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趙瑤君心里正碎碎念著,嬴政放下筆墨,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笑著看她。
趙瑤君連忙笑著行禮:“阿父,我回家啦!”
她眼中笑意未曾減少,妙目流轉間看向張良,朱唇彎彎:“御史丞大人午安。”
張良白皙的耳尖處泛起淡淡的薄紅,他連忙對趙瑤君拱手道:“良見過殿下。”
“無需多禮。”張瑤君隨口回了一句,幾步走到嬴政身邊坐下,“阿父,我在咸陽城門口附近的直道上,看見楚國、齊國、燕國使臣已經進城了。”
嬴政沒有說話,目光仍在趙瑤君同張良身邊逡巡,唇角有淡淡的笑意,眸中卻有些思慮。
張良見狀,輕輕咳嗽兩聲,道:“王上、殿下,今日無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嬴政點點頭,這才開口:“如此,你便下去吧。”
張良點點頭,躬身后退了幾步,才轉身離開。
他身影清瘦頎長,比例卻很好,陽光一照,那衣袍下的寬肩細腰,長腿手臂動起來有種世家公子的清雅以及一種特殊韻律。
反正宮外那個模仿他的替身,雖然有三分神似,到底比不上正主。
趙瑤君一直聽張良有些咳嗽,便對一旁的李城道:“剛才御史丞有些咳嗽,我那兒有許多去歲做好沒用的枇杷秋梨膏,一會兒勞煩你叫人給他送點去。”
反正吃不完,她鮮少生病又不愛那個味道,正好送個人情,免得浪費了。
李城呆了一下,默默看了一眼趙瑤君的臉色。
嬴政手指隨意點了點桌面,淡聲道:“沒聽見公主說什么嗎?那人才剛剛出去,你現在去送,應該是能趕上的。”
李城揚聲,滿臉笑意:“諾,仆這就去送,這就去送。”
趙瑤君見李城打算親自跑一趟,怕等會兒嬴政要用他找不到,就笑道:“不過一個小東西,大熱天的,自然無需你親自去,只管叫個小侍跑腿便夠了。”
誰知李城搖了搖頭,很是干脆利索道:“殿下在外一天了,正好同王上說說話,仆在殿中悶著了,現在能出去走走,仆還求之不得呢!”
他說著,便告退往外走。
趙瑤君見他樂意,便沒阻止。
她取下自己腰間掛著的一把精致折扇,對著嬴政扇風。
打開扇面,雪白的扇面上是她親手寫的,工整有余美觀不足的四個字——逍遙自在。
趙瑤君一邊扇風,一邊笑問:“阿父,我扇得好不好,舒不舒服??
嬴政感受到陣陣涼風,他心里受用,可看了扇面上的字,不由笑著嘆氣。
“這風你扇得不錯,字確實一般。你那先生字可寫得好,怎么這么多年,不見你學到他的幾分風骨?你這把扇子拿到他眼前,指不定他又得說上兩句。”
趙瑤君立即心虛:“那之后我重新取一把折扇,阿父能幫我題字嗎?”
她狗腿的加大了力氣,給嬴政扇風:“阿父字跡大氣恢弘,金鉤銀劃,我看著心里可喜歡了。”
嬴政索性靠在榻上,思索一番剛才的事情,淡笑轉了話題:“方才你出去玩的時候見著使臣了,可曾見著使臣要送你的人了?”
“啊,見著了。”說到這個事情,趙瑤君就忍不住吐槽起來,“阿父,這楚國、齊國、燕國使臣不知道腦子里面在想什么,竟然帶了許多青春貌美的男子女子!人人都說那些是送給我的美人!”
嬴政含笑傾聽,他抬眸看向在自己面前格外率真,表情生動,有什么說什么的女兒,心里感覺有趣,唇邊笑意加深:“然后呢?”
孩子大了,這些青蔥男女之間的事情、感受,嬴政幾乎不曾聽其他子女說過,所以女兒說的時候,他心里也感覺有趣溫情。
趙瑤君深吸了一口氣:“阿父你是不知道,這美人當中有像韓信的,有像陳平王離的,還有像張良的。”
她頓了頓,有些咬牙切齒:“最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這其中竟然有人像呂雉!”
【我都說不出口了,我這鋼鐵直女,這三個國家的使臣,還有我大秦黔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啊!】
嬴政卻絲毫沒覺得奇怪,反而有幾分理所當然:“天下貌美者男女甚多,我兒喜歡便不用拘于這些小節。”
趙瑤君戰術性后仰了一下:“小,小節?!”
【不是,咱們秦人玩得也真花去啊!這性別放的也太寬了,老祖宗的花活真不少。】
其實這種觀念不奇怪,這個時候的人尚且帶著野性外放的氣息。他們認為身居高位者,擁有美貌男女陪伴身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美貌比之性別,更吸引人注意一些。
趙瑤君是呆呆反應了一會兒。
嬴政坐直身子,雙眼感慨的看著趙瑤君:“我兒長大了,再過幾個月,你也該到雍城蘄年宮舉行封太女的典禮。十六歲不小了,你可有合心意的俊彥,封做你的王夫、王侍?”
趙瑤君面對自家父親如此直白的催婚,一下愣住了。
【阿父,我覺得還是太早了,有些不習慣。】
嬴政接著道:“瑤君上一世乃是神明,壽數無限。但今生乃是人身,你肩膀上還承擔著大秦的國祚,日后為大秦誕下王女公子,是天經地義的。你十六不早了,典禮過后,即便為父不說,朝臣也會將你的婚事在朝堂上提及的。”
他抬手,如同對待幼年的女兒一般,揉了揉她烏黑柔順的長發。
見到她無措又有些不情愿的模樣,嬴政心里有些不解:“你乃我大秦王太女,又是人間行走的神使,日后富有四海,不過一王夫、幾個王侍罷了,你何須擔憂呢?”
趙瑤君下意識蹭了蹭嬴政的手,心里權衡利弊,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必然要有王夫的。不過后世找不到同自己契合的人,這個年代就更難了。
她早對找個思想契合的人,已經沒有什么幻想,她現在不愿意是覺得十六歲真的有點早。
趙瑤君勉強道:“瑤君沒有擔憂。”
這在嬴政眼里,就是真的一副擔憂的模樣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女兒在無措抗拒什么,依照自家女兒的身份品貌,只要看得上眼,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稍微思索一番,嬴政道:“依照寡人看來,那張良生得溫雅如玉,端方秀致,身上頗有王夫大氣之風。只是他年齡大了一些,身體弱了一些,又是個有大志氣想要做丞相之人。他有這志向,怕王夫就做不了了。”
他抬頭看著趙瑤君:“不過,我兒若是當真喜歡他,先娶了王夫之后,若他也愿意,仲春二三月,春日化凍之后,帶他野外踏青也可。”
嬴政雖不喜野。合之風俗,但是瑤君本身乃是神使,在他心里還是有別于其他單純去野。合的黔首。畢竟昔日大禹與涂山女的傳說,也是一段佳話。
神明本就隨心所欲,鮮少枷鎖。
趙瑤君被嬴政的話,弄得表情差點崩不住。
她之前知道,先秦戰國時期,上層乃至民間都是有野。合的風氣的。
這樣在后世看來是蒙昧無序,違背人倫禮教的事情,現在卻是沒有禁止的風俗。
《周禮》中“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
這些文字直接記錄了仲春二月,采桑羞蠶的時節,男男女女會到郁郁蔥蔥的山林之間縱情求歡,這樣的事是不被阻止的。
這風俗,直到四十一歲的嬴政在泰山封禪時刻石壁為戒,后又在會稽題字,寫下三句話,才漸漸改變了野。合的風氣。
他寫下“有子而嫁,倍死不貞”,意思是背叛丈夫改嫁是不貞,有了孩子改嫁加倍不貞。
“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妻子在未離婚前提下逃嫁別的男子,兒子可以不認這母親。
“夫為寄豭(寄養在別人家的公豬),殺之無罪”,丈夫如果寄在他家做種豬,那么妻子殺了他無罪。
或許嬴政出于自身的經歷感受,出于對政治上家庭單位的**,出于對男女之間忠貞之情的贊美,他在兩千兩百多年前,就對男女的忠貞做出了勸誡,對男女要求都有,可以說思想就很超前了。
趙瑤君連忙拒絕嬴政的提議:“張良確實好看,但我確實對人家沒有什么非分之想啊!更何況,若我真喜歡他,我明媒正娶同他做丞相又不沖突,何須搞什么野外踏青之事?”
【大不了上朝就當丞相,下朝就讓人當王夫唄,那什么和他野外踏青的事情,我可實在做不出來。】
嬴政聽了此話,滿意一笑:“我兒說得好,你能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實在不必去踏青。”
他詢問趙瑤君:“你對張良沒有非分之想,那其他人呢?寡人瞧著那韓信不錯,陳平不錯,這兩人善妒了些,做兩侍君不錯。那些使臣送來的美人之中,你看看也行。”
趙瑤君認真道:“我對其他人也沒有那方面的心思,阿父,女子過早生育對身體不好,生出來的孩兒也容易夭折。我不說二十多歲成婚,但至少也等我到十八歲后吧。”
嬴政聽到女子過早生育不好,立即就止住了話。
既然女兒愿意成婚,且到她十八歲也不是等不得。這事兒有了點明確的承諾后,他就不愿意再管這些事情了。
雖然女子成婚后生育子女,本為天經地義之事,不過,女子生育確實是艱難痛苦。往日在自己身上,他人身上,嬴政確實沒考慮過這方面。
他現在看著女兒生得嬌花軟玉,千嬌萬寵長大的女兒,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不忍。
嬴政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們仙界,難道就沒有什么仙方仙丹,令男女成婚之后,男子代女子受孕產子的嗎?”
趙瑤君被嬴政的腦洞驚呆:“?”
片刻后,她沒忍住大笑起來:“啊?阿父,你思想真的很超前欸!這想法太絕啦,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嬴政:“還能怎么想,生育之苦總要有人忍受,寡人不愿意你受,自然只能男子承受了。所以那方子你到底有沒有?”
趙瑤君搖頭:“可惜這玩意兒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嬴政有些失望的嘆了口,也對,仙人孕育子嗣說不定是有感而孕,無需受苦便可生產。它們沒有需要,自然就沒有那種仙方仙丹了。
第142章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正是舉辦封太女大典的吉時。
嬴政在雍城蘄年宮舉行加冠禮,趙瑤君自然也要前往雍城蘄年宮舉行典禮。
她提前幾日,已經到了蘄年宮中居住,走過凌虛臺,俯瞰下方之時,心中豪情萬千,可身邊無一人在,只有玄鳥陪伴。
趙瑤君忍不住道:【玄鳥,之前就想問了,你應該真是神明吧?我看有些小說里寫,神明是需要凡人的信仰支撐的。你到處讓我為你塑身立廟,應該就是為了獲取信仰吧?】
過了半晌,無一人答話。
趙瑤君頗感無趣的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告訴我,我也不勉強。】
她遠眺而去,只見紅花漸漸謝卻,夏日潑墨般濃綠淺翠的樹蔭確實瘋狂生長。站在高出,清風送爽之時,只見林濤翻涌,簌簌生音。
扶蘇氣喘吁吁的聲音,忽然從登臺階梯處傳了上來:“瑤君,瑤君!今日可是你封太女的典禮,你怎么還在這里?阿兄找你找得團團轉,生怕你誤了吉時!”
趙瑤君轉身,見扶蘇臉頰發紅,額角微汗,形色匆匆,應該是一路快步走來的。
她歉意的笑笑,立即迎了上去:“阿兄,你別著急,我就是覺得屋子里悶得慌,隨意出來走走。現在時辰還早,咱們慢慢走過去也來得及。”
扶蘇拉住趙瑤君的手,大步往階梯處走去,見她悠哉游哉的模樣,不忍責備,之事苦笑:“你這個正主不急,反而是為兄為你著急。”
趙瑤君含笑撒嬌:“哎呀,有阿兄替我著急,我自然不用著急了。”
走下樓梯,匆匆而來的一隊侍從才抬著車輦而來。
天氣炎熱,車輦速度不快,與其做車輦還不如步行而去。
兄妹倆快步走著,不一會兒就到了蘄年宮正殿之中。正殿兩旁,已經站了許多大秦朝臣,以及楚國、齊國、燕國的使臣。
趙瑤君隨意一瞟,只見那三個國家的使臣身后,竟然各站了兩個風格各異,容色俊美的男子。這些男子見了她,便紛紛朝她露出或深或淺的笑容來。
趙瑤君:“”行叭,這典禮上也能帶著這些人來,真是服了這些使臣了。
正殿旁青女、彩雀見了她,立即拉著她進到后殿梳洗穿衣。
趙瑤君梳洗穿衣之時,時間慢慢流逝,這幾日整個蘄年宮守護的都是精兵強將,今日的典禮的奏樂、擂鼓,都由這些兵將用軍禮而完成。
趙瑤君梳洗完畢,剛剛靠近正殿暖屋,奉常在外主持,此處只有扶蘇和一個禮官等待著她。
趙瑤君穿一身玄色袞冕,一頭烏發梳成繁復的發髻,臉上是少有的濃重妝容。她翠眉紅唇,微翹起的眼尾點染,顯得流光搖曳,攝人心魄,雪白的雙頰染上淡淡熏紅,顯得人面如同桃花一般。
剛剛及冠禮后的扶蘇恍惚了一瞬,女弟幼年圓潤白胖得如同包子一樣的小圓臉,緩緩同眼前這張美人面交疊起來,他有種光陰劇變之感。
扶蘇嗓音溫柔如水:“瑤君,今日讓阿兄扶著你出去吧。”
其實根本不用扶,趙瑤君卻點頭,伸出纖細雪白,帶了通透碧玉的鐲子的手:“那有勞阿兄了。”
扶蘇溫柔的托住她的手,跟在她的身后,同趙瑤君一道走到正殿。
軍禮奏樂,牛角聲音低沉遙遠,一個個威武雄壯,氣勢高昂的將士,自趙瑤君靠近正殿,他們便齊齊舉起手中的鼓棒,使出渾身的力氣,朝著那巨大的牛皮大鼓狠狠砸下:“咚!咚!咚!”
“咚!咚!咚!”
震天動地的鼓聲,使得蘄年宮內外都靜了下來。天地只有鼓點在人們耳邊嘶喊,通過耳膜敲擊到心里。
不多時,奉常滄桑的聲音在鼓點的空隙處,清晰堅定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他說:“禮——”
旌旗飄揚,守值的眾將士昂首挺胸,當趙瑤君走過他們身邊時,那雄渾高昂的歌聲,伴著震天的鼓點,激昂的氣勢讓人不禁熱淚盈眶。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觀禮的楚國、齊國、燕國使臣聽到此句,差點連臉上的笑容都僵硬得維持不住。
趙瑤君在將士們的鼓點歌聲,在一旁秦臣欣慰喜愛的眼神眾,緩緩向正殿高臺,一步步邁了上去。
最高處,是嬴政慈愛且嚴肅的臉。
趙瑤君瞧見,嬴政一向冷酷俊美的臉上,此刻有淡淡的笑意。他眉心因為時常皺眉而生了兩道細細的紋路,眉眼舒展之時,那細細的紋路幾乎再也見不到了。
高臺之下,奉常緩緩舉起旗幟,霎那間,鼓點和歌聲都瞬間停下。
奉常將旗幟給身旁的禮官,朗聲道:“秦國王太女加封大典,自此刻宣告天地眾神、太廟先王!”
“秦王世世代代繼位天極,撫御寰宇,必建立元儲,以綿延宗社無疆之休,今冊大秦四公主為太女,告慰上蒼,以尉宗廟!”
他弓著腰,一步步托著一個雕刻了玄鳥的玉璽,緩緩走到嬴政身邊,雙手舉到頭頂呈上:“請大王為太女殿下綬璽印。”
趙瑤君朝嬴政跪下,微微仰起頭,看他格外高挺的身子,背光的臉上一片嚴肅認真。
嬴政拿過玉璽,垂眼看向趙瑤君,嗓音平靜眾帶著重逾千斤的期盼囑托:“四公主瑤君,天資粹美,天地鐘厚,勤政愛民,軍功無數,堪為大秦王太女。”
他眼神沉沉的,濃烈的期盼和喜愛,讓趙瑤君鮮少掉淚的人,如今克制不住的眼眶濕潤。
嬴政揚聲:“政謹告天地、宗廟、社稷,立其為太女,以重大秦萬年之統,以系四海萬民之心!”
趙瑤君低頭,雙手舉過頭頂:“瑤君謹遵王命,此后行事,上對得起天地宗廟,下不愧黔首生民。”
嬴政將那尊玄鳥璽印放到了她的手上。
趙瑤君手心一重,感覺自己捧住了沉重而珍貴的寶物,沉得她的心顫了顫,越發感覺肩上負擔極重,不能輕易行事。
高臺下眾人紛紛仰頭,看著眼前玉璽交遞的場面,有人熱淚盈眶,有人喜不自禁。
典禮過后,蘄年宮大擺宴席眾人極盡歡悅的同時,也向楚國、齊國、燕國的使臣大方甚至炫耀的展示著大秦的國力。
見到三國的使臣們越來越僵硬,越來越發黑壓抑的臉,秦臣們就樂不可支,心里越發驕傲得意起來。越發湊到他們身前敬酒。
楚國使臣首先就受不了了,他立即起身,對著嬴政和趙瑤君拜了拜,滿是笑意道:“大王,殿下。如今大秦后繼有望,元儲已立,太女殿下年已十六,身旁怎可無佳人相伴?”
嬴政不緊不慢的喝了一杯酒,他看了一眼趙瑤君,很是贊同著秦國使臣的話:“你倒是說的不錯。”
趙瑤君面上笑嘻嘻,心里不嘻嘻。
楚國使臣見秦王贊同自己,立即來了精神,春風滿面的介紹了起來。
“太女殿下不近男色,可終究要立王夫、納侍君,為秦國開枝散葉,綿延子嗣。我楚國大王考慮到此事,便在楚國選了楚國重人品、形貌、文采樂禮俱佳的少年男子,送給太女殿下,希望能和大秦永結兩姓之好。”
席面上眾人紛紛抬頭,有許多大秦年輕子弟已經冷了臉色。
公主殿下血脈珍貴,自然要孕育有秦國血脈之人。如今殿下連他們都不喜歡,這楚國、齊國、燕國之人還來插一腳,簡直讓人厭煩之極。
他們看向上方,卻見趙瑤君端坐在其上,唇邊含著淡淡笑意。
她黛眉舒展,明媚嬌艷的五官因為笑容,越發顯得姝色無雙。
他們表情呆了呆。
陳平、韓信臉色越來越煩躁,張良默默倒了一杯酒,卻聽到身旁的蒙毅小聲說:“張大人,心里不好受吧?”
張良心里輕嗤,溫潤秀致的面上無半點變化:“這同我有什么關系?小蒙大人問我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蒙毅小聲嬉笑:“我還不知道你?又是香方、又是食譜、又是出謀劃策,你看看你現在看她的眼神,難道很清白嗎?”
張良手抖了抖,他視線從趙瑤君含笑的臉上移開,清澈的兩滴酒液也局促慌亂的從杯中跳了兩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陳平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我看張大人還是別想了,您年歲大了,殿下喜歡青蔥的少年。”
張良抬頭,淡淡的看了眼陳平無辜的笑臉,忽然慢吞吞的打開腰上懸掛的香囊,白皙修長的手指拿出一塊陰陽太極魚的陽魚佩,將它戴在脖子上,露在衣物之外。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神色溫潤的將杯中僅剩的半杯酒水飲盡。
陳平腦海中閃過殿下今日佩戴著的另一半陰魚,它們拼在一塊兒,分明是一對完整的陰陽魚!
那是男女之間定情之物。
陳平眼睛都氣紅了。
韓信下意識握向身側,手碰了一個空,他抿抿唇,悶聲插話:“玉佩而已,殿下親手為我打造了一把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的劍呢!”
氣氛一時緊繃至極。
王離砰的放下筷子,冷哼一聲:“哼,什么玉佩、香囊、帕子,殿下不知道給了我多少!”
他不屑的看了幾人一眼,態度十分高傲:“沒見識的,虧你們當個寶。這些東西,在我那兒要多少有多少。”
一句話,讓幾人都看向他,繼而高傲的忽視他。
王離瞬間感覺自己收到侮辱,臉色都漲紅了起來:“你們那是什么嘴臉?看不起我?!”
蒙毅見狀,在那兒津津有味的起哄:“打起來,打起來!我大秦人放狠話算什么,打起來才是真漢子!”
楚國使臣起了一個頭,其余兩國使臣不甘落后,紛紛說起自家的美人,拉踩他國美人。
三國使臣在堂上扯起頭花。
趙瑤君笑了笑打斷了他們:“諸位大人無需爭了,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自然全部都要。你們有多少美人,我都要了。”
嬴政:“?”
席間眾人:“?”
之前是誰死活不肯收人的,現在幾大車美人都要了,前后反差那么大的嗎?
第143章
趙瑤君話音一落,楚國使臣、齊國使臣、燕國使臣表情都凝固住了,他們都沉默起來。
不是,這秦國王太女知道他們帶了多少美人嗎?她怎么就全都要了?
嬴政也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詢問:“怎么,方才你們還說要同秦國結兩姓之,現在我兒要留下所有美人,幾位使者可是舍不得了?”
楚國使臣最先反應過來,他連忙對嬴政和趙瑤君拱手,臉都快笑裂了:“怎么會舍不得?”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齊國、燕國的使臣:“我大楚人杰地靈,一向出美人。如今送來的美人們更是自小讀書識字,熟知絲竹管弦之樂。他們不僅生得清秀端方,性格也知情識趣,好些還是大臣家的玉樹,貴國太女殿下定然會喜歡的。”
楚國使臣意有所指:“他們可不是一些窮酸小地方出來的人能比的!”
這一句話,立即將燕國、齊國的人都得罪了。
三個國家之間,一時間氣氛格外緊張。
嬴政唇角淡笑,輕輕點著桌案,慵懶的看著眼前的爭執,心情很是不錯。
趙瑤君感覺許多人都在看她,她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張良、韓信、王離他們坐在一塊兒,許是幾人相談和諧,他們還對她笑了笑。
蒙毅也露出莫名激動興味的笑容,朝她遙遙舉杯。
趙瑤君舉起酒杯應和,飲完一杯酒水,繼續看三國使臣扯頭花。
三國起爭執的戲碼,秦國人最愛看了!許多大臣還湊到一塊,打賭這三國使臣,哪一個最先忍不住破口大罵,風度全失。
秦國大臣們甚至看熱鬧不嫌事大,私下里還開了賭盤。
那楚國使臣鄙視不屑的眼神,讓燕國、齊國的使臣心里都覺得受了侮辱。
燕國使者咬牙切齒:“楚國使臣未免有些傲氣跋扈了!不同地方的人,自然有不同的韻味。我燕國民風甚烈,男子陰嫻熟弓馬,時常習武而形容壯美,他們侍寢之時也自有一番偉力。”
秦臣好奇:哇哦!真的嗎?
秦臣的眼神忍不住往楚國美男子、燕國美男子們的下半身看去,唇角頗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趙瑤君嘴角微抽:【好直白,果然是開放的先秦啊!】
燕國使臣看到楚國使臣臉色都綠了,他得意的笑了笑:“我們燕國好男子,可不是你們楚國那些體弱矯情,床榻上頃刻間就疲。軟的人能比的!”
“王太女殿下是人間行走的神明,她身體強健,神力無邊,指不定夜御十男都不在話下。你們楚國男子,怕是連公主的十息都堅持不住。”
趙瑤君:“?”
【你在說什么?你們怎么看出來我能夜御十男的,我說你們別太離譜了!】
被人質疑侍寢能力,楚國美人們臉色氣得漲紅。
秦臣看完,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太女殿下。想起她那渾身神力,精力無限的模樣,他們都若有所思的點頭。
這燕國臣子說得倒是不錯。
殿下精力旺盛,如今還未有男子侍寢,但她日后指不定還真的要夜御十女。這楚國人雖然文質彬彬,貌美多情,但看上去還真不如燕國美人體型壯美。
他們一看就是不堪承受太女殿下恩寵的,倒是這燕國美人,看著別有一番風味。
趙瑤君感受著眾人看著自己思量之后,恍然大悟的樣子。
她笑容頓時消失,感覺自己風評莫名其妙被害。
她在心里瘋狂反駁:【我真沒有要夜御十男啊!你們可別胡說八道污蔑我的清白啊!莫名其妙就開到我,我真的很冤枉啊!】
她臉色微紅,表情驚愕的模樣,讓殿下的李斯滿意的笑了笑。
他慢悠悠的喝了一杯酒水,心情簡直好到了不能再好!
誰能想到啊,昔日因太女殿下送了他一罐子豬。卵,他就被內使騰那狗東西推波助瀾的造謠。
不僅污蔑他夜御幾女不舉后還案牘勞形為王上辦公,還造謠他吃了王上賜下的一罐子豬卵后雄風大震,之后夜御幾女不在話下。
這該死的流言在大秦全國傳得沸沸揚揚,黔首一邊積極聽話的用新法子去養豬,一邊熱情高漲的討論此事,民間還給李斯起了一個,讓他終生過不去這道坎的“壯陽客卿”名號。
李斯嘆氣,雖然他現在不是客卿,而是九卿之一的廷尉了,但他還是解不開這個名號心結。
現在看到太女殿下也被眾人討論如何夜御十男,看著她微紅的臉,顫抖的手,李斯滿足一笑,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類感。
果然,他自己一個人不好受,但這個始作俑者殿下陪伴自己,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趙瑤君回眸看到幸災樂禍的李斯,她瞪大眼睛:“!”
【好家伙,有你什么事啊,竟然看本太女的熱鬧。】
眾人卻已經確認了秦國王太女有夜御十男的偉力,接下來的話題,自然而然偏移向了不可言說的地方。
三國使臣紛紛為自己國家的美人說話,將他們那方面的能力的吹得天花亂墜。
大庭廣眾之下,嬴政與眾多高官大臣當面,滿殿竟然飄過的都是不雅之言。
“他天賦異稟!”
“這有什么,我們燕國這個美人,他越戰越勇,能徹夜不息!”
“我們齊國,此俊彥巨大!!!你們誰也比不過他,不信一會兒讓他們解了衣裳比一比!!”
“比什么比?瞧瞧我們楚國這一對容貌艷麗的雙生子,他們兩人可以同時伺候太女殿下,出力雙份,卻恍若一人,你們燕國、齊國有這樣妙的雙生子嗎?他們還是處子呢!”
趙瑤君:【我真的求求了,你們這是什么虎狼之言,什么奇怪的勝負欲啊?楚王、燕王、齊王有你們這樣的臣子,我看吃棗藥丸啊!】
當堂進行特殊的表演,先秦人真的會搞這離譜的一出!嫪毐在呂不韋舉辦的宴會上當場用下面轉動桐木車輪,就惹得眾人異常驚奇。
有這前科,趙瑤君苦著臉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
【我是真的害怕,今晚你們受了刺激,偏要給我當場也表演一個大的。我可真怕你們將我清風朗月的典禮晚宴,搞成充滿顏色的現場。其實看看倒也不是不行,但以后史官要怎么記錄我,我想都不敢想啊!】
嬴政本來閑閑的坐著,聽了此話,看向臺下看熱鬧起哄的自家臣子,以及吵著吵著,就開始拉扯推囊,唾面、扯人家頭發、言辭越發不堪入耳的三國使臣,他輕輕咳嗽兩聲。
眾人瞬間靜了下來。
一時間鴉雀無聲。
本來快要扭打在一塊的楚國、燕國、齊國使臣們斂了斂衣袖,抬手擦干凈臉上被噴的唾沫,理順自己的長發,撫平衣裳上的褶皺,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轉眼,他們又是一副歲月靜好,安穩沉靜的模樣。
趙瑤君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來。
【好家伙,這些雙面人。】
嬴政本來覺得這樣的鬧劇很是尋常,聽了自己太女的心生,卻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幾位使者何須爭執?我大秦王宮一向以壯美廣闊為宜,我大秦四公主住的興樂宮一點不小,塞他們這區區幾十個美人,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趙瑤君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我都說了我全都要,干什么還要鬧這一出。】
許多大秦有了官職的年輕子弟,聽了這話,一臉心塞的看著理所當然的太女殿下。
嬴政繼續道:“此時你們也無需爭辯,到時候太女喜歡哪個國家的男子,時間久了自然就有了分曉。今日良辰難得,寡人同諸君共飲此杯!”
他舉起酒樽,眾人紛紛喝彩相應。
喝完酒,各國使臣、各位大人都圍在了趙瑤君的身邊,給她敬酒,恭賀她得封王太女一事。
趙瑤君來著不拒,誰的酒都接著。
喝了好一會兒,趙瑤君漸漸醉意上頭。
這酒水是經過她提純的,濃度比大秦的酒水高了許多。她又放開暢飲,凡是有人敬酒都來者不拒,這樣幾輪下來,她酒力再好,也難免有些醉了。
她坐在高堂之上,帝王之側,身旁高燭明亮,四周寶光相映。
還沒醉的人朝趙瑤君看去,見到她白皙的臉上此刻泛起粉暈,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眼里滿是氤氳水色。她朱唇微啟,眼神迷離看人之時,讓人好似也浸在流光水色之中,不知東南西北了。
她好似困乏,就從玄纁大袖之中伸出一只雪白細膩的手。
趙瑤君輕輕扶著鬢角,酣酣入睡。
東風無力,眾人瞧著她,覺得她周身定然是花氣醉人,風和日暖的。
大殿里熱鬧喧囂,酒肉濁氣熏騰的場面,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眾人將視線不由投注到趙瑤君身上。
就連一些不堪受辱,覺得自己是被強迫送來秦國的美男子,都忍不住抬頭向她看去,他們心中的怨氣早已消散干凈,反而生起一些別樣的情緒。
嬴政感受到在常人神態各異的眼神,他微微皺眉,看了一眼彩蝶和青女:“你們小心送殿下回蘄年宮側殿休息。”
扶蘇起身,心里有些擔憂,面上卻笑容溫潤平和:“父王,我送女弟回去。”
嬴政眉間松開,他溫聲道:“去罷,你好生照顧她。”
扶蘇:“諾。”
趙瑤君還沒醉倒完全不知道事情,青女在她耳邊說話時,她大概知道自己也要回去了。
她起身,頭腦有些昏昏的,但意識還有五分清醒。
“瑤君告退。”趙瑤君朝嬴政輕輕拜了拜,如同今日一般,伸出手來搭在扶蘇手臂上,同他一塊離開了蘄年宮宴飲的正殿。
外邊兒備了車輦,扶蘇剛把趙瑤君扶上去,自己正要去另一個車輦,就見溶溶月色之下,韓信走了出來。
扶蘇笑了笑:“韓將軍怎么不繼續喝酒了?”
韓信嗓音里沒有酒氣,如同往日一本沉穩如同磐石:“里面太燥熱煩悶,我出來同殿下一道送太女回去。”
他腳步不停,走到車輦旁邊。
扶蘇這才瞧見,他手里有一件未曾沾染酒氣的干凈披風。
“這披風哪里來的?”扶蘇忍不住問,“看樣子倒像是瑤君穿過的。”
韓信沉默了片刻,一邊將披風熟練仔細的披在趙瑤君身上,一邊平靜道:“殿下有一回遺落在我那兒的,今日是封太女的大喜之日,我想殿下定然匯痛飲一番。酒醉后受涼最易生病,這衣裳我便讓人放在暖閣里備用。”
扶蘇坐上步輦輕笑道:“那一道送她回去?”
韓信原本定定看著趙瑤君的側臉,聽到聲音,他眼神這才從趙瑤君身上移開。
韓信搖了搖頭:“我回殿中了。勞煩公子送殿下回去,殿下飲酒后,半夜常常會覺得口渴,她會起身喝兩盞溫水,請殿下讓人備在房中。”
他說完后就告退,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扶蘇看著他走遠,才溫聲道:“回去罷。”
輦車被抬起,扶蘇想著這生得五官鋒銳,神態間偶有桀驁之色,殺敵時又猶如修羅一般的韓信,方才卻十分細致溫柔的動作,他不由搖頭笑了笑。
他的女弟很好,她受人喜歡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他意料不到,這韓信看上去一身軍旅鍛煉出來的肅殺之氣,他竟然會如此細心妥帖的照顧人。
韓信跟在瑤君身邊,就好似一把鋒利的秦劍套上了劍鞘,看上去倒是和他在外的樣子判若兩人。
第144章
趙瑤君酒醉回了興樂宮,她乖乖由青女、彩雀服侍沐浴梳洗之后,只穿雪色褻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到了半夜,趙瑤君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十分口渴。
她睜開眼睛,卻見彩雀拿著團扇,倚在窗邊睡著了,桌上還留了兩盞昏黃的燭光。
趙瑤君不喜人守夜,但今夜她醉了,想來彩雀不放心,還特意守在她床邊給她打扇子。
趙瑤君所受的教育,讓她日常不太習慣心安理得的去奴役身邊的人。
更何況,她同青女、彩雀一同長大,早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玩伴,根本沒當成身邊的奴婢。
她輕手輕腳的爬起來,到了桌邊,習慣性倒了一杯溫水喝下。
一連喝了三杯之后,她將燭火徹底吹滅,一首掀開床被,一手輕而易舉將彩雀給抱上了自己的床中。
趙瑤君這才翻身上床,蓋好被子,瞬間陷入沉眠之中。
一大早倏忽而過,趙瑤君早起上朝,彩雀一邊慌里慌張的爬起來,一邊伺候她穿衣洗漱。
趙瑤君抬手讓她系上腰封,安慰道:“怕什么,時間還早呢。我估計今日早朝也沒什么事情,大抵上都是催我成婚的,去不去的無所謂。你要是困倦就再去睡一會兒,我自己也能穿衣梳法,洗漱打理的。”
“那怎么行呢?我在殿下身邊,哪里能讓殿下再做這些小事。”
彩雀利索的系好腰封,為趙瑤君打理完頭發,柔聲道:“不過,殿下年歲也到了,確實該成婚了。說起來還是韓信將軍細心,昨夜他不僅給殿下披了披風,還再三囑咐了公子為殿下留下一盞溫水。”
趙瑤君的習慣是上朝時翻書,彩雀說著,還將一旁的書冊放到箱子里:“奴婢看著韓信將軍雖然寡言少語,但確實是個再細心不過的人了。”
趙瑤君也覺得如此,她扶了扶鬢角的簪子,贊同的點了下頭:“他確實細致熨帖,這同他外表很是不同。”
彩雀看著毫無所覺的趙瑤君,張張嘴到底沒說什么。
“好了好了,你要是困再去休息一會兒,我不用你送了。”趙瑤君叫侍從帶上書箱,從興樂宮前往麒麟殿。
果然,大殿之上,眾臣先是討論何時攻楚之事,隨后就一起討論她的婚事。
趙瑤君減少存在感,低頭翻著自己的書。
好不容易熬完早朝,回到殿中,她面對的是滿殿前來拜見的楚國、齊國、燕國的美男子。
趙瑤君索性讓人搬了一個軟榻,懶懶的靠在引枕上在榴園召見他們。
榴花還在盛開,正是橘紅橙黃,好似多多艷麗的火焰一般,鼓囊囊的擠了滿樹。
放眼看去,幾十個或清俊、或妖異、或秀美、或莊重、或俊美,各個風格各異的男子站在石榴樹下,火紅的榴花,襯得他們模樣越發青蔥貌美。
其中,甚至還夾在著幾個容貌溫柔嫻靜,端美異常的女子。
他們眼神灼熱的看著趙瑤君,齊齊朝她下拜:“見過太女殿下。”
趙瑤君一時也被晃花了眼,神情極短暫的恍惚了一瞬。
青女給她扇風的手也頓了頓,正在剝果子的彩雀小小抽氣了一下。
趙瑤君正聲道:“諸位請坐,你們自便的,可以同孤說一說,你們都擅長些什么。”
她話音才落下,那楚國獻上的一對雙生子就站了起來。
他們生得杏眼桃腮,容色絕艷。兩人年紀不大,少年氣息十足,他們用同樣水汪汪的杏眼看著趙瑤君,活潑又試探性的走上前來:“殿下,我們兄弟二人,程淼和程宜什么都擅長。”
他們越走越近,略有單薄卻很高挑的少年身板,顯得身段不錯。
趙瑤君沒有阻止,心里覺得他們是在說大話,哪里有人是什么都擅長的呢?
程淼、程宜兩人用一雙杏眼緊盯著趙瑤君不放,到了跟前,程淼跪在她的軟榻下,揚起秀美的臉蹭了蹭她的腿,眼神如小勾子看著她,紅唇里吐出撒嬌意味的話:“殿下,我們真的什么都會。”
趙瑤君腿一麻:“你說真的?”
她挑起程淼的臉,有些不信的問。
【什么都會,我怎么就這么不信呢?】
程宜沒有骨頭一般,輕輕虛浮的倚在她的身側,低頭意味不明道:“殿下想玩什么都行,我同弟弟生得一樣,我們什么手段都能承受,那方面我們什么都會,保準殿下滿意。”
趙瑤君耳根酥麻,她渾身抖了抖,立即觸電一般的放開程淼的臉,訕笑了一下:“原來你們是會這個啊。”
【我以為是有什么特殊技能,原來是我想多了。】
她話音一落。
兩個端莊嫻熟的女子也娉婷走到她的身前,揚聲道:“殿下,我們也會!男子同女子乃是不同的趣味,殿下何不瞧瞧,我們這些女子呢?”
趙瑤君看著虎視眈眈看著自己,越發想要上前的一大群美人,終究沒忍住嘴角抽了抽:“好,你們什么都會,那我考考你們。彩雀,喚人拿紙筆來。”
其中一個身著紅衣,容貌艷麗的女子,聞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她上前幾步,身子如同靈蛇一般,竟要挨挨蹭蹭的要攀在趙瑤君身上!
她身子柔軟豐滿,帶著溫馨的香味,趙瑤君只感覺自己懷了有了一塊軟玉,雖是同一性別,但她還是臉紅了紅。
趙瑤君才十六,身高有了一米七。
那嬌小的女子窩在她懷里,竟然不顯得維和。
這女子還呵氣如蘭:“殿下拿紙筆是想要畫一些有意思的圖嗎?妾正好會些丹青之術,殿下不要別人,就我們倆進殿畫畫如何?”
趙瑤君對女子向來多了幾分寬容,一時間沒拉她下去。
誰知這也縱容了旁人。
她剛要起身推開這女人,程淼就看見趙瑤君雪白細嫩,足弓精致的玉足,要去踩那描畫了金紋玄鳥的木屐。
那一雙玉足晃動間,好似潔白柔軟的玉蘭花瓣,程淼被晃了眼見,就伸手握住趙瑤君的腳,準備幫他穿鞋。
誰知手還沒碰到她的腳,他就感覺身旁忽然多出了一道凌厲的疾風!
一只淺咖色的手揪住他的衣領,如同丟棄雜物一般,瞬間將毫不憐惜,重重的他丟到了一旁。
趙瑤君見韓信大步流星而來,棱角分明的臉緊繃著,眼珠子微微發紅,整個人明顯傷心委屈的樣子,她不由愣了愣。
她顧不得被丟到一旁的程淼,疑惑道:“韓信,你怎么了?發生什么大事了?”
韓信只覺得心口被嫉妒、憤怒的火焰灼燒著,他下朝來到興樂宮,只見殿下身邊圍著個個美人,他們如同黏糊糊的玩意兒一般,跪著挨著獻媚!
那裝模做樣,模仿呂雉的女人故意擠到殿下懷中。
這男子更是色膽包天的想要的去觸碰殿下的玉足。
可殿下她竟然沒有阻止!
她為什么不阻止!
難道她喜歡這些獻媚邀寵的人嗎?她為什么不愿意看看他。
他難道還比不過這些人?
韓信見到那程淼的手就要握上玉足的那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沖上前去,扯開程淼,推開趙瑤君懷里的美人,拉開程宜,斥退她身邊圍著的美人。
看著趙瑤君關懷的容色,韓信嗓音有些哽咽:“殿下為何要獎勵他們?若是殿下想要,難道我不行嗎?”
趙瑤君懵了:“啊?”
【我獎勵他們什么了?你行什么?】
韓信直接道:“他們行的,我也行,殿下為什么不看看我?”
他靠近趙瑤君,雙手握拳,鋒利剛勁的俊臉緊繃。
韓信因日曬造成的淺咖色皮膚,顯得五官越發深邃,此刻他呼吸急促,肌肉飽滿的身體隨之起起伏伏,顯得線條優美飽滿,好似一碗巧克力奶。
偏偏他眼眶發紅,好似要掉下淚來一般。
趙瑤君也被吸引了,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韓信,就是這個時刻,也忍不住夸了一句:【我們家這黑皮大乃還是好看,比這些妖妖艷艷的好看多了。】
趙瑤君安慰韓信:“你在胡說什么,他們同你不一樣。我平日也一直在看你啊,你今日怎么了,是誰給了你氣受,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
韓信聞言,委屈一下子止住了,另有一股股甜滋滋的味道在心里彌漫。
他眼中水汽漸漸消散,淺咖色的臉頰、耳垂明顯發紅,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成了加了蜜糖的巧克力奶。
他心里連續重復。
殿下夸我好看!
殿下覺得我比這些妖妖艷艷的人好看!
殿下原來還喜歡我的身子!
趙瑤君看向莫名其妙消氣傻樂的韓信,才看向一大群神色各異的美人,就見韓信臉色又不好了起來。
她頭疼的想要穿鞋。
韓信立即單膝跪下。
他年年征戰長了劍繭的淺咖色大手,緊緊握住了趙瑤君雪白細嫩的腳,手臂上有些青筋突起,但他的力度又是十分輕柔的。
淺咖色與雪白色過分比對明顯,趙瑤君還感覺腳上的手過于粗糙火熱,她輕輕掙扎了一下:“你何須來幫我做這些,太大材小用了。”
韓信卻抬起頭來,含著熾熱的期盼和渴望:“這是對我的獎勵,殿下,我想幫你穿鞋。”
趙瑤君感覺自己被他眼神燙到了,她下意識移開眼,任由他溫柔細致的穿完鞋子。
韓信心滿意足,趙瑤君心里覺得氣氛古怪,她快速將侍女送來的紙筆拿了起來,飛快寫了一道大題,放到桌子上,對周圍的美人道:“看看桌上的題,誰先解出來,我先召見誰。”
韓信臉上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為什么還要召見這些人啊?只有他和殿下,不行嗎?
趙瑤君踩著木屐,感覺腳上還殘留這韓信手掌粗糲灼熱的觸碰感,她忍不住想要逃避:“對了,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一步。”
她說著,連韓信也扔下了,自己匆忙離開。
眾位美人紛紛搶著上前,想要看一看那紙上寫著什么,但又礙于眼前的一尊殺神而只能探頭探腦的。
韓信壓抑著將這幾十個美人捅個對穿的殺意,將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
他也好奇太女殿下寫了什么。
進入眼簾的是趙瑤君有些潦草的字跡,韓信摩挲著字跡,心里歡喜,感覺紙上還有她的氣息。
等他看清紙上的字,他心里默讀思索,漸漸就苦了臉。
殿下問:我宮中有一個水池,它分別有一個排水管道和一個放水管道。
打開放水管道時,需要一個時辰半才能放滿一池子的水。
當打開排水管道時,需要三個時辰個才能放掉一池子的水。
請問,當我同時打開兩個管道時,需多少時辰可以放滿一池子的水?
韓信讀到最后,他已經攥緊了這張紙,滿腦子都是一會兒注水,一會兒排水,思緒凌亂不堪。
殿下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一個池子里一邊注水又一邊排水的,她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第145章
趙瑤君留下一道從池子里灌水又放水的題目,原本她以為很少有人能答出來,沒想到過了兩天,那楚國送來雙生子之一的兄長,竟然將題目答了出來!
趙瑤君翻看他寫的答題內容,心中越發滿意。
她招來呂雉,讓她一一去記錄這些美人的長處,心中略有謀劃的,先塞他去當個小官磨練。
有數術天賦的,送他一套殘缺版本的數學,令他日日困在數學之中。
會各項技術的,將他們發配到朝廷各個部門從基層做起。若是沒有別的技術也缺乏特長的,就培訓他們,讓他們到鄉里之間當一教書先生。
楚國、燕國、齊國的使臣剛在沒幾個月,他們留下的各色美人,就被呂雉笑容溫和親切,安排妥當的打發到了各個地方。
熱熱鬧鬧的興樂宮,轉瞬之間又變得格外安靜下來。
民間對趙瑤君夜御十男,贊她格外有秦人勇壯的流言,一時間紛紛啞了火。
朝中將催促她大婚的事情,提到了議程。幾乎每日上朝,趙瑤君都要被催促一遍。
今日政事議論完畢,眾人又開始了每日的流程。
這回出馬的是王綰,也是趙瑤君的老師。
王綰拱了拱手,看向嬴政和趙瑤君緩聲道:“王上、殿下,臣要說之事,是殿下的婚事。殿下已經長成,自該成家立業,不說選秀廣納夫侍,也該娶一正夫繁衍子嗣。”
他年歲已經很大了,說話慢吞吞的,再過兩三年或許就乞骸骨了。
王綰見大秦越來越好,他身居高位,又同下一代君主結下了師徒情誼,后嗣只要不犯大錯,家中繁榮是跑不了的。王綰從趙瑤君身上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之后,這兩年他對于權力的戀棧越來越淺薄。
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家后院光禿禿的小弟子了。
說些大逆不道的話,這么多年,王綰早已經趙瑤君當作自家孩兒,作為親人,他實在關心她的生活。更何況,她日后要做秦王,有子嗣的話是最好的。
眾臣期望的看向王綰,誰不知道太女殿下最聽是尊師重道,自小對丞相大人的話,都會放進心里考慮。他們可希望他能勸動太女殿下,讓她早日大婚,早日為大秦誕下下一代,使得大秦下代君主后繼有人。
趙瑤君已經同嬴政約定好,至少等到她十八歲,兩年后再大婚。
對于王綰的話,她立即應了下來:“丞相的關懷,瑤君已經知曉了。只是這兩年我決定為大秦親自出征,攻下楚、燕、齊三國。”
趙瑤君笑道:“如今大秦尚未統一天下,瑤君天命未完成,也無心成家。待兩三年后,天下一統,四海平定,到時候不用先生和眾位大人催促,瑤君自然而然就會娶夫了。”
王綰聞言,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看著趙瑤君笑了起來,意外的顯得慈和:“既然殿下說了,天下一統后成婚,那老臣也不絮絮叨叨,揪著這事兒煩你了。天下大一統乃是天命,如今只有楚國、齊國、燕國了,以大王坐鎮咸陽,殿下征戰四方的能力,這不過早晚之事。”
眾臣終于從她嘴里得了一句準話,也不再催促了。
趙瑤君于是放心的開始投入到滅楚一事之中。
嬴政率先詢問看上去年歲較大,卻精神抖擻的王翦,語氣不自覺摻雜了些興奮:“大將軍覺得,此行攻占楚國,需要出兵幾何?”
之前有個賢良智勇的小將軍李信同他說,只要二十萬兵馬,定能大拜楚國。
嬴政心里想著,這一路他們順利滅掉了三個國家,如今最大的對手楚國看上去根本不是秦國的對手。
終于要完成大秦君主世代的夙愿了!
嬴政心中難免充滿豪情,神色越發矜傲喜悅起來。
趙瑤君聽到此話,莫名一個激靈。
【對了對了,我怎么忘了,史書上記載,大秦因為滅了韓國、趙國、魏國之后,難免輕敵自滿。攻楚之時,忽略了楚國國大人多,項燕的厲害。】
【我阿父沒聽王翦準備六十萬兵馬攻楚的話,反而聽從李信只帶二十萬人去攻秦,被人家楚國名將項燕大將軍追擊了三天三夜,大秦果然遭遇了一場大敗。】
眾臣聽了此話,紛紛抬頭看了看臉色忽然僵住的大王,又去看臉色僵住的王翦。
王翦額角抽了抽,吐露出一個讓趙瑤君驚訝的數字:“臣覺得,此次只要三十萬兵馬,兵分三路,帶上攻城神。器火藥,即可攻占秦國。”
趙瑤君挑眉:【欸,不是六十萬了?果然還得實際情況實際分析。】
嬴政想起說只要二十萬兵馬的李信,就想起方才女兒泄露的天機。
他看向王翦,神色溫和道:“將軍所言甚是,依照先生看,這兵馬應該如何行軍呢?”
王翦看向嬴政,見他神色坦蕩,沒有惱怒之氣,言行之中對自己也很是尊重。
他忽然放下心來,坦蕩一笑:“按理說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最快,但經歷過天災在前,殿下名聲天下皆知在后,楚國邊民、商人、難民,對殿下一水之恩依舊牢記于心。”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
趙瑤君也清楚王翦的意思。
所謂樹的影,人的名。當一個人的影響力達到巨大的時候,生死抉擇之時,楚國受了她恩惠的人,被她神力震懾的人,說不定還未攻城,他們已經不戰而退了。
果然,王翦繼續道:“昔日孫子有曰: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上之策。殿下帶三十萬大軍,自楚國邊境城池包圍打進城中,一路所行,定會越發順利容易許多。”
嬴政思索一番,立即看向趙瑤君:“我兒可敢當這三十萬兵馬的主帥?”
趙瑤君爽快一笑:“自然敢!”
嬴政同眾臣不由為她的爽快而半點不畏懼的表現叫好。
嬴政當著群臣的面,將一枚虎符放到趙瑤君手中,道:“那寡人便許你調動兵馬三十萬人,為我大秦征戰四方,大敗楚國!”
趙瑤君握住虎符,她神色不驕不躁,仿佛勝券在握一般,朝嬴政拱拱手:“諾!”
眾臣毫無意義,王翦見狀,趁機道:“王上,此番老臣便不跟隨殿下。老臣為臣的兒子王賁、孫子王離,請求跟隨太女殿下出征。”
他話音一落,殿中又站出兩個格外英俊,風格各異的青年與少年。
十分成熟穩重的蒙恬道:“臣請跟隨殿下出戰!”
一身少年英氣,淺咖色膚色,五官堅毅英俊,身形高挑有力的韓信朗聲道:“臣請跟隨殿下出戰!”
嬴政滿意:“寡人準了,令王太女瑤君為三軍主帥,王賁為主將,蒙恬、韓信為副將,王離為都尉,攜三十萬兵馬,于下月末出兵,為我大秦踏平楚國!”
趙瑤君為首,幾人一道沉聲應和:“謹遵大王之命!”
雖說要打仗,但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物資保障。
大秦經過幾年的積累,糧食早就滿倉了。如今當了郡守后,又調回中央的蕭何僅僅用一個月半的時間就統籌好了軍糧輜重,神器火藥、攻城武器裝備。
趙瑤君帶著三十萬大軍,在咸陽城居民依依不舍的眼神之中,離開了咸陽。
三十萬兵馬算是多的,趙瑤君一路行軍不急不躁,以逸待勞。如今物資豐富,生火造飯計劃內的豐富,日日訓練不懈怠的同時,也保證了待遇。
軍中之人吃得飽,穿得暖,又有趙瑤君在軍中帶頭,同將士們同吃同行,關心將士們的生活,讓他們熱情極其高漲,他們非但不畏懼戰爭,反而迫切渴望著在戰場上殺敵立功。
行軍約莫六七日,大軍在上蔡城居民的歡呼聲中,在城邊駐扎下來。
上蔡城對面的,就是平輿城。
楚國察覺異動,楚王熊悍立即令楚國大將項燕屯軍在平輿城中屯重兵,抵抗秦國強軍。
項家人世世代代為楚將,項燕乃是楚國名將,他在楚國的地位堪比王翦在秦國。
趙瑤君心里不畏懼他,卻也不敢小覷他。
他們帶了火。藥這個大殺器,他們秦國硬性條件還好,裝備武器后勤甩了楚人幾條街,加上趙瑤君這個人性鼓起器,讓軍中士氣高昂。
諸多因素比較下來,趙瑤君覺得他們迎面更大。但對方是身經百戰從,經驗豐富的楚國大將軍,她也要小心應對,不能大意。
秦軍休整了三日,斥候來報,平輿城中也關了城門,半點動靜也無。
趙瑤君思索一番,知道平輿背靠楚國,項燕這是決定守城不出了。
當夜,趙瑤君坐在輿圖前看了好一會兒,傳來了王賁。
“王大將軍雖說不分兵好,但若是不切斷平輿城的糧道,平輿背靠城父,項燕自然是以逸待勞,只需固守城池,等待時機攻秦便是。”
她纖長潔白的手指緩緩撫摸過地圖。
王賁眼神跟著她的手指移動,心中有悟:“所以殿下想要分兵?先攻城父、寢地、水地,切斷平輿城的糧道?”
“王將軍果然懂我。”趙瑤君笑了起來:“在路上時,我已經去信劉邦,我令他帶了五萬兵馬前來與你匯合。你帶十萬兵馬以及火。藥一路到城父,自上包圍平輿城,封鎖運糧糧道、商道。”
劉邦災荒的時候,帶流民占據了宿州。
后來他投靠大秦,大秦也沒有放棄宿州。嬴政不僅讓人送錢送糧,換官換人,還先給劉邦爵位,又給他實權,讓他在宿州任郡守。
后來宿州不斷同周邊發生小摩擦,又收攏了幾個城池進宿州,劉邦在宿州城過得也十分舒服,他是有一顆搞事情的心的。
趙瑤君才開拔不久,就接到他按捺不住,想要立功的心了。
王賁聞言,立即應了:“殿下放心,這商道、糧道,我定會派兵把守,定不讓一顆糧食進平輿城。”
第146章
趙瑤君一聲令下,王賁帶著王離以及十萬強兵前往城父,一路順利同劉邦帶著的五萬大軍匯合。
兩人分工明確,一人切去糧道,一人守住商道,轉眼之間將平輿城團團包圍住。
平輿城一時之間糧道商道斷絕,楚王負芻送糧也送不進去,平輿城暫時成了一座孤城。
轉眼半月已過,趙瑤君、王賁、王離不曾攻打平輿,三人如同在秦國一般訓練兵馬,得閑之時,還讓秦國軍隊去幫黔首收割麥子、挖土豆、扒玉米。
平輿城是個大城,城中雖有糧草,但項燕在城中屯兵將近四十萬,如今運糧商道斷絕,那四十萬大軍的吃飯問題,慢慢就凸顯出來。
如今城中也不安定。
封城不出將近半月有余,城中黔首惶惶不可終日,連軍中將士也士氣低落。
平輿城同上蔡城離得近,當日趙瑤君在上蔡城祈雨,平輿城中的楚國黔首,大多都進到上蔡城中儲存雨水。這些珍貴的水,讓他們在快渴死餓死的時候,活了下來,熬到了災情過去。
受過趙瑤君一雨之恩的楚國黔首,打心眼里覺得這場戰爭不可能成功。
他們見過趙瑤君祈雨時的奇幻神跡,對她很是敬畏的同時,心中也認為人力不可戰勝神力。更何況,他們心里把趙瑤君當成他們的救命恩人,如今同她敵對,自己也算恩將仇報。
平輿城中漸漸彌漫起一股厭戰的氛圍。
傍晚時分,項燕主帳。
楚國大將軍項燕兩鬢微微斑白,他神色冷靜的看著墻上懸掛的輿圖,試圖從圖中找到隱蔽的路線,讓大王將糧食運進來。
他招來了帳下謀士,沉聲詢問:“軍中糧草最多還夠吃多長時日?”
謀士看了眼手中的算籌,一臉愁容:“大將軍,軍糧最多只能吃七日了。加上從黔首手中剛手下的賦稅谷物,也只能維持十日。”
項燕閉了閉眼睛:“你們當中可有熟悉壽春到平輿城小道的人?”
他思索片刻,不等謀士們說話,自己便冷聲道:“罷了,你們就算知道小道又有何用?四十萬將士的軍糧數量多,就算分批運送,那動靜也根本瞞不住秦國的細作探子。萬一到時候秦人將計就計,糧草被劫,我楚國更是陷入混亂之中。”
謀士們越發苦了一張臉。
天色暗了下來,近衛點燃了火把,項燕忽然聽到不遠處忽然爆炸一般,轟的傳來一陣陣喧鬧人聲!那喧鬧的聲音里好似有激烈的爭執和謾罵!
項燕怒喝:“軍中需要肅靜,外邊何人膽敢喧嘩,擾亂軍心?來人,去將喧鬧的人給我綁了!”
他一向治軍嚴謹,聽到這混亂就冷了臉色,讓人前去查看還不行,他自己也走出主帳。
金烏西墜,他在大隊親衛之前,大步往喧鬧的地方走去。
眼見到了平輿城城墻邊,越是走近城墻,項燕越是聽到城墻之外一陣歡快的樂聲,伴著一股股極其濃烈霸道、醇厚美味得讓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氣傳進了墻中,引得城中楚軍直咽口水,眼睛也直直的往城墻外看。
項燕聽到他們忍不住大聲討論。
有人語氣興奮又虔誠:“那就是神使殿下嗎?生得果然如同神仙中人,實在太好看了。若非有殿下一雨之恩,如今我早就死了。”
項燕心中怒意翻騰,聽到此話,還是瞇眼朝城外看去,想要親眼見一見這位名滿天下的神使。
他看到,秦軍在一墻之隔,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
趙瑤君身著紅色羅裙,顯得格外醒目亮眼,縱然隔得遙遠,但只需一眼,心中就能斷定,這位秦國王太女,定然是個令人驚艷的美人。
此刻她坐在最前方的桌案旁,悠哉游哉的吃著一碗紅燒肉、炙烤豬肉片、山藥燉排骨,看著軍中膳夫在熱氣蒸騰的大鍋旁邊給秦兵們打飯舀菜,她偶爾還敲一敲筷子,打著有節奏的拍子。
膳夫一邊敲鑼大鼓,一邊大聲道:“都有都有,每個人都排好隊,不要著急,不準亂了次序。”
那一塊塊濃油赤醬,軟糯美味的紅燒肉,焦香美味的豬肉片、鮮美無比的山藥燉排骨的香氣,伴著炊煙裊裊傳入了城中。
有楚兵大口吸氣,滿臉艷羨道:“我可真羨慕秦人!這段時日我們吃得越來越清湯寡水,人家不知吃的什么,怎么聞起來怎么那么香呢!那是肉吧,為什么他們每個人都能吃肉!”
一個楚兵驚呼:“天哪,這是戰前,他們怎么還唱起歌來了?”
趙瑤君打著拍子,前方隨意席地而坐吃飯的秦軍們動筷前,開始洪亮整齊,氣勢磅礴,面含微笑的唱起了豐收的贊歌。
這是詩經中的《周頌·豐年》,這歌常常用于贊美周王朝的豐收。這首古曲因為寓意美好,被各國君主祭祀時常唱,所以雖然離周王朝奔潰很久了,但如今六國黔首都能聽得懂,且能理解歌中的意思。
趙瑤君就是故意的。
她輕輕敲碗打節奏,一旁是秦人歡快宏大,充滿期盼和對豐收的喜悅笑臉。
他們氣勢昂揚:“豐年多黍多稌(音圖,指稻子),亦有高廩,萬億及秭(同籽)。”
他們歡唱,豐收年景谷物多,高大的糧倉一座座,倉中儲存著億萬新稻糧。
他們嗓音歡快:“為酒為醴(甜酒),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
他們贊美自豪,唱著:億萬稻谷糧食釀成美酒甜又香,獻給祖宗來品嘗。配合祭典很適合,神明普降恩澤多吉祥
歌聲循環,越發歡快起來,伴隨著這樣歡快熱鬧的歌聲,秦兵開始大快朵頤!
他們好似在吃珍饈美味一般,吃得格外香甜。
每天只吃半飽,嘴里沒滋沒味的楚軍看著,心里越發不是滋味起來:“那些飯菜真有如此美味?”
“當然了,看著就好吃!”
有人哀嘆:“我是真的不想同殿下打仗啊,我們不過肉體凡胎,哪里能比得過殿下神力無邊呢?”
“是啊是啊!”
雖然楚軍沒什么勝算,但戰爭還沒開始,項燕就聽到這喪氣話。
他心頭火起,立即拔出佩劍,將著說喪氣話的楚兵一下子砍下了腦袋。
楚軍立即安靜下來。
一個人頭咕嚕嚕的滾落在地,那張臉定格在垂涎想吃的表情上。無頭的身軀轟然倒地,猩紅的血液噴灑亂流了一地。
項燕冷冷巡視周圍一圈,看到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厲聲斥責:“此人胡言亂語,竟敢動搖軍心!日后誰再胡言亂語,此人的今日,便是他的來日!”
項燕冷笑:“你們可明白了?”
楚軍有人心中不服,但礙于性命,他們沉默的半晌,悶聲恭敬應道:“諾!”
始作俑者趙瑤君將一切看入眼中,她抬頭看著城墻上那位年歲不輕,卻格外穩重的暮年男人。
他出現沒多久,就立即殺雞儆猴,穩定軍心,趙瑤君一下子確定了項燕的身份。
趙瑤君嘴角浮現一抹壞笑,她故意使用一張美食卡。
瞬間她身邊就出現了許多美酒佳肴,仙桃水果,讓楚軍瞪大了眼睛,小命當前,他們有人還是忍不住小聲驚呼:“神跡,神跡。”
項燕扭頭,死死的盯著動搖軍心的趙瑤君,握緊劍的手鼓起了青筋。
趙瑤君舉起一杯佳釀,遙遙的朝項燕敬去,唇邊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笑意。
項燕離得遠,他上了年紀眼神有些不好,但他身邊有懂唇語,且能百步穿楊的弓箭手輕聲道:“大將軍,她說天命不可違背,將軍不如開城們投降,秦軍不殺俘虜。”
大小戰役打了多少次,從未不戰而降的項燕自覺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項燕臉色鐵青,心里怒意翻涌了一瞬,又被他死死壓抑下去。
項燕讓帶著酒的副將接下自己的酒壺,對著趙瑤君打開酒壺,格外冷靜的遙遙回敬。
隨后,他仰頭飲盡酒壺中的酒,將酒壺隨手丟下,冷聲道:“回去!”
項燕轉身就走,圍在一處的楚軍也立即跟上。
趙瑤君輕笑,瞇著眼睛看墻頭上的楚軍呼呼啦啦的離開了許多。
她放下酒杯,心里幸災樂禍:【這酒真不錯,看見楚軍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韓信唇角微揚,默默為她添酒。
項燕知道,今日無論是美食、豐收贊歌、突顯的神跡,還是這個秦國王太女遙遙敬來的一杯酒,都是對秦國動搖楚國軍心的手段。
這是明晃晃的陽謀,可秦軍所展露出來的豐收喜悅,將帥和諧,佳肴美味,神跡庇佑的場面,還是讓楚軍軍心動搖了。
項燕清楚,自己剛才殺雞儆猴的手段,只能暫時有用。等過幾日,軍糧若是再不到,那楚軍必然再無抗秦之心了。
他麾下四十萬大軍,若是他不戰而降,項燕覺得無比羞辱。
他匆匆回到主帳之中,立即召集了所有謀士、門客,一同商討起抗秦之事來。
趙瑤君再次喝完一杯美酒,看向身后的秦軍,高興道:“今年豬肉出欄得多,糧食也大豐收。你們吃飽了,就換人接著奏樂,接著舞!”
“多多換人來狂歡吃宵夜,韓信,你讓人將大鼓搬出來,對著平輿城的城門給我狠狠的敲,歡快大聲的唱,肆意的跳!”
秦兵沒想到還有這好事!
不打仗吃好喝好,唱歌跳舞,他們從沒打過這樣好玩輕松的仗!
好玩,太好玩了!肆意玩樂的同時,還能將楚軍氣得不行,這樣一想,秦軍就越發的玩得起勁了!
于是,吃完、唱完、跳完的這一批秦兵走了,換來了一批數量更多,還抬著大鼓,帶著號角,帶著火。藥的秦兵。
大鍋下的火燃得越發旺盛,香味飄進平輿城中,傳得很遠很遠。
聲勢壯大的豐收贊歌,秦兵的歡呼、鼓點徹夜不絕。平輿城中的黔首、軍營之中的楚兵,肚子半夜越發饑餓起來。
他們被吵得睡不著,干躺在床上聞著秦軍濃烈美味的香氣,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有人忍不住咽口水,捶床大罵:“娘的,到底讓不讓人睡覺了?秦軍到底有多少肉啊,怎么吃了半宿了,還沒吃完!”
趙瑤君這個心黑的夜貓子,她半夜的時候披了外袍,讓開始烤肉的膳夫撒上越發濃烈的佐料。
她吩咐只用篝火,不用火把照明,還集結了許多秦兵,讓他們在肆意舞動的人群身后,加快挖起了壕溝。
每條壕溝里,都堆放了許許多多的火。藥。
平輿城墻上的斥候,在十分昏暗的火光里,只見秦軍在群魔亂舞,耳邊也是大聲的贊歌和厚重的鼓點。
他們注意力越發分散,根本不知道秦軍快速挖壕溝的小動作。
項燕在主帳中,已經毫無頭緒了。
等第二日,他到城墻頭上視察,卻見到弓箭、弩。箭、投石機的射程之外,秦軍竟然連夜挖好了壕溝!
那壕溝之中擺放的,正是他聽說過,見過圖樣,卻從未經歷過的秦國攻城神器!
項燕神色越發緊繃了起來。
趙瑤君卻好似玩上了癮一般,一連三日,她換著人,變著花樣的做美食,秦軍唱完豐收贊歌,唱秦國為玄鳥編的悅神曲,唱完悅神曲,就唱秦國如今境內安寧富饒生活的贊歌。
三日下來,晚上餓得睡不著,心思浮動的楚兵看著越發稀薄的飯食,聽著外邊歡天喜地的動靜,軍中越發沉默壓抑起來。
隱隱有羨慕秦人的流言,在楚軍中私下傳來傳去。
謀士勸項燕開門迎擊秦國算了,項燕卻道:“城門外那條壕溝里全是神器,此時軍心不振,開門見到那攻城神奇,大軍也是敗退潰逃。”
謀士們安靜無比,秦國實在太強了,他們又處于糧道斷絕的艱難境地,誰也想不到解決這事的辦法。
忽然,其中一個年紀頗大,看上去似有六十的門客嘆氣道:“如今沒辦法了。再這般下去,我們彈盡糧絕不說,軍中將士士氣日益低迷,軍心不穩到一定程度,軍中定然會出現反叛動亂之事。”
項燕點頭:“那你說要如何?”
門客蒼老的臉上閃過勸慰之色:“大將軍不如帶著大軍出了城門,不同秦軍交戰,大將軍要立即朝著壽春的方向退卻,保存大軍實力。等回到壽春附近,軍中糧道恢復,軍心穩定,大將軍再圖其他不遲。”
他嘆了口氣,很是惋惜道:“至于平輿城,我們只能棄車保帥了。”
項燕思索一番,覺得這是保存大軍最好的辦法了。
如今楚國式微,他項燕是楚國最后的屏障,由不得他不謹慎。
若他一時意氣之爭,此事明知不敵秦軍,卻非要同秦軍交戰,將動搖軍心的楚軍輕而易舉搭了進去,此戰一敗,楚國必然危矣!
這年老的門客說得對,暫避秦軍鋒芒,保存實力,再圖其他,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項燕想著,不由對這上了年紀,在他麾下兩三年,他卻不太在意的門客溫和的笑了笑,好聲好氣的詢問:“老先生頗有一番見識,此前是燕埋沒了人才,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老門客笑了笑,語氣清淡道:“仆叫范增,是楚國居鄛人。仆不過是得了大將軍一口飯吃,而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罷了。”
第147章
秦軍大肆在平輿城門口歡慶的第二夜,一個小廝打扮的楚人,偏偏冒死闖到軍營門口,要求見趙瑤君,說自己有要事要報。
他做小廝打扮,看上去容貌舉止皆為平平常常,但他言之鑿鑿的樣子,還真唬住了門口的守衛。
守衛想了想,就一溜煙去到了趙瑤君的主帳,將此事對她分說清楚。
趙瑤君心里也好奇,她不認識什么楚人,這時候又是秦楚兩國關系格外緊張的時候。
一個楚人卻不畏死的來到,秦人的軍營。
說不定一個不慎,他甚至都見不到她,就可能會被門口的衛兵,當作居心剖測之人拿下正法了。
什么事情值得他這樣冒死相見,真是太讓人覺得好奇了。
韓信坐在一旁,溫聲道:“殿下既然好奇,不如傳他來見一見,聽一聽他到底會說些什么。就算此人包藏禍心,臣就在殿下身側,殿下定能毫發無傷的。”
趙瑤君點頭,朝守衛道:“你去叫他進來。”
“諾!”守衛聞言匆匆離開主帳,走到軍營門口。
他小心的讓人給著中年男子搜了一遍身,確定沒搜出什么危險的東西后,他道:“我帶你去見太女殿下。”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有勞大人了。”
很快,這中年男人就被帶進了主帳之中,接受趙瑤君的打量。
趙瑤君和韓信稍微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沒有繼續看下去。
只因這男子的樣貌,是再尋常不過的楚人樣貌。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尋常,丟到人群堆里,就算同他對視一眼,都會很快忘記他的樣子。
這樣毫無特點的人,其實是最適合做細作的人。
趙瑤君神色不變,纖細白皙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精致小巧的瓷杯:“聽說你要見我?”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趙瑤君,不禁被她姝麗明艷的容貌驚艷。不等自己細看,就對上一旁殺氣騰騰的韓信,他立即低下頭去。
“回殿下,我奉主人之命等待殿下許久了。”
趙瑤君淺笑,腦中閃過了許多可能性面孔,但她都猜不出眼前之人,是誰的屬下。
“哦?請問你家主人是誰,我認識他么?”
可能是提到自家主人,中年男子抬起頭來,尋常得沒有半分特殊的臉上是尊崇之色,顯得生動許多。
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連聲音也大了一些:“小人的主人乃是楚國居鄛人,姓范名增,此刻正在項大將軍帳下做事。不過主人不看好楚國,特意遣小人為殿下帶來口信,作為投秦的名狀。”
趙瑤君訝異:【范增!項羽日后的亞父!沒想到他這樣致力于復楚的人,今日竟然會選擇投靠大秦,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覺得奇幻!】
中年男子小心心的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份信紙,遞到了趙瑤君身邊。
趙瑤君沒有接,接的反而是她身邊的韓信。
中年男子猜得到韓信的身份,故而沒有阻止他,任由他將這封信放在了趙瑤君身邊。
她打開信,卻見是一封空白的信。
趙瑤君神色平靜,韓信卻對中年男子冷冷看去:“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有些得意道:“這是主人發現的,用特殊的法子在白紙上寫字,干透之后,信上不留字跡,可以掩藏信中內容。”
趙瑤君反應過來,她順勢將信紙靠近燭火左右移動,隔著距離,她只借助燭火的一點點火力去烤那白紙。
果然,下一刻,那潔白無暇的信紙上面,經過燭火慢烤的地方,竟然慢慢顯露出了兩行棕褐色的字跡。
韓信訝異的嗓音里含著喜氣:“出現字跡了!殿下是怎么知道,這紙張經過燭火烤了之后,會露出字跡的?”
他漆黑如同點墨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趙瑤君的臉,其中漾滿了贊嘆和喜愛。
趙瑤君耳根一熱,她將完全顯露棕褐色字跡的信紙,從燭火旁移開。
避開韓信灼熱的視線,趙瑤君一邊看信,一邊漫不經心道:“掩藏字跡的法子本來就簡單,現在的條件,能做的也只有那幾樣。”
中年男子表情僵住,他張大了嘴,目瞪口呆,滿臉不敢置信。
主人無意間發現掩藏字跡的辦法,將它視為傳遞消息的秘法,從來沒有往外說過。秦國的王太女殿下,不僅知道怎樣令字跡顯現,她竟然還說這樣神奇的法子還有幾樣!
難道她真是生而知之?
一行字引入眼簾,趙瑤君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用釀造好的白醋在信紙上寫字,若是想要知道信件中寫了什么,只需要將紙張湊到火旁邊烤一烤,字就變焦顯現出來了。”
“殿下真是博文廣識,看來什么都瞞不過殿下。”
中年男子想要賣弄這個秘法,替主人范增長長臉,他實在沒想到人家大秦太女殿下張張口,就將這秘法的緣由說得半點不差。
這秦國王太女,真是不簡單吶!
范增給趙瑤君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她心情大好,便收起信件,對中年男子道:“你家主人投誠的名狀我瞧見了,這果然是一份大禮!請你先在帳中休整幾日,等幾日過后,你家主人便會來同你團聚了。”
中年男子想到范增對他說,若是人家留他在秦軍之中,那就是一件好事,他盡可以答應下來。
他毫不猶豫的朝趙瑤君拱手:“那小人就叨擾殿下了。”
“不,你不是叨擾,你是立了大功。不知你如何穿過城墻送過來的消息,但這過程一定是艱難萬分的。你辛苦了,事成之后,你和你家范先生,都是我大秦的功臣。”
趙瑤君笑了笑,讓近衛帶著他到營帳中安頓下來。
中年男子心里高興,他壓下自己是鉆狗洞爬出來的話,高高興興跟著近衛安頓去了。
趙瑤君等他走了,才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啊,范增竟然會投了我們,將項燕打算撤退的路線傳了過來。正好,我們埋伏在項燕他們要經過的地方,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她笑靨如花,明亮的眼睛中好似蓄了一汪春水,韓信浸在其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片刻后,他才忍不住問:“此事固然好,但其中會不會有炸呢?不知這位范增先生,是否能信得過。”
“信不過也不打緊。”
趙瑤君將輿圖鋪開,笑道:“你看這地圖,從平輿城到巨陽城,再到楚國王都壽春附近的山路,正好同楚家盤踞的大本營地址吻合。從平輿到巨陽城,其中還有一處關隘名叫百尺崖。你可帶兵埋伏在此處,我鎮守上蔡,縱然消息是假的,我們也沒什么損失。”
韓信低頭,只見她白皙纖長的手指指著潦草粗糙的輿圖,指甲透明粉嫩,指尖也是柔嫩白皙的,看上去格外精致。
他默默盯了一會兒著手指,身側的手不自覺摸索了一下,才將目光艱難的移開,放在了那潦草的百尺崖上。
“此處崖底下方的道路,猶如一條格外狹窄的羊腸。兩方崖壁頭上,越往上越開闊,天光越發明亮。兩懸崖岸頭上滿是如云的草木,十分適合埋伏作戰。”
趙瑤君紅唇彎彎,她雙眸如同星子一樣看著韓信,打趣笑道:“若是韓將軍能從兩崖上方自下投擲大石、火。藥,就一定能將楚國大軍留在此處的吧?”
韓信看著這笑容,只覺得脊背處好似過電一般,酥酥麻麻的。他渾身又像是傷口快要結痂愈合時候的癢意,讓他顯些克制不住,想要將頭垂到殿下手邊,想要同小獸一般求得殿下的撫摸。
“若是我能活捉項燕,破了楚國這最大的依仗,不知殿下要獎勵我一些什么?可否也給我一個承諾?”
如同對待張良一般。
趙瑤君感覺韓信嗓音低啞了很多,他膚色較深,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趙瑤君,滿是渴望之時,顯得格外的可憐可愛。
分明是比她小一歲,卻長得格外鋒利逼人,五官英俊硬朗的少年,此刻卻如同雙眼濕漉漉的狗狗。
趙瑤君心里一軟,抬手呼嚕了一下他的頭發,心大道:“你想要獎勵和承諾都可以,不過都應該在合理的范圍之內。若是你想要的,我辦不到,或者我實在為難,那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韓信瞇了瞇眼,蹭了蹭趙瑤君的手,再外威風凜凜,殺氣逼人的少年將軍,在她手里如同可愛忠誠的小黑犬。
“殿下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韓信心想,他怎么會讓殿下為難呢?他所想要的,不過是她的喜愛,她的垂青。只要自己在她心中能占據一定位置,他就心滿意足了。
但是,張良那個年紀大的臭狐貍,休想壓過他!陳平那個花枝招展,花言巧語的小人,也休想比他更討殿下的歡心。
對了,還有呂雉!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超過他在殿下心里的地位。
他試探的伏跪在趙瑤君身邊,將頭試探的趴在了她的膝頭上,心里歡快渴望的任由她撫摸自己的頭發。
趙瑤君感覺韓信這一刻真像到處蹭蹭的修狗了。
她忍耐不住的再揉了揉他發質微硬的發,好笑道:“跟個乖狗狗一樣,阿信,你這樣愛撒嬌,若是你的部下見了,這可怎么辦呢?”
韓信臉色發紅,他悄悄抬頭,看著趙瑤君雪白粉潤的臉頰,含笑的雙眼,只感覺呼吸都越發迷亂起來。
他嗅著馨香,悶悶道:“他們不會發現的。”
若是發現,那再好不過了。他正好盼著有一日,所有人都將他當成殿下的人,這樣他才能離她更近一些。
韓信心中的貪念翻涌起來,他甚至恨不得此時有個冒失的侍從闖進主帳。
可惜,他盼了許久,也沒人進帳。
大戰在即,韓信想到趙瑤君的承諾,對這一場不難的打仗,越發上心了起來。
深夜時分,韓信帶著兵馬武器、投石機等物開始緊急行軍。
他身著玄色黑甲,高挑而含有力量的身體騎在馬上,越發顯得蜂腰寬肩,肌肉不夸張卻流暢優美。
韓信頭上有紅纓似血,腰間懸掛的愛刀如同彎月,這正是殿下為他打造的神兵。
一路往百尺崖奔襲而去,深夜埋伏在叢林雜草之間。
此時,項燕也帶著大軍出了平輿城,同趙瑤君交戰三四個回合之后,就好似不敵秦軍一般,開始分兵“潰逃”。
趙瑤君見狀,也故意分兵,騎上駿馬朝著楚軍項燕帶的主力部分,狂追了他們五六里地。
她甚至如同惱羞成怒一般,最后丟了幾個火。藥彈,驚得楚軍頓時慌亂了一陣。
這慌亂是真的,制造慌亂是為了讓范增脫身。
火。藥一出,楚軍原本謀算好了隊形,喧鬧扭曲了一會兒,才依照原計劃往巨陽的方向“逃竄”。
楚軍中有人瞧見,這幾日深受大將軍項燕信任的一個高壽謀士,他正因身體虛脫,力有不逮而虛虛墜下馬去,恰巧被人家秦軍一劍狠狠刺了下去!
項燕痛呼了一聲:“范先生!范先生!”
其他謀士連忙道:“將軍,范先生定然活不成了!我們撤退要更快一些,這才不辜負了他嘔心瀝血的謀劃!”
項燕聞言,更是催促大軍快跑。
趙瑤君也裝模做樣,追著他們翻過了一個小山頭后,也讓大軍停了下來,在原地就著月光休整。
秋風微涼,臨時休整的將士們還生起了篝火,或是燒水喝,或是悠閑的拿出干糧烤熱。
趙瑤君坐在火堆旁,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見副將騎著馬,帶著一個六旬的范增噠噠噠的跑了過來。
趙瑤君起身,朝范增笑了起來:“恭喜范先生順利脫身,為大秦立下汗馬功勞。”
范增在副將的攙扶下,下了馬。
他借著火光,好奇的打量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范增也笑了起來,只是他笑容中很是感慨。
“老夫做出此舉,更多是因為殿下派出去的一位赤腳醫生,救了我的性命。我心中感激,打算報答他的時候,又從這位醫生口中描繪的秦國,老夫感受到了天命所歸,感受到了殿下的嚴正和寬仁。”
他緩緩嘆氣:“老夫六十有余,縱然心中還存大志,但到底年事已高。比起死守著殘缺不齊的楚國,老夫更想見一見殿下口中那個統一的,沒有戰爭卻很強大富饒的世道。”
第148章
項燕帶著大軍往巨陽城直奔而去。
大軍夜間不曾停歇,軍隊之中雖人數眾多,但項燕訓練之下,整個軍隊沒有了困守平輿的喪氣,反而軍容整肅,急行軍的速度半點不慢。
不過兩日,大軍便到了百尺崖附近。
這一路行來順利,秦軍也未曾追擊。
項燕騎在馬上,他在午后刺目的陽光,高爽的天氣中仰頭一看,只見百尺崖兩邊山高谷深。山谷兩側的山坡上,常綠的樹木與發黃的樹木交錯參雜,一隊隊大雁自寧靜的天空之上飛過。
項燕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立即抬手,喝道:“停下!”
整個軍隊立即停了下來。
謀士有些不解,湊到項燕身邊詢問:“大將軍,過了這百尺崖,差不多就到巨陽城了。大將軍忽然叫停,可是此地有不對之處?”
項燕勒緊韁繩,胯下駿馬隨意踏走了幾步。
他瞇眼看著此處地形,以往日的經驗道:“百尺崖下只有羊腸小道,兩邊山谷高深。行軍之時,敵軍常愛在兩側埋伏作戰。此處關隘,不知是否有秦軍埋伏。”
謀士瞇眼看向兩側密林山谷,只覺得靜靜悄悄,寧靜無比。大風吹過之時,也未曾間山林之間隙之間有埋伏。
他未曾發現不對。
謀士不由道:“大將軍,百尺崖下有沒有埋伏,屬下不敢斷定。但是軍糧快要耗盡了,此處小道,乃是去往巨陽城較為隱蔽且便捷之路。若是再調轉大軍,從旁處走,萬一碰上追擊的秦軍,更是不好。”
另一個謀士出主意:“那斥候快要回來了,不知秦軍可否被我們分出去的兵馬所迷惑,追去別處去了。如今我們必要通過百尺崖,大將軍若是擔憂此處有埋伏,不若等等斥候的消息。”
項燕思索一番,同意了這個謀士的話:“那便等等吧,估算時間,這斥候約莫也要回來了。”
于是大軍戒備,在百尺崖外的空地略作休整。
項燕喝了些水,騎在馬上,雙目依然戒備的四處逡巡。
一刻鐘之后,他們身后奔來了七八個楚軍斥候。
斥候們急急上前朝項燕行禮,為首的斥候臉上帶著喜色:“回稟大將軍,秦軍已被我們分出去的兵馬所迷惑,那位大秦公主親自帶著兵馬,朝我們相反的反向追去了!”
項燕神色不變:“她親自帶兵去的?帶了多少兵?”
斥候道:“屬下親眼所見,確實是大秦四公主親自帶兵追擊。她好似令人分兵去追,每隊兩三千,她自己則帶了四五萬的秦兵。”
項燕心里合計了一番,秦軍為了切去壽春、巨陽到平輿城的糧道、商道,必然已經分了兩路兵。而他得到的消息是,秦軍大約有三十萬人。
分兵切斷糧道、商道的軍隊人數約莫十五到二十萬人,這兩軍人就是長了翅膀也趕不到百尺崖埋伏,因為他們突圍之事,乃是臨時決策。
如今大秦四公主駐扎上蔡城,手下約莫有十到十五萬人。
她親自帶兵去追楚軍,帶的就是四五萬。余下的兵馬也不可能再來埋伏,否則上蔡城兵力空虛,就是軍中大忌。
謀士喜上眉梢:“大將軍,這樣說來,秦軍已經沒有余力埋伏了。我們是乘機過百尺崖,還是帶著大軍折返,殺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項燕思索片刻,沉聲道:“那秦軍手中有攻城、守城利器,聽聞是引天雷所造成。若折返回去,秦軍也閉城不出,且用此物守城。一旦我軍久攻不下,又無糧草支援,此時若是秦軍增兵,我楚軍定然要打敗仗。”
他道:“還是回巨陽、壽春,補充了糧草,再帶好兵甲才能抵抗秦軍之威。”
將士們都吃不飽飯,還要拼命去攻城。
特殊情況下,將士們上下一心,軍心統一時未嘗不能取得勝利。可若是人家秦軍再在上蔡城表演一番美食軍樂,又用那有天雷之威的炸。藥威懾,只怕楚軍將士軍心立即扛不住了。
項燕只覺得此仗比自己以往打過的仗都要難打。
這都是因為那秦國四公主的名聲太響,影響力太大了!但凡聽說是她帶兵,楚軍之中許多人根本沒了打仗的心思。
若是她再蠱惑幾句,只怕楚軍之中有一部分人就丟盔棄甲,當場倒戈了。
項燕打了個行軍的手勢:“事不宜遲,先回去準備糧草輜重,疏通糧道再說。”
他一聲令下,大軍整頓停止,開拔往那狹長的峽谷道路之中走去。
大軍剛剛通過,谷底兩旁靜悄悄的,沒什么動靜。
眾人稍微放松了些心神,頭上忽然一道整齊統一,響遏行云的呼喊在耳邊炸裂!
“神使有令,降者后退不殺!”
亂石翻滾,山頂上,一個個在草木掩護下的投石機被推了出來,巨大的床。弩射程又遠威力又大!
半山腰投擲炸。藥的好位置上,一個個竹管、陶瓷做成的炸。彈,炸裂之聲驚得楚軍亂了陣腳。
他們大喊著:“有埋伏了!我們中埋伏了!”
“有天雷,我們必死無疑了!”
秦國玄色的旗幟飛揚,亂世翻滾聲、床。弩亂箭的光亮、半生陣陣雷鳴般的轟響,山谷也不斷在回聲秦軍說的話。
“神使有令,降者后退不殺——”
這話好似十字真言,一下子讓軍心不是很穩固的一些楚國小兵,開始放下武器,紛紛往羊腸小道外竄逃。
“神使殿下說了,投降后退者不殺。我投降,我不想死!”
只要一人后退成功,眾人紛紛效仿。
楚軍立即亂成了一鍋粥。
軍心大散,躲避不及的謀士和楚兵被巨石砸成肉餅,被床。弩。射出來的利劍射穿身體,被火。藥炸得肢體橫飛。
項燕目眥欲裂,他順手殺了自己身邊的一個逃竄的謀士,舉起他的頭顱,高聲叫道:“不準逃,后退投降者,猶如此人!”
他本想震懾軍中后退投降之人,誰知這往常好用的震懾手段,在秦軍神使殿下名頭下,再過于強悍的巨石、床。弩、天雷之下,竟然毫無用處!
項燕忽然心生悲涼。
他往日帶兵,軍中人對他必然是心悅誠服,軍心凝成一股繩子。如今出了一個秦國的神使,竟然輕易超過了他軍中的威名。
項燕只覺得自己為楚國幾十年的南征北戰,在楚國黔首心中戰神的名號一戳就破,虛弱得很。
他臉上深刻的皺紋和風霜越發明顯了。
眾人越發瘋狂的往外逃竄。
兵敗投降的形勢根本控制不住,剩下的少部分的忠心謀士和兵將護住項燕,大叫道:“將軍,我們快速往外撤退吧!我等掩護將軍先走!將軍回到大楚,日后再替我等報仇!”
項燕打起精神,飛快沖向百尺崖的出口。
這一路上,忠心耿耿護著他的謀士、親衛,不是為他擋住巨石,就是為他擋住利箭、天雷。他們生生用鮮血,護送他出了百尺崖。
項燕回首一看,身后到處是染紅泥土的鮮血。
將近過半的楚軍早已投降,其余人死的死,傷的傷。最后跟他走出百尺崖的兵馬,不過三五萬人。
項燕滄桑的眼中除了悲涼無力,還有濃重的恨意。
這是他打過的沒有幾乎沒有軍心,楚軍投降人數最多最干脆的一次仗。可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去再說。
出了百尺崖,約莫行了兩百里。
項燕就看到一隊黑壓壓的秦國兵馬站在前方,正對他們拉緊了弓弦!
為首指揮的將軍,竟然是一個極其年少的少年。
他身著盔甲,淺褐色的膚色讓他顯得俊美鋒銳。他高眉深目,眼窩微陷,一雙狹長上挑的眼睛里是滿滿的殺氣和蒸騰的興奮。
薄紅的嘴唇也微微勾起,漫不經心的語氣中含著一抹急切奪取項燕人頭,前去趙瑤君那兒邀功的渴望:“項大將軍,小子韓信,在此恭候多時了。”
他比起項燕這聞名諸國的大將來說,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將,但姿態卻是勢在必得的。
項燕瞧見這少年不懼怕他的威勢,他頭上兩股紅纓似血,手上提著一把鋒利的劍,臉上帶笑的模樣,不由想到自己稚嫩年幼,卻說自己想要當大將軍的孫子項籍。
若是少年將軍,風采也只怕如眼前之人一般了。
韓信朝默默不語的項燕拱了拱手,道了一聲得罪后,二話不說,立即弓兵放箭。
一陣陣箭雨飛射而來,一連來了三波。
三波之后,韓信率先催動胯下戰馬,帶著身后的秦兵沖鋒。
韓信的劍鋒利無比,他眼中殺氣騰騰卻又冷靜至極。一次次劈砍劃刺,那一把長劍好似神兵利器一般,輕輕松松破開楚軍的防護,深深刺進他們的心臟、咽喉,砍下他們的頭顱。
殺著殺著,年僅十五,鋒芒畢露的韓信,對上了身經百戰的老將項燕。
兩人來來回回拼殺,項燕經驗豐富,敵對之時,最會找對方漏洞,最會避讓,也最會等待時機讓對方斃命。
韓信卻身強力壯,跟隨王賁將近十年習武下來,剛勁勇猛得無人能敵,關鍵是他殺得再瘋,還能保持理智。
他不僅有武將的勇猛,更有文臣的謀略,年歲雖小,卻已經打了許多勝仗。
韓信今日格外興奮,滿心只想將這名滿天下,楚國戰勝的頭顱,親自捧到太女殿下面前,好得到她贊賞的笑容和幾分垂青。
兩刻后,項燕手中的長劍被韓信猛力砍斷。他年紀已經大了,終究力有不逮,再堅持抵抗了片刻,便被韓信斬下了頭顱。
鮮血濺了幾滴在韓信臉上,他渾不在意,只心滿意足的舉起項燕的頭顱,興奮揚聲道:“項將軍已經梟首。”
他隨手抓著項燕的頭顱,看著快全勝的秦軍,如同饜足的年輕猛獸,將其余獵物軍功讓給了手下。
韓信漸漸退出戰場。
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個精美的盒子,將項燕的頭裝了進去,函封好后,沾血的唇角才微微一彎,對拼殺的秦軍道:“剩余楚兵,殺無赦!”
第149章
趙瑤君接到戰報,實在沒有想到韓信竟然這么勇猛,這樣聰明。
他不僅殺了楚國的大將軍項燕,當夜更是犒賞三軍,之后帶著收攏的楚兵占領了巨陽、城父,直接同楚國國都壽春對峙起來。
韓信得了她之前平輿城陽謀的靈感,他還將軍中糧食也分給楚國投降的降兵,同他們同吃同住。
當夜舉行篝火大會,讓軍中最會洗腦的人,站在闊地上,大聲談論秦國太女的神跡,談及當年太女殿下降下甘霖時讓楚國黔首接水救命的場面,惹得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楚國黔首當場熱淚盈眶。
他們還宣傳秦國黔首的好日子,以及早已被秦國占領的韓國、趙國、魏國黔首的好日子。
他們不僅說,甚至還有原先韓國、趙國、魏國的黔首,爭先恐后的去到空地上,開始說自己在秦國的日子,開始贊頌王上、神使、大臣們的功德。
饑腸轆轆的楚國降兵,一邊吃東西,他們有的煮著美味香軟,偶爾吃過的掛面,他們有的嚼著甜滋滋的紅薯干,有的在火堆里烤著土豆。
大鍋里熬著肉干和豆子羹,楚國兵卒們還烤著溫暖的火,只覺得現在不像在戰場,反而像在家中享受。
他們滿耳朵都是什么玄鳥大人如何庇佑,大王如何英明,太女殿下如何愛民如子,神力無邊的事跡,聽得他們心里對秦國黔首越發艷羨起來。
那些什么新養的豬肉滋味有多美,秦國神糧很多,土豆很軟糯,結成的土豆多得吃不完。玉米清甜,嫩的時候好吃,老了磨成粉能做主糧。紅薯甘甜,曬干的紅薯干,他們嘗了滋味果然不錯。
聽說,秦國之后要在北方大量種植棉花,讓黔首們終究有一日能穿上柔軟的袍子。
楚國降兵們還聽到自己身旁的秦人,一邊烤火吃東西,一邊美滋滋的說。
“我阿父已經六十五了,他在我們村中是高壽之人。去年他得了病,我家其他人原以為活不下去了,誰知村里的赤腳大夫,竟然說年滿六十治病不要錢,將我阿父帶進他們那什么診所治病,將他給生生治好了!”
楚國降兵驚呼:“真的嗎?你們還有大夫治病,想來是靠近咸陽的鄉村吧?”
那人哼笑一聲:“哪里是咸陽周圍,我就是上蔡當地人!大災之年,熊悍那狗東西屠城的時候,我家不在,不然我家也沒了。原先我雖是楚人,不過如今我家都只認自己是秦人。”
有秦人道:“不奇怪,這赤腳醫生的政策,太女殿下早已設立了!我可是殿下封地井陘城人,如今我們那兒遍地藥草,到處是香料,家家戶戶賣出藥草、香料之后,慢慢都起了新房子!”
秦國不分封,但趙瑤君是唯一的例外。因為她有一處井陘城,本著對井陘好的心,她對井陘的發展早早做了規劃。
周圍人一聽說此人乃是太女殿下封地之人,立即將羨慕的眼神投向了他。
“你們那兒非常富裕,聽說家家起了新房子,米糧豬肉吃都吃不完!還有瓷器作坊、陶器作坊常年的收人做工,包吃包住不住,工錢也多!真羨慕你們”
井陘城人道:“是啊,遇到殿下降臨井陘,簡直是井陘有史以來最讓人高興的事情。”
楚國降兵聽著他們討論,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一連三日,韓信都是如此給楚國降兵洗腦的。
三日后,等到后續的糧草補給跟上,韓信故意將各色糧草展露在楚國降兵面前,又以秦國軍功所誘惑。
等他看到收攏的楚兵大多都想為秦國作戰后,韓信帶著原先秦國的五萬兵馬,以及歸順的將近十五萬楚軍降兵,氣勢洶洶沖到了巨陽城下。
巨陽城主要勢力乃是項燕的項家軍,如今項燕已經沒了。城中很是混亂,兵馬折損過重,也不如以往守衛森嚴。
秦軍帶著如此多的人兵臨城下,巨陽城稍微打了幾個回合,一直戰敗后,也關閉城門,向壽春請援兵去了。
韓信不著急,就讓人駐扎在城外,夜夜讓楚軍降兵宣傳自己前三日聽過的內容。宣傳得好的,他甚至讓人發一捧糧食。
三天洗腦的政治課下來,楚軍降兵早已心生動搖,想跟著秦國過好日子。現在只需要動動嘴巴,韓將軍就發糧食!
這利益直接能瞧見!
楚軍降兵之中大多都是平輿、巨陽,城父,以及國都壽春城人,他們到達當夜便在城下,整齊大聲的勸城中的家人投降,還大聲將黔首有神糧吃,有豬肉吃,有棉衣穿,有赤腳醫生的看病的事情齊齊吼出。
城頭上守城的守衛聽了兩夜,看到原先軍中的兄弟當真吃好喝好,眼中就越發羨慕起來。
城中軍心浮動,城中官員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甚至昏了頭,亂了陣腳,沒看到楚兵日益不滿的眼神,這關頭上竟然將幾個守城的楚兵在城頭上當成正法。
同樣是深夜,巨陽城中有楚軍殺了城中官員,將城門打開,歡欣鼓舞的引了韓信進城。
韓信跟在趙瑤君身上學到很多,其中就包括如何安撫戰敗的黔首。
占據巨陽城后,他大軍城外休整幾日,嚴肅軍紀,不準擾民,不準搶巨陽城黔首的東西。韓信甚至還讓軍隊之中去幫忙黔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城中依舊宣揚秦國事跡,短短幾日就贏得城中黔首的贊嘆和歸服。
幾日之后,韓信請示趙瑤君后,趙瑤君去信給城父切斷商道、糧道的王賁王離、在寢地城、水地城切斷商道、糧道的蒙恬,以及同他們匯合,一心想要立功的劉邦,令他們共同包圍楚國,從外到里包圍楚國壽春。
趙瑤君也開始動兵,攻打周邊城池。
這一動,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容易。
項燕已死,其他人不足為慮。再聽到趙瑤君的名聲,她要攻打的城池,城中官員有的沒怎么堅持,就將她迎進城中,口口聲聲恭迎王師,盼得明主,有的是城中的黔首、衛兵模仿巨陽城,直接給她開了城門。
趙瑤君一路攻城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等行軍將近三月,她已經同王賁王離、蒙恬、韓信、劉邦大軍匯合,齊齊包圍了壽春。
烏泱泱的玄色大旗插在壽春城門口,篆體的秦字和張揚的玄鳥紋如同催命的符咒,飄蕩在國都壽春的上空,令楚王負芻心生絕望。
他原以為秦楚之戰,最少也會僵持幾年。
沒想到這才三四月!才三四月,楚國就要被秦國打下來了!
朝堂之中的百官,甚至有人當場就跪下,態度激烈的勸他投降。
“王上,秦國身負統一六國的天命啊!我們再反抗也是輸!”
“若是投降,豈非失了風骨?”
“哼,什么是風骨?人家秦國是神明指定橫掃六國,背負天命的國家,你要是不投降,豈不是和神明對著干?同神明作對,可是大罪!等你大限之后,神明要問罪責罰的!”
時人的生死觀,將生的榮耀和死的哀榮看得都很重要。一聽得罪神明的話,大多楚臣已經默默嘆氣了。
“楚國大勢已去啊!天不佑楚國啊!”
眾臣看向王座之上,臉色鐵青的楚王負芻,涕泗橫流的勸說,甚至帶了利誘逼迫。
“王上,我們降了吧。人家原先魏王魏王假,投降后在秦國,依舊過的是讓人羨慕的日子啊!王上若是不歸順,那慘死的趙王遷就是前車之鑒啊!”
楚王負芻心里悲涼又憤怒,他沉默半晌,心里依然不甘心。
他自問自自己上位以來,為楚國宵衣旰食,無論是謀劃布局,還是批閱奏章,甚至勸農勸桑都是勤勤懇懇,為何神明不肯看他一眼呢?不肯光耀楚國,反而垂青秦國呢?
楚王負芻真的不甘心,他甚至同嬴政一樣,身世有人非議過,處境卑弱過,他自問也算勤政,憑什么他們有相似的經歷,嬴政就能生出神使的女兒,得神明庇護,而他就是亡國之君的命運?
越想越不甘。
楚王負芻甚至覺得這是神明的偏心。
他恨上了神明。
楚王負芻不顧朝上的眾臣揮袖而去。
傍晚,他令宮中神思恍惚的宮人,將宮中佳釀倒得到處都是,又干脆利索的將燭臺丟到了地上。
大火瞬間燒了起來。
地板、帷帳、書冊,但凡是撒了酒水的,都燃燒得很快。
宮人驚慌失措,一邊驚叫,一邊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救火!”
熊負芻靜靜的看著熊熊大火,忽而狂笑:“什么天命,什么神明,我偏偏不信天命,不信神明。讓本王給嬴**首稱臣,本王做不到!神明讓秦軍向本王索命又如何,本王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壽春城外,趙瑤君看著燃燒起來的王宮,微微皺眉,立即下令道:“這次不用等了,三軍聽孤號令,立即攻城,直取壽春,納楚國進我大秦的疆土!”
麾下的王賁、蒙恬、韓信、劉邦、王離紛紛拱手,激動無比道:“諾!”
第150章
沒想到僅僅三四個月,楚國這個龐然大物,就成了秦國的掌中之物。
消息傳到秦國境內,嬴政大喜,百官慶賀,黔首們奔走相告。如今只剩下齊國、燕國兩個國家了,眾人感覺統一六國,不過時間問題。
這樣一想,大秦境內上至嬴政,下至黔首都感覺欣喜若狂。
趙瑤君令人救下燒得灰撲撲的楚王宮,讓人稍作修繕,便住進了王宮,坐鎮楚國。
她住進王宮后,立即去信咸陽,向嬴政要人要錢,嬴政當即派出許多秦臣。
秦臣們帶著慰勞三軍的豐厚賞賜,以及各種糧種,歡天喜地的往楚國趕來。
沒多久,齊國率先給趙瑤君來了信,說恭賀她打下楚國,特意派出使臣送來賀禮。燕國知道此事,立即跟風,也派出使臣,趕到楚王宮拜見趙瑤君。
趙瑤君索性在楚王宮舉辦了慶賀的晚宴。
當夜,她穿上玄衣紅裳,坐在梳妝鏡前讓侍女打扮。
韓信和王離亦步亦趨跟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著趙瑤君梳妝。
王離甚至在韓信含著殺意的眼神里,挑釁的看了他一眼,笑嘻嘻拿了梳子湊到趙瑤君身后:“殿下,我也想試試。”
趙瑤君懶洋洋道:“隨你,但你只能梳兩下,不能將侍女好不容易梳的發型弄亂了。”
梳發之事,過于親昵了,殿下竟然也應允。
韓信心里發酸,冷嘲道:“師弟與我都是笨手笨腳的行伍之人,我看你不是梳發,你是在為殿下添亂。”
王離最見不得韓信這樣,當即笑道:“管我是什么人,殿下愿意讓我梳發,那我就替她梳。師兄你一定也想為殿下梳發,可惜被我搶了先,你心里妒忌我,現在還不服氣著呢。”
趙瑤君聞言,不由抬頭看了韓信,果然見他臉上有些怒氣以及被戳穿的惱羞。
她自詡自己在伴讀、愛臣面前,是個合格的端水大師。擅長平衡伴讀們的關系,緩解他們之間的矛盾。
趙瑤君看向韓信,微笑道:“不嫌棄的話,一會兒你歇在側殿,為我解下發髻梳發如何?”
韓信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點頭:“不嫌棄!臣求之不得!”
王離嘟囔:“他哪里會嫌棄,殿下就會獎勵他。”
趙瑤君當作沒聽見,轉移了話題:“好了阿離,梳發就好好梳發,萬一你一分心就扯疼我呢。”
“殿下你就放心吧,我可小心著呢。”
王離小心翼翼拿著梳子,格外輕柔的順著侍女梳好的發髻,輕輕梳了梳,一邊梳一邊問,“力道如何,殿下不疼吧?”
趙瑤君仰頭,由彩雀抹上口脂后,朱唇朝他一笑:“我沒感覺,還挺舒服的。”
王離立即得意的朝韓信揚了揚眉。
韓信面無表情。
趙瑤君將兩人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見王離梳著玩了幾下,過了手癮,她打斷道:“好了,我們去前殿吧。”
于是兩個少年將軍一左一右,跟在趙瑤君身后,去到了楚王宮的主殿。
楚王宮中的內侍,依然充當宮內的宦官來用,見趙瑤君一步步走來,立即高聲提示:“太女殿下到——”
趙瑤君在燈火輝煌之中走進大殿,殿內秦國的臣子,齊國、燕國的使臣紛紛朝她的方向拱手,恭敬無比:“臣見過太女殿下。”
王離和韓信避開在側。
趙瑤君坐到上頭的桌案上,面上充滿了笑意:“諸位無需多禮,快快請坐。”
“多謝殿下!”
眾臣齊齊落座。
趙瑤君宣布開宴,她簡略道:“今日大宴,主要為了慶賀楚國成了我大秦的一部分。今后世上再無楚國,只有大秦的九江郡、長河郡、以及會稽郡。我大秦橫掃六國,統一天下之雄心,眼見快要完成了!”
秦臣聽力,只覺得渾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秦臣,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席間臉色微白,坐如針氈的齊國、燕國使臣,還朝他們核平的笑了笑。
秦臣甚至還舉杯,態度無比親熱,勸說的話里不知是陰陽怪氣,還是真心真意:“哥幾個放心吧,咱們太女殿下打仗,那是輕而易舉,如有神助的!相信沒過多久,咱們就不分什么齊國、燕國了。”
“是極是極,因為大家都是秦人!”
“普天之下,皆為秦土。”
齊國使臣難受了一陣,恢復過來后,十分卑微的捧場:“是啊是啊,咱們都是秦人。”
燕國使臣嘴巴動了動,干巴巴跟著附和了兩句。
這兩國使臣過于知情識趣了,秦臣們也不好再跟著冷嘲熱諷。
趙瑤君令人上美食美酒,讓樂師舞姬奏樂歌吹,輕柔慢舞。
一瞬間,因深秋時節顯得有點寒涼的大殿,因為殿內火熱愉悅的氛圍,好似回到了熱烈的夏日。
齊國使臣一手持秦國井陘造的精致的瓷酒壺,一手拿著酒杯,單獨來到趙瑤君身邊。
靠近趙瑤君時,他甚至跪下膝行了幾步。
他做足了臣服的樣子后,還朝她諂媚的笑了笑:“殿下,殿下,一會兒宴會之后,我能同殿下說說話嗎?我是丞相大人的心腹,名喚合木。”
趙瑤君執筷的手將筷子放下,意味深長的輕笑:“可以。”
【齊國的丞相后勝嘛,那可是咱們大秦的自己人。歷史不就這樣,后勝在大秦金銀財貨、珠寶玉器、絲綢寶物的賄賂之下,私心早就偏向大秦了。】
【歷史上的齊王建更是完全聽信后勝的話,因大秦許諾的萬戶侯身份,不戰而降,最后餓死在林子里。】
燕國使臣、齊國其他的使臣忽然感覺殿中一冷,他們發現上一秒還同自己或說說笑笑、或擠兌嘲諷,或炫耀力量的秦臣,忽然小聲了許多。
他們好似在喝酒,在吃菜,但神色卻明顯不在狀態了一會兒。片刻后,他們又不知為何,人人不著痕跡又很統一的將恍然的眼神,看向了席上剩余的齊國使臣。
齊國使臣:“?”
不是他們也沒干啥啊,怎么這些秦國大臣,就好像發現什么辛秘一樣,眼神怪怪的。
燕國使臣、齊國使臣都摸不著頭腦。
他們心里感嘆,這秦國果然是神跡顯現很多次的大國,連秦國臣子都神神叨叨的。
合木靠近了趙瑤君,只覺得自己也沾了仙氣。
他不用越發恭敬的詢問:“殿下,我們大王還有丞相大人,務必讓我來的時候,獻一杯臨淄酒給大人。大王說,齊國的誠意全在臨淄酒當中了,這酒便送給殿下,還望殿下能飲下品鑒一番。”
趙瑤君垂下眼簾,看著他手中的瓷酒壺,不禁閃過一抹深意。
齊國國都便是臨淄,臨淄酒乃是臨淄特產,也是齊國最出名的酒。
這個叫合木的使臣先說自己是后勝的心腹,也暗地表明了他站在秦國這一方。
現在合木不過是給她獻上一杯小小的臨淄就罷了,但獻酒一事,竟然還是經過齊王建同丞相后勝商議過的。
很明顯,齊王建和后勝這對君臣,他們讓使臣不是獻什么臨淄酒來的,而是來獻臨淄的。國都都能獻,說明整個齊國,齊王建都是愿意奉上的。
趙瑤君瞬間有種現實和歷史重合的感覺。
合木親手給趙瑤君和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先將酒水飲酒,又期盼的看向趙瑤君:“殿下,大王和丞相大人的心里誠摯,還請殿下笑納。”
趙瑤君:【若無會錯意,這番美孤自然笑納。】
她正要舉杯,一旁侍從卻重新拿出一個酒杯,溫聲細語的提醒:“殿下,奴婢還未曾試毒。”
趙瑤君其實覺得銀器試不出一些毒,而且這齊國的合木,眼神真摯,表情激動期盼,半點破綻和可疑的小動作、微表情都沒有,一看就不像會下毒的樣子。
合木聞言,不假思索的給侍從倒了一杯。
侍從用銀器試了試毒,銀器并未變色,他又徐徐飲下,過了小片刻渾身無半點不適。
侍從笑道:“殿下,這臨淄酒氣味香醇,豐潤味美,值得殿下一試。”
趙瑤君拿起酒杯,對著齊國的使臣合木飲盡此酒。
這酒味道沒有大秦的酒水醇香,但它寓意深厚,代表著齊國的疆域。這樣一想,感覺她喝下的不是酒,而是齊國。
趙瑤君心中豪氣縱橫,她又倒了一杯臨淄酒,對使臣揚手:“此酒豐潤味美,大齊王上、丞相的心意孤收到了。孤與大人一見如故,待到宴席散去,孤定留大人相談。”
合木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好,微臣等殿下宣召。”
一場宴席散去,趙瑤君果然請了合木到后殿說話。
秋日月圓輝清,楚王宮主殿后殿中了許多蘭花,故而此殿又叫做蘭殿。夜深之后,空氣格外清透。這清透寒涼的空氣之中,融入了一股股蘭花幽香,讓人無比放松,心曠神怡。
趙瑤君嗅著清香,因睡不著,故而侍從端來了助眠的甜湯。現在周圍陪著她的是韓信、蒙恬,兩人都很信得過。
趙瑤君越發放松慵懶了,有點打不起精神來,她就邀他們一邊喝甜湯,一邊說話。
不知為何,她腹部隱隱有些不舒服,好像是吃多了積食,有些脹痛感。不過這輕微的疼痛感還能忍耐,她便沒說什么。
合木飲盡甜湯,對趙瑤君直白說出自己的來意:“殿下,若是大秦愿意許我齊國王上一個爵位,大王愿意將齊國捧到殿下手邊。”
趙瑤君含水的眼聚焦起來,這一刻真的到來,她大喜道:“不懂一兵一卒,不傷天下黔首性命,就能得到齊國,這是天大的好事!若是齊王真愿意獻出齊國,昔日魏王假有的,他也一定有。”
合木目的達到,他想著秦國的強盛,想著自己今日為大王、丞相奔走,為秦國立下這功勞來,日后前程定然差不了了多少。
越想他就越高興,越興奮,以至于他顧不得自己腹部的隱痛,立即站起來,對趙瑤君拱手道:“殿下此言,微臣記在心中了。待微臣回到臨淄,第一時間就告知大王、丞相這個好消息!”
合木彎下腰,腹部的絞痛竟然越發劇烈起來!
胃部好像有無數的小人在其中敲鑼打鼓,將腸胃打結扭曲,疼得原本滿臉笑意的他忽然臉色慘白,滿頭大汗。他張張嘴,剛想說些什么,立即嘔出一口黑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侍女發出尖叫:“使臣大人!使臣大人!”
趙瑤君也疼得渾身冒汗,韓信第一時間察覺了癥狀,顧不得主仆分別,立即將她擁在懷里,擦拭她額頭上的汗水,嗓音顫抖:“殿下,殿下,你怎么了?難道是那臨淄酒有毒,快傳太醫!”
趙瑤君胃部燒灼感加重,她剛想張口,嗓子一股血腥味便沖了出來,忍不住嘔了口血。
方才明艷姝麗的臉色,轉瞬變得慘敗如紙,她神情痛苦,翠眉皺起,氣若絲游道:“那臨淄,臨淄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