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紀阮把那張圖片放大仔細看了看，發現那照片上的人確實就是自己。
那時候他剛從陸澤彥的車上下來，背對著鏡頭，側臉沒什么表情。
紀阮不明白這種照片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也不明白一張這樣的照片怎么會讓這個帖子里的人討論的這么熱烈。
所以說……他們剛剛一直在談論提起的“漂亮家伙”，也是自己嗎？
紀阮一時間只覺得腦袋發懵，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私密論壇里被如此肆意地談論和窺探。
一種毛骨悚然的后怕從紀阮的脊背升起，帶起無法言說的冷意。
帖子的樓層蓋的非常快，似乎對層主發出來的新照片十分滿意。
【真的穿了短褲啊。】
【你拍的時候湊得真近，沒被老婆發現吧？】
【好看存了，這腿真頂。】
【老婆從哪兒回來的？出去逛街了嗎？有跟小姐妹一起嗎？】
【好像他沒什么朋友吧，小可憐家伙，我親親。】
【我只看到他從一輛車上下來，太黑了是什么車沒看清。】
【？？？老婆我不允許你坐別的男人的車！】
【艸，不會是出去做那什么了吧……】
眼看樓里的談論愈發偏離且難以控制起來，紀阮選擇退出帖子，然后在論壇的搜索頁里搜索了漂亮家伙這四個字。
出來的帖子有非常多個，但高樓只有三個。
通過查看這幾個高樓帖子，紀阮發現他自己第一次出現在這個論壇是在查寢那天，他的照片被人偷拍放到了這里。
第二次引起討論是在陸澤彥的課上被罰站的時候。
第三次就是他剛剛看到的那個圖集帖子。
一想到自己好像被這群人無時無刻地監看著，紀阮的眉毛就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可這些人的昵稱都只是一串數字，他根本找不到具體的人，也沒辦法讓這群人不要再發他的照片。
于是紀阮只能又翻看了一下“樂詩”的論壇后臺聊天記錄，確認全是一片空白后無奈地退出了論壇。
看起來“樂詩”參與的那個社團不在這個論壇上進行交流。
紀阮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平復了幾下心情后他把手機收了起來，打算在殷錚還沒回來之前趕緊沖個澡。
灰暗寬敞的宿舍房間里亮著并不明亮的燈泡，紀阮爬下床，拿好換洗衣服便走進了洗漱間。
在翻看了日記本和vip論壇里的那些觸目驚心的訊息后紀阮有種剛看完了一部恐怖電影的感覺，所以當他獨自走進洗漱間后還特意打量了一下狹小房間里的情況。
洗漱間雖小，卻干濕分離，一面方鏡子掛在門旁的墻壁上，正對著紀阮此刻站著的浴室方向。
紀阮側過身努力不去跟鏡子里的自己對視，然后脫下衣服打開熱水器，打算速戰速決。
因為他不知道殷錚什么時候就會回來，所以洗澡的動作就變得格外的快。
水霧繚繞間，紀阮并不知道他剛剛才看過的那個帖子里又出現了新的狀況。
一群人圍繞著照片肆意地談論著，卻不曾想一個不速之客忽然出現在帖子樓層中。
用戶yz：【照片上的人是誰？】
從沒想過的人出現在樓層內，所有人的回復都停滯了幾十秒，但又像是畏懼著什么似的，這群人忽然開始快速地蓋起了樓。
【法學系的一個男生，叫紀阮。】
【紀阮啊……】
紀阮出現在論壇里的那天起他們這群人就知道男生跟殷錚是舍友，所以現在殷錚突然出現，搞得有點人心惶惶。
但好像殷錚不是來給他的小舍友打抱不平的，因為只見他隨后就發了句。
【把樓里的圖片都再發一下。】
論壇里的照片充斥著各種偷拍的角度，沒有人做整合，所以這些圖片樓層都散落在談論當中，如果只想看圖的話確實有點太麻煩。
當殷錚的這句話一出現，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原來是同道中人啊。
但也有人感到疑惑，心想，殷錚什么時候喜歡男生了？
殷錚在a大很有威望，帖子里的圖片很快都被搜集到一起。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極其豪華的三s級賽車場，五輛特意改裝過的賽車正在激烈地互相追逐著。
快要到賽點了。
殷錚坐在貴賓休息室里的沙發上，面前的矮桌上擺著香檳和金箔慕斯巧蛋糕，但除了酒以外其他的甜品他都沒碰。
此刻殷錚的心思已經不在樓下的賽車場上了，他雙目緊緊盯著手機屏幕，手指正緩緩地翻著那些整理好放到一起的偷拍圖片。
照片上的紀阮有在食堂吃飯的，有上課站著的，也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的。
快速劃過前面那些日常照片后，殷錚的手指停留在了最后一張圖片上。
只見夜色里，男生正站在校門口，或許是因為剛下車的原因，他的短褲下擺被向上卷起，長度堪堪遮住大.腿，露出白嫩肌膚。
殷錚放大了那張圖片，然后發現自己剛才確實沒看錯。
紀阮的大.腿上有著和用戶8888一模一樣的痣。
一股怒火漸漸升起，但還沒徹底確認前殷錚只能先死死壓制住這股暴動的情緒。
他把不久前用戶8888發來的穿裙子的照片跟現在這張紀阮的照片做比對。
紅裙自拍照上的腿部小痣在左邊，校門口紀阮的小痣在大.腿右邊。
殷錚將用戶8888的照片進行翻轉，兩秒后，只見兩個人的痣、腿型、窄腰一瞬間像是覆蓋同類項一樣貼合了起來。
殷錚惡狠狠地攥著手機，氣得牙根發癢。
他想起下午的時候紀阮取回來的快遞袋，想起了紀阮鬼鬼祟祟的小動作，又想起了自己發消息總是回復不及時的用戶8888。
一股被耍了的念頭強烈地浮現在殷錚的腦海里。
“艸他大爺的。”殷錚氣到極致反而笑了出來。
他立馬起身向外走去，身后的賽場負責人驚訝地喊：“比賽馬上結束了，您不看結果了嗎？”
殷錚頭也沒回地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
霧氣將整個浴室都籠罩住了，紀阮換好睡衣，用浴巾蓋住頭發隨手擦了擦，沒管發尾還滴著水。
等他洗完澡出來，發現殷錚還沒回來。
雖然情況有點奇怪，但紀阮也沒在意，畢竟對方是殷錚，會做出什么事也都不奇怪。
正在此時，一直沒消息的論壇后臺突然有了動靜。
紀阮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殷錚從論壇后臺發來的。
他沒忘記那時掛斷了殷錚的視頻通話后對方表現出來的怒火，雖然他在陸澤彥的車上回復了殷錚，但殷錚一直沒回消息。
現在見殷錚回復了，紀阮還松了口氣。
用戶yz：【你哥就那么隨便進出你的房間？】
紀阮腦袋頂著浴巾，打字道：【這種情況很少，只是意外。】
用戶yz：【你現在回學校了嗎？】
紀阮從來沒跟殷錚這樣聊過天，他感到有一絲絲的怪異，但對方的問題又不難回答，所以紀阮實話實說了。
用戶8888：【在宿舍。】
用戶yz：【舍友好相處嗎？】
紀阮想起殷錚那掐住喉管的有力手臂和兇狠的雙眼。
用戶8888：【一點都不好相處。】
這次殷錚的回復慢了很多，一分鐘后才有了下一句話。
用戶yz：【這種照片，你除了我，還發給過其他人嗎？】
紀阮盯著聊天框里的內容眨了眨眼，原主人公他不知道，但紀阮確實是只拍給過殷錚，所以他的回復沒有壓力。
用戶8888：【只給你發過。】
用戶yz：【為什么？】
紀阮覺得今晚殷錚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他不知道是怎么了。
用戶8888：【沒有為什么。】
用戶yz：【你喜歡我。】
紀阮攥著手機的手指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縮了一下。
靠！這人在想什么呢。
但還沒等紀阮回復，殷錚那邊又發來了一句。
用戶yz：【你不喜歡我還給我發這種照片，那你不就是sao貨嗎？所以你是喜歡我才給我發的，對吧？】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的紀阮哭喪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才好了。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選擇回復殷錚，更不該穿上那條裙子給對方發照片。
用戶yz：【你知道我是誰，但我不知道你是誰，這不太公平。】
蓋住紀阮腦袋的浴巾將他的上半張臉都遮住，只露出下巴和嘴唇。
紀阮糾結萬分地打著字。
用戶8888：【論壇里都是這樣的。】
殷錚咄咄逼人地說：【可我們不一樣。】
紀阮皺緊眉，有什么不一樣的。
用戶yz像是聽見了紀阮的心聲一般，回復說：【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紀阮嚇得臉都變得慘白，什么談戀愛啊！他沒有啊！
用戶8888：【你可能誤會了。】
用戶yz：【誤會什么？】
紀阮飛快地打著字。
用戶8888：【我們沒有在談戀愛啊。】
用戶yz沒有再回復，像是停止了。
紀阮拽下腦袋上的浴巾，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厲害，他的耳鼓膜都發悶了。
殷錚怎么會覺得他們倆是在談戀愛呢？明明只是論壇上聊天的網友關系。
紀阮接手的這個爛攤子讓他感到無比疲倦，他害怕又無措地盯著聊天框。
幾分鐘都沒再動靜的手機屏幕上忽然出現了新的一條消息。
用戶yz：【你特意穿女裝發給我，不也是因為喜歡我嗎。】
紀阮愣住，這句話他讀了三遍才讀明白。
殷錚的消息像是追逐著獵物一樣追逐著他，紀阮覺得事情的發展好像不受控制了，他有點招架不住了。
用戶yz：【不然你一個男生，穿裙子，是為了什么？】
紀阮臉上血色都消失干凈了。
他此刻的大腦里一片空白，思緒胡亂翻轉。
殷錚發現了，可殷錚怎么會發現了呢？明明發照片的時候對方還很相信自己是個女生，怎么現在突然變了？！
紀阮搞不懂，只能本能地發著消息說：【你在說什么，我不懂。】
用戶yz：【不懂？那我們當面談談。】
紀阮：“！！”
看到最后這條消息后紀阮的手指都開始不自覺地顫抖了，殷錚這是什么意思？當面談談是他要找過來嗎？
紀阮竭力地安撫著自己，心想學校的私域論壇不是那么好查人的，就算殷錚想找，也不會那么快……
可還不等紀阮繼續想，只聽宿舍外的走廊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噠、噠、噠。
幾秒后那腳步聲消失在了他們這間宿舍門外。
紀阮喉嚨發緊地盯著宿舍門看，現在他眼里的時間就像暫停了一樣過得很慢。
寂靜到只剩下紀阮自己的呼吸聲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只見是殷錚踹開了宿舍房門，門板撞在墻壁上又撞了回去，被殷錚一臂擋住。
那雙野生動物一樣的眼睛惡狠狠地咬住了紀阮。
殷錚一手撐著門板，發狠地笑著說：“我們談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