶,哪怕是夫妻都無法替代的。

    林知睿知道,余明遠心里一定也和自己一樣,在其他任何身份存在之前,兄妹永遠是他們割舍不斷的羈絆。

    親情,愛情。

    愛情,親情。

    或許真就存在著某種模糊的界限,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的感情不夠純粹,但這并不妨礙他們深愛著彼此。

    沒人規(guī)定兩個人應該如何相愛。

    林知睿瞥了眼一直沒說話的哥哥,“哥你不會要哭了吧?”

    余明遠笑起來,“確實有點感動。”

    林知睿不滿道:“只是有一點嗎?”

    余明遠沒有滿足她的虛榮心,他問:“還記得你問過我,這輩子犯過什么錯嗎?”

    她當然記得!

    她當初問他人為什么會犯傻,他則說犯傻總比犯錯好,犯了錯傷人傷己,害人害己。

    林知睿好奇地問:“所以你到底犯過什么錯?”

    “林知睿,”余明遠沒回答她,他指了指旁邊的臨停帶,“停過去。”

    “干嗎?”林知睿來了興致,“你這是犯了多大的錯啊,說出來怕我連車都開不穩(wěn)嗎?”

    話雖這么說,林知睿還是把車慢慢變道過去,最后停在臨停帶,并打起雙閃。

    林知睿深吸一口氣,“好了,你說吧。”

    看著比自己還要緊張的妹妹,余明遠笑了下。

    “你笑屁啊!”林知睿瞪他一眼,“到底說不說啊?”

    再不說她大概就要炸毛了,余明遠止住笑意。

    他解開安全帶,轉過身,面對她。

    余明遠突然嚴肅的表情,讓林知睿也變得認真起來,她暗暗挺直腰背,看著眼前的人。

    “林知睿,我愛你。”

    “不是在說你犯過的錯么,干嗎突然……”

    “過去我以為愛你是錯的,我對你超出兄長的感情會傷人傷己,害人害己,我承擔不起愛你的后果。”昏暗的車廂里,他的目光仿若穿透了經(jīng)年的時光,大霧散盡,皚皚的雪山終于露出了他真實的一面,“直到后來我才明白。”

    林知睿突然緊張起來,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明白……什么?”

    余明遠向前傾身,越過中控臺。

    “咔噠”一聲,林知睿身上的安全帶被他解開。

    “明白了……”余明遠的手掌貼在妹妹后脖頸,將她一點點拉向自己,直到和她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貼著鼻尖,“四年前拒絕你,壓抑自己對你的愛是大錯特錯。”

    他們離得這樣的近。

    他們的肌膚,體溫,氣息全都纏繞在一起。

    林知睿:“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沒錯,”他輕笑一聲,隨即吻住她,邊吻邊說,“謝謝你還留在原地等我,還肯要我。”

    “我沒有等你,”林知睿被吻得閉上眼睛,仰起脖子,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是你愿意走到我身邊來了。”

    “如果我最后沒走過來,你會后悔愛過我嗎?”

    林知睿捧住余明遠的臉,她垂眸看著他。

    “愛你也好,愛別人也好,我從不會后悔付出的感情,哪怕你們從始至終都不會愛上我,哪怕最后的結局是我被辜負,被南墻撞得頭破血流。所有的感情都是屬于我的一部分,就像你說的,我的愛情和我的身體,她們珍貴無比。”

    “謝謝你,林知睿,對我這么好。”

    “余明遠,”林知睿說,“我對你好,不是因為你有多好,而是因為,我很好。”

    敢愛敢恨的林知睿很好,拿得起放得下的林知睿很好。

    車窗隔絕了外面的車水馬龍,喧囂熱鬧。

    余明遠看著珍貴的、無與倫比的林知睿。

    如果人類的三十二根脊柱支撐著一個人,那么他的林知睿,他親愛的妹妹,是他存在的所有意義。

    “我愛你,林知睿,我愛你……”他拉下她的手,俯身再次親吻她。

    纏綿悱惻,沒有盡頭。

    回到家,林知睿去洗澡,余明遠處理公司的事。

    建筑行業(yè)基本都要過了正月十五才正式上班,但余明遠作為老板,工作或休息的區(qū)別不大。

    陪著林知睿在大西北走青甘大環(huán)線那幾天,他撂下了很多工作,回來后被公事纏身。

    但林知睿洗完澡散著頭發(fā)走出浴室,余明遠已經(jīng)在臥室里等著了。

    余明遠向她伸出手,“過來吹頭發(fā)。”

    “哥哥,其實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么?”

    “我會吹頭發(fā),會洗內衣褲,會煮速凍餃子,你知道我在法國留學是一個人吧?”

    林知睿矯情,驕縱,粘人,但她也可以很獨立,獨自一人在外求學,孤獨地踏上藝術之旅。

    她也曾獨孤求敗式地愛一個人。

    也就余明遠總當她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需要他時刻寵著哄著。

    林知睿話雖這么說,但她還是乖乖地走到她哥身邊,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余明遠拿起干毛巾替她擦頭發(fā),“我知道。”

    他一直當然知道,就算沒有他,她也能做得很好。

    余明遠之于林知睿不是必需品。

    這么多年,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他,離不開的人也是他,說句矯情的——

    沒了她,他就活不下去了。

    替林知睿擦頭發(fā),吹頭發(fā)是項大工程,但余明遠始終細致溫柔。

    林知睿看著玻璃反光中余明遠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笑。

    她說:“哥你知道你像誰嗎?”

    “誰?”

    “像我外公。”

    余明遠沒見過林知睿那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外公,他到林家時,他已經(jīng)故去了。

    這些年,清明和兩個老人周年,只要有空他都會陪林韻回無錫祭拜。

    他見過無錫的林家大宅里,那位老人留下的照片,他的字畫墨寶,他撰寫的書籍,但余明遠從沒聽林知睿聊過她的外公。

    林知睿告訴過余明遠很多外婆的事,講她多么漂亮溫柔,講她會給自己做各種動物造型的小餅干,講她詩書腹自華。

    可她很少提她外公,林韻說那是因為外公嚴厲,林知睿從小就有點怕他。

    “像他什么?”

    “像……”

    林知睿的外婆長發(fā)及腰,但她不喜歡用吹風機,說用多了發(fā)質會不好,所以外婆的頭發(fā)都是外公替她擦,擦得半干后,兩人坐在陽臺上,喝著茶聊著天,慢慢等著頭發(fā)自然晾干。

    有一天,外婆去把頭發(fā)剪短了。

    外婆笑著對林知睿說:“你外公看到我頭發(fā)剪短了,那個眼淚水哦,止都止不住,哭得可慘了呢。”

    “外公為什么要哭呀?”當時的林知睿不懂,為什么外婆剪掉了頭發(fā),外公會哭。

    “因為他舍不得呀,”外婆說,“有的人啊,他把你捧在手心,把你當成寶,你就是掉根頭發(fā)他都會心疼,對你好是他的本能,不以任何意志轉移。”

    “像他寵我外婆那樣寵我。”林知睿說。

    余明遠俯下身,腦袋靠近,下巴抵在她肩窩,閉上眼睛,輕輕嗅著她的發(fā)間香氣。

    林知睿閉上眼睛,側了點頭,和他溫溫柔柔地貼了貼臉頰。

    他們沒親,而是像互相用臉撫弄蹭蹭的貓貓,極盡溫柔纏綿。

    他的手臂繞過來,拿起她的左手,低聲叫她:“林知睿……”

    她閉著眼睛應聲:“嗯?”

    “我愛你。”

    余明遠話音剛落,林知睿感到手指上一涼。

    她倏地睜開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玫瑰金折射出溫柔眷戀的光芒。

    第63章 不后悔

    低頭看了很久, 林知睿才緊著嗓子問:“什么時候準備的?”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反應,輕聲說:“三個小時前。”

    三個小時前,他們在商場吃飯, 余明遠中途離開餐廳接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被人塞了張宣傳單。

    看到宣傳單上對戒的那一霎,余明遠的心頭突然涌上股沖動。

    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走進珠寶店, 站在擺滿了對戒的柜臺前。

    但就在銷售員準備向他介紹時, 他卻說了聲“抱歉”后匆匆離開。

    他沒有回餐廳,而是坐電梯去了商場一樓。

    站在卡地亞門口時,余明遠突然覺得, 一切好像早已注定。

    十八歲那年他收到她送的袖扣, 他一戴多年,視若珍寶。

    此刻他站在這里,終于能好好回應她十八歲時的滿腔炙熱和那片真心了。

    林知睿舉起手,對著燈光, 正面反面地看了好久。

    余明遠挑了款卡地亞的經(jīng)典玫瑰金對戒。

    沒有任何繁復的雕刻花紋,只有她家經(jīng)典的圖案標志,那圈硬質金屬,將她的手指趁得細長骨感, 玫瑰金的色澤讓膚色透著微微的粉調。

    林知睿一臉認真地問:“為什么是中指?”

    說完順勢對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余明遠眉頭一皺, 將她手指摁了回去,“瞎比劃什么?”

    “為什么是中指?”她又問了一遍。

    余明遠將椅子轉向自己,自己則蹲下身, 雙手握住她的手, 抬頭,目光自下而上。

    “給你戴上它是怕你三年后跑得影都沒了, 在外面逍遙快活,哪兒還能想起我?至于為什么戴……”余明遠的指腹不斷搓揉她戴著戒指的手指根,目光卑微如塵,“睿睿,你永遠有反悔的權利。”

    他們相愛的這條路注定充滿了坎坷,她現(xiàn)在為了愛他愿意犧牲一切,可萬一她后悔了呢?

    哪怕這種可能性只有千萬分之一,他也要替她把退路留好。

    林知睿伸出手,“你的呢?”

    余明遠從西褲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放到林知睿手心里。

    林知睿拿起戒指,握住余明遠的手,在她即將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前,突然停下,她抬頭看著他,“你呢,你會后悔嗎?”

    “我只后悔沒有早點將它戴在你手上。”

    “余明遠。”

    “嗯?”

    余明遠感覺到即將戴進指尖的戒指離開了,他心里不由一緊,不等他低頭去看,下一秒,戒圈移到了旁邊的手指上,輕輕抵在指尖。

    林知睿緩慢地、堅定地將戒指推到余明遠的無名指指根。

    她說:“我也不后悔,永不后悔。”

    他們親得難解難分時,林知睿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第一次來余明遠這里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上鎖的房間,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鑰匙。

    既然想到了,林知睿就非要去看不可。

    余明遠揉一揉,捏一捏,正要低頭吸一吸,被妹妹抱住了腦袋動彈不得。

    “聽見了沒有?”

    余明遠深吸一口氣,抬眸,聲音嘶啞道:“明天再看好不好?”

    林知睿眨眨眼睛,天真地問:“今天不能看嗎?”

    余明遠閉上眼睛,忍得脖子里青筋根根分明,咬著牙說:“林知睿你故意的吧?”

    “哎呀,待會兒再繼續(xù)嘛,”她毫無負罪感,還故意挨到他懷里,柔柔軟軟地蹭了兩下,“長在我身上又不會跑,看完你想吃多久都可以。”

    對林知睿,余明遠永遠只有投降的份兒。

    跟著去書房拿鑰匙時林知睿問:“余明遠你不是變態(tài)吧?房間里不會都是和我有關的東西吧?你每天想我想得睡不著就到那個房間睹物思人?”

    余明遠白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是她想太多。

    “不是嗎?”

    “你好像挺遺憾?”

    “是有一點。”

    “林知睿,”余明遠覺得有必要提醒她,“無論是我還是別的人,但凡他讓你感到不舒服,有任何不正常類似變態(tài)的行為,你都應該遠離他。”

    “那我最應該遠離你。”

    余明遠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難道不是嗎?”林知睿哼了聲,“是誰非要我洗完澡貼身穿你的毛衣,下半身裸著……”

    余明遠及時打斷妹妹,扶額嘆氣,“當我沒說。”

    開門前,余明遠突然停下來。

    “怎么了?”林知睿問。

    “先說好,”余明遠說,“無論一會兒你看見什么,和你的預期是否相符,都不能因此……”

    “放心啦,”林知睿連著一口氣說,“除非你是個連環(huán)殺手,房間里數(shù)十個冰柜里全都裝著尸體,其余我看到這個房間里的任何東西,哪怕超出我的認知,也絕對不會因此減弱對你一絲一毫的愛意。我這么說行了吧?”

    余明遠自嘲道:“沒想到你對我的下限還挺低,殺人犯不算,還得是連環(huán)殺人犯。”

    “哎呀別廢話了,趕緊開門!”

    余明遠被林知睿抓著手,迫不及待地打開門。

    房間里一片漆黑,撲面一股冷凝的氣息。

    想起剛才開玩笑說的冰柜和尸體,林知睿不由哆嗦了一下。

    她站在門口沒進去,伸手摸了摸門邊墻壁,“燈的開關在哪里?”

    “在里面。”

    “那你去把窗簾拉開……”

    “沒有窗簾。”

    林知睿往里走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余明遠,“怎么會沒有窗簾?”

    “因為沒有窗。”

    廚房或者衛(wèi)生間沒有窗能理解,正常情況下,房間里怎么可能沒有窗呢?

    除非……

    在林知睿的瞳孔逐漸變大,在她有逃離的意圖前,余明遠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半強制地推著她走進房間。

    果然聽見他說:“這間房間的窗被我封住了。”

    林知睿剛要問為什么要封住窗,余明遠打開了燈的開關,房間的全貌終于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林知睿看著房間里的一切,她看了很久,才把視線落到余明遠身上。

    她臉上有迷茫,有震驚,還有感動。

    “這里……你什么時候弄的?”

    “拿到房裝修的時候。”

    林知睿無法理解,“可是……”

    可是那個時候她在法國留學,別說和他重歸于好了,她都不一定會回來,也許五年,也許十年,讓他一輩子見不到她這種事,她做得出來。

    可縱然如此,余明遠還是將這個房間改造成了暗房。

    林公館過去也有個暗房,江奕曾說搞攝影的不玩膠片,就像不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純粹耍流氓,而玩膠片攝影不玩暗房就是渣男。

    父母離婚后,林韻就把暗房改造成了儲物間。

    那時候林知睿還和林總為此吵過,林韻說畫室和暗房你只能挑一個留下,林知睿說她媽媽太殘忍,不能因為離婚就毀掉她爸爸付出的心血。

    最后林韻一氣之下,一個都沒給她留,全都改造成了儲物間,林知睿在許阿姨懷里悲慘地哭了一頓。

    暗房和畫室還在,對林知睿來說,就好像總有一絲希望,她爸爸會回來。

    余明遠幫著許阿姨在儲物間搬東西時,許阿姨說你不知道睿睿有多傷心,后來我讓她去儲物間拿東西她都  不肯去,她爸媽離婚這些年,她連四樓都沒上去過。

    林知睿依次拂過安全燈,放大尺板和顯影盆,“干嗎要把這里鎖起來呢?”

    余明遠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他輕聲叫她,“林知睿。”

    “嗯?”

    “過去的我就像這個暗房。”

    林知睿頓了頓,回過頭,看到余明遠的表情,喉頭一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冒出一股難以言狀的酸楚。

    余明遠預感到了什么,兩步走到她身邊,彎下腰,捧住她的臉,“怎么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就要哭了呢?”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情緒說:“我不哭,你說吧。”

    余明遠懷疑道:“真不哭?”

    林知睿點頭,“我淚點挺高的。”

    余明遠揉了揉她眼尾,沒拆穿她豐沛的淚腺曾經(jīng)讓他多么頭疼,他溫聲說:“我不想一會兒喂你吃芬必得,好嗎?”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點頭說“好”。

    余明遠告訴林知睿,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如何在周圍人的同情、嘲諷甚至是厭惡中長大的。

    小時候的很多事其實他都不太記得了,但有些事太過深刻,他想忘也忘不了。

    比如余聽瀾帶他去見親生父親那天,他聽到對方打電話,在電話里和風細雨地說“爸爸很快就回來了”;

    姥爺走那天,他坐在搶救室外的地板上,校服上是姥爺昏迷前從口鼻中噴濺出來的血;

    中考模擬分出來,他拿著志愿表回家,看到余聽瀾拖著行李箱下樓,坐進陌生男人車里的背影。

    他和他的人生就像一間暗房,沒有燈光,伸手不見五指,連一絲漏光的可能都沒有。

    “你就是暗房里的那盞安全燈,林知睿,”余明遠說,“因為你的出現(xiàn),我的人生才能被洗出各種顏色的相片。”

    林知睿這回真的沒哭,她細細的手指點著他的下唇,“這么可憐,還能長得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是誰的功勞呢?”

    余明遠將妹妹提抱起來,輕輕放在桌面上,俯身低頭,張嘴咬住她指尖,咬一下,親一下。

    隆冬的深夜,暗色的房間,他的血液滾燙。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嗓音炙熱:“你的。”

    林知睿笑起來。

    “余明遠,”她伸出手,環(huán)抱住他,很緊很緊地抱住他,“我喜歡這個暗房,即使這里陰暗,潮濕,孤獨,裝滿了痛苦的回憶,也許從進到這里的那一刻我就注定無法離開了,但我還是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因為……”

    因為,你在這里。

    所以,我留在這里。

    第64章 好惡心

    從大西北回來后, 林知睿就一直住在余明遠這里。

    這幾天上海降溫,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兩人很少出門, 整日窩在家里。

    余明遠居家辦公, 林知睿在為參賽做準備,兩人各自忙自己的,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這天寵物醫(yī)院打來電話, 離開上海前, 樂樂被送到了寵物醫(yī)院寄養(yǎng)。

    寵物醫(yī)院的工作人員說這些天樂樂情緒不太好,已經(jīng)兩天不進食,也不和別的狗狗玩, 工作人員分析可能是長時間沒見到主人, 樂樂懷疑自己被拋棄了。

    余明遠只好去寵物醫(yī)院接樂樂,怕他一個人搞不定,林知睿跟著也去了。

    他們來到寵物醫(yī)院,果然看到樂樂沒什么精神地趴在籠子里, 看到林知睿才哼哼兩聲,搖起了尾巴。

    辦好手續(xù),林知睿牽著樂樂離開,她打開車后門, 樂樂沒坐過余明遠的車不肯上車, 林知睿只好自己先坐上車,再把樂樂拉進去。

    余明遠原本想把樂樂帶回自己的住處,但林知睿說樂樂這個樣子, 換新環(huán)境恐怕不適應, 所以他們最后還是回了長樂路。

    一回到長樂路,樂樂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下午兩人又帶著去了樂樂常去的小狗游樂園。

    從小狗游樂園回來,林知睿喂樂樂吃了點東西,看著它在自己的小窩里睡安穩(wěn)才算放下心。

    為了照顧樂樂,兩人只好留在長樂路。

    林知睿本想給父母打電話匯報樂樂情況,打鄒誠的打不通,給林韻打竟然也打不通。

    “這倆人去哪兒了?”林知睿突然有點擔心。

    “昨天爸說今天去海洋館,”余明遠說,“可能在海底隧道沒信號。”

    聽余明遠這么說林知睿才放下心。

    累了一天,余明遠讓妹妹早點洗澡休息。

    林知睿往二樓走,突然在樓梯上停住腳步,她回頭看向客廳里正在收拾的余明遠。

    “哥。”

    “嗯?”

    “晚上……睡誰的房間?”

    余明遠剛來林家時,原本房間在三樓。

    有一次,林韻聽到隔壁房間開門關門連著好幾回,終于忍不住出門看。

    看到余明遠急匆匆往樓下走的身影林韻才知道,原來林知睿碰到不會做的題,一個短信,余明遠就從三樓跑到二樓她房間教她,多的時候一晚上來來回回要下樓十幾回。

    后來林韻和鄒誠商量把余明遠的房間換到了林知睿隔壁。

    鄒誠曾向林韻隱晦地表達過自己的擔心,兩人畢竟不是親兄妹,兩人也都大了,還是要保持一定距離。

    林韻說她相信余明遠,況且余明遠把他們當他的父母看待,更是把林知睿當親妹妹,他們做父母的不該懷疑孩子,應該給予他足夠的信任。

    當時的林韻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么信任的人,竟然會背刺她。

    林知睿其實能理解她哥當初為什么不肯跨越那道禁忌之門。

    林韻和鄒誠給了他那么多的信任,在他們心中,他是最好的兒子,最好的兄長,誰都有可能犯錯,但他不會,他永遠不會讓他們失望。

    是她拽著她哥跨越兄妹這道禁忌,要他陪她一起墮入深淵里,受到所有人的指責謾罵,這輩子都要被釘在亂/倫的恥辱柱上。

    洗澡前,林知睿去拿睡衣,打開衣櫥,目光被掛著的某件衣服吸引住……

    余明遠收拾完客廳和廚房,往二樓走,經(jīng)過妹妹的房間時放慢了腳步。

    林知睿在洗澡,門內傳來模糊的水聲。

    他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像是怕被發(fā)現(xiàn)自己偷偷摸摸站在這里,余明遠快走兩步,進了自己房間。

    余明遠關上門,手里拿著手機靠在門上,不由地舒出長長一口氣。

    他偏頭,看向和妹妹房間共同的那堵墻。

    剛才林知睿問他晚上睡誰的房間,他沒回答她。

    他們早已跨越最后一道防線,他也早已不配做她的哥哥。

    但林公館……

    她從小在這里長大,這里也是他成為林知睿哥哥起始的地方,對他們來說,這里更多地承載了十多年的兄妹親情。

    余明遠心里到底存有芥蒂。

    但這點“芥蒂”卻在五分鐘后看見林知睿時消失無蹤。

    林知睿洗完澡,來到隔壁哥哥房間。

    她推開門,房間里沒開燈,黑漆漆一片,唯有陽臺上模糊的身影,手指間的煙頭半明半暗。

    林知睿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站在這里,看著她哥站在陽臺抽煙。

    時空騰挪變化,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記憶中薄荷混合著尼古丁被深深地吸進胸腔里。

    從他嘴里出來的東西被她吸進了肺腑中,停留在她身體里,她為此生出了短暫而隱秘的快樂。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抽煙,當時她問他喜不喜歡抽煙,他說不喜歡。

    她當時沒問,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抽?

    后來她明白了。

    她在那段最痛苦的時期學會了抽煙,用尼古丁暫時麻痹被痛苦折磨著的自己。

    所以那個時候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聽到房間里的動靜,余明遠回過身,同時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洗好了?”

    “嗯,”林知睿一步步走向她,她看著煙灰缸里才抽了一半不到的煙,“怎么不抽完?”

    “本來就沒什么癮。”余明遠揮了兩下手,試圖將煙味驅趕掉一些,在他摸索著要開陽臺燈時被林知睿阻止了一下。

    “怎么了?”余明遠問。

    “哥你還記得那天嗎?”

    無需多言,余明遠知道妹妹說的是哪一天。

    余明遠輕聲說:“當然記得。”

    “我一直有個遺憾。”林知睿在昏暗中看著余明遠。

    “對不起,”余明遠想起自己當時的決絕,心疼道,“都是我的錯。”

    林知睿搖了搖頭,“我沒有責怪你,當年的你沒有錯,當然我也沒有錯,我們都不用為自己的選擇后悔。”

    也許正因為他們經(jīng)歷過當年的瘋狂和后來分開的四年,他們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明白對方之于自己的意義。

    “其實我的遺憾是……”林知睿從她哥口袋里摸出煙和打火機。

    余明遠看著妹妹將煙放進嘴里,打火機微弱的火苗在眼前亮起,妹妹纖細的指尖夾著煙吸了一口。

    在林知睿墊起腳尖貼上來時,余明遠主動俯身,四瓣唇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余明遠張開嘴,任由她把煙渡進自己嘴里,然后是柔軟濕滑的舌。

    林知睿只后悔那天沒有好好和他接吻。

    他們從陽臺親到房間。

    余明遠用牙磨了磨林知睿耳垂,覆在她耳邊,輕喘著說:“去你房間?”

    “不要……”林知睿雙手勾住余明遠脖子,借著力道,跳到她哥身上,一雙腿緊緊纏住他,低頭狠狠親了他好幾下,“就要在你房間。”

    余明遠怕她摔,去托她,手掌貼上去的一瞬就覺不對勁,默默試探了一下,發(fā)現(xiàn)果然和自己料想的那樣,臉色馬上就變了。

    余明遠頭往后仰,避開林知睿密集的親吻,沉了聲:“你沒穿……”

    那兩個字他到底開不了口。

    “何必費那個勁,”林知睿沒羞沒臊地說,“反正也會被你扯壞呀。”

    “林知睿,”余明遠叫停,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嘆氣,“別說。”

    “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林知睿揪住她哥發(fā)紅的耳朵,左手扯了扯,故意問,“我親愛的哥哥,要不要幫你回憶一下,我最愛的那條粉色內內是怎么撕壞的呀?”

    還能怎么撕壞的?

    她作妖作怪不讓她哥脫,她哥又哄又磨了半天沒用,最后干脆一把給她撕了,林知睿驚叫起來,余明遠邊按著人弄邊低聲下氣地道歉“哥哥不好哥哥賠”。

    他啞聲叫她:“林知睿。”

    “嗯?”

    “哥哥撕妹妹內褲……”余明遠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絲氣音,“惡不惡心?”

    男人灼熱的呼吸打在耳邊,那幾個字鉆入肺腑的癢,她閉上眼睛,顫聲說:“惡心死了。”

    余明遠低聲笑,也閉上眼,小貓洗臉似地蹭著她的臉,“說愛我,林知睿。”

    “我愛你呀。”

    “只愛我嗎?”

    “只愛你呀。”

    “我這么惡心也愛呀?”

    “對呀,你這么惡心,這么下流,我也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呀余明遠。”

    “我也好愛好愛你呀林知睿。”

    他們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個小朋友問另一個“我是個壞孩子你還喜歡我嗎”,另一個說“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壞孩子呀”。

    “哥,”林知睿捧住余明遠的臉,濕漉漉的吻從額頭鼻尖一路吻到下巴,“開一下燈。”

    “怎么了?”雖然不知道妹妹想做什么,但他還是抱著她去開燈。

    燈打開,余明遠才看清妹妹。

    和她身上穿的高中衣服。

    繡著名字的白襯衫和灰色及膝百褶裙。

    林知睿看著她哥,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她看到他因為震驚微微瞇起的眼尾,看到他克制滑動的喉結。

    “林知睿……”余明遠沉聲問,“誰叫你這么穿的,嗯?”

    林知睿趴在他耳邊,輕聲說:“哥你沒看過《哥哥不要》嗎?”

    余明遠擰眉,剛要問,就聽林知睿說:“一部日本片,講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哥哥愛妹妹,妹妹愛哥哥。”

    余明遠的手指不斷收緊,沒有小內內的阻擋,皮肉被滾燙的掌心搓著,被有力的指骨掐著。

    林知睿被弄疼了,皺眉“嘶”了聲,哭泣泣地要哥哥輕一點。

    余明遠恨不得把人揉碎了才夠。

    余明遠埋首,聲音悶在她身前。

    “哥哥要怎么愛妹妹呢?”

    第65章 饒了我

    林知睿“啊”一聲, 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神色,“有點變態(tài)也,你真的要聽嗎?”

    “林知睿, ”余明遠說, “我嚴重懷疑你看的不是什么正經(jīng)電影。”

    林知睿“咯咯”笑起來。

    余明遠:“看過多少這種電影?”

    “很多,”林知睿坦誠道,“所以你妹妹經(jīng)驗很豐富。”

    余明遠沉默無語地看著她。

    哥哥的眼神讓人害怕, 但林知睿不怕, 她嬌嬌地問:“余老師,喜歡嗎?”

    “喜歡……”余明遠低頭鉗住她鮮潤紅唇的同時撩起妹妹的百褶裙,“干你……”

    下流的余明遠, 下流的兄長。

    可她就是喜歡。

    他越是在外人面前端莊正經(jīng), 她就越喜歡他說這些話,干這些事。

    兩人回到林知睿房間。

    “放哪兒了?”

    “不是在包里嗎?”

    “沒有……”

    林知睿突然想起來,“哎呀,我忘了出門時換過包了。”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余明遠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林知睿拿起手機, “我叫外賣。”

    余明遠把人按回床上,扯過一旁被子給她蓋上。

    他拿起一旁的衣服迅速穿上,“我去買。”

    大過年的叫外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還不如直接去便利店買。

    林知睿拉住她哥, “太晚了, 要不算了吧?”

    “林知睿,”余明遠咬著后槽牙,“你自己爽夠了就不管我死活是吧?”

    林知睿笑出了聲, 不忘表揚道:“誰叫哥哥的手和嘴都這么厲害呢?”

    余明遠:“……”

    余明遠往樓下走時, 林知睿在后面喊他:“手機,哥你手機拿錯了。”

    聞言, 余明遠低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拿了妹妹的手機。

    一向謹慎仔細的人心急起來也頻頻出錯。

    余明遠正要往回走去拿手機,就聽見大門口傳來一陣動靜,隨后是指紋開鎖的電子音,緊跟著樓下傳來鄒誠的聲音。

    “明遠的車在,我就說他們肯定在家里,你看,兩人的鞋子不都在呢嗎?”

    “這兩個人,鞋子也不好好放。”林韻有點強迫癥,忍不住吐槽脫得東一只西一只的鞋子。

    “你要先去看看樂樂嗎……”

    站在樓梯上的余明遠和二樓平臺的林知睿對視一眼,在聽到鄒誠說“你還是先去洗澡休息吧我去看樂樂”,兩人幾乎是同時有了行動。

    等到他們兩個跑上樓,關上門,靠在墻上大喘氣才意識有什么不對勁。

    他們不敢開燈,但林知睿一看房間里擺設就知道他們躲進了哪里。

    她壓低著聲音問她哥:“干嗎把我拉到儲物間?”

    余明遠抬起兩人緊握的手,“不是你拉的我嗎?”

    “是……嗎?”

    想到鄒誠他們會大半夜突然回來,把林知睿嚇壞了,什么也顧不上,一口氣跑上四樓。

    林知睿喘了好幾口氣,盡量讓自己平復下來,“現(xiàn)在怎么辦啊?”

    其實剛才他們不躲,大大方方地見鄒誠他們,根本一點問題也沒有。

    可是誰叫他們心虛呢?

    余明遠看了眼手機,想了想說:“我先下樓找他們,你等我消息。”

    余明遠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燈光看了眼妹妹,又馬上收斂地移開視線。

    “收到我消息你再下來,然后直接回房間,我和爸他們就說你已經(jīng)睡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呢,你今晚睡哪里?”

    “還能睡哪里?”余明遠深吸一口氣,“爸媽在呢,況且現(xiàn)在也沒法出去買。”

    聽她哥的口氣,比起父母在家,沒有套套對他的影響更大一點。

    但無論如何,林知睿也知道今晚什么也做不了了,雖然很不甘心,但她暫時還沒做好對父母坦白的準備。

    她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應對,把父母對余明遠可能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再全盤托出。

    余明遠離開后,林知睿留在儲物間里等他消息,好在四樓暖氣很足,她穿這么點也不會冷。

    她不敢開燈,只能打開手機,用屏幕的光亮照著房間。

    當年江奕離開后,林韻就把畫室改成了儲物間,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

    有林知睿和余明遠這些年用過的教科書輔導書,鄒誠學校搞活動帶回來的宣傳品,林總心血來潮買的跑步機,還有很多沒什么用卻承載著各種記憶的東西。

    林知睿蹲下身,在手機微弱的燈光下找了一圈,看到墻角的涂鴉時,嘴角浮起了笑意。

    那是她三歲時畫的,說“畫”不如說是“涂鴉”,雜亂無章的色塊。

    她記得江奕看到后說我們睿睿真了不起三歲就懂抽象派了。

    林總把整個房間都改造了一遍,卻獨獨沒有重新刷墻。

    林知睿突然想起來,林總那張手機背景圖來自于哪里了。

    江奕只是當年這么說了一句,更多的是哄女兒,而林韻把女兒三歲時的藝術創(chuàng)作保留至今,還翻拍了當做手機背景圖。

    林知睿突然有了點信心。

    那么那么愛她的林總,一定也會愛屋及烏地接受余明遠吧。

    林知睿一直沒等到余明遠的消息,她只好主動給他發(fā)消息,消息剛發(fā)出去,儲物間的門就被打開,看到余明遠,林知睿松了口氣。

    “你怎么又上來了?”

    “林姨已經(jīng)休息了,爸在洗澡。”

    “他們怎么突然回來了?”

    “擔心樂樂,”余明遠說,“本來下午就該到了,飛機延誤了。”

    “哦,”林知睿點點頭,“那我們下去……”

    林知睿話音未落,卻見明遠反手將門關上。

    林知睿腳步頓了下,疑惑地看著她哥:“怎么了?”

    余明遠垂眸看著林知睿,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

    見他不說話,林知睿又問了遍:“怎么了,不下樓嗎?危險不是解除了嗎?”

    余明遠看著妹妹,目光隱在灰暗中,“我剛才出去買了。”

    “買什么?”林知睿剛開始沒明白,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林知睿的視線從余明遠的臉移到他放在褲子口袋里的手再越過他,看向他身后緊閉的門。

    她聽見自己咽口水的咕咚聲,開口時氣息都是亂的,“你想在這里……”

    “林知睿。”

    “啊?”

    “怕不怕?”

    “怕……”林知睿一把抓住他哥放在口袋里的手,揚起雪白脖頸,眼里蕩著無邊笑意,“怕你買的這盒不夠用。”

    余明遠的眸色如她所料地變得深幽。

    但他沒有如林知睿所愿將她狠狠地這樣那樣,他緩緩低頭,與她抵著額頭。

    “睿睿……”他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我的照片。”

    巴黎你住過的房間里,滿墻都是我的照片。

    作為你哥哥的我,作為你初戀的我,作為你滿腔炙熱愛著的我。

    我出現(xiàn)在你十二歲之后所有的人生中,我還會繼續(xù)存在這之后每一個屬于你的瞬間。

    “謝謝你,林知睿。”

    終于讓我在飄泊這么久后尋到了歸宿。

    維多利亞港的夜景再美,也抵不過長樂路儲物間里,她在昏暗中,看著自己時的眼睛。

    “那你知不知道我對著你的照片做過什么?”林知睿長臂上揚,勾住余明遠脖子,目光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還能干嗎?

    當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夢里反反復復地睡他。

    而她現(xiàn)在終于不用在夢里睡了。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反復復睡他了。

    余明遠無語極了,為什么他的妹妹總能在感人的氣氛中來這么一下急轉彎,讓氣氛朝著某種不可說而去。

    “你買了什么口味的?”光說不夠,林知睿去她哥口袋里摸東西。

    余明遠無奈道:“藍莓。”

    “哎呀,”林知睿扁嘴,不太高興道,“我喜歡香橙味的呀!”

    “林知睿,”余明遠忍不住在她身上擰了一下,“你害不害臊啊?”

    “害臊還怎么搞到你啊!”林知睿誠懇道,“我要不主動,恐怕再過十年,不,是這輩子你都不會把舌頭伸我嘴里,不對,你大概連想都不敢這么想吧?”

    “你怎么知道我沒想過?”說完余明遠就后悔了。

    果然,林知睿的表情一秒就變了。

    “你想過?什么時候?想過什么?”林知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你不會過去給我講題時就想著要把我按在書桌上了吧?還是你每次給我擦眼淚,擦嘴角的酸奶,其實更想用舌頭舔吧?啊啊啊,余明遠你個假正經(jīng)你好變態(tài)!”

    余明遠把林知睿壓在她小學時用過的那張書桌上時,林知睿身上的百褶裙早已泥濘一片。

    什么循規(guī)蹈矩,內斂持重統(tǒng)統(tǒng)不再。

    兇惡地好似要吃了她。

    她再也招架不住,哭哭啼啼。

    “哭什么?不是做夢都想讓我這么對你么?”

    林知睿轉回頭,抬手抹去他嘴角蹭上的艷色口紅,被撞得上氣不接下氣,“余明遠,有你、有你這么弄妹妹的嗎?”

    “沒有這么弄妹妹的哥哥,也有這么弄妹妹的哥哥,”余明遠俯下身,滾燙的胸口貼著妹妹后背,咬著她耳朵,一字一字地告訴她——

    “我就是會這么弄妹妹的哥哥。”

    “哥哥,好哥哥,饒了我吧……”林知睿使出殺手锏,手肘往外撐在他肩膀上,一句話被撞得斷斷續(xù)續(xù),“回、回房間再弄好、好不好?”

    “回去弄不怕被發(fā)現(xiàn)?”余明遠好心提醒她。

    “這里更容易被發(fā)現(xiàn)啊……”

    儲物間位于四樓,正對著三樓鄒誠的書房,雖然這么晚了鄒誠不可能在書房,但隔壁就是臥室,夜深人靜,一點點動靜都會被發(fā)現(xiàn)。

    林知睿被余明遠弄得最過分的時候也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余明遠親了親妹妹汗津津的額角說了聲“好”。

    感覺到余明遠在退出去,林知睿還沒來得及高興,腰上的力道驀地一重,強有力的手臂穿過她的膝彎,下一秒就被抱了起來。

    林知睿差點就要驚呼出聲,僅剩的意識讓她及時捂住自己的嘴。

    林知睿被她哥從下至上破開,生生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落體運動。

    “哥……哥……”林知睿哭著說,“不是說、說好了回、回回房間弄嘛……”

    “嗯,”余明遠趁著她轉過來說話,低頭嘬她眼角那片濕意,理所當然道,“這里弄好了回房間再弄。”

    林知睿:“……”

    第66章 誰勾你

    早上五點不到, 在父母醒之前,余明遠從妹妹房間回到自己房間。

    離開前,盡管他再輕手輕腳, 林知睿還是醒了。

    她八爪魚一樣纏著他, 不要他離開,要他陪著睡覺。

    余明遠問她,自己不走萬一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 她就轉過身生悶氣。

    “乖囡, ”余明遠最后隔著被子把林知睿摟在懷里,在妹妹臉上和脖子里親了又親,滿臉的舍不得, “我也不想離開你。”

    林知睿伸出胳臂, 圈在哥哥脖子上,提議道:“要不我們干脆回你那兒吧?”

    在余明遠那里,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想親就親,想抱就抱, 想睡就睡,橫著豎著怎么弄都行。

    不用像昨晚,她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她自己就算了, 她是真的很愛聽他哥喘, 好幾次聽得她頭皮發(fā)麻,身子發(fā)軟。

    “爸媽剛回來,晚上我們陪他們吃頓飯, ”余明遠耐心道, “吃完飯,我們再走?”

    “那好吧, ”林知睿也知道父母才回來,不能隨心所欲,于是只好妥協(xié),她收緊手臂,把余明遠拉近的同時嘴湊過去,“那你再親親我。”

    余明遠親親哄哄了半天,差點把花了一晚上才降下去的火又勾起來才把人哄好。

    余明遠回到房間沒多久,樓上就有了動靜。

    林韻醒過來,看了眼鄒誠,“怎么醒這么早?”

    鄒誠很早就醒了,坐在床上,沒看手機,目光望著面前的墻壁發(fā)呆。

    鄒誠替林韻掖了掖背角,柔聲說:“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guī)窐烦鋈マD轉。”

    “上海冷,”林韻打了個哈欠,又有了點睡意,囑咐道,“出門多穿點。”

    鄒誠又坐了幾分鐘才起床。

    他下樓時,余明遠正從自己房間里出來,兩人冷不丁打了個照面。

    鄒誠待要開口,余明遠抬了抬手,示意了下林知睿房間,鄒誠會意,兩人悄無聲息地下樓。

    來到一樓客廳,余明遠問:“爸,怎么起這么早?”

    “嗯,出去遛狗,”鄒誠的目光在兒子身上停留一瞬離開,“你怎么也這么早?”

    “去買點東西,”余明遠邊穿外套邊說,“一起吧。”

    春節(jié)長假雖然已過,但大部分企業(yè)和單位還沒正式上班,原本早高峰堵成長龍的馬路冷冷清清。

    余明遠說去便利店買東西,但他們一路上經(jīng)過了兩家便利店他都沒進去,最后來到了羅森。

    余明遠進了店里,鄒誠牽著狗留在店外。

    余明遠買完出來,鄒誠看了眼他手里的東西,目光里閃過一絲異樣,但他什么也沒說。

    兩人原路返回。

    “林姨身體沒什么吧?”余明遠問。

    “挺好的,”鄒誠說,“海南天氣好,她吃得好睡得好,要不是擔心樂樂,我們原本打算再住一段時間。”

    余明遠點點頭,“等過兩天我和醫(yī)院預約一下,帶林姨去做個體檢。”

    “行,你安排。”

    一路上,兩人聊著鄒誠他們的海南度假,至于當時余明遠突然離開的事,只字未提。

    回到家,余明遠去了廚房,把剛買的煎餃放進蒸鍋中保溫。

    林知睿昨晚窩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說想吃羅森的煎餃了,除了煎餃,余明遠還煮了點粥。

    從廚房間出來,看到鄒誠坐在沙發(fā)上,余明遠腳步頓了頓,但也僅僅只是一瞬,繼續(xù)往樓上走。

    “明遠。”鄒誠叫了他一聲。

    余明遠停下腳步應了聲,“爸。”

    過了很久,鄒誠也沒說話。

    余明遠下樓,來到沙發(fā)前,“找我有事?”

    鄒誠依然不吭聲。

    看著鄒誠的神色,余明遠隱約覺察到了什么。

    余明遠心里還算坦然。

    雖然他沒想這么快就向父母坦白,至少要等林知睿那邊做好準備,但如果他們知道了,他不介意現(xiàn)在就把所有事情攤開來說。

    余明遠平靜地開口:“爸,我……”

    余明遠的話被樓梯上響起的腳步聲打斷。

    林知睿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兩人視線中,她先看到站著的余明遠,一聲嬌嬌嗲嗲的“哥哥”就在嘴邊,突然看到沙發(fā)上的鄒誠嚇了一跳,沒留心腳下,踩空了一級臺階,差點摔。

    “沒事吧?”余明遠緊張地跑過去扶住人。

    “沒、沒事。”林知睿輕咳一聲,并用眼神示意余明遠鄒誠還在呢。

    她推開他的手臂,看向鄒誠,“早呀鄒叔。”

    “早,”見到林知睿,鄒誠的表情緩和不少,溫和地問,“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林知睿剛才醒了之后去了余明遠房間,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起床了,她原本想著父母肯定還沒起來,趁機下樓找她哥膩歪,沒想到鄒誠也在。

    “我餓了,睡不著了。”

    “那正好,明遠給你買了煎餃。”鄒誠笑著說。

    “煎餃?”林知睿看向她哥,“不是蒸餃?”

    “不是你說要吃煎餃嗎?”

    “不是啊,昨晚我明明說的是蒸餃!你聽錯了!”

    “林知睿,”余明遠曲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嘴角邊勾了抹很淺的笑意,“羅森的蒸餃餡里有玉米,你不愛吃。”

    林知睿狡辯:“也許現(xiàn)在沒有了呢?”

    “那你去吃玉米蒸餃吧,”余明遠說,“我吃牛肉煎餃。”

    林知睿咽了咽口水,“你買了牛肉餡的啊……”

    看著眼前兩人的相處,鄒誠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神色變得凝重。

    林知睿吃完早餐又回房間睡覺去了。

    余明遠和鄒誠的談話被她打斷后就沒再繼續(xù)。

    林知睿這個回籠覺一直睡到了下午一點。

    她起來時,鄒誠和林韻都不在,余明遠在客廳邊看郵件邊開電話會議。

    林知睿下樓,徑直走到沙發(fā)上躺下,腦袋枕在沙發(fā)一側的靠手上,腳踩在余明遠腿上。

    知道他在打重要的工作電話,她安安靜靜地玩著手機沒出聲。

    余明遠聽著各個部門經(jīng)理匯報工作,低頭看著自己腿上的那雙腳。

    她沒穿襪子,露著雪白的腳背,細細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

    林知睿感覺腳踝一緊。

    她扭了一下,發(fā)現(xiàn)被牢牢地握住了,抬眸掃了她哥一眼,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好好開會。”

    余明遠笑了下,下一秒舉起手,低頭在她腳背上親了一下。

    林知睿被她哥這舉動刺激得頭皮發(fā)麻,整個人都跟著發(fā)燙起來。

    “余總。”有人叫了余明遠一聲。

    余明遠的舌尖輕掃過妹妹腳踝,微微往后退開,垂眸看著原本雪白的肌膚漸漸泛紅,拇指指腹意猶未盡地搓揉這片肌膚。

    耳機里傳來第二聲“余總”,余明遠才嗓音低低地應聲,“說。”

    “是這樣的,今年我們在北京的項目…  …”

    對方發(fā)言快結束時,余明遠已經(jīng)依次吻過林知睿的腳背和五根可愛的腳趾。

    會議還在繼續(xù),余明遠關了話筒,只留聽筒。

    他手里仍然握住她的腳,偏頭看過來。

    余明遠的吻并不色情,輕輕柔柔,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

    林知睿的心里不斷有暖流淌過。

    這樣的場景,她期待了很久很久,當它真的變成現(xiàn)實,她卻覺得遠比想象中更令她心動。

    十六歲從車上下來的陌生男生,十九歲半夜為她扇一夜風的哥哥,二十二歲緊緊抱住她問她“你到底要我怎么樣”的余明遠。

    還有——

    二十七歲,捧住她的腳,虔誠地親吻著的男朋友。

    十年歲月足夠漫長。

    他們經(jīng)歷了相遇,分開和重逢。

    十年歲月卻也匆匆。

    他們從沒有失去過對方。

    林知睿想要裝作不在意,但手機都快拿不穩(wěn)了,眼角更是濕漉一片。

    余明遠瞧她這幅模樣,忍不住低頭狠狠親了好幾口,嘴角噙著笑,戲謔道:“怎么哪里都癢?”

    哪里都癢,哪里都是癢癢肉,碰一下身體就軟得不像話,哭哭啼啼期期艾艾地喊“好哥哥饒了我吧”。

    不想被她哥看扁,林知睿咬著牙,忍著發(fā)麻的頭皮說:“要不給你蘸點什么再舔?”

    余明遠笑起來。

    在林知睿無語的眼神中,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什么都不蘸就很甜了。”

    林知睿差點被她哥的這句騷話嚇到,再次提醒他:“余總,你還知道自己在開會嗎?”

    余明遠干脆摘掉耳塞隨手扔在一旁,雙手夾住她小腿,直接將人拖了過來。

    林知睿的手機掉在地上,她顧不上撿,就被余明遠托著腰,讓她面對面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知道我在開會……”他說著話,垂眸看她,要笑不笑道,“還來勾我?”

    “誰勾你了?”林知睿伸手擰她哥的臉,“明明是你自己不專心。”

    “哦……”余明遠偏了偏頭,親了下林知睿掌心,隨即低下頭,將臉埋進她脖子里,深深地呼吸,聞著她身上味道,“所以是因為穿錯了才穿了我的毛衣?”

    林知睿身上的深色毛衣是余明遠的。

    那件衣服他掛在了自己房間衣柜里,妹妹故意去拿了穿上。

    你說她有什么壞心思呢?

    她不過是想穿哥哥的衣服而已。

    “對呀對呀,”林知睿笑盈盈地問,“我穿好看嗎?”

    “好看。”

    兩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鬧了一陣。

    余明遠拉下她肩頭毛衣,順著鎖骨一路往下吻時,被林知睿抱住了腦袋。

    她半瞇著情動的眼睛,氣息微喘地問:“爸媽一會兒回來看見怎么辦?”

    余明遠沿著她鎖骨周邊細細密密地吻著,邊說:“他們去見爸的老同學了。”

    鄒誠的這位老同學即將定居國外,臨行前相約聚聚,原本他們在海南度假錯過了碰面,沒想到他們提前回來,于是一回來就趕緊約著見面。

    “晚飯不回來吃了?”

    “嗯……”余明遠一把拉下妹妹身上的毛衣衣領,埋頭含了上去。

    第67章 我在乎

    林知睿倒吸一口氣, 下意識抱住余明遠腦袋。

    她這一動作像是某種暗示,于是余明遠埋得更深,含咬得更用力。

    林知睿很快就感覺到了他哥的變化。

    昨晚他們從儲物間做到她房間, 但因為父母在, 克制著不敢發(fā)出動靜。

    林知睿只能埋在枕頭里,把枕頭都哭濕了。

    實在忍不住,就混亂地去親余明遠, 四瓣唇嚴絲合縫地貼著, 兩條舌頭死死攪在一起,堵住對方快要溢出喉嚨的聲音。

    會議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結束了。

    林知睿被余明遠壓在沙發(fā)上。

    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林知睿沒再像昨晚那樣忍著,甚至有意放大了自己的反應。

    余明遠原先沒打算把她怎么著, 但妹妹每一個拖長上揚的“嗯”都讓他心尖兒發(fā)顫。

    一樓的溫度在節(jié)節(jié)攀升。

    他們也在攀升。

    最后關頭, 林知睿按住了余明遠,氣喘吁吁地開口:“上樓?”

    余明遠已經(jīng)伸手在摸外套口袋里的東西了。

    昨晚上買的他們一夜就造完了,早上除了給林知睿買煎餃之外,他原本還想再買一些, 但鄒誠跟著,就沒買,后來他避開鄒誠又專門出去了一趟。

    余明遠沒應聲。

    林知睿聽到撕開包裝的聲音,一下子坐起來, “這里不行……”

    余明遠把人重新壓回去, 撕開包裝后單手操作。

    林知睿急了,“別在這里……”

    對于在家里客廳的沙發(fā)上,林知睿到底有心理障礙, 雖說爸媽不在家, 但說不定就突然回來了呢?

    站在大門口就可以看見客廳的全貌,他們躲都躲不掉!

    余明遠弄好自己, 兩手握住林知睿的腳腕,抬起來后往下折,讓她的膝蓋抵著肩頭。

    余明遠俯身,親親妹妹的眼睛,哄道:“我快一點。”

    說完不等林知睿回應,便快了起來。

    林知睿的后背在沙發(fā)上不斷被摩擦,身體被不斷往前丁頁,一頭長發(fā)從沙發(fā)靠手處垂下來,眼睫被淚水沾濕,嘴里含糊不清地混叫著“哥哥”和“余明遠”。

    最后余明遠還是不忍心,把哭啞了嗓子的妹妹抱上樓。

    林知睿把哥哥的毛衣?lián)Q下來,穿上自己的衣服后下樓。

    余明遠在擺飯菜,看到她,招呼她過來吃飯。

    林知睿卻像沒看到,走到沙發(fā)旁坐下。

    “過來吃飯,”余明遠說,“不是剛才說很餓嗎?”

    林知睿瞪了哥哥一眼,“知道我餓你還那樣搞我?”

    說著“我快一點”,快是挺快的,不過他的快只體現(xiàn)在頻率上,時間上可一點不快。

    一直以來,林知睿都保持著良好的運動習慣,她的體力耐力都很好,可縱然如此也吃不消她哥那么長的戰(zhàn)線。

    林知睿真想告訴過去幻想著和余明遠滾床單的自己,她哥在床上時,唯一的溫柔就是喊她“睿睿”的時候,除此之外簡直是……

    余明遠皺眉,忍不住訓她:“林知睿,別把……這些字眼掛嘴上。”

    “什么字眼?”林知睿哼聲,“你倒是說啊! ”

    余明遠無奈,“脾氣怎么這么大?”

    “哪有你脾氣大?”林知睿想到什么,委屈得不行,“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沒舍得動我一根手指,你竟然、竟然……”

    她實在沒臉說出后面的話。

    她不說,余明遠也知道妹妹在委屈什么。

    他放下手里東西,走到沙發(fā)前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還疼?”

    林知睿抽出手,不讓他碰,憤恨不甘地質問:“你說呢?”

    不怪林知睿這么生氣,余明遠現(xiàn)在想起來也后悔。

    但她也不是一點錯沒有。

    非要問他是她的還是陸芷的唇更軟,無論他怎么解釋自己根本連碰都沒碰人家一下也沒用。

    余明遠知道林知睿很在意過去那件事,即使他和陸芷之間什么也沒有。

    那天在家門口的梧桐樹下,他和陸芷只簡單說了幾句話,陸芷突然靠近是為了告訴他,她看見他妹妹站在門口。

    其實不用陸芷提醒,他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而且他知道,從她的角度看自己和陸芷,曖昧得就像在接吻。

    陸芷在那一刻也許是想吻他的,但最終在他冷漠平靜的目光里明白了他不可能喜歡她。

    他和陸芷什么也沒做,但林知睿問他有沒有把舌頭伸進她嘴里時,他選擇了沉默。

    在林知睿看來,沉默就意味著默認。

    于是在此后的四年里,林知睿只要一想起這個夜晚,她哥和女生在家門口的梧桐樹下舌吻,就難受得不行。

    即使后來他承認是騙她的,這事總歸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跡。

    她要報復他。

    也要在他心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跡。

    余明遠覺得林知睿想怎么報復都行,但不能在這種時候提別人,他不僅僅要她身體里,腦子里也完完全全只能有他,其他人,男人女人都不行。

    林知睿哼哼唧唧地說自己后悔了,早知道在法國四年就開洋葷了,法國男人金發(fā)碧眼,嘴巴又甜。

    她話音未落,房間里想起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隨即感覺到她屁股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林知睿在意識到她哥對自己做了什么后,眼淚瞬間飆了出來,只是沒等她哭出聲來,又連著挨了好幾下。

    事后抱她去清洗,看到清晰的指印,余明遠后悔不已,可那種時候,哪兒還顧得上別的,恨她恨得牙癢癢,巴掌說落下就落下。

    余明遠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一會兒吃完飯我揉揉?”

    “余明遠!”林知睿推了她哥一把,忍無可忍地嚷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別想再碰我一下!”

    “林知睿你講點道理,”余明遠說,“你自己口無遮攔說了那些,還開洋葷?你自己說,我能不生氣嗎?”

    “還不都怪你!”

    余明遠鉗住她下巴,左右晃了兩下,沉聲道:“金發(fā)碧眼,身材好,嘴巴甜?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林知睿心上一緊,“你什么意思?”

    余明遠沒說話,他剛才只是一時口快,但話已然說出口,解釋只會讓他在她面前露出更卑劣的一面。

    “你后悔讓我參加彌生攝影大賽,不想讓我出國?”林知睿大聲說,“你沒有權利這么做!”

    “我是沒有權利,”余明遠嘆了聲氣,“但你得讓我放心。”

    林知睿抬起手,給他展示手上的戒指,“有這個還不夠嗎?”

    余明遠握住她的收,指腹不斷摩挲她手指上的戒指,低聲說:“不夠,不夠,林知睿。”

    “那你還想怎么樣?”

    余明遠拉起妹妹的手,讓她的掌心貼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林知睿,我說過在我這里你永遠有退路,有選擇。”

    林知睿感受著手掌之下哥哥的心跳,她看著他,她有一種感覺,他的這顆心一直以來都是為了她而跳動著的。

    心疼漫上林知睿的心間,她捧住他的臉,“你后悔了嗎?”

    余明遠輕輕搖頭。

    “那你……”

    “就算最后你選擇離開,能不能……”余明遠抬手,手心覆在她手背上,“請你在我身邊留的時間再長一點。”

    林知睿過去無數(shù)次覺得她哥可憐,可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的這一刻,很想很想要安慰他。

    林知睿低頭,溫軟的臉頰輕輕蹭著他的,小小聲地說:“對不起呀,我以后再也不說那種話了。”

    原來她以為的玩鬧和情趣,對他來說卻是傷害。

    一個在選擇中被放棄的人,卻把“拋棄他”的選擇權交到了她手里。

    “哥。”

    “嗯?”

    “我再給你一個承諾吧。”

    戒指不夠,承諾不夠,那就給你一個家吧。

    林知睿在林總他們房間找了一圈沒找到戶口簿,急得一腦門的汗。

    余明遠跟在她身后把她翻亂的東西歸位,安慰道:“其實也沒這么急。”

    “月底我就要去日本了,”林知睿說,“走之前我們得先去把結婚證辦了,省得夜長夢多。”

    余明遠拽住要去開保險箱的林知睿,“你一打開它,林姨他們就知道了。”

    保險箱一旦打開,林韻手機上就會收到信息。

    林知睿邊開邊說:“那我就說辦簽證需要戶口簿。”

    余明遠攔住她,擰著眉問:“你打算瞞著他們和我結婚?”

    “不是瞞著,”林知睿心虛道,“只是暫時先……不告訴他們。”

    “暫時?”余明遠問,“暫時到什么時候?你給我一個具體時間。”

    “哎呀,反正我們總是要結婚的,”林知睿說,“他們無非是晚一點知道有什么關系?”

    “這么說,你已經(jīng)想好怎么和他們說我們的事,也為此做好了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是嗎?”

    林知睿心虛地避開她哥的目光,“這些都可以慢慢考慮的呀……”

    “不行,”余明遠阻止她開保險箱,“我不同意。”

    林知睿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你不同意?為什么?你不想和我結婚?”

    “當然不是,林知睿,”余明遠表情嚴肅道,“這不是一件小事,我們不能瞞著他們去領證。”

    “我不在乎,結婚是我自己的事……”

    “我在乎,”余明遠打斷妹妹的話,“林知睿,我在乎,我不會讓你瞞著父母偷偷和一個男人去結婚,哪怕這個人是我,也不可以。”

    第68章 談什么

    余聽瀾當年瞞著父母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她為了他放棄學業(yè), 離開家鄉(xiāng),還為這個男人未婚生子。

    余聽瀾后不后悔余明遠不知道,但如果他是姥爺, 除了恨女兒不爭氣外, 更多的是心疼女兒,心疼外孫。

    就算死了也不安生。

    所以余明遠永遠不會讓林知睿成為第二個余聽瀾。

    “那你怎么辦呢?”林知睿用手指勾了勾余明遠下巴,逗弄道, “沒有法律上的關系, 萬一我不要你了呢?”

    “你會嗎?”余明遠抓住她的手,放進嘴里,不輕不重地咬一口, 同時掀起眼皮看她, “會不要我嗎?”

    林知睿拉開余明遠的衣領,露出自己當年留下的那個牙印,手指輕輕拂過,就像拂過那段瘋狂熱烈的青春。

    “給我蓋個章吧, ” 林知睿拉開自己的衣領,露出相同的部位,她閉上眼睛,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哥你咬重一點, 最好三年, 不,三十年都不會消失。”

    林知睿最怕疼了,但在人類所有的感官里, 對痛的記憶最為深刻。

    她要余明遠狠狠地咬她, 她要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她要他相信,她有多么愛他。

    無論發(fā)生什么, 都會堅定不移地選擇他。

    林知睿做好了痛一痛的準備,但她還是很緊張,眼睫不斷輕顫,拉著衣領的手因為用力指關泛白。

    不知過了多久,林知睿感受到她哥的靠近。

    余明遠雙手握住她的肩,不再給她反悔的機會,他慢慢低下頭,深長灼熱的呼吸一下下噴灑在她脖頸里。

    當他的唇貼上她鎖骨肌膚上的一剎那,她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然后林知睿聽到她哥一聲短促的笑聲。

    林知睿睜開眼睛。

    “這么怕還讓我咬?”

    “你咬吧,”林知睿狠了狠心,“就算我疼哭了也別松口。”

    “哭了還不是要我哄?”余明遠學著她的腔調,手指在她下巴上勾了勾,眼里含笑,“再說,我怎么舍得。”

    “你舍得啊!”林知睿說,“要不然我屁股上的巴掌印是誰的?”

    “沒完了是吧林知睿?”

    “是呀是呀,你打我屁股這件事這輩子都沒完!”

    兩人鬧了一陣,最后余明遠被罰背著妹妹下樓。

    余明遠背著林知睿,兩只耳朵被她搓揉得發(fā)燙,他無奈地警告:“別亂動,小心摔……”

    林韻和鄒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們站在客廳里,余明遠背著林知睿站在一樓臺階上。

    四個人面面相聚,空氣瞬間凝固。

    余明遠最先反應過來,表情還算自然地問:“爸,林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鄒誠他們和老同學的聚會是余明遠安排的。

    下午喝完茶,他們會一起吃晚餐,照道理不會這么早回來。

    余明遠還特地交代鄒誠,喝了酒就給他打電話,他開車過來接。

    他掌握了父母的行蹤,所以才敢和林知睿在家里肆無忌憚地胡鬧。

    鄒誠和林韻都沒說話。

    但兩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林知睿也反應了過來,笑嘻嘻地說:“我和哥開玩……”

    她“笑”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林韻冷肅地看著女兒,“林知睿,下來。”

    “媽媽,我只是和哥開玩笑,我們……”

    “林知睿,”林韻沉聲,重復道,“下來。”

    林知睿只好從余明遠身上下來。

    林韻又說:“上樓去。”

    “媽媽……”

    林知睿在林韻不容分說的眼神下只好上樓。

    父母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但林知睿在往樓上走時并沒有太過擔心。

    一來她和余明遠過去也經(jīng)常像剛才那樣玩鬧,父母只會認為他們兄妹關系好;再者,就算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也不怕,因為他們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父母,只要他們好好解釋,坦白,她相信一定能得到他們的諒解和同意……

    快走到房間時,樓下突然傳來什么被砸碎的聲音,林知睿驀地停住腳步。

    她沖下樓時差點摔倒,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先看到的是她哥站在父母面前,他的腳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水壺。

    他的褲子濕了一大半。

    林知睿在那一刻先是慶幸他們家水壺的保溫溫度常年都是正好入口的四十度,她哥應該沒有被燙傷。

    然后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她在朝他們一步步走過去時,腦中閃過了很多。

    包括怎么解釋,怎么認錯,怎么裝可憐,怎么求取他們的原諒。

    對,當務之急是讓父母冷靜下來,不能和他們起沖突,要把姿態(tài)放低。

    但當林知睿走到她哥身邊,看到他臉上那個血紅的巴掌時,眼淚唰地一下沖出眼眶,早將剛才想的全都拋在腦后。

    眼淚瞬間從眼眶里掉落,她哭著朝父母吼道:“你們憑什么打他!!!”

    “林知睿,”林韻手指著女兒,不容置疑道,“滾上去!”

    余明遠拉住林知睿,平靜地說:“你先回房間……”

    林知睿甩開余明遠的手,指著林韻,“她憑什么打你?”

    “不是你媽媽打的,”一直不出聲的鄒誠說,“是我打的。”

    林知睿愣了一瞬,然后不敢置信地看著鄒誠,“鄒叔,你怎么會……打哥?”

    在林知睿的印象里,這么多年,別說動手了,就連一句重話,鄒誠都沒對余明遠說過。

    鄒誠一直把余明遠當親兒子看待,余明遠有什么事也會第一時間告訴鄒誠。

    余聽瀾找他幫忙時,他沒和林韻和林知睿說,只告訴了鄒誠,父子倆暗中背著她們商量。

    林知睿以為,就算要打,也是林韻,她怎么也想不到,動手的人竟然是鄒誠。

    鄒誠朝余明遠的方向冷冷地瞥了眼,“你知道他剛才說了什么嗎?”

    不等林知睿回答,鄒誠緊接著說:“他說他愛你。”

    “哥愛我有什么問題嗎?”

    “你知道是哪種愛嗎?是……”鄒誠簡直難以啟齒。

    “你想說亂.倫是嗎?”

    “睿睿,聽你媽媽的話回房間,”鄒誠盡量壓著怒氣說,“我們要和明遠談談。”

    “談什么?為什么和他談不和我談?到現(xiàn)在了,你們覺得還有必要避開我嗎?”

    “林知睿,”余明遠雙手按在林知睿肩膀上,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他目光里有擔心,但更多的是堅定,“交給我,好嗎?”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林知睿哭著搖頭,“是我先愛上你的,是我勾引你的,是我……非要和你在一起。”

    “林知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林韻捂住心口,身體控制不住晃了晃,好在鄒誠扶住了。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氣,將滿腔的哭意強壓下去。

    她握住身邊余明遠的手,看著父母。

    “我十八歲就愛他了,是我一直騷擾他,逼他和我在一起。”

    林知睿抬起兩人的手,置于父母前面,讓他們能看清他們手指間的玫瑰金戒指。

    林知睿看著父母,一字一字清晰明白地告訴他們——

    “我愛他,不是妹妹對哥哥的愛,我想和他談戀愛結婚。”

    林知睿說完的很長一段時間,四個人都沒說話。

    只有林知睿因為哭得太兇,壓抑不住的低低抽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鄒誠看著余明遠,神情中滿是失望,“你和我說過什么?答應過我什么?”

    余明遠沉默著。

    “你說你只把睿睿當妹妹,你說永遠不會傷害她,”鄒誠忍不住揚聲,“余明遠,你還記得嗎?”

    “鄒叔,我已經(jīng)說了是我先喜歡的哥,也是我勾引的他……”

    “可他是哥哥!”鄒誠突然爆喝一聲,“我們只當你年紀小不懂事,一時糊涂!可他不行!他是你兄長他看著你長大啊睿睿!他怎么能對你做出這種事!”

    鄒誠那么溫柔的一個人,林知睿從沒見過他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林知睿被鄒誠嚇到了。

    她怔怔地看著父母,沒來由地感到了害怕。

    她原以為只要她磨一磨,拖的時間長一點,總能說服他們。

    可事情好像并非她想的那么簡單。

    林知睿的淚再次決堤。

    “可是我和哥沒有血緣關系,也沒有法律關系,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因為人不止是活在法律之下,還有道德的約束,”鄒誠閉了閉眼睛,“作為你們的父母,你要讓我們眼睜睜看著你們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嗎?別說你們沒錯,沒人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你們的將來不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但如果你們現(xiàn)在就分開,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告訴你,所有的傷害全都會停止。”

    林知睿搖頭,“你們不能替我們做決定。”

    鄒誠沒有看林知睿,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余明遠身上。

    剛才自己那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氣,兒子的臉已經(jīng)腫起來了,嘴角也被擦破,滲出血絲。

    除了勸林知睿回房間之外,他始終一言不發(fā),他看著鄒誠,目光里的隱忍和克制,任誰看了都會憐憫心疼。

    可鄒誠還是強硬地問他:“你告訴我,你怎么想的?”

    余明遠還是沒說話。

    鄒誠沒催他回答,但他們都知道,如果今天他不拿出態(tài)度,這件事就不會輕易結束。

    林知睿傷心得不能自已。

    林韻臉色刷白,看著快要撐不住。

    而鄒誠對他只有無盡的失望。

    這棟老洋房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壓抑和悲傷籠罩。

    他們都被困在其中,無法解脫。

    余明遠抬起手,溫柔細致地擦去妹妹的眼淚。

    “哥……”

    余明遠嘆了聲氣,“別哭了,一會兒又說頭疼。”

    “余明遠……”林知睿不斷抽著氣,只是叫一聲他的名字,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下來。

    余明遠怎么擦都擦不完。

    鄒誠和林韻別開臉沒看。

    “林知睿,”余明遠深吸一口氣,將滿胸腔的不舍壓下,向她揚起一個脆弱到仿佛一碰就會消失的笑,“在家乖一點,別惹爸媽生氣。”

    第69章 你怕嗎

    林知睿后來才知道, 林韻和鄒誠發(fā)現(xiàn)一雙兒女背著他們偷偷在一起,不是因為撞見他們親密的樣子,而是早在他們和鄒誠老同學聚會時就知道了。

    其實鄒誠這次約那位老同學見面, 最主要是想和對方談談子女問題。

    老同學家的女兒鄒誠見過, 那性子簡直和林知睿如出一轍,從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嬌嬌嗲嗲的上海小姑娘。

    林韻給余明遠介紹的相親對象不少, 余明遠雖然不說, 但他們能看出來,他似乎都不滿意。

    林韻后來想通了,她雖然想給兒子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的人, 但在這些條件之前, 最重要的是余明遠喜歡她。

    鄒誠就提了提,他有個老同學的女兒應該是明遠喜歡的類型。

    說明意圖后,雙方都很滿意。

    互相看自家孩子照片時,老同學認出了余明遠, 說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是老鄒你的兒子。

    老同學解釋,他在一次商務聚餐上見過余明遠,對他印象很深。

    對方夸贊他不僅長得帥,能力也很強, 言辭里都是贊美之詞, 看得出來是真的打心里欣賞余明遠這個后輩。

    鄒誠和林韻以為這趟說媒有戲,沒想到老同學話鋒一轉,說老鄒你不知道你兒子有女朋友了嗎?

    原來林知睿跟著余明遠去的那個聚餐, 老同學也在場, 時間雖過去有段時間了,但林知睿和余明遠這一對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老同學沒去攬海打球, 他找出當初某個去打球的生意伙伴的朋友圈,翻出張照片給鄒誠他們看。

    老同學拍著鄒誠的肩膀,沒有生氣,反而開著玩笑說:“老鄒啊,你看你兒子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恐怕看不上我們囡囡哦。”

    林知睿能體諒鄒誠這次為什么會勃然大怒,還動手打了余明遠。

    自己費盡心思想撮合兒子和老同學的女兒,沒想到會在老同學那里得知兒子和女兒早就在一起的事。

    老同學還說將來辦喜事一定要給他發(fā)喜帖。

    發(fā)了喜帖讓人家來喝喜酒,然后發(fā)現(xiàn)兒子的女朋友就是女兒?

    簡直是笑話!

    余明遠離開后林知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她沒哭,沒砸東西,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做什么都沒用,父母在氣頭上,吵鬧只會加劇矛盾。

    余明遠也一定和她的想法一樣,打算先冷處理,等過幾天,大家都心平氣和之后,再坐下來好好談。

    她的父母都是擁有高學歷、高素質的人,她相信他們會接受,就算暫時不接受,也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動手。

    她總能等到和余明遠被所有人祝福的那天。

    余明遠離開后給她發(fā)來了消息,讓她在家好好陪爸媽,不要意氣用事,有什么事第一時間告訴他,他們一起商量著解決。

    林知睿表面答應著她哥,背地里開始盤算怎么才能拿到戶口簿。

    兩人的事被父母發(fā)現(xiàn),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被強制鎮(zhèn)壓后,林知睿想要領證的心情就愈發(fā)急迫。

    后來幾天,家里還算平靜。

    學校馬上就要開學,鄒誠提前去了學校做準備,林韻雖然在家,但盡量不和林知睿碰面。

    林知睿好幾次想找他們談,都被他們有意避開了。

    就連許阿姨都發(fā)現(xiàn)了家里的氣氛不對勁。

    但無論她問林知睿還是林韻,兩人只回她什么事也沒有。

    許阿姨那天終于忍不住問下班的鄒誠,林知睿和她媽媽是不是又吵架了,鄒誠也說沒有。

    許阿姨又問起明遠怎么才開年就這么忙,她回來到現(xiàn)在他竟然一次都沒回來過。

    沒想到提到余明遠,鄒誠突然臉色就變了。

    當天晚飯也沒吃,蹲在院子里給他那些寶貝綠植松了一晚上的土,許阿姨這才琢磨出了點不對勁。

    所以吵架的不是母女倆,而是父子倆!

    林知睿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給她哥打電話,把這件事說給他聽。

    最后她嘆氣,“這都多久了……”

    余明遠不和她談鄒誠的事,他還在公司加班,年后上來,他手邊的工作已經(jīng)堆滿了。

    他放下正在看的圖紙,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夜晚的申城,璀璨耀眼。

    但在浮夸的繁華之下,也有著許許多多的對這座城市的失望,憤怒與無奈。

    當然還有白天熙攘的人群,陽光穿不透的梧桐長街,優(yōu)雅的老洋房,和住在老洋房里的人。

    余明遠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因為加班疲憊,站在這里看著窗外的夜景放空自己。

    讓自己的目光穿透無邊的夜色,放縱自己一時半刻的思念。

    過去的自己被困在兄妹的枷鎖里。

    兄妹,兄妹。

    和有沒有血緣無關,他把她放在“妹妹”的位置,把她當家人。

    她是他經(jīng)歷了那樣一個糟糕的童年、少年時期后,上天看他可憐賜予的最最珍貴的禮物。

    過去的余明遠覺得,多看一眼,多擁有她一秒都是種奢望。

    今晚,不,也許今后的每一次加班,他依然會因為疲憊站在這里,會因為想她,站在櫥柜前,看櫥柜里她的照片,會忍不住輕聲喊她的名字。

    “林知睿。”

    “嗯?”

    “林知睿……”

    “組撒啦,老是叫我名字?”她撒著嬌的聲音穿透黑夜,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

    余明遠站在櫥柜前,看著林知睿穿著學士服的照片,聲音比夜色更溫柔,“睿睿,想不想我?”

    林知睿笑起來。

    “余明遠,”她說,“我也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哦!”

    “我打算約爸談談。”余明遠說。

    “談?”林知睿問,“就你們倆嗎?”

    “嗯,”余明遠叮囑她,“你先別和林姨說。”

    “我懂了,”林知睿點頭,“你是想先從鄒叔那里下手,畢竟他一向站在你這邊,容易突破。但——”

    林知睿擔憂道:“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會……”

    林知睿曾經(jīng)設想過,如果事情敗露,反對得最激烈的人應該是林韻,而鄒誠很大可能會站在他們這邊勸林韻。

    可她萬萬沒想到,鄒誠的態(tài)度竟然如此強硬。

    “你別怪爸,他不是對你,他是——”余明遠頓了頓,“對我失望。”

    “如果他們一直不同意呢?”林知睿小心翼翼地問,“你會怎么做?”

    “你呢?”

    “我啊……”林知睿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嗯?”見她久久不說話,余明遠忍不住問她,“在想什么?”

    林知睿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哥,你怕嗎?”

    余明遠莫名道:“怕什么?”

    “怕和他們決裂,他們不再把你當兒子,你也不再視他們?yōu)楦改浮!?br />
    不把你當兒子,不當他們父母。

    余明遠默念  這幾個字。

    他自問,怕嗎?

    怕嗎余明遠?

    當然怕。

    沒什么比失去身邊的人更令人害怕。

    “當然結果不一定這么慘烈,”林知睿試探著說,“可萬一……”

    “去格爾木找你的那天,我打不通你手機,”余明遠打斷林知睿,“電話自動掛斷的下一秒我收到了一條消息推送。”

    因為他頻繁搜索格爾木這個地點,根據(jù)大數(shù)據(jù),平臺推送給他一則當?shù)匦侣劇?br />
    一個外省來大西北旅游的年輕女士因高反不幸去世。

    “我上飛機時的腿都是抖的,空乘以為我是第一次坐飛機,給我倒了杯水安慰我,我告訴她我沒事。”

    但空乘一轉身,余明遠就哭了。

    飛機起飛的轟鳴掩蓋了他壓抑的哭聲。

    唯有眼淚洶涌。

    “我什么都不怕,”余明遠伸手,很輕很輕地拂過面前林知睿的照片,“林知睿,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我也不怕,”林知睿在電話那頭說,“只要你愛我。”

    高山險阻,深海遼闊。

    我和我愛,縱情跋涉。

    我不僅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的愛人。

    林知睿突然問:“哥,你能打視頻電話嗎?”

    余明遠沒有應聲,他直接掛斷電話,給妹妹打去視頻電話。

    林知睿那邊并沒有馬上接。

    等了二十幾秒電話才被接起,余明遠果然看到她戴著耳塞。

    林知睿看到她哥的臉,露出嫌棄的表情,“把鏡頭翻轉過去,我要看窗外。”

    余明遠只好切換成后置攝像頭,走到落地窗前。

    林知睿欣賞了一會兒陸家嘴夜景,由衷感嘆道:“余明遠啊余明遠,你可真會享受。”

    余明遠笑起來。

    當初余明遠被合伙人背刺,對方不僅帶走了當時幾個重要的崗位人員,更是將一個重點項目帶走了。

    最拮據(jù)的時候,余明遠連下個月的員工工資都不知道在哪里。

    當時他們把辦公點搬到了遠郊的一處商住里,幾個人擠在兩個辦公室,周圍混雜著居民、美甲店和按摩店。

    沒有那么大的柜子,他的辦公桌連一張林知睿的照片都擺不下。

    就是后來公司漸漸有了起色,決定租下現(xiàn)在這棟辦公樓時他手頭也不算寬裕。

    但他還是租下了這里。

    站在這里,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一江之隔的陸家嘴。

    他無數(shù)次想象,林知睿打來電話,他循循善誘,蠱惑她要不要來哥哥辦公室看漂亮的夜景。

    夜景確實好看,但哥哥也好看。

    不,是更好看。

    林知睿很快就看膩了夜景,要余明遠把手機鏡頭再翻轉過來。

    “我好想你呀余明遠。”

    她要他把外套西服脫掉時就是這么說的。

    后來,她要他解襯衫扣子時說:“我昨天因為太想你哭了很久。”

    “還有一顆怎么不解開?”林知睿提醒道。

    余明遠抬眸,在屏幕前撩她一眼,“林知睿,別得寸進尺。”

    他全身上下唯一還沒解開的扣子在西褲上。

    林知睿眼睛亮起來,“我喜歡這個成語。”

    余明遠:“……”

    第70章 自愿的

    “林知睿, ”余明遠閉上眼睛,捏了兩下眉心,“你又要玩什么?”

    林知睿想, 我玩什么你還看不出來啊?

    非要我直白地說我們在打sex call?

    “我就是想你了。”林知睿一臉無辜。

    余明遠冷哼一聲, “我看你是想我抽你了,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林知睿?”

    “余明遠!不許說不許說不許說!”被余明遠打屁股這件事在林知睿這里是禁忌,她不許他提, 一個字都不準提!

    “不讓我提就別……”

    林知睿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

    “林知睿?”

    “林知睿……”

    余明遠喊了她幾聲她都沒理。

    她倒是沒掛斷電話, 手機不知道被壓在哪里,被子里黑漆漆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見。

    余明遠哄了很久她都沒反應。

    最后沒辦法, 怕她真把自己悶死, 余明遠嘆了聲氣,“你現(xiàn)在從被子里出來,我就解開。”

    林知睿終于有了點反應。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解開是指什么。

    她把被子拉開,拿起手機, 看向屏幕中的余明遠,不確定地問:“真的?”

    余明遠閉了閉眼睛,“嗯。”

    “拉鏈也要拉下來。”

    “林知睿!”瞧她又要扔手機,余明遠立馬妥協(xié), “行, 行,你不用悶死你自己,你還是玩死我吧。”

    林知睿怎么可能玩死他哥。

    她要他快樂都來不及呢。

    余明遠到底沒辦法在辦公室里做什么, 他去了衛(wèi)生間。

    余明遠關上衛(wèi)生間的門時, 林知睿不忘問他:“你們公司還有人在嗎?”

    余明遠咬著牙回了個:“有!”

    林知睿捂住嘴,作出一副擔心的模樣, “那萬一有人進來看到他們的余總在公司廁所里……”

    “你再說一個字,”余明遠直接走到最里面的那個隔間,果斷地打開進去,關上門,對著始作俑者說,“林知睿,下回就不止是巴掌印了。”

    余明遠洗手時,林知睿還在意猶未盡地說風涼話,“怎么這么快呀余明遠。”

    余明遠從鼻子里“哼”了聲,沒接她的話茬。

    “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進來,沒人發(fā)現(xiàn)吧?”

    “你還要接著加班嗎?餓不餓,我給你叫外賣呀?”

    “什么時候回去?到家了我們再打電話?要不你別加班了,現(xiàn)在就走吧,剛才你太緊張了都沒放開,有沒有手酸……”

    余明遠終于忍不住叫停,“林知睿。”

    林知睿故意問:“怎么不叫睿睿了?”

    余明遠:“……”

    剛才在廁所的隔間里,余明遠死命地忍著才把聲音堵在嗓子眼里,他連一點呼吸聲都不敢漏出來。

    可快到了時還是沒忍住,低聲叫她的小名,克制不住一遍遍問“睿睿愛不愛我”。

    林知睿是懂得怎么刺激她哥的,用膩膩的嗓子說:“哥你弄出來越多我越愛你。”

    余明遠拿著手機離開衛(wèi)生間,回到辦公室的一路上,林知睿在鏡頭的晃動中往他身后看了幾眼。

    她“咦”了一聲,問:“怎么沒看見你們公司其他人?”

    余明遠摘掉耳塞,冷笑一聲,沒說話。

    其實在她要求他解開第一顆襯衫扣子時,他就預感到了什么,果斷地在公司大群里發(fā)消息,直接讓還在加班的人回去。

    回到辦公室,余明遠把手機豎著放在面前,開始看起剛才被林知睿打斷的郵件。

    林知睿無比驚訝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

    “余明遠你竟然還能工作?”

    “我為什么不能工作?”

    “可你剛才……”

    余明遠垂眸,瞥了手機里的人一眼,“我剛才干嗎了?”

    林知睿不得不佩服她哥。

    她覺得自己很難把剛才在廁所隔間里的余明遠和現(xiàn)在的人當成同一個人。

    “哥,哥哥,余明遠。”

    “嗯?”

    林知睿翻了個身,仰面朝上,舉著手機,仔仔細細地看屏幕上的臉。

    “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老師。”

    “老師?”余明遠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我教你什么了?”

    當然是教我做.愛啊!

    林知睿沒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她委婉地說:“在某些方面,是你讓我了解到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么美好的事。”

    “林知睿,我問你,”余明遠的視線從電腦屏幕移到手機上,沉吟一陣才繼續(xù)道,“我讓你開心了嗎?”

    林知睿毫不猶豫地答道:“簡直是身心愉悅。”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余明遠看上去很滿意,重新處理起了工作。

    林知睿腦子里轉了幾個彎,突然明白過來!

    她臉倏地爆紅,試探著問他:“你……知道我剛才說的是什么嗎?”

    余明遠沒看手機,目光跟著鼠標移動。

    “你第一次在我那兒過夜,那天晚上我回來過一趟。”

    林知睿知道她哥不可能隨隨便便說起這件事,他特地提到,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但很重要的……

    第一次在他那里過夜?

    那次她記得好像是林韻身體不舒服,他們在醫(yī)院呆到很晚,然后他把她帶到他那里,讓她睡在了他房間。

    林知睿的記憶瞬間蘇醒,在意識到她哥看到她那次在他床上做了什么后,她逐漸睜大眼睛。

    “所以……你看見了?”

    “沒有。”

    林知睿還沒松口氣就聽他哥慢悠悠地說:“但聽見了。”

    林知睿:“……你聽見了什么?”

    聽見什么?

    聽見她一聲聲疊叫“哥哥好棒”,還是愉悅地啜泣“哥哥我要到了”?

    林知睿把自己深深地埋進被子里。

    “林知睿,出來,”余明遠嘆氣,“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林知睿在被子里喊:“余明遠你混蛋!你既然早就、早就知道了為什么、為什么……”

    余明遠接著她的話說:“為什么不早點說?”

    “為什么不瞞到底!干嗎要告訴我啊啊啊!”

    余明遠莞爾。

    林知睿這個人,有時候臉皮厚到你懷疑那些話是怎么從她嘴里說出來的,有時候又一點都說不得,明明是自己做過的事也不許你說。

    “林知睿,講點道理,這話題是你先提及的,”余明遠想到什么,停頓了一下,“還有,你想想剛才你讓我在廁所隔間里做了什么?到底誰更過分?”

    “能一樣嗎?”林知睿反駁,“你是自愿做給我看的!”

    “哦,所以是我逼著你在我房間里邊喊著我名字邊……”余明遠到底沒把話說完。

    “可那時候我們是純潔無瑕的兄妹關系,你怎么能偷聽妹妹的隱私!!!”

    縱然她在他臥室床上叫著“哥哥”自.慰是不對,但他作為哥哥,怎么能偷聽呢?

    她當時竟然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他就在門外!

    余明遠不和她討論剛才自己是否真的是“自愿”這件事,但他知道妹妹今晚很可能因為自己的這句“禍從口出”一整晚睡不好覺。

    “別生氣了,”余明遠柔聲說,“我是你男朋友,談論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

    林知睿悶在被子里,手機屏幕上漆黑一片,當他說完這句話,就連聲音都沒有了。

    余明遠放下鼠標,拿起手機,叫她:“林知睿?睡著了?”

    被子里沒有一絲回應。

    “那我掛……”

    屏幕上露出一點亮光,然后是林知睿的臉,不過只有半張,長發(fā)亂哄哄地堆在臉側,一雙漆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里的他。

    “怎么了?”余明遠問。

    “你剛剛……”林知睿撓了撓鼻尖,“說什么?”

    “我說你要是困了就……”

    “再說一遍。”

    余明遠笑起來。

    但他不說話,似笑非笑看著她。

    林知睿用手指戳了戳手機,“不說就不要你了哦!”

    “別動不動就說這種話,”余明遠板起臉,“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林知睿?你要你男朋友猝死在工位上是不是?”

    林知睿這才滿意地笑起來。

    只要一想到這個人現(xiàn)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他們可以親密地擁抱,接吻,做.愛,即使不在一起,也能打甜甜蜜蜜的電話,林知睿的心里就一片酸軟。

    余明遠也笑,“就這么喜歡聽啊?”

    “你不喜歡?”

    余明遠故意裝不懂,“喜歡什么?”

    林知睿抬了抬下巴,“把你手給我看看。”

    余明遠依言抬起手,疑惑地問:“手怎么了?”

    “我看看你戒指還在不在。”

    余明遠笑了下,“當然……”

    “啊,戴的真好看,”林知睿湊近手機話筒,嗓音柔柔含著一絲笑意,“是不是呀……老公?”

    余明遠:“……”

    林知睿看著她哥的笑容僵在嘴角,黑發(fā)下的耳朵悄然變紅。

    “余明遠,”林知睿無情嘲笑,“原來你不只是那一個地方硬,嘴也這么硬呀?”

    這通電話到余明遠回到家還沒結束。

    好在余明遠開車時,林知睿沒作什么妖。

    洗完澡,終于躺在床上,余明遠曲指,彈了下手機,好似在彈林知睿的額頭,頗為無奈道:“林知睿你玩盡興了嗎?”

    林知睿剛才也再去洗了澡,此時四肢無力地癱在床上,連拿手機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我好想你呀余明遠。”

    余明遠心口一滯。

    他知道她不僅僅是在向他撒嬌。

    他今晚之所以縱容林知睿,答應她在公司廁所間,在小區(qū)停車場的車里,在家里浴室里弄給她看,是因為他知道,妹妹的分離焦慮癥犯了。

    他們明明已經(jīng)心意相通,卻不能相見,不能觸碰彼此。

    她焦慮,惶恐,害怕,她只能用這種方式減輕焦慮。

    “林知睿,讓我看看你的手。”

    “干嘛呀……”林知睿累得不行,不情不愿地抬起手,“諾,戴著呢,洗澡睡覺我都戴著。”

    玫瑰金素環(huán)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暈開一層淡色光暈。

    “嗯,真好看,”余明遠湊近,對著屏幕親了親,“別怕,老婆,大不了我們私奔。”

    第71章 后悔了

    林知睿和余明遠昨晚那通電話打到凌晨,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來。

    她下樓時,許阿姨看見她不停地揉腰,關心地問是不是睡擰腰了。

    林知睿剛睡醒腦子沒轉過彎來, 脫口回了句:“夾枕頭扭到了。”

    許阿姨沒聽清, “夾……夾什么了?”

    林知睿腦子一激靈,汗都要流下來了,趕緊說了句別的混過去了。

    今天雖然是周六, 但是工作日調休, 林韻不在家,鄒誠上午有事去了趟學校。

    林知睿吃午飯時他回來了。

    許阿姨問他吃過飯沒有,他說沒吃, 許阿姨就給他盛飯去了。

    鄒誠洗完手, 來到餐桌旁坐下。

    他掃了眼桌面上擺著的菜,目光停在那道芙蓉蝦丸湯上。

    鄒誠問許阿姨:“明遠來過了?”

    許阿姨看了眼林知睿才說:“沒回來,一早讓跑腿送來的。”

    鄒誠沒再說什么。

    吃飯時,鄒誠和林知睿沒說話, 吃完他就上樓了。

    林知睿幫著許阿姨收拾時,許阿姨提了句鄒誠最近食欲不太好,昨天林韻還給了她個方子讓她去龍華開藥。

    “鄒叔病了?”

    “那倒也沒有,就是晚上睡眠不太好, ”許阿姨說, “你媽媽讓他去醫(yī)院看看他不去,你媽媽就托認識的老中醫(yī)開了一貼藥方,調理身體的普通藥方, 現(xiàn)在開春了, 不適合吃膏方,不如煎點中藥喝喝。”

    林知睿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她當然知道, 一向身體很好的鄒誠為什么會突然食欲不正,睡眠變差。

    “鄒叔喜歡吃老盛記的綠豆糕,我叫他家外賣,”林知睿拿出手機又放下去了,想了想說,“算了還是我去買吧,外賣的不一定是當天新鮮做的。”

    許阿姨看著眼前的人,直嘆氣,“睿睿,你別怪他們。”

    “當然,”林知睿露出無奈卻坦然的淡笑,“即使到最后他們也不同意我們……我也不會責怪他們。”

    聽林知睿這么說,許阿姨放心不少。

    林知睿出生前她就在林家當住家保姆了。

    林知睿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們睿睿漂亮聰明驕傲,但在這些光鮮亮麗之外,更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許阿姨還記得當年她老公出車禍,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搶救。

    醫(yī)院里,林韻江奕都在,林知睿走到許阿姨身邊握住她的手。

    感覺到手里有什么東西,許阿姨拿起來看,是一枚靜安寺求來的護身符,小小的黃色三角包上寫著“平安”兩字。

    “也別太擔心,”許阿姨往樓上看了眼,“你鄒叔這些年待你怎么樣我都看在眼里,他對你的疼愛不比你媽媽少。”

    林韻和鄒誠剛結婚那會兒,許阿姨多少防著鄒誠,她主要擔心睿睿被鄒誠這個后爹欺負,更何況還有個大林知睿四歲的余明遠。

    當年許阿姨不是沒往壞處想過,這父子倆一看就是精明人,林家這對母女搞不好要被他們吃干抹凈。

    但日復日,年復年,日子過到現(xiàn)在,許阿姨的成見早已放下了。

    別說他們不會侵占林家一絲一毫,他們啊恨不得把自己家底掏空了,傾盡所有對母女倆好。

    “你和明遠你們倆……太突然了,他們接受不了也能理解,但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你給他們一點時間……”

    “許阿姨,”林知睿輕聲打斷,“他們是我的父母,也只是我的父母,我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同,但同時我尊重他們的任何想法。”

    是想法,不是意見,也不是決定。

    她不需要誰來告訴她——

    林知睿你應不應該和余明遠在一起。

    十八歲那年,要是余明遠答應了她的告白,她根本不會藏著掖著,她直接告訴他們。

    她不怕他們不答應,大不了和她哥一起住回老公房。

    她哥當時已經(jīng)實習了,她手頭也有點錢,兩個人不靠家里也完全能過得很好。

    更逞論現(xiàn)在,他們早已不用父母的庇護,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了。

    林知睿話說得這般肆意,轉過頭來又問許阿姨:“媽媽最近睡眠怎么樣?”

    “挺好的,她一直吃著明遠從北京帶回來的方子。”

    提到這件事,許阿姨有了幾分動容。

    “要說你哥,對你,對你媽媽,那是真的沒話說,從你媽媽查出身體有問題后,當時我們想讓你回來,明遠卻說別折騰你了。

    那個時候你應該快畢業(yè)了,他說讓你安心畢業(yè),那段時間多虧了明遠忙前忙后。他那個時候工作那么忙,醫(yī)院公司兩頭跑。

    你媽媽幾次三番要叫你回來,也都是他勸住了,要不是你鄒叔不忍心,把你媽媽生病的事告訴你,你恐怕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呢。”

    如果鄒誠不打那個電話,林智睿現(xiàn)在指不定在哪個國家撲騰呢。

    因為發(fā)現(xiàn)得早,手術又很成功,林韻的身體問題不大,但開刀總歸是件大事,林知睿覺得就算因為自己回國,影響了畢業(yè)也無可厚非。

    但余明遠不同意,他不僅沒告訴她林韻生病的事,林知睿甚至覺得,他說不定就是知道了她當時跨國旅行的計劃,所以才一直拖著沒說。

    他真的很自私。

    自私到他可以不在乎林韻,不在乎鄒誠。

    也不在乎他自己。

    他只在乎她。

    林知睿突然問:“還有呢?”

    “什么還有?”

    “我不在的四年,他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嗎?”

    許阿姨露出為難的神色,“睿睿,明遠他對你……”

    “我不是要秋后算賬,”林知睿抿了抿唇,“我就是想知道我哥的事。”

    見林知睿神色,許阿姨明白過來,她不是要秋后算賬,而是想要更了解一個人。

    畢竟他們分離了四年。

    許阿姨從林知睿出國開始,一點點回憶。

    原本以為這四年白駒過隙,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沒什么可掰開來講的,但回憶起來,卻發(fā)現(xiàn),不是沒事發(fā)生,只是被人悄悄地掩飾過去了。

    許阿姨說林知睿剛走那年,余明遠大四,在工程建設單位實習,某一天澆混凝土,他在現(xiàn)場盯著,后半夜的時候,被塊鋼板砸了一下,當場就被送去醫(yī)院了。

    而林韻他們得知這件事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

    余明遠那一周都沒回過家,鄒誠從家里打包好菜去了老公寓,這才知道他受傷好幾天了。

    半個肩膀和手臂都被砸腫了,紫黑色的淤血遍布,因為行動不便,那一周里他吃飯洗漱都不方便。

    一個潔癖,好幾天沒換衣服,胡子沒刮,鄒誠都快認不出人來了。鄒誠怪他瞞著不和家里說,要他跟自己回家住。

    那天鄒誠看到衛(wèi)生間里,兒子扔在那里受傷時穿的襯衫,看到襯衫上大片血漬。

    鄒誠是個很溫柔的人,連說話重一點也從沒有過的人,那天發(fā)了很大的火,老公寓的玻璃茶幾都被他拍出了道裂紋。

    鄒誠問余明遠是不是沒把自己和林韻當父母,是不是覺得他傷成這樣他們也不會在乎,是不是從來沒把這個家當家。

    “那我哥怎么解釋的?”林知睿問許阿姨。

    “你哥當時說,他不說是怕嚇著你媽媽,”許阿姨頓了頓,看著林知睿,喃喃自語道,“或許……他是怕嚇著你。”

    鄒誠也許能保密,但林韻要是知道了,也就等于林知睿知道了。

    林知睿心里酸疼得厲害。

    當時她剛到法國,像脫韁的野馬,一朝自由,一個人把法國和周邊國家玩了個遍。

    既然怕嚇著他們,那就說明他當時傷得肯定不輕。

    原來在她享受肆意生活的時候,他哥受了傷卻沒人照顧,沒人心疼,還要擔心不能讓她知道。

    他可以傷,可以疼,但她不行。

    四年之前的事,他的傷也早已恢復,如果不是她今天不問,這件事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

    原來他是這么愛著她的……

    許阿姨陸陸續(xù)續(xù)又說了些過去四年和余明遠有關的事。

    說他裝修房子時特地讓裝修師傅來長樂路看了江奕那個暗房的格局;說他有一回去美國出差,除了美簽,同時辦了個申根簽,但他那次到底有沒有去法國,他沒說;說林韻查出胃癌那天,他對鄒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睿睿怎么辦”。

    他的林知睿已經(jīng)失去最支持她的爸爸,失去了最寵愛她的外婆,如果再失去林韻,她該怎么辦啊……

    林知睿眼前一片模糊,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許阿姨,”林知睿哽咽道,“除了那次受傷,我哥這幾年還出過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他身體一直很好,連感冒發(fā)燒都很少,”許阿姨緊緊握住林知睿的手,“真的沒有睿睿。”

    “許阿姨……我不知道他受傷了,如果我知道,那時候我就不和他動手了,”想起他們爭吵對峙時,她那么用力地咬他,林知睿心里就疼得厲害,“我之前、之前問他肩膀上的疤哪兒的,他騙我說那是胎記,都過去那么久了,疤痕都快看不見了,他還要騙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許阿姨伸手,輕抹林知睿眼角,心疼道,“不管你爸媽最后怎么決定,許阿姨都站在你們這邊。”

    “許阿姨,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如果回到四年前,我一定不會離開他。”

    第72章 會失望

    當許阿姨知道家里這對兄妹的事時不可謂不震驚。

    但冷靜下來, 她試著回憶這些年,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們。

    當年林韻和江奕的離婚很突然。

    他們沒有給林知睿緩沖和過渡,兩人直接鬧崩了。

    雖然兩人都很克制, 沒有在女兒面前大吵大鬧, 但女兒能感受到父母之間,對彼此的怨懟和憎惡。

    后來江奕離開出國,他們這個家徹底破碎。

    一夕之間, 林知睿成了單親家庭的小孩。

    這件事對年幼的林知睿打擊很大。

    但林韻當時也自顧不暇。

    林知睿外公去世, 外婆生病,一樁樁事接踵而來,所以那段時間她沒有很好地疏導女兒。

    那么大的老洋房里, 時常只有林知睿一個人。

    許阿姨不止一次在她爸爸過去的畫室里找到她。

    她就坐在江奕的那張椅子上, 看著那半幅他沒能畫完的畫。

    許阿姨叫一聲“睿睿”,她第一句會問“媽媽回來了嗎?”,許阿姨說沒有,林知睿就不再說話。

    她不哭也不鬧, 乖乖吃飯,睡覺,上學,上興趣班, 但許阿姨始終覺得那個時候的林知睿特別可憐。

    后來余明遠和鄒誠來了林家。

    一開始林知睿極其不待見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繼兄, 但許阿姨看得出來,林知睿對余明遠的“折騰”,更多的是想從對方身上獲得這些年貧乏的在乎和陪伴。

    而被一次次拋棄的余明遠, 最需要的就是被選擇。

    余明遠正好彌補了林知睿缺失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就有這么神奇的相遇。

    或者說, 我們應該相信緣分,相信宿命。

    相信林知睿去靜安寺求的那一道道符。

    就像余明遠相信他經(jīng)歷過那么多, 承受了那么多,就是為了遇見林知睿。

    從來都不是林知睿跑向他,而是他跋山涉水,從北方的小城到上海的老洋房,從孤僻封閉的世界中走出來,走進林知睿的熱烈燦爛中。

    兩人一起長大,將對方內心空著的地方慢慢填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任何一對親兄妹更讓人動容。

    許阿姨有時看著他們兩個,就覺得雖然每個人都可能遇到不好的、令人痛苦難捱的事,但總有人,能寬慰到你,讓你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也并非那么糟糕,總有人值得你好好生活下去。

    兩個孩子從小一處長大,要她說,兩人甚至比父母更親厚,日久生情,互相喜歡上對方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作為父母,把他們當成親兄妹看待了十年,突然告訴他們,他們不要做兄妹了,他們要戀愛結婚,對父母來說并非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林知睿和許阿姨聊了會兒就上樓了。

    她剛回房間沒多久,鄒誠就敲響了她的房門。

    鄒誠問林知睿要不要和他一起喝茶。

    因為房間空間夠大,林知睿和余明遠的房間里都有一整套書桌椅和書櫥,林家的書房基本都是林韻在用。

    平時林韻辦公時,鄒誠閑著沒事就在書房里喝茶,看她著急上火,就給她泡上一壺清熱去火的茶。

    茶座上的茶壺里,鄒誠早已泡好了茶,他倒了一杯給林知睿,“桂花白茶,試試?”

    看林知睿猶豫了一下,鄒誠解釋道:“放心,這茶屬于淡茶,喝了不會失眠。”

    林知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一股桂花的清香,帶一絲絲甜味,她又喝了兩口。

    “怎么樣?”

    林知睿自己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很不錯。”

    鄒誠笑了下,閑聊般道:“你媽媽說你月底就要去日本了。”

    “對呀。”

    “第一站想好去哪里了嗎?”

    “本來想去西非……”林知睿頓了頓。

    “那現(xiàn)在呢?”

    林知睿沒說話。

    鄒誠沉吟一陣說:“不去西非也好,你一個女孩子我們不太放心,其實我覺得可以把第一站放在歐洲,畢竟你對那里熟……”

    “我暫時不想出去。”

    “不出去?”鄒誠皺眉,“不是說要花三年時間出去采風嗎?”

    “嗯,”林知睿放下茶盞,抬眸,看向鄒誠,平靜地說,“我的第一站是國內。”

    鄒誠大概沒想到林知睿會這么說,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沉默一陣,他才開口:“決定好了嗎?”

    林知睿毫不猶豫地說:“決定好了。”

    鄒誠又是沉默。

    “鄒叔……”

    “是因為明遠嗎?”鄒誠失望地看著林知睿,“你要為了他,改變你的計劃,放棄你的未來嗎?”

    林知睿沒有回避,她直視鄒誠,“如果我說是呢?”

    “林知睿,”鄒誠無法理解,他緩緩搖頭,“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出口的瞬間鄒誠自己愣住了。

    從十年前他來到林家到現(xiàn)在,他從沒說過林知睿一句重話,林韻每每對她聲音大一點,他就急著把人護起來,不忍她受一點委屈。

    鄒誠目光復雜地看著眼前自己當親生女兒寵大的人,張了張嘴,“睿睿,我不是……”

    “那我會很難過。”林知睿平靜地說,“但我依然很愛您和媽媽,無論你們同不同意我和哥哥在一起,都不會影響我和你們之間的感情。”

    說道這里林知睿頓了頓,眼角逐漸濕潤。

    “我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后悔,但是鄒叔,在我人生的這個階段,我喜歡余明遠,我想和他在一起,并且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轉移。”

    “你決定好了,是嗎?”

    “嗯,”林知睿笑了一下,“我和哥哥都準備好了。”

    “哪怕所有人都反對你們?”

    “全世界反對也不怕。”林知睿說。

    鄒誠不說話了。

    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林知睿大大咧咧的個性雖然和林韻很像,但其實她更像她爸爸江奕。

    他們都有著藝術家的那份天真,感性永遠超越并凌駕于理性。他們考慮問題特別簡單,只看眼前,不顧以后。

    但恰恰是因為這份簡單,讓他們的內心足夠強大,因為沒人能穿透他們的執(zhí)著和堅定。

    哪怕結局會將他們傷得遍體鱗傷。

    “你還是不同意對嗎?”林知睿問。

    “是。”鄒誠回答得很直接。

    “我能知道理由嗎?”林知睿說,“除了我們哥哥妹妹的身份之外。”

    鄒誠沒說話,垂眸看著眼前逐漸涼透的茶水。

    “鄒叔……”

    “睿睿,”鄒誠嘆了聲氣,沉默良久才繼續(xù)開口,“你真的了解明遠嗎?”

    林知睿大概沒想到鄒誠會這么說,她一直以為,如果一定在自己和她哥之間比較,林知睿覺得鄒誠應該會站在余明遠這邊。

    他們的父子情,要比自己深得多的多。

    有時候七想八想,林知睿會非常后怕。

    如果當年余聽瀾沒有和鄒誠結婚,余明遠遇到的人不是鄒誠,那么現(xiàn)在的余明遠又會在哪里,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但林知睿幾乎能肯  定,如果鄒誠沒把余明遠當親生兒子那般看待,余明遠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溫和柔軟的心。

    “鄒叔,你想和我說一些和我哥有關的,我不知道的事是嗎?”

    鄒誠看著她,“你想聽嗎?”

    “不想聽。”

    “為什么?”鄒誠說,“你怕會對他失望?”

    林知睿搖搖頭。

    “過去我總說論跡不論心,一個人,無論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能對他沒做過的事進行審判,但我現(xiàn)在覺得,有時候做過什么也不是很重要。

    當我們跳出當時當刻,站在未來的時間線上回溯,會發(fā)現(xiàn),雖然過去我們做了很多錯事,行駛在一條錯誤的軌道上,但最終我們來到了正確的終點。”

    林知睿后來又去回看了一遍那部日本電影。

    當年她看的時候被懸疑的劇情吸引,沒有關注電影里面的配樂,光影和一些“多余”的鏡頭。

    比如那首男主最喜歡的歌,他總是戴著耳機沉浸式地一遍遍聽,林知睿去搜了這首歌的中文翻譯,里面有一句歌詞“黑暗里我向你伸出手,不讓死亡成為解脫”。

    比如男主媽媽從監(jiān)獄里出來,她抬頭望向天空,臉上原有的那絲陰霾似乎消失了。

    比如鏡頭拉遠,男主媽媽的背影漸漸遠去,仔細看,似乎有一束陽光正好打在她手上,折射出一道金屬的光芒。

    所以除了她和她哥的理解之外,這部電影還有第三種理解——

    男主確實愛自己的媽媽,但他殺害自己的父親不是為了得到媽媽,而是希望活在痛苦里的媽媽能得到解脫,媽媽最后重新戴上那枚結婚戒指,是因為男主戴著另一枚,媽媽也愛兒子。

    “我說不過你,我也無法站在未來的時間線上來看待現(xiàn)在的事情,”鄒誠頓了頓,嚴肅道,“但是我現(xiàn)在站在一個父親的高度上,我的身份和職責,不允許我的孩子們因為錯誤的決定,受到傷害。你能理解我嗎,睿睿?”

    “當然,我說過,尊重你和媽媽的決定。”

    “如果你真的尊重或者在乎我們,那么我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嗎?”

    “什么要求?”

    “起碼未來三年,你們不能在一起。”

    “鄒叔,”林知睿并沒有猶豫太久就回答了鄒誠,“好,我答應你。”

    鄒誠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真的?”

    “嗯,”林知睿很輕地點了下頭,然后目光直直地看著鄒誠,“但你們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第73章 我愛他

    林韻從公司回來就聽說鄒誠病了, 晚飯也沒吃,早早就睡了。

    “林知睿呢?”林韻問許阿姨。

    “在房間呢,”許阿姨示意了下樓上, 悄聲說, “下午父女倆在書房喝茶。”

    林韻點頭,“我知道了。”

    林韻先去看了鄒誠,鄒誠把今天下午和林知睿的談話都告訴了林韻。

    林韻下樓, 敲開女兒的房門。

    林知睿看到林韻, 在她開口前先說:“媽媽,如果你是來談我和哥的事,并且目的是勸我放棄,  那么我覺得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林韻推開門進來, 伸手敲了兩下桌面,“我不和你談這些,你把東西給我。”

    “什么東西?”

    “你說呢?”

    不等林知睿說話,林韻自己拉開抽屜。

    自從回國后, 林知睿就沒怎么在長樂路住過,抽屜里沒放什么東西。

    林韻翻了兩下沒找到,大了聲:“放哪兒了?”

    “媽媽你太過分了!”林知睿氣憤道,“我十八歲時你都沒翻過我抽屜!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你說得對, 我就是太尊重你了才會讓你喜歡上自己的哥哥!”林韻轉身去其他地方找, “早知道你十八歲就動了這種念頭,我絕對不會讓你們變成現(xiàn)在這樣!身份證,戶口簿, 護照, 你把這些東西給我!”

    “我要辦簽證用。”

    “辦簽證?”林韻冷聲,“你以為我會信?”

    “媽媽你講點道理好嗎?”

    看林知睿快哭了, 林韻心里揪了一下。

    她別開眼,指著被林知睿鎖起來的柜子,命令道:“打開。”

    余明遠剛停好車,還沒熄火,就聽見從二樓的房間里傳來什么東西摔碎的聲音。

    余明遠推開門,看到許阿姨站在樓梯口,一臉緊張地往樓上張望。

    “怎么了,許阿姨?”

    看到余明遠,許阿姨像是看到了救星,趕緊拽住他,“快上去看看,睿睿和她媽媽吵起來了。”

    余明遠快步上樓,推開林知睿房間的門,正好聽見林知睿聲嘶力竭的那聲哭喊——

    “對,我就是要和他結婚!”

    “林知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林知睿你瘋了!”

    “對,沒錯,我是瘋了!我再說一遍!最后一遍!我愛他,我要和他結婚!你阻止不了我,誰也阻止不了我!”

    余明遠打開門,看到站在書柜前,死死擋住的林知睿,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哭泣,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如果不是身體靠在架子上,余明遠覺得她恐怕就要滑落在地上了。

    房間里的兩個人也看到了他。

    林知睿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卻深吸一口氣強忍了回去,她轉過身,看向窗外,淚水洶涌。

    林韻冷著臉說:“明遠你先出去。”

    “林姨,別動——”余明遠看到林知睿想要走過來,緊張地出聲阻止,“小心腳下玻璃。”

    剛才母女倆爭執(zhí),打碎了書柜上的擺件。

    林知睿剛才強撐著和她媽媽爭辯,絕不肯服一點軟,但是當她看到余明遠站在門口,充滿擔憂地看著自己,她突然就崩潰了。

    林知睿看著余明遠,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半啞的嗓音微弱響起:“他們……不同意。”

    “我知道。”

    余明遠沒有走過去,他站在原地。

    他們隔著一個房間的距離,隔著林韻的目光,看著彼此。

    “哥,”林知睿閉上眼睛,淚水滾落,“我們走吧,離開這里。”

    “好。”

    林韻皺了皺眉想說什么,卻聽余明遠說:“但先讓我和爸媽談談好嗎?”

    林知睿搖頭,決絕道:“不,我不想談了,我不想再繼續(xù)這種沒有意義的爭吵了。哥,他們不會同意的,我們也不需要他們的同意。”

    “睿睿,”余明遠柔聲說,“相信我好嗎?”

    “林知睿,”林韻終于開口,“你能不能別這么沖動?我沒有阻止你做任何事,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再好好考慮,至少不能現(xiàn)在就做決定。林知睿,結婚是一輩子的事。”

    “我考慮好了啊,”林知睿抹掉眼淚,拉開身后抽屜,拿出里面的文件袋,緊握在手里,“這就是我的決定。”

    “林知睿,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不是考慮你們要挑一個什么良辰吉日去民政局,也不是考慮辦草坪還是海島婚禮,而是考慮明遠的事業(yè)。

    他的大部分工作和政府有往來,你知道風評對他有多重要嗎?好,就算他為了你放棄他的事業(yè)和未來,那你呢?

    林知睿,你從小就想當藝術家,可是藝術家會被放在放大鏡下,被無人數(shù)審視,他們審判你,審判明遠,兄妹亂.倫的標簽會永遠跟隨你們。

    林知睿,你真的考慮好了嗎?睿睿,你不打算參加那個攝影大賽了嗎?”

    “我經(jīng)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林韻抬手,捂住眼睛,泣不成聲道,“我只是想保護我的女兒。”

    “小韻——”一直在門外聽著的鄒誠終于走進房間,走到林韻身邊,將她攬進懷里。

    林韻伏在鄒城肩膀,哭著說——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當年我也和她一樣和他們吵和他們鬧。她這條路我走過……我全都走過……可是結果呢……我得到了什么?

    江奕走那年,她晚上睡覺,只要聽到弄堂里響起汽車的聲音就會醒過來,跑下去看是不是她爸爸回來了。鄒誠……我讓我的女兒在本該被幸福包圍的年紀缺失了父母的陪伴和安全感。”

    林知睿聽著林韻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

    這是她第一次聽她媽媽說這些。

    林總在她眼里一直是個剛毅的女強人,連當年離婚,她都沒見她哭過。去民政局辦完離婚手續(xù)的當天下午就出差去了。

    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的CFO,她冷靜果斷,掌控全局,即使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也沒有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

    她一直認為,在自己和江奕的婚姻里,她沒有做錯什么。

    可是……

    她的女兒,她的睿睿還是受到了傷害。

    林知睿永遠是林韻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底線,哪怕有一絲一毫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她都不會允許。

    林韻不可能鉆進林知睿的腦袋里,去看一看她對余明遠的感情有多純粹,可是就算是林知睿自己,也無法說清是否是多年的依賴,讓她模糊了對余明遠喜歡的界限。

    如果將來有一天,她醒悟了,后悔了呢?

    她的女兒要怎么面對一段錯誤的感情?

    用另一場失敗的婚姻嗎?

    那么這世上,會不會又多一個孤單可憐的小孩?

    林韻昏過去時,林知睿終于慌了,不顧腳邊的玻璃碎片,沖到林韻面前,不停地叫著“媽媽”。

    林韻被立即送到了醫(yī)院。

    其實林韻在車上時已經(jīng)醒了,但是整個人發(fā)軟,沒有力氣,送到醫(yī)院后醫(yī)生做了檢查,給她用了輸氧機。

    病房里鄒誠照顧著林韻,余明遠帶林知睿去清創(chuàng)室處理腳底的傷口。

    剛才她的腳踩在玻璃碎片上,被劃了兩道口子,好在傷口不深,護士用鑷子把扎進肉里的小碎片一點點清理出來。

    “要消毒了,可能有點疼,”護士溫和地對林知睿說,“忍耐一下好嗎?”

    林知睿蹙緊眉峰,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余明遠朝護士點了下頭,“我來吧?”

    消毒而已,沒什么技術含量,護士把消毒用具交給余明遠。

    余明遠從旁邊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床邊,將林知睿的腳抬起來轉了點角度,再小心放下。

    他拿起消毒棉簽彎下腰的同時想到什么,對林知睿說:“你打開我手機,找‘吳工’,問他工程計劃書好了沒有。”

    林知睿撈過她哥手機,邊輸密碼邊嘀咕:“蜈蚣?怎么有人叫這個名字?”

    余明遠勾唇笑起來,“林知睿,你傻不傻?”

    林知睿意識到自己空耳了,也笑起來。

    按照余明遠的要求問完,對方很快回了一段話過來,林知睿照著念給他聽:“吳工問你需要一周還是一個月的工程量?”

    “讓他都發(fā)過來吧。”

    “好。”

    林知睿一來一回溝通,噠噠噠打字飛快,期間又按余明遠要求,給其他人編輯了幾條信息。

    “你好忙呀余明遠,”她雖這樣抱怨,但臉上沒有任何不快,“哎呀,我習慣性地發(fā)了個表情過去。”

    她翻轉手機給余明遠看。

    余明遠看到林知睿在公司大群里連著發(fā)的三條消息——

    【驗收報告我看過了,問題很多】

    【明天晨會提前,大家做好準備】

    【嘿哈】

    余明遠看著最后那個表情……

    “要不撤回吧?還來得及?”

    “算了,”余明遠說,“反正他們都看到了。”

    群里寂靜無聲,沒一個人回“收到”,大概都被老板這個萌萌的表情包驚嚇到了。

    “好了。”林知睿把最后一條消息發(fā)完,放下手機。

    余明遠將手里棉簽扔到旁邊垃圾桶里,站起身,“嗯,我也好了。”

    林知睿這才后知后覺,在她幫著她哥處理他的工程時,他的消毒工程也已經(jīng)完成。

    原來他剛才是故意引開她的注意力。

    心眼子八百個的余明遠。

    林知睿覺得,好像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是這樣。

    做什么事,說什么話,都要經(jīng)過一番考慮,絕對不允許自己出任何錯。

    完美,優(yōu)秀,自律。

    即使她見識過他的自私、卑劣和陰郁,她依舊會被他這些“光鮮亮麗”的外表所深深吸引。

    “余明遠你好假哦。”林知睿說。

    “什么?”余明遠沒聽清妹妹的話,即使聽清了大概也不明白她的的意思。

    “我說——”林知睿湊過去小聲說,“你好帥呀余明遠。”

    第74章 在一起

    消毒完, 最后貼上防水邦迪,護士讓余明遠去拿后面幾天要換的藥。

    余明遠離開清創(chuàng)室,在門外看到了鄒誠。

    “睿睿怎么樣了?”

    “沒事, 上完藥了。”

    鄒誠點點頭, 看了眼余明遠手里的藥品單子,“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坐電梯下樓。

    余明遠問:“林姨怎么樣了?”

    “吸了氧, 頭暈好一點了。”

    “嗯, ”余明遠說,“我約了明天做幾個檢查,看看指標的情況。”

    “好, ”鄒誠說, “也別太擔心,她最近一段時間都挺穩(wěn)定的。”

    其實開完刀后,林韻的身體逐漸好轉,醫(yī)生也說術后效果很好, 家人不用太過緊張。

    但每次林韻哪里不舒服,哪怕只是感冒,余明遠都恨不得讓她全身都做一遍檢查。

    在對待家人上面,余明遠做的沒話說, 親兒子也沒他那么孝順的。

    “明遠。”

    “嗯?”

    “我能問你件事嗎?”

    “您說。”

    沉吟一陣, 鄒誠才再次開口:“你是什么時候喜歡睿睿的?”

    什么時候喜歡的呢?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他十六歲第一次見到林知睿就喜歡了。

    可他不能這么回鄒誠。

    “爸,我和睿睿之間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明白的, ”余明遠說, “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談談……”

    鄒誠擺了擺手打斷余明遠, 面色沉沉道:“我不想聽你解釋,我從睿睿那里聽到的已經(jīng)夠多了,我現(xiàn)在就問你一句,睿睿放棄交大突然要去法國留學,是不是因為你?”

    “是。”余明遠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鄒誠的臉色驀地變了。

    “余明遠!”鄒誠手指著余明遠,看了眼周圍來往的人,只得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嗎?你信誓旦旦地和我說絕對不會傷害睿睿和你林姨,可你現(xiàn)在都做了什么?”

    “要不是……”鄒誠揚起的手又緩緩落下。

    余明遠知道,要不是他不是鄒誠親生的,早在得知他們兄妹在一起后,他的臉上就不只是挨那一巴掌了。

    可他寧愿鄒誠的懲罰狠狠地落下。

    也好過,如今在面對鄒誠時,他滿腹的愧疚。

    這世上很多事,它沒有折中的方法。

    就像林知睿當年為了讓自己不那么痛苦,放棄交大去了法國,就像他想要愛林知睿,就要不計代價,而這“代價”包括了他的父母、事業(yè)。

    余明遠盡量心平氣和地說:“爸,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林姨的身體。”

    鄒誠當然知道,他過來找他也不是為了謾罵指責。

    “我知道,我們現(xiàn)在誰也說服不了誰,但有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余明遠沒表態(tài),但他等著鄒誠往下說。

    “我下午找睿睿談過,我告訴她,要我們答應可以,但你們必須分開三年,她同意了。”

    余明遠的腳步一頓。

    鄒誠也停了下來,他轉過頭,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你知道她答應的條件是什么嗎?”

    就算鄒誠不說,余明遠現(xiàn)在也知道了。

    余明遠的心里,疼得密密實實。

    “你是哥哥,你比她年長那么多,她沖動不顧后果,但你不能,”鄒誠一臉真摯地看著兒子,“明遠,算爸求你了,別用婚姻困住她。”

    林知睿答應鄒誠,可以和余明遠分開三年,唯一的條件是她要和他結婚。

    余明遠推門進來時,護士正在叮囑林知睿不能沾水,要少走動。

    “謝謝。”余明遠向護士道謝,再彎腰將林知睿抱起來。

    護士笑了笑說:“去借個輪椅吧?大廳服務臺那里就可以借。”

    剛才林知睿被送來時就是余明遠抱過來的。

    余明遠禮貌道謝,單手穩(wěn)穩(wěn)抱住人,另只手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后續(xù)要換的藥。

    離開清創(chuàng)室,余明遠沒有去坐電梯,他抱著人走樓梯。

    看到余明遠推開了樓梯間的門,林知睿才后知后覺地問:“為什么走樓梯?”

    余明遠溫聲說:“給你點時間。”

    “什么意思?”

    余明遠垂眸,看妹妹一眼,“想好一會兒和他們說什么了嗎?”

    林知睿不說話了。

    余明遠很輕地嘆了生氣,隨后低頭,親了親她哭腫的眼皮,“那先和我聊聊?”

    她趴在他肩頭,有氣無力地問:“聊什么?”

    余明遠將手里裝著藥的塑料袋套進手腕,然后換了個姿勢,將人正面抱在身前。

    這么抱,換成他需要抬頭仰視她。

    樓梯間燈光黯淡,但依然可以看見她眼角那片明顯的濕意。

    “林知睿,”余明遠輕聲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在林知睿開口前,他阻止了她。

    “你聽我說,我向你保證,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永遠不會放棄你,但現(xiàn)在林姨的身體受不了刺激,至少在這段時間里,我們先以他們?yōu)橹亍!?br />
    林知睿知道,她哥說的都是對的,就算他不提,她也有這個打算。

    可是……

    她心里還是好難過好難過。

    “分開多久呢?一周還是一個月?”

    余明遠不說話,目光里滿含哀傷和無奈。

    他的意思,不止是一個月。

    林知睿的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余明遠將妹妹按進肩窩里,心疼得發(fā)顫,“不需要一個月這么久。”

    “哥……”

    “嗯?”

    “我們會在一起的,對嗎?”

    “當然,”余明遠低頭,和她抵著額頭,眼角蔓延開濕潤,啞聲承諾,“我愛你,林知睿,請你一定、一定要相信。”

    林知睿還是沒進病房,鄒誠不讓林知睿他們進去。

    安頓好林韻后,他離開病房,和他們在外面談。

    不等他們說什么,鄒誠第一句話就表明了態(tài)度,“小韻住院的這段時間,你們不用過來了。”

    “鄒叔……”

    “我知道,我們說服不了你們,但現(xiàn)在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請你們看在我們共同生活這么多年的份兒,至少這段時間,請不要給我們壓力。”

    “鄒叔,我想見見媽媽。”

    “睿睿,”鄒叔看著哭成淚人的林知睿,神色不由緩和下來,“不是鄒叔不讓你見,你們現(xiàn)在的情緒都不太穩(wěn)定,再等等好嗎?”

    “那我可以給她發(fā)消息嗎?”

    鄒誠嘆了聲氣,“最好不要。”

    “我不會發(fā)惹她生氣的話,我只是想……”

    “林知睿,余明遠轉身,彎下腰,雙手捧住林知睿的臉,“我知道你很難受,林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現(xiàn)在真的不是解決這件事的好時機,我們給林姨一點時間,好嗎?”

    林知睿閉了閉眼睛,哽咽著說“好”。

    余明遠把人抱進懷里輕聲細語地哄。

    鄒誠轉開視線。

    或許他們過去也如此親密,甚至更親密,但兩人關系的轉變,讓鄒誠無法再像過去,心平氣和地看待他們的相處。

    “回去吧,”鄒誠說,“這幾天我在醫(yī)院陪著。”

    “我讓許阿姨最近一段時間晚上留在長樂路,”余明遠說,“睿睿也住那里。”

    “她不住你那里……”鄒誠話說一半就停住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余明遠,“你呢?”

    余明遠看了眼懷里人一眼才說:“過兩天我要去北京出差。”

    “什么時候回來?”

    “暫時定了半個月。”

    北京不遠,從上海坐高鐵四個多小時就到了,余明遠過去一年,平均每個月都要往返一兩次,大部分都是去個兩三天就回來。

    鄒誠有點意外,明白余明遠是故意安排了這次的長差,而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在主動做退讓。

    剛才在自己提出那個請求后,余明遠沒有當場回應,但鄒誠知道,無論是為了林知睿還是他們的未來,他都會謹慎地處理這件事。

    鄒誠點了點頭,“很晚了,回去吧。”

    林知睿最后隔著病房門,偷偷看了眼林韻才離開。

    回到長樂路,許阿姨披著衣服從房間里出來,問了幾句林韻的情況就回去睡了。

    兩人上樓,進了林知睿房間。

    余明遠走到書柜前,林韻暈倒把大家都嚇壞了,沒人再去管書柜里的證件。

    余明遠拉開抽屜,拿出文件袋,里面裝著林知睿所有的身份證明文件。

    原本她要拿這些去辦簽證,去世界各地采風并非幾個字這么簡單,未來三年她去往不同國家,需要做的準備有很多。

    林知睿看見了,目光暗了暗,“要還給他們嗎?”

    她知道,她哥肯定和鄒叔談過了,在權衡利弊之下,他選擇暫時妥協(xié)。

    她能理解,可心里還是會難受。

    林知睿去衣櫥里拿衣服準備洗澡,自嘲地來了句:“證照都在這里,要不我們私奔吧?”

    她還故意挑挑揀揀掛著的衣服,“這些帶著吧,我都挺喜歡的。”

    林知睿聽到她哥笑了一下,她也跟著笑起來,“笑什么啊,我說真的呀!”

    “林知睿。”

    “嗯?”

    余明遠走到她身后,手臂越過她頭頂,從衣櫥里拿出一件衣服,他問她:“這件你喜歡嗎?”

    余明遠拿的是件純白色襯衫,基礎款,她平時用來搭配別的衣服穿。

    “還行,怎么了?”

    “明天穿這件好嗎?”

    林知睿轉過頭。

    “余明遠,”林知睿的目光變了變,“余明遠啊余明遠,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癖好?”

    “林知睿,”相反于林知睿那一臉曖昧,余明遠目光直白、熱烈地看著她,“好像現(xiàn)在流行穿白襯衫拍結婚照?”

    第75章 一定會

    林知睿在前十幾秒鐘內, 其實沒明白余明遠這句話的意思。

    她以為自己幻聽了,或者他確實說了,但意思完全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于是她一邊告訴自己“玩笑而已別當真”, 事實上卻屏住了氣息, 開口時連聲音都是發(fā)抖的:“我、我數(shù)到三,如果你沒有解釋,我可就當你是認真的哦。”

    “我們明天去領證吧, 林知睿。”

    “……”

    林知睿望著眼前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是什么樣的,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五官是僵硬的。

    她很想伸手揉一下,又覺得這樣做很傻, 會被她哥笑話, 也許多年之后還會被他翻舊賬——

    林知睿,你還記得我向你求婚那天你有多傻嗎?

    “林知睿。”余明遠叫她。

    林知睿不說話,剛才是臉僵,現(xiàn)在連眼神都是木的, 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余明遠放下手里衣服,拍拍妹妹的臉,有點擔憂道:“怎么了?”

    林知睿拿起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臉。

    “到底怎么了?”

    在感覺到掌心的濕意時, 余明遠彎下腰, 下顎輕輕抵在她發(fā)頂,輕輕嘆一聲氣。

    “林知睿啊林知睿,你怎么那么能讓人心疼呢?”

    林知睿搖著頭, 流著淚, 但她不說話。

    她怕一開口,就破壞氣氛。

    余明遠將人按在懷里, 抱了很久,直到林知睿的氣息漸漸變得平穩(wěn),才雙手握住她肩膀,將她拉開一點。

    他低頭看一眼妹妹哭濕的眼睛,認真地問:“還沒回答我呢?”

    “可是……可是你之前明明說,不會瞞著爸媽和我領證的。”

    “我還說過我只把你當妹妹。”

    然而事實上,他愛她愛得發(fā)瘋。

    他就是個騙子。

    騙她,也騙自己。

    余明遠當然知道妹妹在擔憂什么,他俯下身,捧住她的臉,要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林知睿,我想愛你,我想和你結婚,我想要一個……即使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自己對我的感情是錯誤的,你不愛我了,也能名正言順留在你身邊的身份。我想要這些想得快要瘋了,為了得到它們,我愿意違背父母意愿,背棄我的原則。”

    余明遠的語氣低緩平靜,和平時無異,可林知睿卻分明在這一刻,看到了這個人藏在平靜之下清晰深刻的瘋狂!

    余明遠瘋了!

    林知睿喉嚨里嗚咽的哭意再也忍不住。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她哥也哭了。

    她伸手,抹去他眼角濕意,邊哭邊說:“愛上自己的妹妹,對她有著那些齷齪心思,余明遠,你愿意為此接受審判嗎?”

    余明遠拿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又親,滾燙的淚水不斷落在她手背上,烙進了彼此的心。

    “我愿意。”

    “那就判你……”

    “那就判我……”

    他們戴著戒指的手緊緊相握,就像他們早已糾纏在一起,揉碎了滲透了,無法分割的人生。

    “永生做我的囚徒。”

    “永生做你的囚徒”

    早上一早,許阿姨買了菜回來,看到余明遠的車從車庫里開出來,想問他怎么不吃早餐就走,卻看見副駕駛上的林知睿。

    許阿姨心里一緊張。

    昨天鄒誠給她打過電話,說林知睿這兩天肯定情緒不好,拜托她照顧好她。

    許阿姨當然知道,鄒誠這通電話不僅僅是要自己照顧好林知睿的身體,更是要盯著點人。

    怕兄妹兩個人跑了。

    許阿姨敲了敲副駕駛車窗,笑著問:“睿睿也出門啊?有事嗎?”

    林知睿降下車窗,“哥下午去北京出差,我陪他回去收拾東西。”

    昨天鄒誠也提了余明遠去北京出差半個月的事,且瞧著林知睿神色正常,許阿姨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早飯不吃了?”

    “不吃了,”林知睿說,“早點過去收拾好東西,還要去醫(yī)院看媽媽。”

    許阿姨點點頭,“那今天還回來吃飯嗎?”

    “中飯不回來了,”林知睿考慮了一下,“晚飯要是來得及就給您打電話。”

    “好,”許阿姨往后站了站,微微低頭,越過林知睿,看了余明遠一眼,余明遠在給助理打電話安排出差的事,她這才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林知睿,“開車注意安全。”

    “知道啦。”林知睿朝許阿姨揮手告別。

    車開出林公館,在弄堂口轉彎,開上長樂路。

    遠處的淺弄堂一點點消失在視線中。

    林知睿收回視線,不由松了口氣。

    余明遠開車間隙瞥她一眼,眼里浸著笑意。

    “害怕了?”

    “有一點,”林知睿坦誠道,“就跟我小時候去同學家玩,騙林總說學校有活動差不多。”

    “十二歲之前嗎?”

    “對呀,十二歲之后,我的借口就是你啦。”

    和哥哥去圖書館,和哥哥去逛街。

    和哥哥去結婚。

    民政局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

    他們到時,民政局還沒開門。

    兩人去旁邊的早餐店吃了個早餐。

    吃完,兩人直接走過去。

    看到民政局大門,林知睿的腳步突然放慢。

    余明遠感覺到了,他握緊她的手。

    但林知睿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們站在人來人往,市井喧鬧的街頭。

    “林知睿,”余明遠說,“對不起,都到這兒了,我不會再給你后悔的機會了。”

    林知睿看了眼緩緩抬起的卷簾門,門后,民政局的保安大叔正在看著他們,或許在猜他們這么早是來結婚還是離婚的。

    畢竟他們現(xiàn)在的表情很嚴肅。

    “我想再確認一下,”林知睿看著眼前的人,“你真的想和我結婚嗎?”

    余明遠以為她突然這么嚴肅,是因為什么。

    “不是‘想’,是一定和必須,”余明遠說,“林知睿,我們會結婚,不以任何意志轉移。”

    昨晚她問他,為什么突然同意瞞著父母和自己結婚,他說因為鄒誠告訴他,她同意和他分開三年的條件是和他領證。

    他在聽到的那一刻突然就想通了。

    林知睿在四年前說如果你不信我愛你,等兩年后到了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現(xiàn)在她說要我離開你可以,但我要先領證。

    她的愛從來不止是說說,她一直在用最實際行動證明——

    她的愛不是一時興起,不是三分鐘熱度,更不是兩年、三年的嘗試。

    如果說他從北方的小鎮(zhèn)來到上海,遇到林知睿是他的宿命,那么遇到自己的林知睿,亦然。

    她說我不后悔,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

    他花了那么多年,才終于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重量。

    所以這一次,他愿意沖動一次,而為此所有的后果全都由他來承擔。

    “我們要瞞到什么時候?”林知睿問。

    “半個月,”余明遠牽起她的手,往前面早已為他們打開的大門堅定地走去,“等我北京回來。”

    林知睿沒有問她哥,為什么是半個月后,也沒有問他有什么打算。

    半個月,還是半輩子。

    有什么重要?

    總歸紅色的小本本上,有林知睿的名字,也有余明遠的。

    總歸,他們永遠會堅定地選擇彼此。

    余明遠下午就去了北京。

    林知睿來到醫(yī)院,沒有貿然進病房,站在門外,偷偷朝里面瞄一  眼。

    林總在打電話,氣色看著還算不錯。

    林知睿等到她媽媽打完電話,醫(yī)生查完房,她下床去衛(wèi)生間時走了進去。

    林知睿自然地走過去,挽住林韻的手臂,對另一邊的鄒誠點了下頭,“鄒叔,我陪媽媽去。”

    林韻抽了下胳臂沒抽出來,張嘴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由著她扶。

    從衛(wèi)生間出來,林知睿把林韻扶回床上,她看著臉色蒼白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媽媽,頭還很暈嗎?”

    連上衛(wèi)生間都要人攙扶。

    林韻不說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林知睿蹲在床邊,去握林韻的手,“媽媽,從我進來到現(xiàn)在,你還沒看過我一眼。你看看我,好不好?”

    林韻抽回手,臉轉向另一邊。

    擺明了不想和她交流。

    林知睿意識到,自己這次事真?zhèn)怂龐寢尩男牧恕?br />
    如果不是聽到了林韻說的那些話,林知睿根本不知道,原來那段失敗的婚姻,對她的打擊那么大,甚至反應到了她對女兒婚姻的應激上。

    鄒誠搬了個椅子過來,讓林知睿坐著。

    “你媽媽昨晚沒怎么睡,精神不太好,你坐坐就回去吧,這里有我在,不用擔心。”

    “好。”

    林知睿坐在床邊默默地陪著一會兒才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鄒誠也站起身,“順便回家拿點東西。”

    林知睿知道鄒誠擔心什么,她垂著眉眼,情緒低落道:“哥已經(jīng)去北京了。”

    “睿睿,”鄒誠微微擰眉,“鄒叔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林知睿又看了眼病床上的林韻,林韻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她放低聲音,“你跟媽媽說,我先回去了。”

    “好。”

    “林知睿——”

    林知睿隨著林韻的這聲喊聲,停下腳步,她還當是幻聽,就聽林韻又叫了她一聲。

    林知睿這才轉過身,“媽媽……”

    “林知睿,”林韻的眼眶漸漸濕潤,“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不用再說什么,林知睿已經(jīng)明白了林韻的意思。

    “媽媽,我說過,我尊重你們的決定。”林知睿的眼睛也紅了,“但我發(fā)自內心地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

    “如果沒有祝福……”林韻望著她,“你會對我們失望嗎?”

    林知睿搖頭,坦然道:“我會很難過,但永遠不會對你們失望。”

    鄒誠還是把林知睿送回了家。

    下車前,林知睿從包里拿出文件袋,“這是我所有的證件,你幫我拿給媽媽吧。”

    鄒誠接過東西,“睿睿,我的建議你考慮過了嗎?”

    “嗯。”

    “我不是要你三年都不回來,”鄒誠說,“我只是希望你們不是一時沖動,三年的時間,對你們來說是個緩沖,對我們也是。”

    “鄒叔,你早就知道媽媽她……”

    所以從一開始,鄒誠就那么強烈地反對。

    鄒誠知道林韻堅強外表下的脆弱,知道女兒在她心中的分量。

    林韻對林知睿的態(tài)度霸道,專橫,她所表現(xiàn)出的所有偏執(zhí)和不可理喻,還有對她戀愛婚姻的干預,都源于她的“恐懼”。

    林韻警告林知睿不要和艾瑞克在一起,不僅因為他是外國人,更因為他是攝影師。

    在她眼里,他和江奕一樣,極有可能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什么藝術自由,創(chuàng)作自由,靈魂也自由,他們用所謂的“自由”盡情地傷害身邊的人。

    至于林知睿和余明遠,更是走了條她曾經(jīng)走過的老路。

    因為一時的沖動,賭上自己的未來。

    林知睿理解父母,理解他們的擔心和恐懼。

    她平靜又堅定地告訴鄒誠:“如果讓我和哥分開三年,能讓這段感情更純粹,讓你們看清這段感情的實質,那么我們愿意分開。”

    “但是鄒叔,不管是三年、四年,最終的結果,注定不是你們想要的。”

    鄒誠倒是沒想到,林知睿的決心如此之大,他看著她,笑了下。

    “好,鄒叔也希望能等到一個我們睿睿想要的結果。”

    會的。

    一定會的。

    高山險阻,深海遼闊。

    我執(zhí)我愛,縱情跋涉。

    我已經(jīng)走到了終點。

    第76章 怕不怕

    林知睿回到房間沒多久, 余明遠打來了電話,他剛落地,算算時間她應該到家了。

    林知睿說了下林韻的情況。

    “我覺得媽媽好像有點動搖了。”

    但她馬上又泄氣, “但鄒叔那邊還是不肯松口, 他堅持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

    林知睿說完,電話那頭余明遠沉默了一陣。

    “怕嗎?”他已經(jīng)極力隱藏,卻還是泄露出一絲不安, “林知睿, 怕不怕?”

    “你應該拿出你包里的那本小紅本,打開后問照片上漂亮的林知睿,問她怕不怕。”

    余明遠這才笑了下, 順著她的話說:“小紅本上除了林知睿, 還有誰呢?”

    林知睿當然知道她哥想聽什么,如他所愿,輕輕喚出那一聲,“我老公呀。”

    余明遠又哄著她叫了幾聲才說正事。

    最后他總結了一下, “我在北京這幾天事多,不能經(jīng)常給你打電話,但你有事一定要打給我。”

    “我能有什么事?”林知睿說,“簽證辦得差不多了, 等艾瑞克從巴黎回來, 我會和他一起飛一趟日本。”

    然后就是三年的分離。

    雖然這三年里他們并非見不到面,但她全世界各地飛,他們想要見面肯定要費點周折。

    “什么時候去日本?”

    “十天后吧。”

    “林知睿。”

    “嗯?”

    余明遠叫了她這一聲后就沒再說話。

    林知睿以為他是在意自己和艾瑞克單獨去日本, 于是主動說:“這次除了陪我去報名, 艾瑞克主要是去日本工作,他帶助手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余明遠頓了頓, 沒往下說,轉而叮囑道,“到了日本,保持手機開機狀態(tài),如果我打你兩個電話你沒接,下一個我會打給艾瑞克。”

    林知睿時常覺得她哥謹慎過頭,按照她的性子最煩別人管教自己。

    可一想到她哥也就只對她這樣,而對其他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漠不關心,又覺得這種偏愛叫人心里漲得滿滿當當。

    林知睿逗她哥,“要不要把他助手電話也給你,萬一我和艾瑞克一起聯(lián)系不上?”

    “行,發(fā)過來。”

    林知睿笑罵一聲,“蹬鼻子上臉!”

    余明遠沒笑,在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過后,他突然說:“我剛才在飛機上,做了個夢。”

    林知睿打趣:“夢到我了嗎?”

    余明遠沒有否認,低低“嗯”了聲。

    林知睿沒有滿嘴跑火車地調戲她哥,問他夢到自己和他在干什么,因為她聽得出來,她哥語氣里的情緒不太對勁。

    林知睿試探著問:“你夢到了什么?”

    “沒什么……”余明遠那邊響起關車門的聲音,“我到酒店了,先去辦入住,等晚一點再給你打電話。你的護身符在身邊嗎?”

    林知睿一下子沒轉過彎來,“什么?”

    “平安符,”余明遠提醒她,“我給你的那個。”

    從大西北回來后,他們去了趟靜安寺。

    余明遠提議去的,他說去還愿。

    林知睿當時問他什么愿望成真了來還愿,他不說,但他看著她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還了過去的愿,他那天又求了一個,將黃紙包的小三角,鄭重地放進她錢包里,放好又不滿意,考慮來考慮去,最后塞在手機和手機殼中間。

    他說錢包現(xiàn)在用的少,還是放這里,可以隨身帶著。

    “你放進去后我就沒動過,你要看嗎?”

    “別拿出來,”余明遠出聲阻止,“我就是確認一下。”

    “哦,那我掛……”

    林知睿正要掛電話,余明遠口氣有點急了叫了她一聲“睿睿”,但叫完又不說話了。

    林知睿輕嘆聲氣,“余明遠你好粘人哦,是不是結了婚的男人都這樣?”

    手機里響起余明遠的笑聲。

    “林知睿,”余明遠輕聲說,“等我回來。”

    林韻在醫(yī)院住了兩天,第三天出院。

    自從大吵過一架后,林知睿感覺和父母的關系反倒沒有之前緊張了。

    誰也不主動提及那件事,暫時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正如余明遠所說,到了北京后他的工作排得非常滿,雖然也會給林知睿打電話,但打了沒幾分鐘就會被各種事情打斷。

    剛開始林知睿會等他忙完再聯(lián)系,連續(xù)兩天等到凌晨一兩點后,余明遠就不讓她等了。

    而林知睿自己這邊,報名的資料準備的差不多了,等艾瑞克回到上海,兩人確定好時間就出發(fā)。

    那天早上林知睿開車去機場接艾瑞克,在機場的停車場停好車,打開車門下車時手機沒拿穩(wěn)摔在了地上。

    手機沒事,只是摔落了手機殼,里面的平安符掉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安符掉地上后,林知睿開始覺得哪兒哪兒都不順。

    先是艾瑞克的行李在中途轉運時丟了,他們在機場交涉了很久也沒得到確切的答復,后來他們找地方吃飯,吃完去開車發(fā)現(xiàn)車門被擦了,又去調監(jiān)控鎖定肇事車報警處理。

    這一系列倒霉事,林知睿都寬慰自己只是意外。

    和艾瑞克約定了后天去日本之后,回到家,林知睿再核對了一遍自己的參賽資料,確保萬無一失。

    林知睿打開手機看了眼,一個小時前余明遠發(fā)來消息,說他準備回酒店了。

    算算時間,他現(xiàn)在應該剛回來,林知睿打算等他洗漱收拾完再給他打電話,于是趁著等待的時間登入久違的微博賬戶。

    自從回國后,林知睿很少上微博。

    她這半年來大部分拍的都是商業(yè)作品,沒拍什么她自己的作品,也就沒什么興趣分享。

    她登入賬號,看到消息欄99+的消息提示時并沒有太在意,她雖不是什么大v,但好歹這些年累積了小幾萬粉絲,而且都是活粉,有這么多消息并不奇怪。

    直到她點開這些消息才意識到,為什么那枚平安符會掉地上。

    林知睿的微博因為一個人淪陷了。

    駱嘉言。

    林知睿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她快忘得差不多的人,此時會突然跳出來,并且給她帶來這么大的麻煩。

    起因是駱嘉言和汪怡被拍到在海島度假的親密照片,這件事正巧在駱嘉言春節(jié)檔電影上映前夕曝光,明擺著是被人搞了。

    這事原本和林知睿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很快就有爆料說搞駱嘉言的是他的前女友,對方原本是想拿這些照片威脅駱嘉言,但價格沒談攏,照片才曝光。

    在營銷號的大范圍轉發(fā)后,于是全網(wǎng)開始狙駱嘉言前女友。

    今天凌晨,一張林知睿和駱嘉言在醫(yī)院的照片被翻出來,照片里兩人雖然沒有任何親密舉動,但林知睿戴著的帽子是駱嘉言的,足可見兩人關系不一樣。

    又有人挖到,林知睿有段時間發(fā)微博的ip地址在北京,而那段時間駱嘉言也在北京參加電影節(jié)。

    時間,地點,照片,簡直是一擊即中。

    事情慢慢發(fā)酵,林知睿的微博被不明真相的粉絲攻陷,已經(jīng)被迫成為了“為了錢沒有下限的撈女”。

    林知睿剛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艾瑞克打來了電話。

    電話里艾瑞克放棄他那口字正腔圓慢吞吞的普通話,全程用法語溝通。

    因為林知睿曾在艾瑞克的工作室工作過,工作室的官博也受到了影響。

    “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室,下一步可能就會找到你家里。這些人非常瘋狂,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我的建議是這段時間你盡量不要出門。”

    林知睿雖覺得這件事莫名其妙,但也知道一邊倒的輿論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站出來澄清,報警,還原真像,這些事必須做,但在事情解決前,她必須確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林知睿沒有猶豫,沒等天亮,她就把事情告訴了鄒誠和林韻。

    鄒誠和林韻在震驚過后,很快就做出了反應。

    在澄清事實和保護林知睿之中,他們優(yōu)先選擇了林知睿的安全。

    林知睿不能留在長樂路,必須換個地方。

    許阿姨半夜給林知睿收拾東西。

    林知睿看到她偷偷抹眼淚,走過去,輕輕抱住她。

    “你還在你媽媽肚子里,我就在林家了,”許阿姨忍著哭意說,“你爸媽沒有提前去查性別,說生出來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說肯定是個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林知睿抱緊許阿姨,溫柔地搓揉她后背。

    許阿姨不懂什么黑子,什么私生飯,但她聽過不少,這年頭就有那種戾氣很重的人,根本不認識你,只因為一件不知真假的事傷害你。

    許阿姨握住林知睿的手,“睿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知睿低頭,看向手里黃色的符。

    黃色三角包上是“平安”兩字。

    林知睿推著行李箱下樓,林韻和鄒誠已經(jīng)等在客廳了,她看到父母身邊的行李,愣了下。

    鄒誠解釋:“你媽媽不放心。”

    “別光說我,”林韻拆穿鄒誠,“跟著一起去不是你提的?”

    “沒那么夸張,”林知睿笑了下,試圖緩解緊張,“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你就當是我們膽小吧,”林韻不容商量,“我們和你一起走,先送許阿姨。”

    他們先把許阿姨送回家,再往目的地開。

    停好車,三個人都沒急著下車。

    深更半夜,四周靜悄悄一片。

    鄒誠先開口:“要不還是住酒店吧?”

    “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林韻說,“再說,她住酒店我更不放心。”

    “這件事要不要和……”鄒誠停住,沒把話說完,他從后視鏡里看了林知睿一眼。

    他們還沒把這件事告訴余明遠。

    “他在北京,”林智睿小聲說,“就別讓他擔心了。”

    鄒誠和林韻也是這個意思。

    三個人拿著行李上樓。

    老公房的樓梯窄,樓道里有兩層的感應燈還是壞的,三個人搬著行李,好不容易爬上樓。

    打開門,屋里一股長時間沒人住的清冷之氣撲面而來。

    鄒誠先去開窗通風。

    林韻把大家的行李拿進去整理。

    林知睿站在客廳里,環(huán)顧四周。

    中考結束后的暑假,因為逃避和林總的爭吵,林知睿在這里住了兩個月。

    時隔五年,因為逃避可能的傷害,她再次來到了這里。

    匆匆一眼,這里還和過去一樣。

    客廳里她覺得俗氣的印花布藝沙發(fā),豬肝紅的柜子和桌椅,老舊的電視,落地風扇,連角落里那只傍晚她坐在陽臺上發(fā)呆的小板凳也還在。

    可仔細看,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樣了。

    房間里傳來鄒誠的聲音,“什么時候換的中央空調,床也換了……”

    “這壁紙也是新?lián)Q的吧?”林韻說,“我記得這里以前沒貼壁紙……怎么像林知睿小時候那些涂鴉。”

    何止是空調,床和壁紙呢?

    當林韻打開另一間房間,看到眼前的一切,站在門口半天沒說話。

    “怎么站在這里……”

    鄒誠正好從旁邊的房間出來,站在林韻身邊,同時看向房間。

    第77章 只有她

    林知睿在巴黎留學時住的那間房間里, 貼滿了余明遠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

    穿著校服坐在書桌前做題的余明遠。

    T恤袖子卷到肩膀打球的余明遠。

    站在櫻花樹旁,等著鄒誠一聲令下給拍照的林知睿搖落樹上紛飛的余明遠。

    還有很多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她偷偷拍的他。

    而在上海的這套老公房, 在這間林知睿曾經(jīng)住過兩個月的房間里, 同樣擺滿了一個人的照片。

    2013年7月15日,第一次見林知睿留念。

    2014年1月9日,第一次聽林知睿唱生日歌留念。

    2015年10月29日, 林知睿學游泳成功憋氣30秒留念。

    2016年7月6日, 林知睿中考結束留戀。

    2017年9月16日,林知睿競選大隊委員失敗哭鼻子留念。

    2018年4月5日,陪林知睿回無錫掃墓留念。

    2019年6月8日, 林知睿高考留念。

    2019年9月20日, 林知睿出國留學留念。

    ……

    2023年7月15日,林知睿回國留念。

    房間的壁紙是林知睿三歲時在江奕畫室里涂鴉的色彩碰撞,一整面墻,做成頂天的柜子, 全是林知睿的照片,只放林知睿的照片。

    每一張都裝在相框里,旁邊用清雋的字體認認真真地寫下每一張照片的記憶時刻。

    從2013年到2023年。

    十年,一千多張。

    余明遠的十年, 被林知睿三個字占據(jù)。

    占得滿滿當當, 完完全全。

    沉默在有著五十多年歷史的老公房里蔓延。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林韻抬手抹了下眼角,又抹了一下。

    鄒誠的眼眶也是濕潤的。

    林韻和林知睿或許不太了解,但鄒誠知道。

    當年鄒誠和余聽瀾結婚, 余明遠第一次來到這里, 看到床頭柜上的照片,那是鄒誠為了迎接兒子的到來, 特地沖洗出來的。

    照片是鄒誠、余聽瀾和余明遠的合照。

    但第二天照片就不見了。

    后來鄒誠才了解到,余明遠不喜歡拍照,不喜歡家里擺照片。

    因為余聽瀾離開她的那些年,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照片,而他的親生父親,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給他。

    照片帶給他的是不斷被拋棄的經(jīng)歷,它們所保存的記憶是他無盡的孤獨。

    如果林知睿最后沒有選擇他,那么這一千多張照片,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未來十年、二十年、一輩子的孤獨。

    相比鄒誠和林韻,林知睿反倒是最淡定的一個,她在房間里拍了個視頻,準備發(fā)給余明遠,在點發(fā)送前,突然聽到門外響起開鎖的聲音。

    三個人皆是一愣。

    余明遠剛打開門,還沒站穩(wěn),迎面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熟悉的青檸味將他從風塵仆仆趕來,從涼透了的黑夜頃刻拉入溫暖明亮之中。

    林知睿緊緊抱住余明遠,滾燙的淚水不斷滑落,很快就沾濕他的襯衫領口。

    余明遠低頭,下顎蹭著她的鬢發(fā),她的脖頸,她的肩窩。

    “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知睿不說話,只是搖著頭流淚。

    “別怕,林知睿,”余明遠放下手里的行李,雙手環(huán)住她,緊緊擁著她,“哥哥回來了。”

    “我不怕……”林知睿哭著說,“十二歲遇見你,我就已經(jīng)從儲物間的角落里走出來了。”

    林知睿邊哭邊說,有點語無倫次,但余明遠聽懂了。

    他更用力地抱住她,閉上眼睛,低頭親吻她的發(fā)頂,“我知道……我知道……”

    他們旁若無人地擁抱。

    鄒誠和林韻站在面前也沒舍得分開。

    林知睿哭了很久,余明遠才把人哄好。

    都知道他半夜從北京趕回來是因為什么,幾個人在各自整理好情緒后,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在來之前我和嘉和的負責人聯(lián)系過,他們已經(jīng)在準備澄清通稿,明天會給幾個造謠的轉發(fā)量大的賬號發(fā)律師函,”余明遠看了眼林知睿,“但事情沒那么快平復,會隨著熱度繼續(xù)發(fā)酵,這段時間會對林知睿有影響。”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知睿問。

    “艾瑞克給我打了電話。”

    所以他才會知道他們從長樂路搬到這里來了。

    “你有什么想法?”鄒誠問。

    雖然家里現(xiàn)在為了兩個人的事劍拔弩張,但畢竟是一家人,外部出現(xiàn)問題,內部只會更緊密。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降低林知睿被駱嘉言這件事波及的影響。

    余明遠沒有立刻接話,他望向林知睿。

    林知睿猜到他哥在想什么,她微笑著沖他點頭。

    就見余明遠站起身,走到行李箱旁,拿起上面的公文包,從里面拿出一樣東西。

    林知睿有意擋在父母面前,讓余明遠和他們之間隔開一段距離,在父母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緊張地不斷深呼吸。

    直到后背貼上寬大溫暖的胸膛,手也被牢牢握住。

    “媽媽,鄒叔,”林知睿舒出最后一口氣息,平靜地、堅定地望著父母,“我們……領證了。”

    林韻:“你、你說什么?”

    “這是我們的結婚證。”余明遠遞上紅色小本子,將這件事蓋棺定論,沒有作假的可能。

    鄒誠:“胡鬧!”

    “胡鬧就胡鬧吧,”林知睿扯了扯余明遠袖子,抬頭笑著問,“哥你愿意陪我胡鬧一輩子嗎?”

    “好。”

    余明遠看向父母。

    “嘉和發(fā)通稿時會同時公開林知睿的已婚身份。這么做雖然無法做到讓事情馬上平息,但能將輿論的傷害降低到最小。還有……”

    余明遠的停頓,令另外三人同時看向他。

    “我的建議是讓林知睿盡快出國。”

    林知睿猶豫道:“可是我的第一站想留在國內。”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西非看看嗎?”

    “可是……”

    “林知睿,”余明遠望著她說,“我陪你一起。”

    天快亮了,林韻有點熬不住,林知睿陪她先去睡了。

    鄒誠和余明遠在客廳里談話。

    “想好了?”

    “嗯,”余明遠語氣平靜,“這次去北京,把驗收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也有人接手。”

    “北京項目是在你手里一點點起來的,”鄒誠把那些勸人的話咽了回去,轉而問,“那公司呢?”

    “我讓姚樊回公司了。”

    鄒誠久久沒說話。

    余明遠是個什么樣的人,鄒誠比誰都清楚。

    “姚樊……同意了?”

    余明遠沒說太多,只輕點了下頭。

    讓姚樊回來,無非是讓渡出足夠的利益。

    鄒誠突然笑了一聲,“然后就和睿睿一起雙宿雙飛?”

    余明遠也終于露出這段時間以來在鄒誠面前的第一個笑意,“不,是我跟著她浪跡天涯。”

    “你以為你們這樣,我們就會心疼你們?”鄒誠“哼”了聲,“做夢!”

    余明遠眼里的笑意更深,他看著鄒誠,誠摯道:“爸,謝謝。”

    “謝什么?”

    余明遠沒說話。

    有些事,無需一字一句放在明面上說明。

    有些感情,無需多言,盡在歲月迢迢里。

    鄒誠當著林韻打兒子的那一巴掌,縱然是因為傷心失望,卻也難說不是苦肉計。

    如果鄒誠一開始就偏向余明遠,那么對于林韻來說,全家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她會天然把老公女兒的背叛歸咎于余明遠。

    余明遠被打的當晚,林韻就怪鄒誠,不管怎么樣,都不該打人,明遠嘴角都被打破了。

    看,嘴上話說那么強勢,還不是心疼孩子?

    而剛才看到那些照片,終于讓林韻相信,這兩個孩子是真的深愛著對方。

    “明遠,公司是你一手創(chuàng)辦的,我知道當年你有多難,”鄒誠還是有點難以理解,“當你想要擁有一樣東西時,并非一定要放棄另一樣。”

    “我知道。”余明遠沒有反駁鄒誠,他只是望向眼前的臥室。

    鄒誠說的沒錯,既要又要,并非不行。

    但在林知睿這里,沒有可左可右的選擇。

    從來就沒有選擇。

    只有她。

    余明遠的目光,讓鄒誠覺得,這世上所有的利益熏心,愛恨情仇,萬千紛擾,濃烈的刻骨的,早已消散在林知睿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的那個時刻。

    一個理性克制、事事謹慎,考慮周全的人,一旦瘋起來,便再也沒有回頭路。

    他也不想回頭。

    他在那個春夜里失格。

    也從那刻起,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什么時候走?”

    “隨時。”

    這兩年他斷斷續(xù)續(xù)辦了很多簽證,有的是因為工作,有的就完全是沒有目的。

    或許是有的,那就是,他心底深處,始終有一個說走就走,和林知睿浪跡天涯的期望。

    “如果你林姨不同意呢?”鄒誠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爸,”余明遠很輕地嘆了聲氣,但口氣卻完全聽不出任何遺憾,“那我們就只剩下最后一個辦法了。”

    鄒誠“嘖”了聲,橫了余明遠一眼,“別給我來生米煮成熟飯這套!”

    余明遠向鄒誠展示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有恃無恐地說:“合法的。”

    第二天一早,嘉和就發(fā)了澄清通稿。

    一時間,風向又變了,開始指向駱嘉言,揣測他是為了吸引大眾視線,故意放出前女友敲詐勒索這個假消息。

    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在林知睿微博下留言,什么難聽的話都有。

    一家四口住在兩室的老公房里。

    余明遠網(wǎng)上定了食材送到后就在廚房忙活,客廳里鄒誠和林韻忙著在微博和黑子掐架。

    林知睿還在睡。

    午餐準備得差不多了,余明遠推開臥室門。

    深色厚重的窗簾緊閉,房間里若有似無一點青檸香氣。

    余明遠看向床上裹在被子里的人。

    曾幾何時,他也像現(xiàn)在這樣,站在門口,隔著半個房間,看向床上的那個人。

    但現(xiàn)在和那時不同的是……

    “哥哥,”被子里窸窸窣窣地鉆出來個腦袋,半張臉被長發(fā)遮住,剛睡醒,嗓子里帶著啞意,“你要在那里站多久?”

    余明遠輕輕帶上門,走到床邊,彎下腰,在他的小妹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早安,睿睿。”

    “應該是午安了吧?”林知睿伸了個懶腰,手臂往回收時摟住了余明遠的肩膀,“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余明遠依次親了親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和唇畔,“鮮蝦餛飩。”

    “爸媽呢?”

    “上網(wǎng)沖浪。”

    林知睿“咯咯”笑起來。

    “哥……”

    “嗯?”

    “住在這里也不錯。”

    “那就把這當婚房?”

    “好呀好呀。”

    “不委屈啊?”

    “委屈什么?”林知睿腦袋在她哥懷里拱了幾下,聞著他身上各種味道混雜,俗稱的煙火氣,滿足道,“我已經(jīng)擁有很多很多了。”

    “月滿則虧呀哥哥。”

    “好像是這么個理兒,”余明遠問,“所以一會兒餛飩吃幾個?”

    “全是我的!”

    第78章 太變態(tài)

    吃完飯, 林韻就催著鄒誠出去轉轉。

    林知睿知道,林總雖然心底里接受了他們,但到底不適應他們從兄妹突然變成愛侶, 不如眼不見為凈。

    家里只有新婚小夫妻。

    余明遠在廚房收拾, 林知睿說是幫他,但什么忙也沒幫上,倒也不怪她, 因為她連著接了兩個電話。

    先是江奕打來的, 以防萬一,林韻把林知睿遇到的事告訴了江奕。

    江奕畢竟小有名氣,就怕有人從林知睿身上順藤摸瓜人肉出他來, 他現(xiàn)在在敦煌研究院工作, 怕影響到他的工作,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江奕電話里說要來上海,被林知睿阻止了。

    一來她后天就要去日本,再者事情的熱度已經(jīng)在嘉和發(fā)通稿后平息了不少。

    江奕:“我沒陪在你身邊, 也沒幫上什么忙。”

    “我看到了,”林知睿說,“那副敦煌飛天壁畫的捐贈人你寫了我的名字。”

    余明遠停下動作,偏頭看向身邊的人。

    林知睿也在看他, 目光里是全然釋懷后的輕松。

    “爸爸, 謝謝你送給我的這份貴重無比的禮物。”

    江奕從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女兒,是林知睿關注了敦煌研究院的官網(wǎng),自己看到的。

    江奕的聲音混著曠野的風, 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但它們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林知睿耳朵里。

    “睿睿,你才是最最珍貴的。”

    林知睿掛了電話, 久久沒有說話。

    余明遠手上都是泡沫,只能用手臂碰了碰她的臉,“發(fā)什么呆?”

    林知睿好似惋惜地嘆了口氣,“八百萬呢……”

    余明遠笑了下。

    林知睿突然想到什么,看著余明遠,眉頭微蹙,“鄒叔說你把公司交給姚樊了,怎么你們一個兩個的,這么視金錢如糞土?”

    余明遠看著她:“不是視金錢如糞土……”

    不是不愛錢,而是就如江奕說的,你比所有一切加起來都珍貴,

    更值得我愛。

    余明遠不咸不淡道:“是因為對我們來說賺錢太容易了。”

    林知睿鄙夷地看了她哥一眼,“余明遠你好自大啊!”

    第二個電話是駱嘉言打來的。

    他的手機號碼早就被林知睿拉黑了,所以用了宋宋的名義打過來。

    駱嘉言對林知睿表達了歉意,說他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更沒料到會連累到她。

    林知睿沒給駱嘉言面子,直言道:“那次車禍你受傷,我陪你去醫(yī)院的事,就那么幾個人知道,怎么就正好有人拍了照片呢?駱嘉言,你還沒紅到戴著口罩能被人認出來的程度吧?”

    “我究竟是被連累還是擋槍,你比誰都清楚。”

    當時她就應該意識到,駱嘉言不把自己裹好,反而把帽子摘下來給她戴就有問題。

    他這是早在那個時候就預料到會有一天,自己和汪怡的事被曝光,找個幫他轉移視線的人。

    難說他當時告白追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此。

    如果不是她已婚的身份,這事兒可能真就說不清了。

    駱嘉言再想說什么,林知睿直接掛斷電  話。

    余明遠洗好手,抽出張紙巾擦手,目光瞥下來,落在林知睿側臉上。

    “林知睿。”他不輕不重叫她一聲。

    “嗯?”此時的林知睿還沒反應過來,她哥的語氣有哪里不對勁,她還沉浸在對駱嘉言無恥行徑的憤怒中。

    老公房的廚房狹窄,林知睿站在水池旁櫥柜的轉角處,余明遠雙手撐著臺面俯下身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了來自她哥的壓迫感。

    “車禍?”男人的指關在臺面上敲了兩下,“解釋一下?”

    林知睿被擠在角落,身后是櫥柜,身前是余明遠。

    而且是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余明遠。

    “我當時坐駱嘉言的車去地鐵站,”林知睿用手指比了一下,“真的是一點點小碰擦,當時駱嘉言的手扭了一下,我沒受傷,完好無損。”

    “事情過去這么多久了,怎么證明你當時沒受傷?”

    “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嘛!”林知睿推了她哥一把,沒推開,反而被他扣住了手腕,她剛起來的氣焰馬上又消下去了,抿了抿唇角,小聲嘀咕,“要不要脫光了給你檢查一下啊?”

    “行,從哪里開始檢查?”

    林知睿:“……”

    很早之前余明遠就把老公房的空調換成了中央空調,老房子的電壓不穩(wěn),當時為了改造,廢了一番功夫。

    林知睿當初那句“這里好破啊廚房連空調都沒有”,現(xiàn)在廚房不僅有空調,還溫暖如春。

    裙擺被撩起來時她沒感覺到冷,但裙擺放下,將余明遠的臉和上半身擋住時,林知睿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坐在大理石臺面上,后背抵著櫥柜門,手掌往后撐住臺面。

    隨著余明遠細致深入的“檢查”,不斷仰起脖子。

    廚房的門敞開著,客廳里白亮的燈光在她眼里晃成一片瑩白光亮。

    旁邊水池里“滴滴答答”的水聲,也無法掩蓋她耳邊還有另一種更清晰的聲音。

    綠色的裙擺,像下過雨的叢林中,那片水霧彌漫中深刻的墨綠。

    有蝶棲息于上,柔軟的喙緊緊吸附。

    余明遠有意放大了這種吸虹汲水的聲音。

    林知睿整個人發(fā)軟,快要坐不住,余明遠干脆把她兩只腳抓過來,架在自己肩上。

    他也因此汲取得更深。

    濃郁的墨綠之下,勾勒出模糊的肩頸輪廓。

    如雪山嶙峋背脊,在云霧中翻涌起伏……

    林知睿不敢發(fā)出聲音,這里的隔音很差,她能聽見樓上那家在起油鍋炒菜的“滋啦”聲,還有樓底下鄰居們的寒暄聲。

    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她還想緊緊并攏雙月退,可是余明遠不讓。

    他雙手貼在她后背,低頭埋入的同時將她不斷往自己嘴里送。

    林知睿簡直無法想象,萬一父母突然回來,打開門看到他們在廚房的這一幕!

    大白天,在父母出去轉一圈隨時會回來的情況下,哥哥在廚房忝妹妹……

    光是想到這里,林知睿的頭皮就陣陣發(fā)麻。

    太變態(tài)了。

    余明遠太變態(tài)了。

    可是……

    林知睿伸手擰開水龍頭,水聲“嘩啦啦”響起的剎那,她終于再也克制不住,松開咬住的齒關,讓那些愉快的聲音連同豐沛的水噴涌而出。

    余明遠抱著林知睿,讓她伏在自己肩頭,緩了很久才緩過來。

    林知睿還坐在臺面上,月退撇向兩邊,余明遠擠在中間。

    她是案板上奄奄一息的小魚,因為缺水只能大口呼吸,最后卻也因水潤豐澤而差點溺死其中。

    他撩起貼在她臉頰上汗?jié)竦拈L發(fā),親了親她仍然發(fā)燙的肌膚,嗓音低啞地問:“長教訓了沒有?還敢不敢瞞著我?”

    林知睿搖頭,又點頭。

    余明遠笑了下,溫柔地警告她:“再有下一次,就沒這么容易讓你混過去了。”

    “不容易,一點也不容易,”林知睿抽泣,“我都快死了。”

    我要熱死,我要累死了,我要餓死了。

    我要□□死了。

    這些“死了”從林知睿的嘴巴里說出來,是嬌滴滴的埋怨,更是溺得死人的撒嬌。

    她總說,余明遠我好喜歡你,用上海話來說就是我吃塞特儂了。

    他確實要被她吃死了。

    他用下顎貼貼她發(fā)燙的臉頰,“這些天想我了嗎?”

    “十分鐘前是想的。”

    余明遠笑起來。

    “哥,你有沒有什么瞞著我的?”

    “沒有。”

    “撒謊!”林知睿算起賬,“還記得金華溫泉畔的姚樊嗎?”

    余明遠伏在她肩頭,笑得身體都在抖。

    “林知睿,”他無奈道,“你怎么到現(xiàn)在了還在為姚樊打抱不平?”

    林知睿也笑,“因為你真的太壞了,把我騙得團團轉。”

    “哥哥……”林知睿的手動了動。

    余明遠馬上就識別出了她的意圖。

    他一把壓住她的手。

    手被壓住動不了,林知睿仰起脖子,湊過去親余明遠脖子。

    余明遠被她舔得脖子癢,往后躲開時,被她張嘴咬在了喉結上。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從喉嚨里溢出一聲。

    “疼嗎?”林知睿伸出舌尖在自己那排小牙印上安撫般來回掃了兩下。

    余明遠垂眸看著她,不說話。

    “不疼?那——”林知睿彎著眉眼問,“爽不爽?”

    余明遠不會回答妹妹這種話,但他望著她時的眼神早就出賣了他。

    他要爽死了。

    “哥哥,還想不想再爽……”

    林知睿戲謔的話還沒說話,手腕上傳來一股很大的力道,將她的手往下帶。

    感覺到手心覆蓋下,那樣實質的反饋,她的耳邊同時響起他低啞的聲音。

    “林知睿,過去我教過你的還記得嗎?”

    “什么?”

    “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抓在了手里就別輕易松開。”

    “知道那天在公司的廁所隔間,我腦子里在想什么嗎?”

    “想、想什么?”

    “我們睿睿的一雙手,會畫畫,會攝影,會彈琴,會剝葡萄,會取悅自己……”

    “余明遠……”林知睿擰了下手腕,被更緊地握住。

    余明遠抓著她的手,讓她跟著自己的節(jié)奏。

    溫軟的掌心緊緊包裹著,在緩慢深重的研磨中,他的呼吸漸漸開始不穩(wěn),目光里僅剩的清明,不至于讓他不管不顧地磨疼妹妹的手心。

    林知睿感覺自己的心跳比她哥的還要快,幾乎和他的手同頻。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臉,和在手機里看到的模糊不同,此時在她面前的余明遠,是鮮活的,滾燙的,堅硬的。

    廚房里再次響起黏糊糊的水聲。

    余明遠低下頭,額頭抵在她肩頭,汗淌進她側頸里,一聲緊跟著一聲“睿睿”叫得林知睿手心和心口都是發(fā)麻的。

    引線即將燒到頭,等待綻放的煙花,突然啞火。

    林知睿的手停下。

    余明遠帶著動了兩下,她沒有配合。

    余明遠在混亂中側過頭去親她,半瞇著眼睛問:“怎么了?”

    “哥你還騙過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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