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紀阮順著人潮方向很快就找到了法學院的宿舍樓,可要怎么找到自己的具體宿舍房間,是個問題。
紀阮放慢了腳步走進宿舍樓一層,周圍男生來來往往,似乎并沒有人認識他。
就在這時,紀阮的左肩忽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
“哎!紀阮!”
紀阮一轉頭就看見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個子比他稍微高一點,瘦得像竹竿,看起來就很營養不良。
“剛從外面回來?”蔣文搭話道。
紀阮點點頭,“嗯。”
正當紀阮疑惑這人叫什么時恰好有人拍著籃球從他倆旁邊經過,抬手就跟蔣文打了聲招呼,“蔣文兒!”
蔣文回應了個拍掌。
紀阮悄悄記住這個名字,一邊聽到蔣文對自己說:“那一起上去唄,我剛打完熱水回來。”
蔣文邊說邊提了提右手拎著的藍色暖壺。
壺看起來很沉,裝著滿滿當當的熱水,如此瘦弱的蔣文拎著這么重的暖壺絲毫沒顯出疲累。
紀阮收回視線,意識到自己找不到宿舍房間的問題好像被解決了。
于是他立馬跟在了蔣文身邊,語氣輕快地說了聲“好啊。”
宿舍樓里男生很多,打鬧嬉笑的聲音隨處可聞。
每經過一層,紀阮都或多或少的能聽見公共水房里傳來的流水聲,嘩啦嘩啦響成一片。
爬樓時紀阮不敢主動貿然開口詢問些什么,只能期盼著眼前這位男同學是個健談的話癆。
好像聽見了紀阮的心聲一般,蔣文倒豆子一樣嘴一張就巴巴兒地說了起來。
“今晚殷錚又不回宿舍住啊?”
紀阮踩上樓梯,說:“不回來。”
蔣文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鏡框,“那你可真舒服,又能住一人間嘍。”
紀阮心想,一人間?
不等他仔細想,蔣文又開口了。
“導員可是在群里說過今晚要來查寢的。”蔣文嘖嘖道:“還是做個富二代爽哦,晚上不回來都不用怕受處分。”
聽蔣文這樣說起來,紀阮意識到a大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紀阮抬頭看了眼樓層上的標號,都已經走到三樓了,還沒到嗎。
就在正靠墻走著的紀阮這樣想著時,忽然,他感覺到蔣文整個人往自己身上湊了湊。
紀阮疑惑地側頭,只看見蔣文做出了一個嗅聞的動作,隨后又問:“紀阮,你抹了什么東西嗎?”
紀阮啊了一聲,聽蔣文這樣說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沒抹什么啊。”紀阮很確定。
蔣文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紀阮,那視線專注的令人感到有些可怕。
“有一股香味。”他說。
紀阮:“……”
紀阮被這樣盯著,整個人不自覺地離蔣文稍微遠了遠。
“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紀阮聲音小了一點,笑得很勉強。
“是嗎?”蔣文的視線被反光鏡片遮擋了一瞬。
紀阮剛想說是的時候突然一股冷風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莫名襲來,隨之而來的是樓內可見的所有燈光全部熄滅了。
剛剛還熱鬧著的宿舍樓瞬間被籠罩在一陣詭異的恐怖黑暗之中。
流水聲,嬉鬧聲都同時停了下來。
整個宿舍樓寂靜的可怕。
紀阮嚇得整個人都一抖,漆黑一片的環境讓他格外的沒有安全感。
“這是怎么了?”紀阮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往墻根靠了靠,用后背抵著冰冷的墻體,似乎這樣會更好一些。
而面前黑暗里,蔣文的聲音聽起來則是淡定極了。
他說:“哦,又停電了,很快就能來電的,都這么久了你還沒習慣宿舍樓的這尿性嗎?”
紀阮吸了吸鼻子,“好吧。”
蔣文的笑聲在漆黑死寂的樓內分外明顯。
“你怎么說話變成這樣了?”蔣文問。
他們站在樓梯上,因為停電不敢冒失地繼續向上走,于是此刻只能暫時站在這里。
“變成什么樣?”
蔣文的很多問題紀阮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只能一再反問,把問題扔回給對方。
“就……”
蔣文有些遲疑,似乎自己也拿不準該怎么描述。
“反正和以前不太一樣。”蔣文彎腰將手里拎著的暖壺放在了平坦地面上,順便用腳抵著壺邊。
“跟撒嬌一樣。”蔣文終于找到了一個詞語,說完還暗自重復了一聲,“對,有點像撒嬌。”
“啊?”紀阮驚詫地輕呼,靠著墻壁的后背退無可退地縮了縮。
蔣文聽到這聲音又笑了笑,“就是這樣。”
紀阮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別人耳朵里聽起來是什么樣子,但他知道此刻一片漆黑里的蔣文看起來好像不似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安全。
果然是恐怖小說的原因嗎,這里的所有人都好可怕。
“就尾音向上勾著那種,你懂嗎?”蔣文還在喋喋不休,似乎忽然開始對紀阮的口音有了莫大的興趣。
紀阮心想說我不想懂。
或許是紀阮一直的沉默提醒了蔣文,對方收回了聲音,幾秒后說了聲:“你生氣了嗎?我不是在笑你。”
紀阮依舊沒說話。
蔣文似乎有些著急,“我真不是在笑你,挺可愛的。”
為了加重語氣一般,蔣文又開口說了句,“真的挺可愛的。”
紀阮:“……”好了閉嘴吧兄弟。
蔣文的聲音越來越低,而遲遲不來電的黑暗中紀阮開始有些焦躁了。
就在這時,緊閉著的窗邊忽然傳來一陣陰冷的風。
紀阮后頸都一縮,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了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在黑暗里窺探著自己,明目張膽又肆無忌憚。
這感覺……
紀阮知道此刻盯著自己的這個視線就是自己剛穿進來時在嚴頌鳴的古堡里的那個,它們是同一個目光。
充滿了陰晦、詭異氣息的,監視般的目光打量著紀阮,從頭到腳。
紀阮低下頭自我安慰般的將腦袋埋進了雙手之間,躲避著那道視線。
忽然,電流穿過燈絲的聲音似乎響起,锃的一聲,宿舍樓里的所有燈光都亮了起來,人群談笑聲也重新響了起來,眼前重回一片光明。
“終于來電了,這次停的夠久的,有五六分鐘了吧。”蔣文站在樓梯上,彎腰把用腳抵靠著的暖壺拎了起來。
紀阮抬起頭,眼睛為了適應燈光輕輕閉了閉。
耳邊蔣文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地響著。
“唉,也沒辦法,誰讓這棟宿舍樓是整個a大最年久的樓呢,動不動就停電停水的,真有夠煩的。”
“對吧?”蔣文忽然轉頭問紀阮。
紀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對啊,很煩。”
眼前的蔣文也沒有了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很直爽地說:“我打了滿滿一壺熱水,你如果一會兒想用可以來找我借,反正咱們是對門,又近又方便。”
紀阮抿了抿嘴輕輕點頭。
多虧蔣文,他現在知道自己一會兒該往哪個宿舍房間走了。
他們住在五樓,因為法學院的宿舍樓是舊的沒電梯,所以只能全靠自己雙腿爬樓。
等好不容易走到宿舍房門口,紀阮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蔣文拎著壺用鑰匙打開了對面宿舍門,轉頭對紀阮笑了笑,“早點休息。”
等親眼看著蔣文走進了他自己的宿舍,紀阮才松懈地呼出一口氣。
雖然蔣文看起來還挺好相處的,至少跟嚴頌鳴和殷錚相比蔣文是挺正常的,但紀阮無法不在意這里是個恐怖小說的事實。
所以無論面對的人是誰,紀阮都時刻繃緊著一根弦,一天下來已經十分的疲憊。
紀阮剛打開自己的宿舍門走進去,就被一股檸檬味道的空氣清新劑撲了滿鼻。
只見大約三十平米的宿舍房間里干干凈凈地擺著四張上.床下桌,除了靠近窗戶的那兩張床,其余靠門的兩個都是空著的木板床,沒有人住。
紀阮這才明白蔣文剛剛說的一人間是什么意思了。
殷錚晚上不回來住,其他兩張床上沒有人,這個宿舍對于紀阮來講不就是獨處的一人間了嗎。
他有點開心。
紀阮看見了靠窗左邊的書桌上擺著電腦書本等用品,而右邊那張桌子雖然也能看得出有人在使用,但東西都少得可憐,桌面上只有一個賽車擺件。
他意識到空空的那張桌子應該就是殷錚的。
紀阮有點輕微的小潔癖,所以當他從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了一件沒被拆吊牌的全新睡衣時是非常開心的。
宿舍樓雖然老舊,但是宿舍內配有獨立洗漱間。
紀阮拿著衣服走進窄小的洗漱間,發現里面還有熱水器,可以簡單沖個澡。
紀阮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他發現跟以前沒有任何變化,就連自己臉頰上的小痣也一如往常。
他抬手脫下短袖放進了洗衣盆中,一邊擰開熱水器開關。
幸好這個熱水器不是擺設,出來的水溫度正好。
在嘩啦啦的流水聲中紀阮快速地沖了個澡,整個過程中既沒有停電也沒有停水,水也沒有變涼,一切都剛剛好。
紀阮正開心地走出洗漱間時只聽自己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來消息的提示音。
這個時候還有人找他?
紀阮疑惑地點開屏幕,發現消息來自論壇后臺。
論壇居然也能聊天。
紀阮點開聊天框中的紅點,可下一秒彈出來的聊天記錄簡直要驚掉他的下巴。
用戶yz:【什么時候打視頻?】
用戶yz:【穿我給你買的那條裙子。】
打視頻……還是穿著裙子打視頻……
前有一個“姐夫”,現在又來一個“用戶yz”。
看著兩人間密密麻麻的親密聊天記錄,紀阮只覺得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