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福華
費(fèi)揚(yáng)阿道:“家里二小子還沒有名字。妹妹既然來了,還有一樁事是家里阿瑪額娘還有夫人都贊同的。”
瑤令問是什么。
費(fèi)揚(yáng)阿說:“請妹妹給二小子取個名字。這孩子活潑好動,跟他哥哥也挺像的。夫人說,妹妹取的名字好。”
瑤令倒也不推辭,家里盛情邀請,她想了想,瞧著安安靜靜的窗外景色,這宅子里欣欣向榮的她的家人們。
她想了片刻,笑道:“豐生額。叫豐生額好不好?”
也愿這個孩子是個有福之人,健康平安的長大。
“豐生額。”費(fèi)揚(yáng)阿低聲念了念,笑道,“這個極好。就叫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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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瑤令到臨產(chǎn)的時候,這幾位受傷的人也都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身上的傷。
費(fèi)揚(yáng)阿救大阿哥有功,康熙下旨,任費(fèi)揚(yáng)阿為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兼任提督九門步軍統(tǒng)領(lǐng),掌京城城防。
照這樣看,費(fèi)揚(yáng)阿是不會再回東北軍中了,西北那邊另有將領(lǐng)過去駐守。
常泰亦有封賞,但等傷好之后,還是要再回駐地去研究火器的。
旁人就沒有什么了。
太醫(yī)是有估算日子的,在瑤令要生產(chǎn)的這幾日,康熙寸步不離的守著瑤令,有了頭一回的經(jīng)驗(yàn),瑤令提前住進(jìn)了產(chǎn)房里頭,康熙還是貼身陪著她。
十一阿哥將要到啟蒙的年紀(jì)了,阿哥所那邊他的住處都收拾妥當(dāng)了,十一阿哥本來開始還特別高興和期待能去和哥哥們住在一起的,現(xiàn)在心里記掛著親額娘的身孕,也不念叨著要去阿哥所住了。
要不是康熙不同意,十一阿哥恨不得也搬到產(chǎn)房里去陪著瑤令,直到瑤令生產(chǎn)的那一刻。
現(xiàn)在獨(dú)個住在隔壁的屋子里,十一阿哥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在洗漱之后過去瑤令那里,趴在床榻邊上看著瑤令,問她好不好,肚子疼不疼,小寶寶乖不乖。
十一阿哥對即將到來的弟弟妹妹表現(xiàn)出空前的期待。他并不一定要求是弟弟還是妹妹,只要是個比他小的小寶寶,他就很高興。
“九哥十哥說期待是個小阿哥,我說難道是小公主他們就不喜歡了嗎?”
十一阿哥撅著嘴道,“他們說小公主身體弱不能一起玩,還是小阿哥好。”
瑤令就笑起來,她摸摸十一阿哥的頭:“如果小公主身體好,也是可以一起玩的。”
除了五公主,康熙前頭幾位公主的身體就都挺好的,只是和小阿哥們相差歲數(shù),興趣愛好也都不一樣,所以玩不到一起去。
十一阿哥哼了一聲:“額娘,他們不懂。我不和他們說。”
“這是額娘跟阿瑪?shù)牡诙䝼寶寶。不論是小阿哥還是小公主,都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這是他們沒有的。只有我有。”
十一阿哥說起這個來十分驕傲。
他漸漸長大了,以前不懂也不留意的事情,現(xiàn)在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宮里的娘娘們是挺多的,但是從他出生有記憶開始,阿瑪就只和額娘一個人好,外頭都說,阿瑪寵愛他比對當(dāng)年太子哥哥還要更好。
他和額娘,占盡了阿瑪這些年所有的寵愛與偏愛。
額娘與阿瑪恩愛,當(dāng)然會有第二個親生的小寶寶啊。
瑤令倒是有些驚訝,問他:“這是誰教給你說的?”
十一阿哥道:“沒有人教。我自己就是知道。”
十一阿哥還以為額娘不讓他說,但額娘也沒說什么不好的,他問了一句,額娘就和他說,他說的是實(shí)話,沒有什么不對的。
十一阿哥就笑起來,看著額娘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真的好希望小寶寶快點(diǎn)來啊。
闔宮上下幾乎都將目光盯在了瑤令的肚子上,想看看嘉妃娘娘究竟什么時候生。
可從臘月的月頭等到月尾,都到了除夕夜當(dāng)天了,嘉妃娘娘還是沒有要生的跡象。
懷著這個小寶寶到了這會兒足月的時候,和當(dāng)初懷著十一阿哥的時候還是很不相同的。
懷著十一阿哥的時候是前期折騰,后來還是很安穩(wěn)的。
可這次不一樣,害喜反應(yīng)沒有那么嚴(yán)重,但是這孩子實(shí)在是太活潑了,八九個的時候,每天恨不得都要在肚子里動一動,不是伸伸胳膊就是動動腿,瑤令都懷疑這孩子在肚子里每天要打一套拳。
要足月生產(chǎn)的時候,這孩子就更活潑好動了,好幾次瑤令都以為是要生了,結(jié)果卻沒有。
為這個,瑤令也不敢折騰自己去除夕宴,所以就在長春宮里歇著。
康熙帶著十一阿哥一道去的。
但十一阿哥惦記額娘,總想著要早點(diǎn)回來。
其實(shí)不單十一阿哥惦記,康熙也是很惦記瑤令的。
瑤令發(fā)動的時候都夜里十一點(diǎn)多了。康熙和十一阿哥還沒有回來,瑤令在產(chǎn)房里頭都能隱約聽見外頭的煙火聲。
今年的煙火也很大,按規(guī)矩是不許再內(nèi)城燃放的,怕落了火星子走水了把宮殿給燒了。
是有專門的固定的地方燃放煙火給皇上和宮里的主子們觀看的。
瑤令這里一開始,立刻就有人去前頭報(bào)信。
康熙忙帶著十一阿哥回來了。
十一阿哥還想進(jìn)去看看,讓康熙給攔住了。
康熙怕兒子沒經(jīng)歷過這個害怕,本來想將十一阿哥送到榮嬪處待著的,但與十一阿哥商量過后,十一阿哥卻不肯去。
他在正殿里坐著:“兒子哪都不去。兒子要在這里守著額娘,等著額娘。”
他待的這個地方也聽不見產(chǎn)房里頭的動靜,康熙拗不過他,便叫人好好的看著十一阿哥,也就答應(yīng)了。
康熙自己倒是想進(jìn)去的,結(jié)果瑤令有話,說是不叫他進(jìn)去,只在外頭就好了。
康熙沒法子,隔著門窗與瑤令說話:“讓朕進(jìn)去。”
瑤令在里頭疼得頭都冒汗了,咬著牙道:“萬歲爺別進(jìn)來了。臣妾很快就能出來的。”
她故作輕松,可這回生孩子實(shí)在是不輕松的。
生十一阿哥那會兒生的快,到了這一個就磨人得很。
天天在肚子里打拳像是要立刻出來的架勢,結(jié)果真正要生的時候,這孩子又這么扭捏不出來了。
瑤令也不想叫康熙看見她這么亂七八糟的樣子。
她也不會覺得害怕,接生嬤嬤和彩霞紫月都在身邊,事事妥帖,只要她按照程序來慢慢的生,就不會出錯。
康熙若在這里,怕奴才們束手束腳的不能發(fā)揮,反而是耽誤了。
可她這一句很快出來,卻真是沒有那么快的。
也不是位置不好,這孩子的頭都轉(zhuǎn)過來了,但就是不出來,可是羊水都破了,就這么不出來對孩子肯定是不好的。
再這樣下去,孩子就要出問題了。
瑤令一直疼到了凌晨三點(diǎn)多,接生嬤嬤們覺得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正要采取措施的時候,正在凌晨四點(diǎn),這孩子就這么順順利利的出來了。
抱住孩子的嬤嬤還愣了一下,然后才笑起來,在孩子嘹亮的哭聲中,這嬤嬤大聲道:“嘉妃娘娘大喜!”
是個健康漂亮的小公主。
是不肯生在除夕夜,非要在大年初一生下來的六公主。
六公主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看出這容貌以后漂亮的不得了,哪怕是自己把自己安排到了大年初一的生辰,但身上的紅竟比新生兒退的飛快。
放到瑤令跟前的時候,竟有了點(diǎn)白凈小臉的模樣。
這小家伙可太有勁兒了,接生嬤嬤給她包好的襁褓,她都一胳膊一拳腳的給踢散了。
瞧著奶娘手忙腳亂的照顧六公主,瑤令就笑了,這孩子勁兒真大,一看就是身體好的不得了。
瑤令疼的時間長,可生完之后居然精神還很好,肚子當(dāng)場就下去很多,產(chǎn)房里一下子就收拾妥當(dāng)了,她甚至還能自己移動到干凈的床榻上。
這一次竟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血腥氣,等了好一會兒,這里都妥當(dāng)了,才請康熙進(jìn)來的。
“福華。朕剛剛下旨,給六公主賜名福華。”
康熙在外頭就聽見了六公主出生的消息,聽說母女均安,康熙很高興,厚厚封賞長春宮上下宮人。
十一阿哥得了個小妹妹,更是高興。
他本來想進(jìn)來看看妹妹的,但康熙沒讓他進(jìn)來,怕他受不了剛生產(chǎn)過后的氣味,也怕兒子給嚇著了,就說讓十一阿哥明早天亮了再去看。
十一阿哥也跟著熬夜了,康熙當(dāng)然心疼兒子的。
想讓十一阿哥這會兒去歇一歇,瞧這個興奮勁兒,等天亮之后再來瞧妹妹也是一樣的。
十一阿哥聽說額娘和妹妹都好,一顆心放下來,倒是很聽話的去他的屋子睡覺去了。
但其實(shí)這小子壓根沒睡。他實(shí)在是太興奮了,根本就睡不著。干脆坐下來打算做點(diǎn)小手工,給妹妹當(dāng)見面禮。
康熙送十一阿哥回屋,出來就下旨賜名給新生的六公主。
公主們的名字都是各自取的,沒有阿哥們這樣排行。
到了六公主這里,那就是獨(dú)一無二的了。
不單跟著十一阿哥走,還是剛生就賜了個吉祥如意的名字。
福煊福華,昭示著嘉妃在皇上心里是那么的獨(dú)一無二。
這一雙兒女,顯然是阿哥公主們中最為特殊的存在。
瑤令自己在心里念了念,倒是很喜歡這個名兒。
她讓康熙抱抱六公主:“這孩子似乎也不怎么愛哭。但是個鬧騰的不得了的主兒。脾氣大著呢。”
康熙把六公主抱在懷里,心里越看越愛,忍不住親了親女兒的額頭,笑道:“脾氣大才好。公主脾氣大,那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瑤令這就沒話說了,這位萬歲爺?shù)膸孜还饕灿谢顫姷模獯螅慌乱簿瓦@一個小六了。
六公主似乎不大舒服,她明明也不能聽見這些話,聽見了也聽不懂聽不明白,卻好似能聽懂似的,哇哇大哭起來。
瑤令忍不住笑,果然脾氣大。
康熙卻很高興:“這胳膊力氣大。腿腳也不錯。以后跟著朕練騎射,肯定是很出色的。”
這才剛生下來一天,就開始打算以后十幾年的事情了。
六公主吃飽喝足了,一番拳腳也累了,畢竟還是個剛出生的小寶寶,精力再旺盛也抵不過天性,很快就睡著了。
康熙心疼瑤令一夜沒睡,讓奶娘守著六公主,他也守著瑤令,讓瑤令好好的歇一會兒。
瑤令說:“天就要亮了。大年初一萬歲爺也有例行公事的,不是還要寫一點(diǎn)福字送出去?萬歲爺去忙吧。臣妾自己睡。”
康熙執(zhí)意不走:“朕就在這里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朕再去。”
寫福字是要寫的,但陪著瑤令和女兒也是一定要的。
瑤令在康熙溫柔含情的目光中慢慢的睡著了。
康熙一直握著她的手,凝望著與他一路走來這么多年的小姑娘,她還是那么的好,還為他生了一兒一女。
兒子生在八月十五。女兒生在大年初一。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有福的人嗎?
今年新年可謂是雙喜臨門。
但更令康熙高興的是,這樣的好日子,再有了冊封的圣旨,那就是三喜臨門了。
做皇帝這么多年,養(yǎng)氣功夫該是爐火純青的。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心中喜悅的搏動,他已經(jīng)按捺不住要晉升這丫頭的位分了。
第112章 晉封
瑤令這一覺睡了兩三個時辰,醒來的時候還以為不會有人在自個兒身邊。
結(jié)果眼睛一睜開,就對上了一雙大大的黑眼圈。
瑤令一下子就笑了:“兒子,你不會一夜沒睡吧?你阿瑪同我說,是讓你去睡覺了的。你自己也說去睡的。難道你騙人沒睡覺?”
十一阿哥一夜沒睡,就搗鼓他的手工去了,等做好了一看天都亮了,他興奮的直接沒睡覺,跑來瑤令這里眼巴巴的等著額娘醒過來。
他不吵又不鬧的十分安靜,奴才們當(dāng)然不會趕他走的,哪有把小主子趕出去的道理呢?
瑤令這里睡著,長春宮里幾乎是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的。
所以她一醒來就看見兒子眼巴巴的望著她。
“我沒騙人。”
十一阿哥眼睛亮亮的,“我是高興的睡不著。妹妹長得好漂亮啊。我給妹妹做了禮物,是要親手送給妹妹當(dāng)見面禮的。”
禮物被十一阿哥小心翼翼固定在一個小巧的玉盤里。
十一阿哥獻(xiàn)寶似的給瑤令看:“額娘,你看!”
六公主先前醒過一兩回,都叫奶娘伺候好了,這會兒正吐著泡泡沉沉的睡在瑤令的身邊。
白白凈凈的小寶寶,剛出生的紅彤彤是一點(diǎn)都沒有了。
十一阿哥趴在床榻上看看額娘,又看看妹妹,心里喜歡的不得了。這可是他的親妹妹,十一阿哥驕傲地想。
瑤令定睛看去,十一阿哥做手工的能力與日俱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玉盤之上幾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白狗。
一眼就能看出來,威風(fēng)凜凜的一只大的是狗爸爸,旁邊漂亮雪白的事狗媽媽,五只小奶狗可可愛愛的趴在那里,黑色的小鼻頭上頭的紋路都跟真的似的。
瑤令上手輕輕碰了碰,還是軟軟的,但是定型很好,不會碰壞。
對上十一阿哥期待的眼神,瑤令贊嘆道:“做得特別好!妹妹一定會喜歡的!”
十一阿哥就高興起來,嘿嘿直笑。
康熙正好進(jìn)來瞧見這一幕,也拿過去看,他也挺喜歡的,情不自禁伸手逗了逗小狗狗,意識到自己的幼稚,輕咳一聲又把玉盤小心翼翼的還給十一阿哥。
“朕不是和你說了,不許將你額娘比作小狗狗?”
十一阿哥反駁道:“沒有比作小狗狗。這是送給妹妹的禮物。”
這個世界上怎么還能有小朋友會不喜歡這么可愛的小狗狗呢?
康熙故意逗他:“那要是妹妹喜歡貓呢?”
十一阿哥愣了愣,又笑道:“那我就給她做貓貓的!”
瑤令也不曉得他們父子打什么啞迷,可瞧見十一阿哥這么愿意寵著六公主,她也是高興的。
“萬歲爺忙完了?”
康熙也看見了十一阿哥的黑眼圈,知道兒子熬夜了,替六公主收下見面禮后,就強(qiáng)制兒子去睡覺去了,叫小廚房送了早膳過去,再喊十一阿哥立刻睡覺。
這大年初一的后頭事情還多,十一阿哥要是一會兒精神頭不足耽誤了祭祖的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十一阿哥也知道自己有點(diǎn)過火了,禮物送到了,他也心滿意足的按照康熙的安排去吃早膳,吃得飽飽的然后去睡一個時辰。
他如今是到了快要啟蒙的年紀(jì)了,祭祖的事情不能因?yàn)槟昙o(jì)小就躲著。十阿哥那么混都按著規(guī)矩來,他作為阿瑪額娘最寵愛的兒子,更不能給阿瑪丟臉了。
等兒子走了,瑤令才笑著去看康熙的情形。
康熙也沒休息,但人家精神頭就很足。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瑤令看康熙也是這樣,那眼睛里的光芒極盛,一點(diǎn)也看不出是熬了整夜的。
看康熙的意思,應(yīng)當(dāng)是等下直接辦事的,也不必補(bǔ)覺了。
康熙笑道:“也不能一直忙。朕惦記著你。一定要過來先看看你。”
陪著這丫頭一起用了早膳,再說一會兒話,他就領(lǐng)著闔宮上下去奉先殿跪祖宗去了。
新的一年規(guī)矩照舊,總是要同列祖列宗們說一說去年都做了些什么事,再展望一下今年會做什么事,發(fā)表一下讓列祖列宗高興的大清大興發(fā)展規(guī)劃的宣言。
往年瑤令也都是要去的。如今六公主生在大年初一,瑤令就去不成了。
年節(jié)底下正是忙得時候,可現(xiàn)在嘉妃娘娘生了六公主,皇上的封賞比十一阿哥出生的時候還要厚三倍,眾人就知道皇上對這位六公主也是寵愛非常的。
現(xiàn)在一切的事情都為六公主的洗三讓路了。
原本這些其實(shí)內(nèi)務(wù)府都是有準(zhǔn)備的,但是按照康熙的意思,這些都不夠隆重,原本就生在年節(jié)里頭,要更熱鬧更喜慶才對。
用了早膳。
長春宮上下都跪在外頭給瑤令賀喜,問候新年好。
“奴才們給皇貴妃娘娘道喜,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皇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皇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瑤令隔著門聽得一清二楚。
說的就是皇貴妃。
她扭頭就是去看康熙,康熙正抱著六公主在逗。
六公主這孩子眼睛也睜開的早,這會兒睜著眼睛看康熙,那一雙眼睛是真像康熙啊。典型的愛新覺羅的丹鳳眼。
明知道這孩子現(xiàn)在還瞧不見什么,康熙卻覺得這雙眼睛生在這孩子臉上是真霸氣,公主長得更多的是像他。
父女倆對視著,康熙含著笑意:“朕的小六以后就是固倫公主了。朕現(xiàn)在唯一的固倫公主。小六高興嗎?”
六公主啥也不懂,小腿蹬了兩下,悠哉悠哉的對著康熙吐泡泡。她也不餓,也不哭,大概身上還挺舒服的,閑得無聊吐泡泡,權(quán)當(dāng)為自己為額娘慶祝了。
“萬歲爺?”
外頭早叫賞下去了。人也都散了,各自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瑤令先前醒來的時候看過禮單,覺得太后那邊的賞賜真是豐厚的過分,連傳來的話也是一等一的吉祥話,好似有點(diǎn)討好她的意思。
鈕祜祿氏那邊送來的東西也不叫賞賜了,而是說禮物,話也說的非常的客氣。
余下的惠嬪榮嬪等人更是客氣有禮。禮物也都是很精致的。
宮里的小嬪妃們也有東西送來,盡管看在瑤令眼里沒什么,但已經(jīng)是她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了。
別的倒也罷了,就是太后和鈕祜祿氏的態(tài)度叫瑤令心里犯嘀咕。她心里的疑惑沒解開,這會兒聽見這個,頓時就解開了。
康熙逗閨女太過火,輕輕捏著閨女鼻子不許人家吐泡泡,六公主不依,大哭起來,只得又讓奶娘抱下去哄著了。
瑤令是真沒想到,有了女兒康熙會是這個畫風(fēng)。當(dāng)初對十一阿哥,他可是十分疼愛的。
可要說他不疼六公主,那肯定不是的。就大概閨女太歡實(shí),他心里喜歡的不得了,就非要逗一逗才高興。
這種喜歡的情緒需要這么宣泄出去。
康熙被瑤令蹬了一眼老實(shí)了,過來偎著瑤令坐著,握著她的手,溫柔道:“朕說了要給你晉封的。”
瑤令道:“臣妾以為是晉貴妃。”
“貴妃怎么成?貴妃不成的。”
康熙不滿意貴妃。他一早就想好了,壓根就沒有考慮過貴妃,他一開始想的就是皇貴妃。
瑤令還有封號,稱嘉皇貴妃。
康熙說:“皇貴妃位同副后。你又有稱號,這宮里誰也不能越過你去。你高高在上,誰也不能欺負(fù)你。朕賜福的時候下旨,冊封你為皇貴妃,六公主為固倫公主。從一出生,這孩子就比誰的身份都尊貴,也不會有人敢對她如何的。”
“至于后宮宮務(wù),如今你還在月中,讓貴妃和榮嬪先料理著。等你好了,就讓貴妃歇一歇。”
瑤令道:“貴妃怎么歇?”
康熙不以為意:“她會歇的。”
康熙心里記著的,當(dāng)初貴妃蠢蠢欲動,一心一意的就想壓住瑤令。
怎么也要讓瑤令風(fēng)光一回,讓貴妃嘗一嘗被壓制的滋味。
鈕祜祿氏做貴妃,實(shí)在是做的太久了。
瑤令心想,康熙賜福的時候就下旨了,那會兒她還沒醒呢,難怪太后和鈕祜祿氏的態(tài)度會那么的微妙。
現(xiàn)如今她的位分遠(yuǎn)遠(yuǎn)高過鈕祜祿氏,這不是一級半級的差距,是直接就到了另一個層次去了。鈕祜祿氏怎么能不老實(shí)呢?
瑤令這個皇貴妃有權(quán)又有寵,一個以下犯上的帽子扣下來,哪怕是鈕祜祿氏也是吃不消的。
太后不是喜歡位高的人么,覺得那樣的嬪妃才名正言順。
現(xiàn)在瑤令是皇貴妃,鈕祜祿氏只是貴妃,太后心里又該如何想呢?位高的永遠(yuǎn)是對的,太后再幫著鈕祜祿氏,豈不是違背了她向來的準(zhǔn)則了?
瑤令心里好笑,卻懶得去揣摩太后的心意。
她現(xiàn)在要做的,是好好的做好這個月子,等六公主的滿月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在眾人跟前亮相。
康熙舍不得在她月子的時候折騰她,更舍不得折騰六公主。
她們娘倆的冊封典禮都在六公主滿月之后,禮部和內(nèi)務(wù)府共同承辦,等康熙親自點(diǎn)頭說策劃做好了,才會定下最好的日子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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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內(nèi),太子與太子妃正歇在這里。一會兒還要隨著康熙去奉先殿的。
聽見嘉妃冊封為皇貴妃的消息,太子眼中有笑意。
他如今成婚了,不能隨意在后宮走動,也不能第一時間去長春宮賀喜,看看新生的六公主。
不過洗三的時候汗阿瑪會大辦,到時候就可以看看這個讓汗阿瑪夸說漂亮極了的小公主長得是多么的好看。
剛一出生就冊封為固倫公主,可見這小公主是極得汗阿瑪喜歡的。太子心里也很好奇。
太子妃聽見消息,張羅著送了禮物過去,但靜下來一想,猶嫌不夠。
太子妃對太子道:“臣妾給汗阿瑪皇太后去請安過。是不是也要給皇貴妃去請安?”
皇貴妃位同副后,這會兒后宮沒有皇后,皇貴妃其實(shí)差不多等同于皇后。
她和太子的品級擺在那里,普通嬪妃哪怕是貴妃,也不值得太子妃過去請安的。
但皇貴妃,她和太子是要稱一聲貴額娘的。
太子妃覺得應(yīng)該去,但她還是征詢了一下太子的意見。
太子說:“皇貴妃正在月中。你去了她也不能見你。你在外磕頭,還要她費(fèi)神顧惜你怕你受冷。不若等之后再去。以后會有機(jī)會的。”
太子想,他和皇貴妃之間的情分,哪里需要這些表面上的功夫呢?他想,皇貴妃一向都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哦對了,太子想,以后要改口叫貴額娘了。
額娘。太子在心里摩挲這兩個字,好似想到這一點(diǎn),他就莫名覺得自己在后宮之中,還是有一位長輩會牽念他的,他不是在六宮之中無依無靠的太子。
大阿哥冒進(jìn)受傷成那樣,惠嬪娘娘不知哭了多少次。說實(shí)話,太子對誰都不會講,但是他心里真羨慕啊。
羨慕阿哥們有額娘。
太子妃還是認(rèn)為應(yīng)該去一趟。
太子妃說:“皇貴妃能不能見臣妾,不在臣妾。但臣妾去不去,在臣妾的心意。”
太子微微擰眉,片刻后放開,心里就忍不住冷了幾分。
太子的貼身太監(jiān)魏行在旁邊瞧著,心里直嘆氣。
又是這樣。
太子心里想,太子妃總是如此。太子妃很有主見的,會與他商議,但商量的結(jié)果,往往都是太子妃堅(jiān)持己見,并且不管太子作何想法。
就像現(xiàn)在,不等太子說什么,太子妃的披風(fēng)已經(jīng)穿在身上了。
她是做好這個太子妃了,可要是沒有他這個太子,一個太子妃又有什么用?
手拿把掐的這么強(qiáng)勢,瓜爾佳氏把這個太子妃的身份看得太重了。
他好像不是娶了個妻子,而是接了個‘爹’回來。還是個妄圖要給他做主的‘爹’。
太子站在殿中,看著太子妃漸漸消失的身影。
汗阿瑪選的人肯定是沒錯的。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沒人知道她做了太子妃是這個性情。
太子想,瓜爾佳氏自以為這個太子妃應(yīng)當(dāng)如此做。但她根本不懂。
皇貴妃是位同副后,可終究不是皇后。他可是仁孝皇后的嫡子,從小生下來就冊封為皇太子的。
那也是汗阿瑪愛護(hù)成長起來的。
闔宮上下,朝里朝外,誰不知道太子的尊貴?
滿宮里都看見太子妃跪在寒風(fēng)里給皇貴妃請安,口稱貴額娘,這是什么樣子?
太子與皇貴妃之間,是該有一種平衡的。
皇貴妃從前做嬪妃的時候,就很聰明的在拿捏這種平衡,太子也是近兩年才明白這個道理的。
如今體會到了皇貴妃的心意,太子才明白皇貴妃當(dāng)年的不容易,還有皇貴妃的聰慧。難怪汗阿瑪會這樣寵愛她,倚重她,信任她。
他和皇貴妃之間的這種平衡,不出意外應(yīng)當(dāng)繼續(xù)很好的維持下去。
他尊重皇貴妃的權(quán)威,皇貴妃也尊重他儲君的地位。
但是太子妃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嗎?
太子想,她只是沒有把自己當(dāng)作心愛的丈夫來看待,只是將太子妃看做是她的差事。
她永遠(yuǎn)也不會站在他的立場上去為他想一想。
第113章 擔(dān)憂
瑤令沒想到康熙剛走,就在還有些時候皇室宗親和宮妃阿哥公主們就要去奉先殿的時候,太子妃還能過來給她請安。
瑤令都怕自己聽錯了:“太子妃這時候過來,不是有事,只說請安?”
彩霞道:“是的。太子妃說,不敢擾了主子的休養(yǎng),便只在外頭磕個頭就走。”
“給我磕頭?”瑤令微微擰了擰眉,“太子知道嗎?”
彩霞道:“太子妃就是從武英殿來的。太子爺同太子妃是在一處的。”
彩霞輕聲道,“奴才想,是萬歲爺封主子為皇貴妃的圣旨。太子妃才想著要來給主子磕頭的。太子爺與太子妃進(jìn)宮的時候,去皇太后和皇上那里都請安過了。”
皇貴妃位同副后,這個禮就不能少。
彩霞說,興許是太子爺讓太子妃過來的。
瑤令道:“不會的。”
瑤令還是很了解太子的。知道太子不會這樣做,更沒有必要這樣做。她和太子阿哥們之間又不是面子情,這樣禮節(jié)上頭的事,當(dāng)真不必如此刻板。
定又是太子妃自己做主的。
瑤令道:“叫太子妃不要在外頭磕頭。請?zhí)渝M(jìn)來說話。”
她要是真讓太子妃在外頭磕頭請安了,太子的臉面往哪放呢?
彩霞道:“可是主子這里吹不得風(fēng)的。”
瑤令說:“那就請?zhí)渝糁溜L(fēng)說說話,總不能叫人待在外頭的。”
太子妃沒想到自己會被請進(jìn)來。
進(jìn)來的時候要行禮,瑤令忙在里頭笑道:“太子妃不必多禮了。本宮這里也不方便叫你進(jìn)來,怕剛生產(chǎn)的血?dú)怏@擾沖撞了你。所以咱們就隔著屏風(fēng)說說話。”
正值新年,太子妃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問候新年好的。
瑤令給太子妃東西,可不敢說是賞賜,只說是新年禮物,預(yù)備的也是太子妃和太子一人一份的,然后請?zhí)渝鷰Щ厝ァ?br />
太子妃倒覺得很好,她就知道她過來,皇貴妃是不能不見的,這不是隔著屏風(fēng)見了面么?
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知道皇上愛重皇貴妃,能這樣見一見說說話已經(jīng)是極好了。
太子妃也不敢太過分,她也沒有那個時間。
便在外頭笑道:“貴額娘還在月中,確實(shí)是不該受風(fēng)的。兒臣過來,也是同貴額娘賀喜說話。片刻后兒臣就告辭了,還請貴額娘保重身體。”
等太子妃走后,瑤令才能安穩(wěn)躺下來。
紫月道:“折騰這一回,雖說時間不長,也不用梳妝打扮了見她,可到底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和她說話。太子妃年輕,可難道不知道這幾日是最該休息好好養(yǎng)著么?”
紫月小聲嘀咕:“連萬歲爺都沒舍得這么折騰主子。”
瑤令道:“她還年輕,氣性又剛正,她頂著太子妃的頭銜,怎好不見她?也就瞧著太子了。”
彩霞低聲道:“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恐怕太子爺?shù)暮妹暎冀兴鳑]了。”
彩霞都沒好意思說太子妃以后可能會越來越討人嫌的。
正經(jīng)太子爺都沒有這樣拿腔拿調(diào)的。
瑤令笑道:“不怕。她是太子妃不假,可這宮里也不是沒有能鎮(zhèn)的住她的人。太子管不住,總會有人管的。”
等有一天真惹禍了,太子管不住也要管。
瑤令道:“宮里如今只有大阿哥成婚有了福晉。大福晉的性子倒是極端正的,她肯定不會這時候過來給我請安。只是太子妃來這一回,傳到她那里,恐怕她也得來。外頭這樣冷,就別互相折騰了。”
瑤令叫彩霞,“你悄悄傳話過去,讓大福晉不必過來。叫她定心,以后自有請安相見的時候。”
彩霞也沒叫別人去,自己悄悄冒著風(fēng)趕著去了,要在奉先殿祭祖前將話傳到的。免得大福晉心里惦記。
康熙如今可是將瑤令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摔了,長春宮的這個動靜是瞞不住的,也早有人報(bào)告到了康熙那里。
康熙沒說什么,照常領(lǐng)著孩子們嬪妃們祭祖。
等完了后,康熙在眾人跟前訓(xùn)話:“皇貴妃生產(chǎn)辛苦。皇貴妃月中,不必來往長春宮給皇貴妃請安。要讓皇貴妃靜靜休養(yǎng)。若叫朕知道,有人只管勞累了皇貴妃,別怪朕不顧情面了。”
眾人齊聲應(yīng)是。
康熙也沒有指名道姓說是誰,只是人人都知道這說的是誰。
除了太子妃,又有哪個敢去勞動月中的皇貴妃呢?
太子妃倒是臉上聽得有些火熱,可她都已經(jīng)去了,也無法了。
散去的時候,康熙瞧著身側(cè)的太子,說了一句:“瓜爾佳氏倒是改口的快。”
太子一怔,說:“是兒臣的錯。兒臣沒有約束好她。”
康熙道:“你不想改口也可以。宮里沒有這樣的硬性規(guī)矩。”
太子道:“瓜爾佳氏已經(jīng)改口了。皇貴妃待兒臣也很好,兒臣沒有什么難處。”
康熙點(diǎn)點(diǎn)頭,便不說話了,只把隨身的玉佩給了太子,說是新年禮物。
這玉佩還是太皇太后在康熙小時候賞他的,太子看著手里溫?zé)岬挠衽澹劭衾镉悬c(diǎn)酸,有點(diǎn)想哭。但終歸沒有哭。
等太子一回府,就將放在太子妃屋里的東西盡數(shù)搬回前院了。
太子在前頭本來就有自己的住處,只是有時候?yàn)榉奖悴艜谔渝抢锓乓恍╇S身的東西,但這會兒全部都搬走了,連一個扇墜子都沒留下。
太子妃怔怔坐著:“嬤嬤,是我做錯了嗎?”
太子妃身邊的嬤嬤嘆了一口氣:“奴才早與您說過,萬事與太子爺商議著來,可最終還是要聽太子爺?shù)陌 !?br />
太子妃道:“可是我是皇上欽點(diǎn)的太子妃啊。他不能這樣對待我。”
那嬤嬤心說,要是沒有太子爺?shù)南矚g和支持,您這個太子妃怎么當(dāng)?shù)南氯ツ兀?br />
可到底也沒有說。
為今之計(jì),還是要先想辦法讓太子爺消氣,兩個人不說情蜜,也要平和相處才好。
到底還是太子妃太剛正了。
眼下都這樣了,過幾年若有側(cè)福晉進(jìn)府,那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這嬤嬤想的比太子妃長遠(yuǎn)。
宮里的皇貴妃還年輕,又這樣得寵,離皇后的位置只差一步,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能把這一步填平了。
這回生了六公主就直接越級晉封皇貴妃,那若是將來再生個小阿哥,會不會直接冊封皇后呢?
依著皇上對皇貴妃的寵愛,這是完全可能的。
要真是位主中宮做了皇后,那十一阿哥可就是中宮嫡子了。
皇上幾乎比著當(dāng)年對太子爺?shù)膶檺勰菢悠珢凼话⒏纾话⒏缫猜敾哿胬腔噬嫌行南霌Q心愛的幼子做太子呢?這不是沒可能的。
到時候他們家姑娘的這個太子妃可就坐不穩(wěn)了。
可事關(guān)皇貴妃,嬤嬤的這份擔(dān)心壓根就不敢說出來,除非她不要命了。
太子妃身邊嬤嬤的這些心思,其實(shí)也是如今宮中朝中絕大部分人的心態(tài)寫照。
很多人都在想,皇貴妃如日中天,十一阿哥偏得圣寵,六公主是唯一的固倫公主,這想要巴結(jié)那也是需要門路的。
長春宮是去不了的。十一阿哥那里有皇上護(hù)著,等閑也難得一見,費(fèi)揚(yáng)阿大人那里油鹽不進(jìn)閉門謝客,唯一能使上勁的,就只有六公主的洗三了。
大年初三這一日,六公主的洗三可比當(dāng)年十一阿哥的洗三還要隆重還要熱鬧,盛況空前。
十一阿哥當(dāng)年不怯場,六公主也不怕,六公主就是不耐煩。
六公主脾氣大,人一多就生氣就煩,煩了就哇哇大哭,她哭也沒有什么眼淚,她不折磨自己,她折磨別人。
嬰兒的魔音入腦,很多人都是受不了的。
但是誰敢說出來呢?六公主甚至不耐煩的對康熙拳打腳踢的,也就是她小,康熙不在乎那點(diǎn)力氣,但也笑瞇瞇的很高興。
六公主真有活力啊。
人人都是夸,還是康熙怕六公主這么哭壞了身子,就叫抱回去了。
畢竟閨女見了他也脾氣大哄不好,只有她額娘才愿意給幾分面子。
這么盛大的洗三,比四時八節(jié)還要熱鬧。
五公主長這么大,印象里好像就是今日最熱鬧了。
瞧見小妹妹那么得汗阿瑪?shù)南矚g,五公主很羨慕。
五公主如今也長大了,記事也懂事,一直都跟著四阿哥。
本來公主們就讀書的,只是沒有阿哥們那么嚴(yán)苛,四阿哥還帶著五公主讀了更多的書,四阿哥是真怕五公主長歪了,所以在四阿哥這里,五公主還另有一套學(xué)習(xí)計(jì)劃。
所以五公主心性單純,見到此情此景,就是說羨慕。
四阿哥道:“純愨以后也會有的。”
榮嬪的二公主快人快語,性子比三阿哥還潑辣。
二公主說:“你別哄她。她哪里能有這樣的?但是小五你也別惦記,也不用羨慕。咱們不用羨慕別人,你想要也可以自己爭取的。誰說咱們公主只能別人給,以后長大了,你有能力,也可以自己努力,掙一份叫汗阿瑪對你刮目相看的功業(yè)。到時候的慶功宴,比這個還隆重呢。”
大公主在旁邊很以為然:“二妹妹說的很對。出身都不是什么要緊的,要緊的是以后。小六看起來勁兒很大啊,以后多半騎射很好。咱們姐妹以后一起努力,慶功宴一起開的話,會更隆重的。”
大公主摸摸五公主的腦袋,“姐姐帶著你們。”
五公主滿眼崇拜,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好厲害啊。
這會兒阿哥們都到前頭看熱鬧去了。只有四阿哥在這里陪著五公主。
四阿哥心想,公主們的志向真的很遠(yuǎn)大。他總怕以后五公主會吃虧,要是五公主能有大公主二公主這樣的魄力,甚至能有剛生的六公主這樣厲害,那就太好了。
看來純愨以后不能總讀書,還得多訓(xùn)練一點(diǎn)別的。四阿哥開始構(gòu)思給五公主新的培養(yǎng)膽魄的課程了。
第114章 請安
瑤令被冊封為皇貴妃后,再居這長春宮,康熙便覺得不大妥當(dāng)了。
康熙想將永壽宮修葺一新,然后重新布置一番,等瑤令出了月子,再等六公主滿月之后搬進(jìn)去。
瑤令一聽這想法,便說這動靜太大了。
“臣妾的長春宮哪里不好了?”
康熙道:“太舊。太小。配不上你。”
瑤令就笑了,她說呢,前幾日就瞧見康熙在翻宮里宮室的冊子了,翻來翻去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問了也不肯說,如今才知道,原是為了這個。
她打趣道:“在萬歲爺眼里,是不是宮里就沒有哪個宮室能配得上臣妾的?”
長春宮不舊,也一點(diǎn)都不小。
這里寬敞得很,幾個庶妃早就搬走了,只有她和戴佳貴人住著,比起別的宮室,她這里是最清靜的。
當(dāng)初入宮的時候,康熙就疼愛她,一入宮就冊封了嬪位,直接就是一宮的主位,自然是深思熟慮挑了最合適也最好的長春宮給她的。
原先的安嬪不樂意,還鬧了好一場的。
比起惠嬪榮嬪所住的宮室,她這里頂頂好了。
康熙還點(diǎn)頭:“倒也是實(shí)話。朕看,只有坤寧宮能配得起你。”
這樣的話,從前可是絕不能說的。
現(xiàn)如今這樣的話也是拿來打趣了。瑤令知道康熙有幾分認(rèn)真在里頭,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私話,不拿到外頭去說,也不會引起什么轟動。
瑤令笑道:“臣妾現(xiàn)在可還住不進(jìn)坤寧宮的。”
坤寧宮自孝昭皇后去世,就一直是空著的。
主殿有人定是清掃,但沒有人進(jìn)去住過,也沒有維持原來的樣子了。孝昭皇后的東西也都拿走了。
配殿有祭神的擺設(shè)在那里,原本是每年正月十五,該由皇上皇后領(lǐng)著嬪妃阿哥公主們祭神的,但因?yàn)閷m中無皇后,就只有康熙一人完成了。
現(xiàn)如今瑤令成了皇貴妃,倒是可以由康熙允準(zhǔn),代行皇后之責(zé)。
她就從那個跪在人堆里的嬪妃,成了站在康熙身邊的宮里目前位分最高的女人。
康熙垂眸笑了笑,當(dāng)著瑤令這個‘新鮮出爐’的皇貴妃,他如今講話也沒什么顧及了,他說:“遲早是要住進(jìn)去的。”
搬宮的事瑤令不愿意覺得太折騰,康熙自然也不曾強(qiáng)求。反正在康熙看來,現(xiàn)在就算住到永壽宮去了,回頭等有一日冊封為皇后,還是要搬去坤寧宮的。
省事一回,最后一步到位也成。
這里康熙讓步了,旁的地方就不肯讓步了。
康熙說:“你既不肯搬,那朕就讓人重新布置長春宮。從前這里的陳設(shè)配你妃位倒也正好,如今是不成的。朕親自來看著,叫他們重新弄。”
總之是一定要配得起皇貴妃的身份。
皇貴妃距離皇后一步之遙,所用之物規(guī)格都是很高的,并沒有那么明確的規(guī)制限定,更何況康熙又這么寵愛瑤令,自然是將私庫里覺得好的精致的漂亮的都拿出來擺在外頭。
瑤令不喜歡悶沉沉的擺設(shè),康熙也喜歡長春宮亮堂堂的,因此再重新布置,也是要在高貴之中不顯得沉悶,要又活潑又沉穩(wěn)的那種風(fēng)格。
瑤令在產(chǎn)房里萬事不用管,康熙在外頭領(lǐng)著人忙活,十一阿哥可以自由進(jìn)出,便天天跟瑤令形容長春宮哪里哪里又變成什么樣子了。
“額娘,咱們宮里好像一個花園啊!我和七哥進(jìn)來的時候都驚呆了。真的特別漂亮。”
十一阿哥連比帶劃的,手舞足蹈的很興奮。
他還說:“阿瑪說,到底還是因?yàn)檫@宮室不能大動,不然就要大改一下,會更漂亮的。”
瑤令心想,幸虧是紫禁城不能大動,不然康熙這么興奮,還不知道要動成什么樣子,那可就是個極大的工程了。
再說七阿哥和戴佳貴人。
康熙的意思本來是想把這母子倆也遷出去的。
還是瑤令將人留下來的。
她說:“好歹跟臣妾還有十一阿哥留下能說話的人吧。有時候七阿哥來請安,還能和十一阿哥好好說說話呢。”
康熙就把人留下了。
這宮殿再精致,那也是要人住的。瑤令一個人住在這么精致的地方有什么意思,戴佳氏性情很沉穩(wěn),這么些年都在一起住著,往后繼續(xù)住下去也挺好的。
先帝爺?shù)臅r候,倒是有冊立皇貴妃的章程,那一位皇貴妃本來就得盡寵愛,先帝爺做了兩件破例的事情,都是冊立皇后才會有的。
一則是頒布詔書公告天下;二則就是大赦天下。
為了這個,先帝爺去的時候還因此下了罪己詔的。不管這是不是先帝爺?shù)谋疽猓俏换寿F妃的名聲總還是受了些影響的。
康熙心里其實(shí)覺得這兩項(xiàng)措施都是挺好的。但頭一個是冊立皇后才會有的,第二個則是都沒有,被人詬病太過了些。
康熙心里知道,他總有一日會冊立瑤令為皇后的,此時犯不著為了昭示寵愛破例讓瑤令被外頭議論,尤其是與那位皇貴妃放在一起議論。
等到了冊封瑤令為皇后那一日,再怎么都是不會過的。
只是心里總是不得勁,大概是為瑤令破例破習(xí)慣了,偶爾一次要按照規(guī)矩來,倒是有些不大習(xí)慣了。
康熙把這心思同瑤令說了。
瑤令只是笑:“萬歲爺是不是覺得有勁兒沒地方使?就是那種不狠狠搞一波事心里就不舒服的感覺?”
“對。”康熙道,“朕想讓人知道,朕是最寵愛你的。”
瑤令笑道:“萬歲爺早就已經(jīng)向所有人證明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萬歲爺就是最寵愛臣妾的。”
將懷里哇哇大哭的六公主遞給康熙,瑤令笑道:“現(xiàn)在,萬歲爺去使勁兒吧。萬歲爺?shù)膶氊惻畠翰豢纤X,臣妾和奶娘都哄不好,就看萬歲爺?shù)牧恕!?br />
康熙垂眸,和六公主黑亮黑亮的眼睛對上,六公主哇的一聲又哭了。
康熙道:“她是不是針對朕?朕覺得她到了朕這里哭得更大聲了。”
瑤令笑起來:“她就喜歡福煊哄著她睡。福煊這會兒不在,去阿哥所玩兒去了。只能辛苦萬歲爺了。”
誰能想到,脾氣大的六公主竟然是個哥控。她對誰都不怎么愛笑,就是看見十一阿哥,會笑得很甜很甜的那種。
瑤令笑得俏皮,康熙精神一振:“不辛苦。你好好歇著。朕來哄。”
-
六公主滿月的時候,瑤令就出月了。
她們娘倆的喜事多。
先辦滿月,再辦瑤令的冊封禮,之后再辦六公主冊為固倫公主的冊封禮。
這一年的整個上半年的大喜事,都叫她們母子給包圓了。
禮部幾乎是將吉日中最好的那幾個日子拿出來挑給皇貴妃和六公主的。
瑤令出月后,六公主滿月這一日,她就已經(jīng)是皇貴妃的行頭了。
這一套吉服在身上,瑤令恍惚以為自己成了皇后。這跟皇后身上的衣裳也太像了。
彩霞低聲道:“這耳朵上只有皇后才能用東珠。脖子上也只有皇后能用朝珠。和皇上是一對的。”
瑤令的皇貴妃用的是上好的南珠。脖子上也不是朝珠。
瑤令笑道:“這才像個樣子。要是混淆沒個區(qū)別的,外頭又要議論紛紛了。這樣不好。”
從前做妃子的時候,或者可以不必考慮這些。如今到了這個位置上,實(shí)在不必從外逾越什么,便是受寵的皇貴妃,也要當(dāng)?shù)淖鹳F些。
瑤令收拾妥當(dāng)了,才扶著彩霞的手往外走,這皇貴妃的花盆底就要高一些,踩著跟走高蹺似的,瑤令是穿慣了,但是也要很注意才成。
花盆底高一些,走起來身段也能更好看些,更重要的是,人的氣勢也能更足些。
瑤令如今的腰身都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了,就這么走出來,眾人眼前都是一亮。
她一出來,候在外頭的人忙都起身,跪了一殿的人給她請安。
“皇貴妃吉祥。”
“起來吧。”瑤令坐定,抬了抬手,“都坐。”
等人人都坐下,人人臉上都是笑臉,哪怕是不肯笑的,這會兒都得笑,不然被皇貴妃記恨了怎么辦呢?
“皇貴妃的氣色看起來很好。”鈕祜祿氏道。
她是貴妃,這些年傲視群妃,誰能想到瑤令有朝一日竟成了皇貴妃,死死壓在她的頭上,叫她不得翻身。
看得瑤令身上的明黃吉服,鈕祜祿氏恨得心里都在滴血。
那原本都該是她的。
她的姐姐是孝昭皇后,她生下了十阿哥,家族煊赫,族中的人都為皇上效忠,她本該再進(jìn)一步成為皇貴妃的,結(jié)果,這一切都被瑤令搶走了。
以前有個佟佳氏也就罷了。別人是皇上的表妹,爭不過,可現(xiàn)在呢?
鈕祜祿氏不想認(rèn)命,但不認(rèn)命,能做什么?
她還必須要恭謹(jǐn)?shù)呐c皇貴妃說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瑤令淡淡笑道:“休養(yǎng)的月余,自然是很好的。”
瑤令的目光一一從她們臉上掃過。從沒有看得這么仔細(xì)過。
今日她出山,闔宮嬪妃都要來給她請安。
以前總是不齊全,現(xiàn)在倒是很齊全。
烏雅氏、鈕祜祿氏、小郭絡(luò)羅氏等,她們都來了。
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了長春宮一主殿。
瑤令看著她們,從上而下的目光審視令人無從躲避,她們的臉上都是笑意,可瑤令卻從她們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是的,就是恐懼。
瑤令微微勾唇,她們怕什么呢?皇貴妃又不吃人。
第115章 托付
“早年的時候,似是上次選秀的時候,本宮那會兒還是妃位,便協(xié)同主持了那次的選秀。”
瑤令含笑道,“當(dāng)時本宮就說過,宮里的嬪妃們是應(yīng)當(dāng)晉位冊封的。但最終也未成行。”
瑤令說到這里頓了頓,就見人人眼中的目光都跟著亮了亮。
說起那年選秀,那還是太皇太后還在的時候。瑤令當(dāng)時提議說皇上要給嬪妃們晉封位分,也是權(quán)宜之計(jì)。后頭太皇太后做主,將這件事壓下去了。
宮里的嬪妃們不可謂不失望的。比起上一次大封后宮,這也將近有小十年的光陰了。
人人都只能守著自己不動的位分,看著瑤令節(jié)節(jié)高升,小十年的光陰,人家都從嬪位到了皇貴妃了,她們還是一動不動的。
從一開始的滿心期待,后來都有點(diǎn)絕望了,想著大概也就這樣了。
皇上一心一意只想著皇貴妃,又哪里顧得上她們的死活呢?
再者說了,現(xiàn)在人家都成了皇貴妃了,位分和寵愛都是一等一的最好的,怎么還會容許有底下的人出頭呢?
這么想的人可不在少數(shù)。
因此瑤令一提及這話,驚訝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心動。
現(xiàn)如今皇貴妃主理六宮,不能向以前似的信口開河,所以現(xiàn)在提起來這件事,絕對不是在同她們閑聊。
瑤令面含微笑道:“本宮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們。”
“皇上想著,宮中許久沒有大封過一次了,也該有一次大封。本宮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最不會說些錦繡話語惹得你們牽腸掛肚的。本宮就直說了。”
瑤令道,“皇上不日便會下旨,冊封惠嬪為惠妃,榮嬪為榮妃,戴佳貴人為成嬪。郭絡(luò)羅貴人為嬪位。”
余下還有幾個庶妃冊封為答應(yīng)貴人的,瑤令也都說了。
被點(diǎn)到名的,惠妃榮妃成嬪還穩(wěn)得住。別的人就都立刻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樣了。
瑤令道:“既是大封,有了喜事自然是要高興的。”
這話一說,眾人才想起來今日還是六公主的滿月,還是皇貴妃的好日子,她們這樣板著臉甚是不妥當(dāng),哪怕笑不出來也得笑。
惠妃自大阿哥的事情后,這心氣兒就沒有從前那么高了,她也曾經(jīng)怨懟自己的位分怎么就是升不上去,還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竟還能晉封為妃。
這個妃位,惠妃心里很清楚,都是看在大阿哥的面子上才有的。而若非皇貴妃肯抬手,只怕她也是不能封妃的。
榮妃與成嬪,那自然是心里高興的。她們是與皇貴妃交好的人,自然有她們的好處。而成嬪也能跟著一起協(xié)理宮務(wù)了,兩個人當(dāng)然是笑得真心實(shí)意的。
在座的人人都清楚,不和皇貴妃一起的,那指定就是沒戲的。沒瞧見貴妃和宜嬪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么。
當(dāng)時公主的生母,宜嬪的姐姐郭絡(luò)羅貴人還封嬪了,成了一宮主位不說,還和自己的妹妹平起平坐了。
宜嬪都生育有兩個皇子了,偏偏與皇貴妃關(guān)系不睦,到底也是沒有封妃的。
宜嬪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可想而知了。
剩下的幾個庶妃能封貴人答應(yīng)的,都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為人,在宮中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果然就有晉封的時候。
這是皇貴妃在告訴眾人,要么能有資格跟皇貴妃交好的,那便交好,總是有機(jī)會晉封的;要么在這宮里老老實(shí)實(shí)的過日子,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的人,也能有晉封的機(jī)會。
只是如今的皇貴妃不比從前的嘉妃,現(xiàn)如今有資格同皇貴妃說話交好的,又有幾個人呢?
她們是錯失了好時候了。
可是比起貴妃來說,這都不算什么了。
宮里如今最大的笑話,那便是貴妃鈕祜祿氏了。
貴妃當(dāng)然沒有晉封的余地,可眼瞅著惠妃榮妃一個個的起來了,說不定將來還會有貴妃的呢?
鈕祜祿氏的這個貴妃,遲早也是不值錢的。
誰都能有希望,鈕祜祿氏是徹底的沒什么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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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大封六宮,幾位娘娘和小妃嬪的冊封典禮,也都交給禮部來辦了。
所幸皇上下旨,惠妃榮妃成嬪郭絡(luò)羅嬪的冊封典禮是兩位兩位一起辦的。妃位一起辦,嬪位一起辦,否則禮部真的是焦頭爛額了。
但即便是這樣,這一整年后宮的喜事也是沒斷過的。
上半年的喜事落在皇貴妃和六公主這里,下半年的喜事就落在這幾位的頭上。宮里也著實(shí)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了。
對于去歲在烏珠穆沁的慘勝,康熙心里還是耿耿于懷的。
裕親王沒能漂亮的完成任務(wù),還讓幾個康熙的心腹之臣和兒子都受了傷,這顯然成了康熙心頭的一根刺。
不是針對裕親王,是針對狡猾的噶爾丹。
如若放任噶爾丹繼續(xù)增長勢力,和沙俄勾勾搭搭的,那么將來的戰(zhàn)事不會少,甚至等噶爾丹恢復(fù)好了還會卷土重來,那戰(zhàn)事將是沒完沒了的。
康熙想要一勞永逸。將漠西蒙古的問題給解決了。如此,就不會讓沙俄有機(jī)可乘,更可以消除噶爾丹的有生力量,最后還能加強(qiáng)與漠西蒙古各部的聯(lián)系。
甚至可以將漠西蒙古各部變成第二個‘漠南蒙古’。
如果將漠西蒙古各部也如漠南蒙古各部一樣設(shè)盟旗制度,那么等于是大清又多了盟友,并且慢慢的可以將控制力伸到西北來。
漠北蒙古又何愁拿不下呢?
至少,會讓那些蠢蠢欲動的漠北蒙古各部掂量著,不能隨意襲擾大清,如此方能令這里休養(yǎng)生息。
之后才能更好的劃定界限,與沙俄分庭抗禮,而不是要分心應(yīng)付。
這邊的問題暫且穩(wěn)定下來,康熙才能著手繼續(xù)發(fā)展海事。否則財(cái)政國庫吃緊,這些事就得留到幾十年后才能解決了。
那樣太慢了。會耽誤大清的發(fā)展。
康熙在收復(fù)臺灣后,想的就是發(fā)展海事的同時,定下西北的安定。
西北定下,東北邊境的沙俄接壤之地,就會跟著穩(wěn)定下來。
如此,就還是要御駕親征。
康熙自幼時起,就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沖勁和拼勁。
到了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被歲月磨礪的更加成熟穩(wěn)重了,這股沖勁依然沒有消解磨平。
祖宗馬背上得天下,子孫們當(dāng)然也要在馬背上守住天下。
別人都不行,那就他自己上。
他能行。
皇上要御駕親征,秣兵歷馬,沒人能攔得住。
瑤令如今是皇貴妃了,就總有些人記掛著,想著皇上疼愛皇貴妃,看看皇貴妃那里能不能說說話,攔上一攔。
現(xiàn)在是誰都不管用了,他們將希望都寄托在皇貴妃而身上了。
時值隆冬,屋里卻如暖春一般,六公主身上穿著喜慶的紅襖子,飛快的在床榻上爬來爬去的。
她快一歲了,長得也快,明明早就會走了,就一定要這樣爬來爬去的,邊爬還邊笑,也不知道在高興個什么勁兒。
大概是快要過生辰了,又能收到很多的禮物了,所以這丫頭高興。
康熙進(jìn)來就脫了身上的披風(fēng),瑤令迎上去送了手爐,結(jié)果手一摸,康熙的手熱乎乎的,瑤令干脆就把手爐自己抱著了。
六公主看見康熙來了,嘴一撇,也不要人牽著抱著,自己蹬蹬蹬的站起來,手腳利索的下了坐榻,一扭身躲開康熙的懷抱,蹬蹬蹬的就跑走了。
不一會兒,隔壁就傳來六公主和十一阿哥兄妹倆的笑聲。
康熙:“???”閨女這么不待見他嗎?
瑤令忍俊不禁:“如今正給她斷奶。她不高興。可過些時日又要過生日了,能收很多很多的禮物。她又很高興。”
百般寵愛長起來的六公主脾氣大,也愛鬧別扭。親爹的面子也不會給的。
康熙就笑了:“倒是難為她了。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的。”
瑤令就望著隔壁笑:“再怎么不高興,瞧見她哥哥,也就高興了。”
康熙也跟著笑:“有了親哥哥,連阿瑪額娘也不要了。”
瑤令道:“可真瞧不見萬歲爺,這丫頭也是想的。她就是嘴上不肯說。”
哪一日不被康熙逗一回,六公主還總想去乾清宮找她阿瑪去的。
說完了孩子們的閑話,康熙牽著瑤令的手,熟練地將人攬?jiān)趹牙铩?br />
康熙道:“年后古北口閱兵。你同朕一起去。太子,阿哥們,公主們,也都去。”
閱兵之后,康熙就要帶著大軍開拔,去往烏珠穆沁,之后再往北去。
瑤令點(diǎn)頭,先應(yīng)了好,之后又問:“臣妾也去,是不是不好?”
康熙道:“這樣的場面,孩子們是該去看一看的。嬪妃們不去。你是皇貴妃,朕私心想讓你去。再者,朕也希望你陪同朕一起去。你哥哥也要隨朕出征。”
康熙是想,小丫頭之于他來說,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皇貴妃。
早年他在外頭行走的時候,無論什么樣的地方,她都跟著他去過了。
沒道理現(xiàn)在成了皇貴妃,反而這樣的場景去不成。
此番帶著這丫頭去了,朝野上下都會知道,皇后之位不會空懸太久,他屬意的究竟是誰。
他這些年看著瑤令成長,他原本就不是要將她當(dāng)成一個僅僅執(zhí)掌后宮的皇后的。而是她的品行,她的性情,是能夠成為母儀天下的女人。
太皇太后和他,所看重的也是這個。
大清需要一個德威并重的皇后。否則這些八旗勛貴們,就都要翻天了。
瑤令也說好。
康熙說她好乖:“還以為你也會同他們一樣,勸朕不要親征。”
瑤令正色道:“萬歲爺乾剛獨(dú)斷,哪一次又做錯了?臣妾向來都是最支持萬歲爺?shù)摹2粫犓麄兊脑挕Hf歲爺總說臣妾是最知心的,臣妾既然知心,怎么能不顧皇上的心意去滿足旁人的心愿呢?”
康熙由衷地感嘆,他真是得了個好寶貝。
只是——
“朕曾承諾你,不會再與你分開。可朕要去親征,便要將京城與六宮,托付給愛妃了。”
瑤令輕輕親了親康熙,柔聲道:“萬歲爺是為了更好的與臣妾在一起。臣妾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臣妾知道輕重緩急。請萬歲爺放心,臣妾能保護(hù)好自己。也會守護(hù)好萬歲爺在意的一切。”
康熙加重了語氣:“最終的還是你。還有福煊與福華。朕要你們都平安。”
瑤令目光柔軟如水:“好。臣妾保證。”
第116章 神氣
古北口外,旌旗高舉。
五萬人馬靜立此處,康熙一聲號令一動,果然是十分震撼的。
大阿哥是隨軍過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實(shí)在是沒有忍住,牽著馬就上去了。
康熙倒也沒有訓(xùn)斥他,直接讓他入列了。
這次親征,康熙已決意帶著大阿哥一起去。
瑤令帶著一雙兒女站在高處城樓之上。
六公主披著小小的披風(fēng)牽著十一阿哥的手,她已經(jīng)一歲多了,長得比同齡的孩子高上一些。
她看著底下的閱兵,能辨認(rèn)出來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明黃身影是她的阿瑪。
六公主看得特別認(rèn)真,瑤令和十一阿哥都以為她會興奮的大叫,但是她沒有。
這孩子從生下來就力氣大,活潑好動的性子,一開始的時候年幼不懂,后來長大了一點(diǎn),會叫阿瑪額娘了,就能聽得懂康熙和瑤令說什么了。
她自己喜歡動彈,閑是閑不住的,比十一阿哥當(dāng)初小時候還喜歡往外跑。
她本來就喜歡動,對拳打腳踢很感興趣,康熙有時候還教她,盡管六公主做起來完全不像個樣子,但是六公主還是要做,康熙也愿意教,父女倆樂此不疲的。
六公主抓周的時候還抓了個小馬鞭,一天到晚的帶在身邊。
便是將康熙說的,以后教她騎馬射箭的話給聽進(jìn)去了,天天盼著長大。
——因?yàn)楝幜钫f的,她現(xiàn)在還小,哪怕是小木劍也會有受傷的危險,不許六公主碰。
六公主就連說話的聲音都特別小,生怕驚擾了底下的閱兵。
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話,那雙肖似康熙的眼睛卻特別亮。
六公主說:“阿瑪好神氣!”
“那些人也好厲害!”
六公主說的是八旗將士,蒙古騎兵。
她當(dāng)然還不懂打仗是什么,但是在她看來,打仗就是一件很嚴(yán)肅但是很酷的事情。
因?yàn)榘敽退f過,咱們老祖宗騎射射箭打仗是一等一的好,打仗不是作亂,是為了爭取更好的地位,是為了更好的和平。
打仗就是為了不打仗。她記得額娘是這么說的。
額娘還說了很多別的話,不過太過高深了,那些關(guān)于所謂的打仗的理論,六公主年紀(jì)小記不住。但是額娘說了,這是個復(fù)雜的問題,說她長大了就會懂的。
六公主也覺得自己再大一點(diǎn)就會懂。
十一阿哥已經(jīng)搬去阿哥所,開始讀書啟蒙了。
他年紀(jì)小,自然進(jìn)度是最慢的。但是與他授課的師傅跟康熙說過了,十一阿哥天資聰穎,領(lǐng)悟能力超絕,旁的阿哥要半年才能學(xué)完的課程,十一阿哥幾乎三個月就能學(xué)完。
康熙是硬性要求阿哥們背書一定要一百二十遍的。十一阿哥背足了一百二十遍,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
十一阿哥這才學(xué)了沒幾個月,外頭就都在說,十一阿哥太聰明了,比當(dāng)初的太子還要聰明。太子讀書的時候,都沒有十一阿哥反應(yīng)這么快的。
這顯然不是什么好話。
知道的人聽見了也只當(dāng)沒聽見。
太子只當(dāng)沒有這回事,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幼弟。
旁的阿哥大的都知道什么都不說。也就是九阿哥十阿哥不知道聽了誰說的閑話,當(dāng)著人議論了幾句,被四阿哥給罵了一頓,隱隱約約牽扯出六阿哥的影子來。
四阿哥私底下解決了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內(nèi)情。
阿哥們公主們都在城樓上一字排開,人人都想親眼看一看這壯闊的景象。
康熙的心腹重臣并沒有上城樓來的權(quán)力。
只是大阿哥入列后,太子就沒在城樓上站著了。
他往下走了些,想要離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些。
太子所在的地方離一段廢棄不用的長城口很近,這里的城墻沒有那么高,但安全性還是可以的,因此底下的侍衛(wèi)們沒有動,只是注意保護(hù)太子的安全。
索額圖在底下看見了,身邊就這么幾個人,人人的注意力都在閱兵之上,他瞅準(zhǔn)機(jī)會,走到太子身邊來站著。
侍衛(wèi)們也并沒有阻止。
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說話還是很危險的,但此時人人注意力都在底下的閱兵身上,倒是不會有人過來在這么開闊的地方偷聽他和太子說話。
小人和君子,都能一并防住。
索額圖說:“皇上親征準(zhǔn)噶爾,令太子殿下留守京城。殿下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太子面色淡然:“意味什么?”
他近兩年不說和索額圖,和常泰的聯(lián)系與見面都少了許多。
太子從毓慶宮搬出去,搬到太子府后,就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皇貴妃當(dāng)初為什么手段強(qiáng)硬的肯幫助他把住處給換了。卻不能同汗阿瑪商量,把他的課業(yè)乃至標(biāo)準(zhǔn)稍微減少一點(diǎn)點(diǎn)的。
又或者說,皇貴妃既看見了他住處的艱難,也一定看到了汗阿瑪對他近乎苛刻的要求,為什么不能順手說一句。
那會兒太子尚且不懂,成婚之后,在某一個時刻,他忽然想明白了。
住處不關(guān)乎其他,皇貴妃的能力可以辦到這一點(diǎn)。
但是其他的,針對他的課業(yè),或者說汗阿瑪一絲一毫都不讓他辦差的行為,這是不能被違背的。
這是汗阿瑪培養(yǎng)太子的基準(zhǔn)。
哪怕不是他胤礽,換一個別的什么阿哥來做這個皇太子,也一樣是這樣的章程。
在那樣的時刻被一言定立的太子,中宮皇后留下的嫡子,被立為太子后,就得到了所有漢大臣默認(rèn)的支持,證明了大清的后繼有人,而且是名正言順中宮嫡子。
這是絕無僅有的身份和契機(jī)。
這樣的皇太子,就只能朝著先前的路子走,努力培養(yǎng)學(xué)問,練習(xí)騎射,但是不能再頂著太子的光環(huán)做別的什么事情了。
太子立身處世的根本,就是這一點(diǎn)。
索額圖和常泰得到重用,可以成為擁護(hù)他的勢力,但是他不可以過于親近他們,否則一定會招致不好的結(jié)果。
畢竟古往今來的太子們,大部分下場真的是不夠好的。
太子其實(shí)從來不會想這些事,他只是不明白,只是有困惑。但是這個疑惑沒有辦法與汗阿瑪明說,汗阿瑪也不會告訴他。
如果沒有皇貴妃的點(diǎn)撥,可能他一輩子都要想不通了。甚至?xí)虼硕购薨斠恢睂⑺@個太子關(guān)起來讀書。
而他甚至還可能為了做點(diǎn)什么而沖動的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辜負(fù)了汗阿瑪?shù)囊黄嘈模沧屪约鹤呱狭私^路。
太子現(xiàn)在回過頭去想想,自己這些年長大,若是沒有皇貴妃的愛護(hù),很有可能變成了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xí)砸詾樽鹳F而對阿哥們很無禮的高高在上的太子。
幸而自己沒有長成這樣。
也幸而大阿哥也沒有與自己翻臉無情。
現(xiàn)在冷靜下來再去看,汗阿瑪對大阿哥的培養(yǎng),似乎遵照的是大阿哥自己的特性,而之所以培養(yǎng)大阿哥,還是為了讓大阿哥像裕親王那樣以后輔佐他這個皇太子么。
至于大阿哥是否甘心,是否愿意,是否不生野心,這就是大阿哥自己要勘破的心境了。
但瞧著大阿哥的樣子,似乎影響大阿哥勘破心境的存在還是不少的。
即便有了汗阿瑪?shù)恼{(diào)停,大阿哥與裕親王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也沒好多少。
索額圖以為太子不懂,忙低聲道:“太子留守京城,這就意味著,如果前線出現(xiàn)任何意外情況,太子在京中都有權(quán)做出決斷來。”
索額圖干脆說的更明白些,“噶爾丹聞訊此事,也早已糾集五萬人馬,要與大清決一死戰(zhàn)。他何止是卷土重來,他是要一雪前恥的報(bào)仇。臣的意思是,太子當(dāng)初被冊立,便是為了大清后繼有人。現(xiàn)在也是一樣。因大清有儲君在,皇上才能義無反顧的決定親征。”
這話就已經(jīng)很明顯了。甚至是大逆不道。
太子盯著索額圖的老臉,想,若不是四下里都有人看著,他真想狠狠甩索額圖一巴掌。
居然如此詛咒汗阿瑪!
太子強(qiáng)壓怒氣道:“你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嗎?”
索額圖到底是縱橫朝堂的老臣,還是能聽出,也能看見太子眼中的怒意的,他生怕太子誤會他通敵叛國,忙到:“不是不是。臣都是從軍報(bào)上知曉的。”
太子道:“這是絕密軍報(bào)。按規(guī)矩只有汗阿瑪和上書房的幾位大臣才知道。你知道不奇怪,但孤不該知道。”
“若是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你是知道的,汗阿瑪從不會手軟,將你以謀逆罪論處,也不是不可能。連佟佳氏的謀逆表弟都能殺了。汗阿瑪還能對你手下留情嗎?”
這也是令八旗勛貴聞風(fēng)喪膽的狠辣手段。
皇上連佟佳氏的人都?xì)⒘耍瑒e人若是犯錯,就沒有什么余地了。
索額圖也不敢再說此事。但他表達(dá)的意思,他相信太子是聽懂的了。
太子年輕,若果真有什么意外,太子即位,那他們赫舍里氏一族就發(fā)達(dá)了。
哪怕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索額圖也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
不過現(xiàn)在,還遠(yuǎn)遠(yuǎn)不是那個時候。
索額圖的目光落在城樓之上,也悄悄讓太子去看牽著一雙兒女的皇貴妃。
“皇貴妃是尊貴,可這樣的場合皇貴妃都來了,殿下也還是要想一想的。”
索額圖道,“皇上的心思其實(shí)已經(jīng)很明顯了。皇貴妃生了六公主都要越級晉封,一出手就是皇貴妃。那這皇后的位子有人坐上去,也不遠(yuǎn)了。”
“皇上只得兩位皇后,仁孝皇后有殿下在。孝昭皇后無所出。可若是皇貴妃也做了皇后,中宮嫡子,便不只是殿下一個人了。還有十一阿哥。”
“外頭人人都在說,十一阿哥比殿下年幼的時候還要聰慧,隱隱有要超越殿下的意思。十一阿哥也比殿下更得皇上的寵愛。就別說十一阿哥了,六公主得到的偏愛那也是——”
索額圖越說越激動,一點(diǎn)都剎不住車。
不經(jīng)意對上太子冷若冰霜的眼神,索額圖的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是仗著叔姥爺?shù)纳矸菖c太子說這些的,可要真正論起來,太子也并沒有與他熟稔到這個份上。
太子定定看著索額圖的眼睛:“你怕汗阿瑪廢了我這個太子,改立十一阿哥為皇太子?”
初春時節(jié),塞外并沒有那么暖和,還是有些冷的。
在山間凜冽的風(fēng)中,索額圖聽見這尖銳的話語,身上竟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不敢接這個話。
太子也就沒有再繼續(xù)往下說了。
太子也沒有繼續(xù)盯著索額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遠(yuǎn)處的山林之間。
索額圖忽然就想起常泰與他說過的話來。
——太子殿下與皇貴妃的情意,遠(yuǎn)比你我之間想象的要深厚。太子殿下是將皇貴妃娘娘當(dāng)作長輩敬愛的。深宮之中,太子殿下得到的關(guān)愛還是太少了。
索額圖想,皇上這樣鐘愛太子,這關(guān)愛怎么就少了?他問常泰,常泰言不可說。常泰還說,他要是想不通的話,恐怕這輩子都想不通了。
第117章 維護(hù)
下去的時候,阿哥公主們互相幫助,在奴才和侍衛(wèi)們的保護(hù)下,慢慢的下城樓,然后到旁邊的長城上去看一看。
太子到了瑤令這里。
十一阿哥和六公主一見了他,兩個人的眼睛瞬間都是一亮。
“太子哥哥。”
一大一小都一起走過去,太子一手一個牽著,面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六公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是個哥控,見了十一阿哥就會笑,見了太子更是會笑。其他的阿哥們也喜歡她,她也對哥哥們很親近,但是要說笑得最燦爛的,不是親哥,而是太子。
城樓上和長城上的階梯都不大好下,十一阿哥也不要人牽著或者抱著,有些階梯有他大半個人那么高,他還是堅(jiān)持自己走,甚至手腳并用也要自己走。
六公主還不成,便是讓身強(qiáng)體壯的侍衛(wèi)們抱著上下。
十一阿哥本來還想著自己已經(jīng)去阿哥所開蒙讀書了,見了太子就不想黏黏糊糊的,可是見到妹妹黏著太子,他又想,哪怕是讀書了,在太子跟前,不還是弟弟么。
用額娘的話說,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小朋友。不必裝老成的時候,也不用裝老成。
十一阿哥就心安理得的讓太子牽著自己了。
長城之上的風(fēng)景極開闊,令人望之心中頓生豪情,這是在紫禁城完全感受不到的。
瑤令瞧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牽著太子的手,唇角含著溫柔的笑意。
康熙來古北口閱兵,此番就直接趁著士氣高漲往北邊去了,而她,則同太子一起,帶著阿哥公主們回京。
讓康熙無后顧之憂的努力殲滅準(zhǔn)噶爾的勢力,活捉準(zhǔn)噶爾。她和太子,要守住京城,不許有人生事。
“貴額娘。”
六公主沒見過這樣的新奇景色,耐不住和太子慢慢的走,大軍跑遠(yuǎn)了之后,她也開始想要跑著去看一看更遠(yuǎn)的風(fēng)景。
身邊有最精銳的侍衛(wèi)保護(hù),完全不必?fù)?dān)心公主的安全。
十一阿哥擔(dān)心妹妹,也跟著妹妹的步伐跑過去了。
這里就只有太子陪在瑤令身邊。
聽見太子喊她,瑤令嗯了一聲。
太子道:“太子妃又去尋過貴額娘了?”
瑤令含笑瞧了太子一眼:“是。太子妃來過長春宮。”
太子妃來長春宮其實(shí)還挺多的。
瑤令總是覺得,太子妃有一種把她這個皇貴妃當(dāng)作皇后來侍奉的感覺。
可人家是小輩,一定要來給你請安,怎么好拒之門外呢?
現(xiàn)在又沒有什么情況,自然是要敞開門見一見的。
只是太子妃與她實(shí)在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太子妃的成長環(huán)境與瑤令的實(shí)在沒有半點(diǎn)相似之處。
只是瑤令為了更了解太子妃,倒是著意問過幾句。知道太子妃被定為太子妃后,家里是專門培訓(xùn)過她的,大約是沒有想過她會成為太子妃,所以以前教授的課程都不管用了,得學(xué)著怎么做太子妃。
在瑤令看來,太子妃秉持的那一套就完全不對。勁兒用錯了方向,可這個姑娘也實(shí)在是犟,瑤令若隱若現(xiàn)的點(diǎn)撥幾句,一點(diǎn)作用都沒有,瑤令也就不說了。
隨她去吧。以后能明白還是不能明白,都是她自己的造化。瑤令不摻和別人的命運(yùn)因果。
況且這是康熙欽點(diǎn)的太子妃,只要不犯下大錯,她就永遠(yuǎn)會在這個位置上。
而且瑤令能明顯感覺到,太子妃的成長環(huán)境是典型的八旗勛貴家庭,對她這樣出身的女子,多少還是有些輕視的。
太子妃當(dāng)然不會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只是言語之中會有一點(diǎn)提及。她當(dāng)然是極尊重皇貴妃的。但若瑤令還只是嘉妃,太子妃是絕不會這樣熱絡(luò)的。
太子妃熱絡(luò)的只是這個尊貴的身份。
托太子妃的福,大福晉不想被人詬病說不夠親近皇貴妃,也會每個月定期來幾次長春宮。
不過不多,頻率保持的非常好。
比起太子妃,瑤令顯然更喜歡可親的大福晉。
大福晉的性子也是真的好,有時候大福晉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請教,瑤令還會點(diǎn)撥她幾句夫妻之道,叫她與大阿哥的關(guān)系更好。
太子妃來長春宮,無非就是因?yàn)橹浪趯m中最為得寵,康熙專寵她十年,而她和太子之間的情分又很是深厚。太子妃想要緩和與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便來尋她。
人是找對了。可瑤令寧愿教大福晉也不愿意教太子妃。教太子妃東西太麻煩了。
更重要的是,太子壓根就不喜歡太子妃。這和大阿哥對大福晉原本就是有感情的可不一樣。
太子心里當(dāng)然清楚這一點(diǎn)。
有時候不得不去太子妃處,偶爾聽見過太子妃私底下抱怨過皇貴妃幾句,說皇貴妃厚此薄彼,但很快就被太子妃身邊的嬤嬤給岔開了,但太子到底是聽見了。
然后就更不愛去太子妃那里了。
太子說:“貴額娘若是日后不想見太子妃,便不見。”
他也知道太子妃想緩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可不再他身上花心思轉(zhuǎn)圜,自己再改變一下,卻跑去打擾皇貴妃,讓皇貴妃幫她施壓,太子覺得太子妃很沒有誠意。
瑤令望著身邊溫雅貴氣的少年郎,笑道:“那怎么能行呢?保成,她是太子妃。不論內(nèi)里如何,面上的情面總是要維護(hù)住的。”
太子有些迷惑,面上的情面?
瑤令笑道:“她目下做太子妃也沒有出什么大錯。不能讓人覺得我同她關(guān)系不和睦。這對你不好。”
“我同你汗阿瑪說過了,此戰(zhàn)結(jié)束后,會給你在在冊的秀女中挑兩個你喜歡的給你做側(cè)福晉。太子妃那邊可以讓她慢慢的學(xué),但是你身邊,不能沒有知冷知熱的合心的人照顧你體貼你。”
太子不自覺眼眶有點(diǎn)熱,鼻頭有點(diǎn)酸。
他沒想到皇貴妃會這樣說。
太子少年時,見到的最多的就是汗阿瑪與皇貴妃恩愛親近,他也想和自己的太子妃和睦的。
可奈何人的喜歡實(shí)在是不由自己控制。他是真的努力過了,但太子妃每每都要和他擰著來,那顆心也就淡了。
瑤令溫聲道:“你如今身邊沒有侍女服侍,可你若是有喜歡中意的,也可以放兩個在身邊。你若是信得過我,我給你挑。將來有了子嗣,再給她們位分都是可以的。”
“只是一條,你是太子,這位置總是很多人盯著的。太子妃若無所出,旁人先生了孩子,對她也不好。女子生妒會有什么后果,我比你清楚。所以,還是得讓她先有孩子才成。若她再不足,你汗阿瑪也會為你做主的。”
瑤令是心疼孩子。
從小長到大,身邊總是缺少女子的關(guān)愛。
到了成婚的年紀(jì),娶了個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的女孩子,結(jié)果卻是個不會疼人的。
瑤令當(dāng)然不想插手他們的夫妻關(guān)系,也沒想過自己會做這樣的事情,可在她這里,顯然太子的情緒和心情比太子妃更重要。
太子妃用錯了方法又不懂得珍惜,教又教不會,說了也犟著不肯辦,皇家沒有時間等待她的成長。
一個人的本性是很難被扭轉(zhuǎn)的。
太子的身心如果不照顧好了,是會出大問題的。
太子道:“兒臣想,侍妾和格格就不必了。”
太子妃那個性子,太子實(shí)在是不放心。
他當(dāng)初也沒和大阿哥似的,身邊被提前放了人。這方面汗阿瑪和皇貴妃當(dāng)時都是很尊重太子妃的。
現(xiàn)在將人挑進(jìn)來,保不齊太子妃會對人家做什么。若是再有他喜歡一些的得寵一些的,他也不敢賭太子妃的寬容大度。
他雖然不如皇貴妃知道得多,可小時候也是經(jīng)歷過磋磨的,知道女子一旦折磨起人來也是很有手段的。
皇貴妃早年在宮中得寵的時候,不也是總被人欺負(fù)陷害么?那會兒皇貴妃還是嬪位,一宮的主位都這樣,更別說侍妾格格了。
太子道:“就按照貴額娘與汗阿瑪安排的。來年等事情妥當(dāng)了,再迎側(cè)福晉進(jìn)府。”
瑤令點(diǎn)了頭。
等回了紫禁城,回了長春宮,到了瑤令自己的地方。
梳洗都妥當(dāng)了,瑤令才望著給她收拾床帳的彩霞道:“在長城上與太子說話的時候,我就看你欲言又止的,現(xiàn)在也沒旁人在了。有什么想說的你就說吧。”
十一阿哥回阿哥所去睡了,六公主這會兒也在旁邊睡著了。
彩霞輕聲道:“萬歲爺將太子托付給主子。奴才也知道主子為太子爺考慮。可若是以后太子妃知道了,恐怕心里會不高興。”
彩霞這話只說了三分,瑤令卻都聽懂了。
她笑起來:“你是為十一阿哥和六公主的將來。”
彩霞心里一嘆,是呀,這是總會遇見的。太子妃現(xiàn)在是太子妃,可將來呢。若儲君成為新帝,太子妃就是皇后,十一阿哥和六公主便是弟弟和妹妹,到了那個時候,太子妃會不會心存報(bào)復(fù)?
瑤令笑道:“你跟在我身邊也將近十年了。最是知道我的脾性,我也不是那樣瞻前顧后的性子。若是放在從前,我可沒有這個耐性陪著太子妃糊弄應(yīng)付。如今這樣,已經(jīng)是很溫和了。”
這話倒很是。想起以前自家娘娘做妃子時的風(fēng)光事,彩霞也會心一笑。
瑤令道:“這都是宮里的規(guī)矩,太子妃自己怎么會不知道?如今我身在高位,做事更難周全。早幾年我就告訴自己不必強(qiáng)求周全了。只順應(yīng)本心所為。她果然要怨恨,隨她就是。到頭來不能與太子和睦,也是她咎由自取。”
“至于福煊和福華——”
瑤令的目光落在旁邊小小的身影上,她勾唇笑得溫柔,卻滿含驕傲,“他們是我親生的孩子,我言傳身教一手養(yǎng)大的,又得皇上萬般寵愛,根本不需要對任何人低頭。”
“也不需要去看太子妃的臉色過日子。以后親王公主的日子覺得好過愿意過就過,若是覺得不好過,外頭大好河山,也不會沒了他們的容身之處。從小鍛煉了能力,長大了也不怕被人欺負(fù)。何況我和皇上總會為他們打算深遠(yuǎn)的。太子妃想動我的孩子,也是自尋死路。”
彩霞終于放下心來。
她本來還想,皇貴妃如今是收斂鋒芒變得溫柔了,所以她也跟著有些束手束腳起來,不敢太過張揚(yáng),怕給皇貴妃帶來不好的影響。
現(xiàn)在才覺得還是紫月看得透徹,皇貴妃一點(diǎn)都沒有變,甚至比從前更有底氣了。
也是原該如此的。萬歲爺這樣寵愛,如今后宮又是第一位的皇貴妃,怎么會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呢?
瑤令想,她好歹是來自現(xiàn)代的靈魂。
胎穿至今,兢兢業(yè)業(yè)的融入這里,卻在康熙的寵愛中逐漸打破這些枷鎖,慢慢的又尋回一點(diǎn)自由的靈魂,那些沉睡在靈魂之中的超前思想,又在慢慢的凝聚起來。
她或許在這里同化了太多,但終歸不是土生土長的人。她都能把別人的孩子影響的不遵照那些軌跡在成長,那么她自己的孩子,又怎么會被人所桎梏呢?
既然走上了高位,當(dāng)然要為她的孩子打造更自由更多選擇的人生。
第118章 決勝
康熙大軍駐蹕烏蘭布通。
與準(zhǔn)噶爾勢力僵持不下,各有勝負(fù)。
此時就是要看誰能出奇制勝,有了奇兵,誰就有了制勝的法寶,然后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取得絕對性的勝利,得到最后的最想要的結(jié)果。
康熙將大阿哥和裕親王都叫到了自己的跟前來。
連日作戰(zhàn),康熙的精氣神依舊很好,沒有受到任何不好的影響。
大阿哥和裕親王的關(guān)系始終沒有恢復(fù)到之前那么的親近,但康熙覺得這無甚大礙,還是將人都叫到了自己跟前。他今天就是要徹底的解決這個隱患。
親叔侄,等把誤會解開了,還有什么不好的。
“決勝的時候到了。”康熙說。
這話一下子就吸引了裕親王和大阿哥的注意。
前次出征時,裕親王的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如今跟著皇上出征,他心里才踏實(shí)許多,覺得什么都不用發(fā)愁,皇上那么厲害,難道還能贏不過噶爾丹?
“汗阿瑪,如何決勝?”大阿哥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覺得此時的困境在他們看來是困境,在汗阿瑪看來卻有出奇的招數(shù)解決。
果然汗阿瑪才是最厲害的。
康熙將一封重新謄寫過的書信遞給裕親王和大阿哥:“你們先看看這個再說話。”
叔侄倆再是不和,到底還是要親伯父先看的。
裕親王先看了。
裕親王是宗室里有名的厚道人老實(shí)人,可等手里的書信看完,裕親王一張臉都?xì)獾描F青了。
要不是在御前,只怕他就要破口大罵了。
大阿哥實(shí)在是好奇,等裕親王將書信遞過來,他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看完了,眉毛眼睛都瞪起來了:“汗阿瑪,這是叛國!是通敵!”
他和裕親王這才知道,前次出征兩個人吵架鬧別扭,固然是作戰(zhàn)方式和作戰(zhàn)理念不同的,也是因?yàn)橛行娜说目桃馓魮堋?br />
回京之后,大阿哥和裕親王其實(shí)也都聽說過,身邊的人自然也是都勸的,甚至連康熙都說過,明示暗示是有人挑撥。
可兩個人都有點(diǎn)執(zhí)拗,不肯往深處想,后來漸漸的沒人說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xiàn)在這封整合了數(shù)十人的口供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們籌謀挑撥大阿哥與裕親王之間的關(guān)系。叔侄翻臉了,不論是有什么樣的損失,都對他們是有利的。
而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打擊大阿哥的存在。
他們甚至和噶爾丹曾有聯(lián)絡(luò),不然大阿哥怎會差點(diǎn)死了呢?
“在與噶爾丹的爭端中除掉你。早年南苑驚馬除掉四阿哥。早年除夕夜阿哥們所食用的鹿血粉末,都是這些人干的。目的就是要讓朕的兒子們一個個的長不成。”康熙道。
他出征前就知道了。
只是在京城和行軍途中不能拿出來給福全和大阿哥看。只有等到了這里,在他的大賬之中,才能將計(jì)劃按照他的部署慢慢的展開。
大阿哥牙都咬碎了:“汗阿瑪,是誰干的?”
康熙吐出了一個名字。
大阿哥和福全都是一愣,為什么?叔侄倆似乎都有些不能理解,但是片刻后,又似乎能理解了。
是啊,怎么就不能是他們呢?
只是這一遭,比佟佳氏那次的謀逆還要更狠。
福全心里很擔(dān)心:“皇上。此番皇上出來,帶出來的都是心腹,若如皇上所說,他們一定也做足了準(zhǔn)備。宮城空虛,太子與皇貴妃恐怕會很危險。”
若依照康熙所說的,那么那些人被留在了京城之中,康熙帶出來的如費(fèi)揚(yáng)阿常泰等人都是心腹重臣,那宮城守衛(wèi)又要怎么辦呢?
如果京城出事,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太子與皇貴妃。
皇上那樣疼愛太子,寵愛皇貴妃,福全實(shí)在很難相信皇上會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不做。
康熙道:“知道他們接下來想做什么嗎?”
“朕的阿哥們一個個的都好好的活著,這些年的這幾個動作從沒有得到成功。他們覺得自己沒有得到應(yīng)該得到的重用。原本被佟佳氏的事情給震懾。只是日久年深,他們也漸漸的都忘了。”
“朕專寵皇貴妃,令他們心生不滿。沒有得到想要的。他們就想,為什么不換一個皇帝呢?換一個年輕的,沒有勢力的,能夠被他們掌控的新君。等到了那個時候,不就什么都有了嗎?就像從前,八旗勛貴按照祖宗規(guī)矩推選新帝一個樣。”
大阿哥赫然站起來:“他們想要在戰(zhàn)場上動手!?”
大阿哥一下子就順著康熙的話理清了可能的后續(xù)。
要么是選一個年幼的阿哥。要么就是脅迫太子聽他們的話。如果汗阿瑪?shù)摹烙崱瘋骰鼐┏牵赡芏疾恍枰{迫太子。他們只要擁戴太子,就能夠讓事情順利的發(fā)展。
而太子比起汗阿瑪,顯然是更好掌控的。太子如若毫不知情,很有可能就真的順著他們的意思走了。
而他們看不慣的那些人。皇貴妃,還有阿哥們,只怕最終都難逃毒手。
他在戰(zhàn)場之上隨軍,按他們的設(shè)計(jì),也應(yīng)該是戰(zhàn)死的。那么額娘,大福晉,還有大格格只怕都……
大阿哥想的心都涼了,忙望著康熙:“汗阿瑪,您既然知道,那么就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康熙道:“太子對此毫不知情。皇貴妃是知情的。”
“朕有辦法。朕的辦法就是將計(jì)就計(jì)。引蛇出洞,才能將這些人一網(wǎng)打盡。朕也有安排。”
裕親王忍不住道:“太子不知情,那——”
他沒有說下去,但他相信自己的意思,皇上一定是懂得的。
康熙淡聲道:“你們都以為,朕打算把太子一輩子拘著讀書嗎?太子的考驗(yàn)不是辦差,是心性,是大局。是危機(jī)時刻的處理能力。”
“朕的太子,怎么可能只會讀書?臨場反應(yīng)總是需要的。不經(jīng)歷一下這些事情,將來怎么辦?這是朕對他的考驗(yàn)。拿住了,就是他的造化。拿不住,就再說吧。”
裕親王沒再說話了。
大阿哥心里卻對他的汗阿瑪產(chǎn)生了幾分畏懼之情。
若果真‘死訊’傳回去,定有人請?zhí)蛹次弧L尤艄婕次唬皇橇⒖滩樽C西北戰(zhàn)場實(shí)情的話,只怕往后的前程也就完了。
這就是汗阿瑪對儲君的考驗(yàn)吧。很殘酷,甚至是冷酷。
大阿哥不敢想別的,也不愿意想別的,更不能深想,只是覺得,他和太子從小一起長大,他也許是了解太子的。但愿太子能經(jīng)受住這個考驗(yàn)。
大阿哥想,以汗阿瑪對皇貴妃的愛重之心,能將皇貴妃和十一阿哥還有六公主都留在宮中,必是有萬全之策能夠護(hù)住他們的。
這里頭甚至沒有變數(shù),只有天羅地網(wǎng)在等待著那些叛徒。
而唯一可能在這驚濤巨浪中感受到詭譎人心的,可能就只有太子了。
大阿哥越來越覺得,太子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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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令當(dāng)然是知情的。
對于康熙的計(jì)劃,瑤令沒有別的意見,唯一強(qiáng)烈反對的就是瞞著太子。
康熙將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樣樣周全,唯獨(dú)這個計(jì)劃對太子來說太殘忍了。
從前在太子的教育和培養(yǎng)上,瑤令都是不怎么說話的。除非是康熙在生活上太過分了,可能壓制了太子的情緒,她才會開口。
她沒有撫育教養(yǎng)太子的經(jīng)驗(yàn),不能胡亂做什么。
可是這樣的隱瞞,不管太子再其中作何選擇,太子最后知道真相一定會懷疑整個世界的。
偏偏瑤令知情是知情,康熙的計(jì)劃是最后才告訴瑤令的,瑤令壓根沒有機(jī)會跟太子獨(dú)處,沒有機(jī)會告訴太子這些事情的始末。
畢竟如果他們之間的話說的太多接觸太多,一定會那些人的懷疑的。
宮中牽扯到的人也是很多的。
康熙要考驗(yàn)的是太子的心性,而他的安全,康熙是絕對能夠保證的。
為此瑤令還和康熙鬧別扭了,走的時候都沒說上幾句話。可到底也沒能讓康熙改變主意。
因?yàn)榘凑湛滴醯挠?jì)劃,從康熙往北去的那一刻起,皇貴妃就會因?yàn)樵诔菢侵洗盗孙L(fēng)感染風(fēng)寒,回去后就稱病不能理事了。
病中思念一兒一女,十一阿哥也不去讀書了,就在長春宮里和六公主一塊兒陪著‘病了’的皇貴妃。
康熙留下可靠的人看顧瑤令,瑤令就更沒法跟太子說什么了。
宮中各處都有康熙暗中留下的人。
皇貴妃稱病不出,宮務(wù)皆由貴妃鈕祜祿氏料理。不過月余時間,鈕祜祿氏就找茬將榮妃成嬪的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給革掉了。
如今后宮就是貴妃一人當(dāng)家。
紫月道:“先前還是偷偷的換人。如今見主子病了兩個月不出去,聽見外頭說的皇貴妃娘娘病勢沉重,就越發(fā)鐵了心,直接光明正大的裁撤了。宮里各處都成了她的心腹。”
瑤令好端端的坐在殿中,聽著隔壁兒女咿呀呀不甚清晰的說話聲,才淡聲道:“她是太著急了。隱忍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大概以為勝券在握,就不想再假裝了。”
這一系列的事情,都出自鈕祜祿氏之手。
最早的時候瑤令還沒有懷疑過,后來心里隱約有想法,可沒有證據(jù)又是不能亂說的。
何況鈕祜祿氏是真的能忍。對四阿哥下手后,之后兩件事情趁亂做了,一則是鹿血粉末,一則就是安嬪那幾個想要陷害瑤令的事。否則以她們的手段又怎么能做出那樣的局來呢?
又隱忍七八年至如今,若非康熙不放棄追查,還真的很難抓住鈕祜祿氏和她兄長的痛腳。
“說不準(zhǔn)貴妃也是著急了。”彩霞說,“皇上那邊還沒有消息,可她像是拿準(zhǔn)了似的,他們兄妹和底下的人里應(yīng)外合,大概以為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殊不知皇上臨行前早就做了部署。既然知道了他們的底牌,又怎么會讓他們得逞呢?
早年鈕祜祿氏做的后兩件事都是針對瑤令的。
南苑四阿哥驚馬那一回,是鈕祜祿氏針對當(dāng)時還是貴妃的佟佳氏的。
因?yàn)閮蓚人都想做皇后。家世相當(dāng)。偏偏佟佳氏比鈕祜祿氏跟康熙的關(guān)系更近些,佟佳氏那會兒膝下又養(yǎng)著兩位阿哥,鈕祜祿氏怕爭不過,就想除掉四阿哥。
還能挑撥烏雅氏與佟佳氏之間的關(guān)系。
結(jié)果四阿哥讓瑤令與費(fèi)揚(yáng)阿拼死救下來了。
在康熙的安排下,瑤令這里遠(yuǎn)離了宮中的權(quán)力中心,讓鈕祜祿氏以為她這個皇貴妃不足為慮,孩子又小,完全可以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之后再來解決她。
現(xiàn)在真正處在中心的,其實(shí)是宮外的太子府。也是那些鈕祜祿氏一族想要在他們建立的新朝中拉攏的朝臣們。
“主子。”
彩霞得了消息來,盡管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萬歲爺?shù)摹烙崱瘋骰鼐┏橇恕!?br />
那么這場戲就正式拉開了帷幕。
瑤令默了默,哪怕知道是假的,心里還確實(shí)是挺難受的。心口那里好像缺了一塊似的,空落落的。
康熙對朝堂的把控是空前的。
他絕不會讓大權(quán)旁落,更不會讓任何人凌駕在皇權(quán)之上。
自古皇權(quán)更迭,有宮變也有民變。
有影響小傷亡小的,也有影響大傷亡大的。甚至可能引發(fā)江山的四分五裂,引發(fā)更大的戰(zhàn)爭。
這當(dāng)然不會是鈕祜祿氏一族想要看見的。
他們也是被逼的。最開始誰愿意要去換掉一個皇上呢?只有皇上對他們不好,他們才會想要換掉的。但凡皇上把該給的給他們,何至于此?
鈕祜祿氏一族絕不愿意見到京城混亂不堪的。
皇上將費(fèi)揚(yáng)阿這個提督九門步軍統(tǒng)領(lǐng)帶走了,只剩下幾個副統(tǒng)領(lǐng),控制京城易如反掌。
他們以為,他們認(rèn)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卻不知道,他們稍稍努力就得到的這些方便,其實(shí)就是等待他們自投羅網(wǎng)的陷阱。
先奏請?zhí)蛹次唬缓笥叵然实氖恚舐呐e行喪事,再把那些跟鈕祜祿氏一族不對付的人全都處置了,留下一眾交好的人。
不就可以慢慢的同他們一起調(diào)教年輕的皇帝了嗎?
首先第一條,裁撤上書房,恢復(fù)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quán)力。
讓王公勛貴們得到應(yīng)該從前擁有的一切。
鈕祜祿氏一族,如今出來頂頭的法喀萬萬沒想到,這章程卡在太子這里了。
太子和太子的人橫刀立馬,拒不配合。
“未見皇上圣旨,孤不即位。”
太子冷道,“孤要親往烏蘭布通看個究竟。”
太子不信任他們。
皇貴妃稱病這么久了,這原本就蹊蹺得很。
榮妃和成嬪就這么容易讓鈕祜祿氏的人把持后宮了嗎?
京城的布防都換了,太子嗅到了非常不尋常的味道。
索額圖難得的沒有被眼前的這一幕沖昏了頭腦,他護(hù)在太子身前:“法喀,你只是內(nèi)大臣,為何是你來傳諭?幾位大學(xué)士呢?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呢?”
法喀想,大學(xué)士么,都讓他們的人圍在宮中,寸步難行了。
如果太子拒不配合,那就不要太子了。
妹妹的十阿哥又不是不頂事。把十阿哥推上去,以后他們行事不是更方便嗎?
第119章 太子
康熙暗中留下的那個人是佟國綱。
佟國綱接到的密旨,是暫時兼任提督九門步軍統(tǒng)領(lǐng)之職。
那幾個副統(tǒng)領(lǐng)被鈕祜祿氏的人控制收買不假,但佟國綱是絕不會被收買和控制的。
而康熙暗中給佟國綱的密旨也沒有人知道。
康熙就是令佟國綱在這個時候收網(wǎng)的。
京城被幾個副統(tǒng)領(lǐng)戒嚴(yán),佟國綱幾乎是不費(fèi)什么力氣就接管了京城城防,而后控制住局面,在為首的幾個人抓起來,之后再一層一層的往下抓。
有目標(biāo)有速度有辦法,執(zhí)行起來就很快了。
佟國綱領(lǐng)兵進(jìn)宮的時候,鈕祜祿氏正在控制宮妃后,還在做著即將成為皇太后的美夢呢。
鈕祜祿氏當(dāng)然不會就此配合,甚至反咬一口,說佟國綱是叛軍。
直到佟國綱拿出康熙的密旨,并當(dāng)眾說出皇上并未身死,至今還活著并且活得好好的話來,鈕祜祿氏才失去了一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她知道,一切大勢已去了。
佟國綱手上所展示的皇上最新的書信,與皇上的字跡一模一樣,就算字跡可以模仿,皇上隨身攜帶的印信也是無法偽造和模仿的,還有那個日期,那是十天前所寫。
他們都被騙了。這是一個局。
佟國綱沒有處置貴妃的權(quán)限。貴妃的儲秀宮被圍起來,不許進(jìn)出。
阿哥公主們還有嬪妃們在皇上回京之前也不允許從自己的住處出去,一切進(jìn)出都有嚴(yán)格的控制。
而所需的東西,一應(yīng)都是內(nèi)務(wù)府的人直接送到跟前來的。
宮中一樣戒嚴(yán),除了長春宮外。
佟國綱執(zhí)意在門簾外與瑤令說話。
他不肯進(jìn)門,瑤令也不能強(qiáng)迫他,畢竟這一位是深得康熙信重的舅舅。
瑤令站在門簾之后,瞧著佟國綱一身戎裝。
佟國綱在外行禮問安,起身后道:“皇上在信中問皇貴妃安好,問十一阿哥六公主好。皇上說,朕在外一切都好。不久即可蕩平準(zhǔn)噶爾班師回朝。京中事務(wù),還是太子坐鎮(zhèn)。”
瑤令道:“好。勞煩大人書信皇上,臣妾也一切都好,十一阿哥和六公主也都好。請皇上保重身體。”
她也不能與康熙直接聯(lián)系。這時候還是打仗,她也不能寫什么去擾亂康熙的心思。
很多話當(dāng)然不能這么大喇喇的說出來讓佟國綱去轉(zhuǎn)述,便只管將康熙最關(guān)心的說了,請佟國綱去信。
這也是夾在京中的加急文書中送去的簡短‘家書’。
佟國綱并未限制瑤令的自由,宮中事務(wù),當(dāng)然還是皇貴妃牽頭處置。這也是康熙在書信中明確交代的。
書信中還說,如太子果斷拒絕即位,京城戒嚴(yán)后,著即繼續(xù)坐鎮(zhèn)京師。
但是并沒有寫,如果太子不拒絕,又當(dāng)如何處置。
這一番動亂,因?yàn)樘幹玫臉O其迅速,康熙手底下的心腹重臣如張英陳廷敬等人在得到自由后,便進(jìn)宮當(dāng)值,繼續(xù)在各個衙門處置積壓了數(shù)天的朝務(wù)。
朝廷很快又運(yùn)轉(zhuǎn)起來了。
太子這里也開始了之前坐鎮(zhèn)監(jiān)國的差事。
太子這是第一次接觸朝務(wù),哪怕只是監(jiān)督觀摩,都需要他學(xué)習(xí)很久了。
十一阿哥和六公主拘束了這么些時候,顯然是憋悶壞了。
但兩個孩子也知道是有事,倒是沒有胡鬧什么。
就連長春宮解禁了,兩個孩子都沒鬧著要出去玩。
還是瑤令心疼孩子,將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帶到后宮小花園那邊去散散心,轉(zhuǎn)一轉(zhuǎn)。
現(xiàn)在到處戒嚴(yán),佟國綱在外頭天天抓人,瑤令也不能把孩子帶出去大搖大擺的招搖玩耍,就這么透透氣也就可以了。
瑤令是打算隔幾天一次,讓十一阿哥和六公主透透氣。也順著往下,讓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都輪流出來透透氣。
十阿哥那里就動不得了。
盡管十阿哥如今不與鈕祜祿氏住在一起。但鈕祜祿氏那里一天沒個說法,這孩子也不能挪動。
十阿哥還小,肯定是沒有參與鈕祜祿氏的這些事情的,但是這畢竟是通敵叛國的大事,鈕祜祿氏這一族怕是完了,十阿哥也得經(jīng)過一遭,還是要等康熙做主,看看究竟怎么辦。
隔了沒幾日,太子來長春宮了。
太子沒有貿(mào)然前來,讓人提前來通知了一聲。
瑤令讓彩霞帶著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到阿哥所十一阿哥的住處先去玩一玩。
太子來,想必是來談事情的。這么些時日,太子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太子進(jìn)來時,滿屋子奶香。
松軟的坐墊放在坐榻上,就好像他常常來這里似的。
皇貴妃甚至都知道他最近睡得晚,背上僵直些,太醫(yī)請他坐些柔軟的坐墊。
皇貴妃正在煮奶茶。
這個時節(jié)已經(jīng)有些冷了,宮外街上,他的太子府里,都是滿地落葉了。
當(dāng)然太子府看不見這樣的景象,只有那些樹,都是光禿禿的樣子,街上沒有奴才們打掃的這么勤快,自然是能夠瞧見落葉堆疊的場景。
這時候喝點(diǎn)奶茶,心里暖和。
太子行禮,喚了一聲貴額娘,然后就去坐著了。
瑤令手一頓,將煮好的奶茶添了一盅送到太子跟前,又聽見太子說了一句,謝謝貴額娘。
瑤令心里嘆了一口氣:“還以為殿下不會再這樣叫我了。”
太子嘗了一口,腸胃之中倒確實(shí)是暖意融融的。
他其實(shí)從小就有些嗜甜,味道重的倒也吃得,但還是更喜歡甜。
這個從沒有對人說過,但是皇貴妃細(xì)心,皇貴妃就是知道。
所做的糕點(diǎn),別人都沒這樣做,唯獨(dú)給他的,會多放一兩分的糖。眼前送到手邊的奶茶也是一樣的,也是他喜歡的七八分的糖。
可是嘴巴里面甜了,腸胃里頭暖了,心里呢?
心里好像還是冷冷的,苦苦的。
“我對皇貴妃一如既往。”太子抬眸定定看向瑤令,“可皇貴妃又喚我殿下了。”
瑤令心里又是一嘆,柔聲道:“保成,我還怕你不愿意和我這樣說話了。”
太子眼中難得有些迷茫,他輕聲道:“我也以為我會這樣。但是一過來,好像又覺得沒有必要。”
瑤令道:“我倒是情愿你和我鬧一場。”
太子沉默片刻,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鬧。皇上說我小時候還是很鬧的。但是三四歲開始讀書后,我就不鬧了。”
以至于現(xiàn)在,不會鬧了。
太子剛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確實(shí)是滿心的憤怒悲憤,心理活動還是非常的豐富的。
真的有一瞬間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他在想,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試探考驗(yàn)他?
是的。當(dāng)然沒有人會對太子直言這是皇上的考驗(yàn)。就連索額圖都不敢這樣說。因?yàn)檫@是妄圖揣測圣意。
就連佟國綱到了太子跟前說話,也沒有說這個。只說這是皇上的吩咐,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大概是對他這個皇太子沒有什么需要解釋的。天子行事,何須對人解釋?也無需對兒子有什么交代。
瑤令有些心疼,瞧瞧,這就開始連阿瑪都不叫了,直接就是皇上了。
看他回來自己怎么收拾自己作下的這個爛攤子。
瑤令想,我才不要幫他收拾呢。
瑤令思慮再三,還是準(zhǔn)備安慰太子幾句,總不能讓孩子把自己憋壞了,真的弄成抑郁了可怎么辦呢?
她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當(dāng)真是左右為難。現(xiàn)在這樣左右為難的處境,也是康熙帶給她的。
對太子,也是重不得說不得碰不得。
哪怕這時候的語言是蒼白的,瑤令還是想說幾句的,哪怕事后解釋沒有用處,傷害已經(jīng)造成,瑤令還是覺得應(yīng)該代表自己真誠的給太子道個歉。
醞釀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太子突然望著她道:“貴額娘,你鐘情皇上什么?”
“?”瑤令一愣,“什么?”
太子道:“他對親兒子都是這樣試探考驗(yàn)。對于貴額娘,又怎么能相信他不會一朝翻臉無情?貴額娘千萬不要對皇上一往情深,要是以后傷心了,就跟我一樣的下場。”
瑤令抿唇,這一下,太子可是真?zhèn)牧恕?br />
當(dāng)今圣上,和未來的儲君,這樣的身份,哪怕是放在親父子的身上,也實(shí)在是太敏感了。這就容易滋生矛盾。
瑤令想了想,說:“是皇上對我一往情深。”
太子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好。貴額娘不要太用情。就好像我之于太子妃,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這自然就是好的。兩個人都不喜歡對方,也就省得傷心了。”
瑤令說:“好。我聽你的。奶茶快冷了,你多喝點(diǎn)。”
太子也說好。
這奶茶是從科爾沁草原上直送過來的。宮里各處都有供應(yīng),新鮮煮出來,又沒有添加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自然是很醇厚的味道。
六公主就很喜歡。
因?yàn)榱飨矚g,長春宮里這些草原上來的供應(yīng),所用幾乎比之前增加了一倍多。
太子說了一會兒話,心里舒坦多了。
在太子府,這些話沒有人可以說,跟太子妃也說不到一塊去,沒準(zhǔn)還會越說越生氣。
皇上的任何話,太子妃都是擁護(hù)的,要不然還會嫌他不夠敬重忠誠,說不定知道了這些事,還覺得應(yīng)該進(jìn)宮給皇上謝恩,謝謝皇上鍛煉了他呢。
只有和皇貴妃說話,永遠(yuǎn)都是平和的,不會站在任何地方指責(zé)別人。
天下之大,能說這些話的地方,也就只有長春宮皇貴妃跟前了。
太子喝完了奶茶,才說:“我有一事不明。”
瑤令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太子說:“佟國綱把佟國維也抓了,為什么?”
“皇上怎么就偏重取信了他?”
“我問過佟國綱,他沒有和我說。直言皇上密令,他不能透露。我想,他不愿意說,就只有皇貴妃能告訴我了。”
這個瑤令還真的知道。
瑤令道:“前次出征,叛國通敵之事,佟國維也有參與。佟國維與佟國綱不睦,一直想讓自己哥哥死。前次出征沒死掉,所以醞釀之后的。佟國維也是有為佟佳氏報(bào)仇的意思。佟國綱不愿意他拖累佟佳氏一族,因此向皇上檢舉了親弟弟。佟國綱是忠于皇上的。”
太子點(diǎn)點(diǎn)頭:“如此,讓佟國綱來收網(wǎng)倒確實(shí)是很合適的。也很令人意想不到。只是親兄弟尚且如此,可見這世上不論是誰,說翻臉也就翻臉了。”
瑤令想,太子現(xiàn)在是見什么都能悲觀一把了。
讀了十幾年的書,樣樣都順利,就是標(biāo)準(zhǔn)要求太過嚴(yán)格了,孩子事事追求完美,突然一下來了這么大的沖擊,他肯定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的。
康熙自個兒從小受過那么多的沖擊,就覺得人人都跟他一樣,最愛的親兒子,最看重的皇太子,他也把他當(dāng)成一個鐵打的少年郎。
可人家也是人,也有心,也是會傷心的。
大概是瑤令憂心忡忡的模樣太明顯了,太子還反過來安慰瑤令:“貴額娘不要擔(dān)心,我的身體和精神都很好。我也沒有崩潰,更不會做傻事。府里鈴嬤嬤也很關(guān)心我。有她照顧我的起居,貴額娘放心。”
太子很懂事,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這些時日連索額圖都沒怎么上躥下跳的,哪怕宮里都掛白了,瑤令都聽說索額圖沒跑出來勸太子‘即位’。
可見索額圖被太子約束的很好。
有鈴兒在太子身邊照顧,瑤令也確實(shí)是很放心的。
康熙那邊也還是比較順利的。
噶爾丹被擒住,但是他拼死抵抗要逃跑,被康熙一箭當(dāng)胸射穿,當(dāng)場死亡。準(zhǔn)噶爾部有生力量被全數(shù)殲滅,剩下的一小股勢力護(hù)送噶爾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逃到沙俄去了,這就沒法追了。
但是此行親征的任務(wù)和目標(biāo)是圓滿完成了的。
康熙將事情處理妥當(dāng)后,就預(yù)備回京了。
聽說康熙要回來了,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兩個孩子高興得不得了。
瑤令瞧著這兩個,又想著郁郁寡歡只能把自己沉浸在朝務(wù)學(xué)習(xí)中的太子,覺得還是應(yīng)該給太子的陣營添加一點(diǎn)份量和支持。
于是她一手牽住一個,含笑道:“寶寶,聽額娘說啊。”
“你們阿瑪做了一件事,狠狠傷害了太子哥哥的心。你們不是最喜歡太子哥哥嗎?額娘可不是道德綁架你們哦。額娘只是說,你們應(yīng)該知道這一點(diǎn)。至于你們之后怎么選擇,看你們自己的。”
六公主看向自己親哥哥:“哥哥,什么是道德綁架?”
十一阿哥道:“就是強(qiáng)迫你站在道義之上制裁別人。”
六公主更不懂了,但是六公主聽懂瑤令前面的話了。
她問十一阿哥:“阿瑪惹太子哥哥傷心了嗎?”
十一阿哥出宮去見過太子。阿哥們他也都見過了,唯獨(dú)沒見過十阿哥。
他現(xiàn)在大些,宮里宮外的事情都知道一些,幾位哥哥們的狀態(tài)都還好,但是太子哥哥顯然是不大好的。
十一阿哥敏銳的察覺到什么,只是額娘不說,他也不好去問,旁敲側(cè)擊的打聽,更沒人知道。
而很顯然的,三位當(dāng)事人也沒有哪一個決定將事情的內(nèi)情告訴他這個小阿哥。
十一阿哥說:“應(yīng)該是這樣的。額娘不會騙人。”
六公主立刻道:“阿瑪真的傷了太子哥哥的心嗎?太子哥哥那么好,阿瑪怎么能傷他的心?我不跟他好了。”
瑤令微微一笑,好,閨女真上道。
第120章 父子
鈕祜祿氏一黨當(dāng)初的盤算是知道康熙的‘死訊’后,先秘不發(fā)喪,絕不昭告天下,先請?zhí)蛹次缓螅賮磙k康熙的喪事。
他們是為了更穩(wěn)妥,但如此,也確實(shí)是給康熙省了不少事。
至少不必天下人去想,為什么死去了的皇帝又活過來了這樣的問題。
康熙回來,總不能第一時間就來見瑤令,還是要將事情都忙完了,見了一整天的人,議了一整天的事,過了晚膳時候,才歇空來了長春宮。
這數(shù)月倒是確實(shí)有許多的事情和人需要康熙一一處理一一召見,但剛剛親征完了大勝而歸的皇帝,總不能不歇一歇就繼續(xù)工作吧,總是要勞逸結(jié)合的歇一歇的。
康熙過來,本來以為會看見溫柔含情的心上人和一雙可愛思念他的兒女,結(jié)果只有皇貴妃一人含笑站在門口迎接他。
瑤令溫聲笑道:“皇上。歡迎回家。”
康熙應(yīng)了一聲,倒也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就是將瑤令帶到身邊來,將她的手握在掌心,細(xì)細(xì)品味那句歡迎回家,心里有些熨帖。
片刻后咂摸出不對勁來,怎么喊他皇上了?這是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一走幾個月,皇貴妃這就不和他親近了?
康熙都開始琢磨是不是自己這幾個月沒空寫信的原因,他的小丫頭是不高興了?
本來以為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在殿中,結(jié)果進(jìn)來一看,人都沒有,兩個孩子完全不見蹤影。
康熙都顧不上問瑤令,先問兩個孩子的下落:“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呢?”
瑤令笑道:“去阿哥所玩去了。臣妾讓人接回來。”
康熙道:“他們不知道朕要來?”
瑤令道:“知道。”
康熙便說:“知道怎么還去?”
瑤令笑了:“就是知道才特意去的呢。”
見康熙還要繼續(xù)問,瑤令道,“等他們回來了,皇上就知道了。”
怪怪的。一切都怪怪的。康熙想不明白。
等十一阿哥和六公主回來,六公主見了康熙一頓輸出,康熙就聽明白了。
康熙哭笑不得:“你知道朕做了什么你就說不和朕好了?你太子哥哥都成婚了,比你大了十來歲,怎么就這樣容易傷心了?”
走的時候六公主說話沒有這么利索的,幾個月不見,這孩子成長起來的速度比十一阿哥當(dāng)初還要快。
十一阿哥沒和六公主似的對著康熙一頓說,康熙還挺欣慰的,結(jié)果下一刻,十一阿哥就道:“也不是成婚了就不會傷心的。兒臣覺得,哪怕是八十歲的人,遇見了想不開的事,也是會傷心的。”
康熙看向十一阿哥,這孩子比他走的時候可長高許多了。
當(dāng)初兒子們里頭自然是大阿哥最高的,但這兩年太子也長得很快,也不知道太子現(xiàn)在是不是跟大阿哥一般高了。
想起太子,康熙看向瑤令:“太子的事,是你同兩個孩子說的?”
瑤令也沒瞞著,她道:“他們還小,能知道什么。臣妾什么都沒有說。是那日太子到臣妾這里來,與臣妾說傷心了。兩個孩子是心疼太子哥哥,為太子哥哥打抱不平呢。”
康熙明白了,望著瑤令道:“你為這件事不高興了?”
瑤令看了十一阿哥一眼,這孩子機(jī)靈,只一眼就明白了額娘的意思,哄著六公主就走了。也不去阿哥所了,就在長春宮里玩兒。
瑤令這才道:“臣妾談不上高興不高興。臣妾就是想,讓皇上體會一下另外一種滋味。”
“太子那日到臣妾這里來,委實(shí)平靜,但也是這個模樣,才叫臣妾看了心驚。臣妾知道,皇上是要教導(dǎo)太子,可是臣妾又想,太子小時候,那也是在皇上的膝頭長大的。”
康熙目光平靜,深遠(yuǎn),他說:“他是太子。”
“有一日,他年歲漸長,但一直養(yǎng)在深宮,總有人會在他耳邊不停的慫恿。如果他一步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fù)。朕只能狠心了。”
康熙話落許久,瑤令也未曾說話。
一時間帝妃都不說話,屋子里靜靜的,倒是只有十一阿哥自己做出來的自鳴鐘指針擺動的細(xì)微聲響。
康熙心里生出幾分委屈,做給瑤令看:“你見了朕,不問問朕在外好不好?能吃幾何?能睡多少?”
“還這樣疏離,喚朕皇上。可不是也傷了朕的心了。你難道是為了太子,也不要朕了?”
其實(shí)康熙瘦了許多,在外行軍打仗,哪怕貴為天子,凡事不必親力親為的,但康熙想要一舉殲滅準(zhǔn)噶爾,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去享福的?
瑤令甚至都看見他袖口上露出來的皮膚有些粗糙了,他在外一定是很辛苦的。
瑤令嘆氣,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翻開袖口瞧了瞧,這皮膚怕是得在家里養(yǎng)一陣子了。
“臣妾總是偏心萬歲爺?shù)摹5兼残奶厶印!?br />
瑤令道,“萬歲爺教導(dǎo)太子,這些年臣妾從不曾說過什么,只是如今臣妾與萬歲爺情分日深,才忍不住將這些給萬歲爺看見。”
康熙也抱住瑤令,感受著懷里久違的溫暖,他低聲道:“朕知道。朕都知道。朕也感念你對太子一片真心。”
只是皇家,總是這樣的。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傾盡心力,只愿意保住他懷里這個人的肆意,還有他們一雙兒女的天真純凈。
太子是肩負(fù)天下江山的儲君。
他自己養(yǎng)大的兒子,這些年保成是什么模樣性子,難道還能看走了眼?該怎么做,他心里都有數(shù)。
分別太久,倒也不愿意再繼續(xù)說那些話了。
瑤令想,終歸是他們父子需要面對面自己來解決問題的。她在這樣的事情上,并不能做太多。
兩個人拋開其他,又不是真的感情不好了,分開這么久,這個懷抱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久別重逢至臻思念,因此都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感受彼此。
康熙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與她說些別后密話。絮絮叨叨的,說他這幾個月在外是怎么過的。吃還行,睡的很少,最多的是想瑤令。
外頭的紫月也不進(jìn)來,只隔著門簾輕聲道:“萬歲爺,主子,乾清宮傳來消息,太子殿下進(jìn)宮了,求見萬歲爺。”
也就是太子爺了。這要是旁人來了,誰也別想打擾皇上與皇貴妃的久別重逢。
瑤令眨眨眼:“太子來了。”
康熙起身,順著將瑤令也帶起來了:“走,同朕一起去乾清宮見太子。”
叫太子到后宮來肯定是不妥當(dāng)?shù)摹?br />
那就只能帶著瑤令再回乾清宮去。一會兒鬧得晚了,帶著瑤令就在乾清宮歇下了。也就不必再回長春宮了。
瑤令也正有此意,本來還怕康熙不帶她去,現(xiàn)在一起去正好。父子倆說話的時候,她也不一定要說些什么,就是怕康熙再用什么帝王的角度看問題,再把太子的心給傷著了。
她坐在旁邊,也好將氣氛和緩一些。
六公主扒著宮門往外看,其實(shí)她還是有點(diǎn)想念阿瑪?shù)摹?br />
阿瑪走的時候她還要更小一些,但對阿瑪?shù)挠∠筮是很深的。阿瑪就是宮里最喜歡逗她哭的那個人。
阿瑪出征了。要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是哥哥告訴她的。
她本來要以為她會把阿瑪忘記了,阿瑪也會把她忘記了,但是哥哥整日在她耳邊提醒她,真是想忘也忘不掉。
結(jié)果阿瑪一回來,她給太子哥哥伸張正義,沒一會兒阿瑪就又和額娘見太子哥哥去了。
阿瑪是把她忘記了嗎?阿瑪如果不想她,那她也不要想阿瑪了。
十一阿哥摸摸六公主的小臉,抱著妹妹道:“阿瑪忘記誰,都不會忘記我們福華的。”
“福華不是已經(jīng)為太子哥哥伸張正義了嗎?福華就是好樣的。等明天,哥哥帶你去找阿瑪,咱們和阿瑪好好說話,讓阿瑪對福華表達(dá)思念之情,好不好?”
六公主脾氣還是那么大:“不要。阿瑪要是真的想我,他會自己來看我的。”
十一阿哥就忍不住笑,妹妹這嘴硬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
太子給康熙行禮的時候,康熙便在心中感嘆,太子是真的長大了。
比他想象中還要高,還壯實(shí)了一些,就是有些清瘦。
真是個溫雅的翩翩少年,那種稚氣感已經(jīng)很弱了。
康熙心里有點(diǎn)感慨,一時想了多少年的往事,都是太子小時候的事,太子剛出生,后來養(yǎng)在他身邊,太子種痘的時候他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守了一夜的。
太子出痘的時候,他比誰都用心。
太子起身后,望見康熙眼中那么明顯的淚光,當(dāng)即就是一愣。
太子年輕,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他甚至準(zhǔn)備好了面對一個嚴(yán)厲的帝王,實(shí)在沒有做好準(zhǔn)備面對一個含淚的父親。
可片刻之后,太子就清醒過來了,阿瑪又在試探他吧。
瞧見太子垂下眼眸不看康熙,這邊康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自己感動的眼冒淚光,瑤令輕咳一聲,就看康熙怎么哄兒子了。
“想你小時候,一丁點(diǎn)大就跟在朕身邊讀書寫字。”
康熙道,“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大,這么優(yōu)秀了。朕真是特別的高興。”
太子壓根不領(lǐng)情,他好似破釜沉舟般咬了咬自己的唇,然后冷清道:“兒臣不高興。”
“兒臣好像都不記得自己特別高興的時候是什么時候了。好像這些年,兒臣都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快樂過。”
暖閣內(nèi)只有梁九功一個人服侍。
但梁九功現(xiàn)在恨不得自己是個天聾地啞的人,什么都沒有聽見才好。
這怎么能是他聽的話呢?太子爺這是怎么了?
一轉(zhuǎn)眼,瞧見皇貴妃娘娘竟然還含笑看著這一切。
梁九功的心都要蹦出來了,這下壞了,只要皇貴妃娘娘這樣一笑,說不準(zhǔn)要出大事了。
這些年里,梁九功早就摸出這個規(guī)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