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決戰
嘩啦啦水聲擾動, 冥河上掀起一朵浪花。
游溪帶著荊飲月游到河面,她恢復成人形,逆著水流, 帶著他往岸邊游去。
冥河水冰冷刺骨,哪怕她天生善游, 也被凍得夠嗆, 渾身瑟瑟發抖,怨氣沖刷之下,生機飛速流逝。
幸虧師兄修為深厚, 靠著修為撐到了她來,不然……
游溪看著他蒼白臉色,濃睫沾滿了水珠, 心中難免一陣后怕, 加快速度往岸邊游去, 動作間,忽然感覺腰間一輕。
低頭一看,儲物袋被河水腐蝕出一個大洞, 里面的東西全都浮上河面,順著河水沖刷往下游飄去。
沒想到在巫燼的毒池里都沒泡壞的儲物袋, 也扛不住冥河的怨氣。
她趕忙伸手去撈, 儲物袋中的符紙、靈石、晶石一類小玩意有靈氣托著, 不會下沉, 但飄走的速度卻很快。
她一手托著師兄,一手用妖氣聚攏這些零碎的東西,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短暫昏迷后的荊飲月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在水中掐訣, 幫著游溪把東西都收攏在一起,激起肺中一陣刺痛,不由發出一陣輕咳。
“師兄!”
游溪察覺他醒了,顧不上收拾東西,趕緊帶著他上了岸。
月光寂寂,他們上岸的位置離之前落水處已經很遠,龍丹力量回歸,她周身環繞著滄龍之氣,附近的低等冥鬼不敢靠近,遠遠就繞開了他們。
淺灘上長著一叢叢灰色蘆葦和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游溪安置好荊飲月,見他開始閉目調息,這才開始收拾撈上岸的東西。
好在落水的時間很短,東西都還沒壞,只有娘給的那本菜譜,泡了個濕透,書封都皺了,看來是要不了了。
她心道可惜,拿起菜譜,小心翼翼翻開一頁,意外發現內頁竟然是干的,映入眼簾四個大字——《落月天書》。
游溪:?!
四字顯現一刻,破舊的菜譜漾起一陣濛濛白光,徹底變了模樣。
一本雪白的、薄薄的書冊落入手中,帶著和天尺玉同樣的淡淡神息,手中這本竟然是真的天書!
當年爹娘保下天書,她以為真天書被娘安置在妥善的地方
,沒想到娘竟然把天書交給了自己。 之前她也翻閱過這本菜譜很多次,可天書從未有過反應,為何這時突然恢復了原樣?難道要冥河水泡一泡才行?
她懷著震驚的心情,翻開了一頁。
娘說天書上什么內容也沒有,她也沒指望自己能看到什么,當第二頁的字跡映入眼簾時,還愣了一下。
“鬼王出,三界!鄙磉厒鱽砬謇鋭尤说穆曇簟
“師兄,你也看得見?”
“嗯。”
荊飲月看著她手中的天書,是用人族文字所寫的,內容簡單明了,就是如何對付鬼王,破解冥鬼之災。
“集照月之劍、凈魂之蓮、滄龍之血……銀龜之殼,此五者之力,可破鬼王!
“原來神族早就預見到了冥鬼之災,還寫下了破解辦法!庇蜗锌,難怪上古之時,厲害的種族那么多,唯有神族令其他各族敬服,地位超然。
神族留下的兩樣寶物,靈泉是力量之源,保一族生生不息,而天書,是預言之書,幫三界度過災劫。
一直以來,兩族都說神族偏私,靈泉是至寶,天書卻什么都沒有,現在看來,天書才是真正重要的,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
神族從未偏私過任何一方,只是兩族中那些急功近利者,指望天書中寫著什么絕世功法,讓他們一步登天。
不過,解鎖天書的方法,真的是冥河水里泡一泡嗎?
“應該是鬼王怨氣!鼻G飲月推測到。
神族預言,只是模糊的預測,無法預料到鬼王究竟以何種形式出現,大概在他們的設想里,兩族應該在幾百年前就發現鬼王存在了,那時便可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可惜……
兩族為了天書爭斗不休,反而給了鬼王不斷成長、釀成大災的機會。
“書中說,集齊五樣寶物就能克制鬼王,我數來數去,怎么少了一樣?”游溪對著天書出神。
其他四樣都好理解,是師兄的劍、她的血和凈魂蓮,銀龜之殼……或許就是阿清送給她的那只龜殼?
靈龜族說過,他是龜族的“天命之子”來著。
這還真是機緣巧合,四樣東西如今都在她手里,可缺失的是什么呢?
“是火。”荊飲月道,“照月劍是我用天極峰的一塊隕鐵鍛造而成,為金石之力,其他四種,分別對應天地五行的四種力量!
游溪恍然,“還真是!”
可是,火是什么呢?
她的目光落在散落在一旁的金烏妖丹上,那枚妖丹本來已是無火之燼,被冥河水一泡,更是熄滅徹底,連那一點點余溫都沒有了。
這能算是火嗎?
“莫非就是因為金烏之火熄滅了,所以天書中才沒有了代表火的東西?阿嚏——”說話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荊飲月讓她靠著自己,用靈氣幫她維持溫度。
游溪握住他的手,龍息包裹住兩人,緩緩修復兩人身上的暗傷,將體內累積的怨氣清除,滄龍血脈強大的修復力,讓兩人的狀態都肉眼可見好了起來。
“師兄,我有一個猜想,關于聚靈地……”
“是天地靈陣?”荊飲月皺眉道,“我之前問過歲舍,他說宗內的靈田、靈礦已有了靈氣減退的現象,玉山上千畝靈田,盡數枯死,靈氣衰退的速度,比我們想的更快!
聽他說了鬼王的計劃,游溪才知道自己還真猜對了,可是那些聚靈地已經被破壞,現在補救也來不及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靈氣衰退,怨氣大漲……
不對。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剛要開口,忽聽鬼王城那頭傳來一聲巨響,冥河水激起三丈之高。
“是禁訣!”
兩人臉色凝重,不知是那頭是哪位長老用上了禁訣,消耗自身生命力,在跟鬼王對抗。
他們墜河的這段時間,各大仙門的飛行法器不斷從頭頂掠過,鬼王城那頭靈氣、妖氣和怨氣正不斷碰撞,法訣和禁咒的光芒閃耀,三族的大戰已經開始了。
“小溪,我們恐怕沒時間研究了,不管金烏妖丹是不是五行之火,都得一試。”
“嗯。”
“不管什么結局,我們一起面對。”
游溪和他十指緊扣,縱身飛向鬼王城方向,明知在奔赴一場可能有去無回的戰斗,她心中卻充滿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她相信,她和師兄一定能贏。
……
鬼王城前。
十大仙宗的寶器法船懸停在王城之前,各宗精英在短短時間聚集起來,和鬼族展開決戰,下方是妖族眾部,正跟王城出來的鬼將們打得不可開交。
一回生二回熟,在望日廣場上合作過一次后,兩族配合竟然越來越默契了,妖族破壞力強悍,人族補刀精準,成片成片的收割鬼將性命。
但上方的鬼王,如同恐怖的陰影籠罩而下,不可戰勝。
各宗長老們前赴后繼,連禁咒都用上了,竟然傷不到他半點皮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莫含光道,“我去吸引他的注意,你們抓住機會齊上!”
冥界的怨氣每時每刻都在消耗他們帶來的法寶,時間一長,他們更加堅持不住,必須速戰速決。
如果需要有人犧牲的話……
“莫含光!”藏玉焦急喊了一聲。
“放心,我不會死!蹦饣仡^對她露出笑容,“這家伙把我辛辛苦苦種的百畝靈田都毀了,叫我怎么能忍?藏玉,別露出這種表情,我可是惜命得很!”
說著,他長劍一縱,厲喝一聲:“鬼王,我跟你拼了!”
鬼王赤紅雙瞳看了過來,眸中唯有輕蔑的不屑,“又來一個送死的!
這段時間,他不知拍死了多少不自量力的人族和妖族,此時此刻,他正戰意沸涌!
莫含光那疾刺而來的劍法,在他看來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劍,毫無花哨的劍意,速度更是慢得可以。
“弱者!”
鬼王喝了一聲,抬掌就要接他一劍。
卻見他那平平無奇的劍招,到了面前忽然變化,變為了成百上千無窮劍意,疾風驟雨般刺他面門、心口、四肢各處,密密麻麻的劍雨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他以怨氣化消劍雨,卻發現劍雨難以消化,一層又一層,似無窮無盡,分明是要將他纏住。
“這一劍,就叫蒼生之劍!”莫含光道,“讓你領教一下,天下蒼生不滅的意志!”
鬼王心頭涌起一陣煩躁,周身怨氣暴漲,“解決不了劍,那就來解決你!”
他竟然硬扛著綿密不斷的劍勢,一把將莫含光抓在掌中!
那些劍雨打在他怨氣構成的身體上,如雨落入湖,泛起無數細碎的漣漪,削弱了他身上的怨氣,卻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而鬼王反手一捏,莫含光臉色慘白,一口血吐出!
“含光!”
“就是現在……”莫含光艱難道。
他身后,玉山二十長老,連同仙門十宗,共五十位地階長老一起,燃盡渾身靈氣修為,構建出一個大型禁訣。
禁訣之光,將整個冥界照得透亮!
莫含光眼中,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干得好!”
鬼王也看到了這道威力撼天的禁訣,他臉色微變,隨手將莫含光扔開,劍修砸在地上,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俯身又嘔出一口血。
然而他蒼白著臉色,只剩一口氣了,依然固執望向天上那道禁訣,拳都捏緊了——一定要成功!
轟!
鬼王以龐然肉身,迎上了這道毀天滅地的禁訣。
天地震動,冥河咆哮。
鬼王城在劇烈沖擊之下碎為齏粉,大量鬼將毫無防備,被禁訣的余波滅殺,冥界上空竟然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禁訣余威散去,眾長老抬起頭來。
只見那不可撼動的鬼王依然穩穩站著,他以不滅之身硬抗禁咒,周身的怨氣被轟散了大半,然而整個冥界的怨氣、無數冥鬼化為怨氣細絲,正不斷回溯進他的身體,他失去的怨氣,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補充回來。
他就像身在一個源源不斷的生命泉池中,補充得比眾人消耗得更快,哪怕禁訣級別的傷害,也無法對他產生威脅。
反而是發動禁訣的眾長老受到禁訣反噬,當場吐血,衰頹倒地。
“長老!”
“長老,堅持住!”
有長老受到的反噬太過嚴重,當場就絕了氣息。
“怎么會這樣?”
“鬼王……鬼王是不死的!”
“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
恐懼和絕望蔓延在每個人心頭,這時眾人才明白,“身在冥界,鬼王無敵”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今日在場數千人,哪怕所有人拿命去填,也無法戰勝他!
該怎么辦?
撤退嗎?
可是今日一退,各宗的靈脈枯萎,天地靈氣減弱,必然迎來鬼族一波反撲,到時候,冥鬼無孔不入,搶奪修士皮囊,他們只會敗得更加徹底!
誰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呵!惫硗躅㈨p眼掃視眾人。
“人族、妖族,都不過如此!彼p蔑道,“還有誰能阻止本尊大計?”
“你們,都去死吧——”
“還有我!”人群中,巴道天挺身而出。
他瞬化為巴蛇原形,想以上古妖獸血脈,硬撼鬼王之威,正迎上鬼王凝聚怨氣的一掌。
嘭!
雙強交鋒,巴道天足以撼山震岳的身軀,在鬼王面前,竟也無法產生任何壓迫感,被他一掌拍倒在地。
大地震動,眾人的心都跟著瑟縮了一下。
接連被他的威勢所驚,一時間竟然沒人再敢站出來救人。
鬼王抬起腳,眼看就要將倒地的巴蛇一腳踩死,倏爾一道劍光西來,兩道身影擋在了巴道天身前,凌厲劍氣逼得他不得不停住動作,正視來人。
“又是你!
“手下敗將!
荊飲月冷冷舉劍回應。
他的長發散了,臨時用一根藍色發帶系住,立于半空,發尾飄揚,瀟灑飄逸,翩然若仙。
鬼王將視線移到他身邊,那里有一道真正讓他覺得不爽的力量。
“滄龍——”
“滄龍后裔!惫硗醭嗉t的雙眼認出了游溪,“可惜,還太過弱小!
“若全盛之時,或有資格與本王一戰,如今,敵不過本尊一根手指頭。”
說著,他抬掌向游溪抓來,這龍族后裔,倒令他起了幾分耍弄的心思,慢慢折磨死她,似乎也不錯。
鬼眸中閃過幾分愉悅光芒。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游溪不愧是蛇妖,靈活起來滑不留手,步伐飄逸,如凌波微步,他根本抓不到對方!
說是耍弄,倒像是這條對方在耍弄自己。
鬼王勃然一怒,再不留手,裹挾著無窮怨氣的大掌,猛向游溪拍下!
“小溪!”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一掌下去,她豈不當場被拍成肉餅?!
然而這蓄滿威勢的一掌,卻未能拍下去,照月劍發出一陣耀眼光輝,將他掌心抵住,隨著劍氣大漲,半空中,靈物光輝一一亮起。
東方之木——凈魂蓮南方之火——金烏丹 西方之金——照月劍北方之水——滄龍血 中央之木——靈龜殼五行寶物汲取天地五行之力,形成了一道五行陣法,霎時陣法光芒大作,鬼王身上的怨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削弱! “五行陣?!”
鬼王眸光一沉,心知不妙,掌心繼續施力,要將荊飲月壓死在掌下,同時加快了汲取怨氣的速度,彌補陣法對自己的消耗。
極限拉扯之下,他周身的氣場都狂暴起來。
無盡的壓力都壓在了荊飲月一人身上。
明明只是一人一劍,這種時候決然不肯彎腰,全力與鬼王對峙,照月劍上,光芒更甚!
仔細看會發現,他身后,始終有一團柔和的滄龍之力托著他,助他全力撐住。
游溪一邊控制陣法吸納鬼王之力,一邊幫著師兄,滄龍之力大量消耗,臉色肉眼可見蒼白起來。
堅持。
只要再堅持一下!
對峙之時,陣法南方卻驟然出現一道破口。
“有破綻!”鬼王眼眸一厲,怨氣向著下方破口處猛烈沖擊!
噗——
游溪當場吐出一口血來,臉色褪盡血色。
是金烏妖丹!
失去了焰氣的金烏妖丹,果然不行嗎?
可他們怎么能在這里前功盡棄?師兄還在堅持,她還能堅持,她不想輸!
下方有人大喊一聲:“我是火靈根,我來幫你!”
一道細弱的火線注入金烏妖丹之中。
游溪低頭一看,眼眶發熱,是云蕪師姐!
“還有我!”齊五姐也站了出來。
隨后,仙門許許多多修士站了出來,他們都是火靈根,如果一個人的火靈不夠,那就集大家之力,收集眾人之火,為陣法補充靈力!
“我們也來!”
“妖火算不算火?”
“管他的,都用上!”
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火靈、妖火不斷注入金烏妖丹中,原本暗淡的妖丹逐漸明亮起來,赤紅的火焰在妖丹中再次燃起。
五行陣法之威大盛!
鬼王怒吼一聲,渾身的怨氣都在沸騰,他將所有力量灌注掌心,只要殺了掌下之人,就能破陣!
照月劍難承巨力,發出一陣悲愴的劍鳴,劍身上現出數道裂紋。
荊飲月在下方,血線沿著唇角不斷涌出,又被他隨手擦去。
劍與主人同心,他心知,照月劍快堅持不住了!
如果逼不得已,他只能——
游溪更加焦急,還差一點、就差一點,赤火之力就能趕上其他四樣靈物的力量,徹底激發陣法,可眾人之火都已經點燃,哪里還有火?
這時,冥河掀起一個浪頭,無數星星點點的魂靈之光,投入金烏妖丹之中。
靈魂之火,也是不滅的火焰。
他們的記憶還未消散,死于冥鬼之災的人們,也愿舍身,為消滅鬼王出一份力!
妖丹中火焰升騰而起,五行陣法終于完整!
“啊——”
鬼王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五行之力將他身上纏裹的怨氣層層消融,他龐然的身軀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被照月劍一劍穿胸而過,化為絲絲縷縷的怨氣絲,散落入冥河之中。
號稱無敵的鬼王,敗在了眾人合力之下。
陣法收歇,眾人面前,只剩下一個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的荊玉郎。
鬼王與他一體,是他的心魔,心魔死了,他這個本體受到波及,傷得不輕,但卻保住了一條命。
但是,在眾人注視之下,不用抬頭,他都知道這些人是怎么看他的,原本光風霽月,天資卓絕的第一宗宗主,眼下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鄙視、仇恨、憎惡的視線投在他身上,讓他無地自容。
他抬起頭,忝著臉皮道:“各位,鬼王已死,我是被逼無奈,才與他同流合污,日后一定潛心反省,各位饒我——”
冰冷的劍鋒抵上他咽喉,他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藏玉扶著莫含光走上前:“宗主,你禍亂天下,差點害得三界顛覆,不以死謝罪,怎么平息天下之怒,怎么對得起那些死在冥鬼手上的人?”
“我——”荊玉郎道,“可殺了我又有什么用?聚靈地已毀,靈氣消退,已成定局,大家都要倒大霉,不如留著我一條命,我懂陣法,興許我有辦法修復天地靈陣呢?”
眾人對視,覺得他說的有理,可不殺他,又實在可恨。
這人做出這等錯事,卑鄙無恥,害了這么多人,如今還要留他一命,讓他活著?哪有這樣的道理!
連藏莫兩人眼中也露出猶豫之色。
見他們猶豫,荊玉郎眼中滑過一絲得色。
游溪道:“誰說靈氣衰退已成定局?修復天地靈陣,也用不著你!
眾人齊刷刷看向她。
她往師兄身邊挪了挪,道,“玉山宗芳玲姑娘,是聚靈之體,而且體質與常人不同,她的靈氣純凈,可以修復聚靈地!
人群中,剛才和爹娘一起誅殺鬼將的芳玲立刻道:“我愿意!”
天機院長夫妻神色復雜,但并未反駁她的話。
眾人面露驚喜之色,“真的可以修復嗎?”
游溪點了點頭。
她并未將芳玲真正的身世說出來,根據丹華真君的說法,她懷疑宗主用怨氣污染了靈泉,導致靈泉之靈脫離,機緣巧合入了芳玲之體,她身上還保留了純凈的靈泉之息,這大概是世上唯一能修復聚靈地的東西。
這點宗主不知道,連芳玲自己都不知道,她不說出來,是不想芳玲以后因此被人覬覦。
原本以為無解之局,滅頂之災,竟然有救了,眾人喜氣洋洋,這可真是太好了!
唯有荊玉郎面色慘白,怨毒地看了游溪一眼。
當初他就該把這女子殺了,何至于今日害了自己!
喉間驟然一痛,照月劍割破了肌膚,荊玉郎不敢再看游溪,轉頭對荊飲月道:“阿玉,你真要弒父嗎?殺害血親,天理不容!”
荊飲月不為所動,他從未把眼前人當成父親,殺了他,是為天下除害,他也不懼怕天理報應,若有報應,沖著他來好了。
見他殺心堅決,荊玉郎心一狠,掌心一道魂光浮現:“你看看這是什么!”
那魂光落地,化作半透明的殘魂,分明是個女子模樣。
香挽……
荊飲月眸光一冷,他竟然拘禁了香挽的殘魂!
“阿月,放我走,否則,我就捏碎了你娘的殘魂,讓她生生世世不可入輪回!”
荊飲月還沒說話,眾人眼中的火焰都燃起來了。
卑鄙!
實在是太卑鄙了!
怎么會有人卑鄙到這種地步,用娘親的殘魂來威脅兒子?
那殘魂神色迷蒙,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她還認得出眼前的兒子,“阿月,你長高了,長大了。”
“娘對不起你,阿月……”
荊飲月執劍的手輕輕一顫。
“阿月,還不放我走?”荊玉郎道,“你就這么絕情,要親手害死你娘嗎?”
這時,斜刺里飛來一道暗箭,如流星趕月,一箭刺中了荊玉郎后心,令他渾身一僵!
有人道,“唉喲,不小心手滑了!
隨后,越來越多的暗器從四面八方射在了荊玉郎身上,把他射成了刺猬!
“我也手滑了。”
“我也是……”
“哎呀,我的見血封喉毒鏢怎么不小心跑到宗主身上去了?宗主,你沒事吧?”
早在第一個人出手時,莫含光已經搶上前,將香挽的殘魂救了下來。
眾人齊心合力出手,荊玉郎身上都被暗器插滿了,哪怕他命再硬,也不可能活了,他睜著眼,倒在了冥界冰冷的土地上。
血流了一地。
這下,他是真的死透了。
大家一陣唏噓,誰能想到,仙門人人仰望的玉山宗主,最后竟然落得這個下場,不過,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正當眾人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冥河之水,忽然開始狂涌起來。
一浪接一浪的河水,越撲越高。
“什么情況?!”
“估計是鬼王死了,冥河中積累的怨氣徹底爆發了。”
“大家快走!”
轉眼之間,冥河之底的怨氣如同火山噴發,激得河水飛濺數丈之高,浪頭瞬間淹沒了一群毫無防備的弟子和妖族。
長老們連忙召喚飛行法器,聲嘶力竭道:“大家快上法器,快走!不然誰都走不了了!”
看這洪浪奔涌的架勢,恐怕整個冥界都會被滔天的洪水給淹沒!
各宗的法器急速升空,來不及高飛的法器,瞬間就被潮浪所吞,眾人紛紛往就近的法器上涌去,這時候哪還分什么人族和妖族,能跑一個是一個!
可洪浪升高的速度太快了,眼看所有人都要被留下,游溪默念妖訣,以滄龍之力操縱水流,將浪潮生生壓了下去。
眾人見狀,紛紛向她投來感激目光,也知道爭取而來的時間寶貴,動作更加快了三分。
“快!”
“快走!”
無數人從她身邊經過,唯有荊飲月一動不動,以劍化陣,守護在她身邊。
“師兄——”
“小溪,我不會離開你身邊半步!
游溪知道勸不動他,泛濫的洪流更使得她無暇分心,必須要全力控制,才讓冥河不掀起更大的浪頭。
很快,剩下的法器陸續升空,從冥界天頂的破洞依次離開。
玉山宗的飛舟走在最后,飛舟上,藏玉等人焦急喚道:“小溪,峰主,快上來!”
“師兄,我們走!
“好。”
游溪收了兩分力,正要躍上飛舟,冥河中怨氣又迎來一波噴發,驟然間,浪掀百丈!
兩人瞬間就被河水卷走,不見了蹤影。
“小溪!”
“峰主!”
……
數月后,中州,流河村。
“痕兒?”
“痕兒!”
“這孩子,又跑到哪里野去了?”婦人擦了擦頭上的汗,抱怨一句。
“娘,快來啊,河里有龍神!”
“龍神下凡了!”
流河邊,跟個泥猴似的孩子在河邊手舞足蹈,大喊著“龍神來了”,把全村人都驚動了。
寬闊河面上,兩人以仰躺的姿勢浮在河上,十指相扣,入水不沉,乍一看,著實把人嚇一跳。
仔細看去,躺在河上的女子眉目如畫,杏腮桃頰,頭生龍角,細長的龍尾在水波中搖曳,漂亮得不可思議。
她身邊的男子面容清雋,氣質出塵,也是一等一的俊美。
兩人躺在一起,畫面唯美,襯得這條普普通通的川流,也如天上銀河,多了幾分仙氣。
泥孩子叫了兩聲之后,也看傻了。
也許是他先前的嗓門太大,仙女蝶翼般的睫毛輕顫,醒了過來。
“你、你是龍神嗎?”痕兒小心翼翼問。
游溪和他對視片刻,搖了搖頭:“我是蛇妖。”
“哦……”
“可你長得跟龍神一模一樣!
“你怎么知道龍神長什么樣?”她好奇問。
“我見過呀!”痕兒道,“村里有龍神廟,你跟廟里的神像長得一樣!”
游溪一愣。
身旁,荊飲月不知什么時候也醒來了,在她耳邊低聲道:“去看看?”
兩人踏著水波走上了岸,痕兒傻乎乎看著這一幕,果然,他們都是仙人吧?
不知何時,村民也都聚集過來了,好奇的眼神看著兩人,小聲議論,“龍神……”
“真是龍神啊!”
游溪見他們眼神灼熱,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滄龍形態,趕緊將角和尾巴都收回去,往師兄身后躲了躲。
片刻后,她探頭往外看,見眾人都對她露出和善溫和的笑容。
有人小聲道:“龍神……挺可愛的!
“哈哈哈,我們都看見了!
“龍神庇佑,我也可以假裝沒看見!
……
她不再躲藏,彎了彎唇角,也對著他們笑了。
最終,兩人在村民的指點下找到了龍神廟,這是一間新修的廟宇,據說是為了供奉在大旱期間降雨救了村子的龍神,廟雖小,卻干凈整潔,細節講究,無處不見修建者的用心。
廟的正中,擺著泥塑彩繪的龍神像,龍角似鹿,青玉龍鱗,眼眸清澈,身姿飄渺,真與她肖似七八分。
游溪望著神像,眼眶有些溫熱。
她沒想到自己當初的舉動,會被他們記住,當成神明來膜拜。
神像前,擺著兩盤供果,綠果散發著酸甜的果香,是傳說中龍神最愛的仙杏果。
荊飲月見狀,施施然從袖中取出一顆仙杏果王,放在了供盤上。
“師兄,你干什么?”
“祈求龍神大人——”他淺笑,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可以長長久久愛我嗎?”
游溪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她還未開口,卻被人環住了腰,攬在懷中擁吻。
長長一吻罷,頰上飛滿了紅云。
荊飲月低聲追問:“可以嗎?
游溪紅著臉道:“她說她聽見了!
他眼中,盈滿了笑意。
據說,被神明聽見的祈求,一定會實現。
“師兄,咱們走吧!庇蜗氖,走出龍神廟。
“你想去哪,小溪?”
“先回家,看望爹娘、義兄、師兄師姐……”
“然后呢?”
“然后……”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晨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一雙燕子飛進廟梁。
從此時和歲稔,四海波平,只要有你相伴,看不厭世間的清風明月,山高水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