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判斷 總之先摸了再說。
91.判斷
這段小插曲過后, 生活又恢復到了往日的節奏。
工作，回家休息，再去工作, 其中也有過打著讓顏千羽“舒服”的名義，害得他直不起腰的情況……不過還好, 都還在可控范圍之內。
顏千羽有問過時逸，“覺得那些話能讓葉哲信徹底老實嗎？”, 時逸的回答是“不一定。但他如果不愿安分守己, 只會栽進更大的坑里。”
既然難有什么后患，他便懶得再去過問。
要說這期間發生的大事，當然是有的——
德因茨在p藥的研發上取得了進展, 而且在顏千羽研發的版本上有了進一步優化, 提高了藥劑的血中滯留性和腫瘤聚集性。與顏千羽的藥物設計方案有所不同, 目前還處于研究階段, 尚未廣泛應用于臨床。
但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成果，只能說不愧是最具影響力、最能引領行業發展的醫藥企業之一。
關于p藥的新聞已經出過許多次了, 逐漸認知疲勞了，在社交媒體上也沒掀起太大的討論熱度。尤其到了后期，隨著時間推移, 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還會對其投去短暫的目光，大多數人則選擇視而不見。
不過作為直接的競爭對手, 顏千羽肯定是要關心的。他趴在床上翻閱德因茨團隊發布的報告, 思考著他們這種設計思路的可實現性。
時逸擦干了頭發，才從浴室里出來——長發打理起來比較麻煩，花費的時間也更久，顏千羽每次都是先一步弄好了，然后躺在床上等他。
所以時逸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光景：浴袍松松垮垮得套在顏千羽身上, 領口大開，整個小腿加上大腿的一部分都露在外面。他專注地看著平板，也不記得給自己添件衣服，雖說室內有恒溫，但現在的天氣遠沒有暖和到，可以讓他這么奔放而不著涼的程度……
至少把浴袍裹好了吧。
時逸走到床尾處又被他的腿吸引住了，修長又勻稱的雙腿疊在一起，洗過澡之后的肌膚看上去白嫩光滑，浴袍的尾簾歪到了一邊，多掀起來一點應該就能看到可愛的屁股……
原本準備拉扯浴袍的手，直接滑到了腿上。
總之先摸了再說，嗯……手感真好……
幾分鐘后，顏千羽放下手中的平板，回過頭盯著這個抱著他的腿，打擾他看報告的人，“別摸了，會讓我分心。”
見顏千羽轉了過來，時逸將顏千羽的一條腿折起來，讓腳踩在他胸口，手往大腿內側摸去……“潤膚霜還沒有涂，正好一起幫你抹了。”
拗不過他，顏千羽只能隨著他撫摸的動作小聲輕哼，喘得甚是好聽。顏千羽眼睛雖然還落在字上面，意識卻神游天外——身體還是會有過度的反應，但脫敏的效果良好，至少正常的觸碰不會去躲了。
“嗯……”
“你在看德因茨的報告？”
時逸的手指按壓在腿肚處，沿著肌肉線條向上推撫。
“是啊……他們肯定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在這個方向上，不然不會這么快就有新進展……”
聽出了顏千羽語調中暗含的愉悅，時逸也將自己聽到的消息轉達給他，“聽說又提高了研發費用，看這架勢已經準備在p藥的賽道上彎道超車了。”
“很好，這樣可以多給我們一點時間發育……”
時逸握住他纖細的腳腕，偏瘦的腳背皮膚白皙泛著柔和的光澤，腳趾圓潤可愛——時逸的拇指微微用力，精準地捏按在腳心的位置，顏千羽就像是被觸發了某種極為敏、感的開關，腳面立刻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想要從他手里掙脫出來。
“好癢！別……”
這里確實是他的弱點之一，時逸無視他了的哀嚎，手上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反復揉按著腳心附近，直到將所有該涂抹的地方都仔仔細細地抹好了，才終于肯放過他。
然后俯下身，看著懷里的人兒一副酥麻疲軟到無法思考的模樣，時逸才裝作不經意間想起了什么，隨口問了一句：“對了，我在交流會上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能力應該挺不錯。和你也算同行，都是搞藥品研發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他想看他最真實的反應。
“什么名字？”顏千羽目光仍有些渙散。
“他叫沈或。說是我和聊得來，過幾天想約我吃飯呢。”
這個名字一念出來，時逸就明顯感覺到顏千羽身體呈現出緊張的僵硬，放松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角原本柔和的弧度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緊抿雙唇的嚴肅，隨后又露出了焦急和不滿的神情。
他猛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眉眼間的溫度仿佛驟降到了冰點，“別去，不要和這個人見面。”
他在緊張什么……
時逸也瞇起了雙眼，心中開始醞釀風暴，“為什么……這個人是個騙子？在行業內名聲很差？”
“不是這方面的問題，”顏千羽甚至連語氣上都染上了威脅的意味，“我不好描述，但他絕對是個危險人物，你和他接觸但凡不小心透露任何一點信息都會很麻煩……所以別去見他。”
這個說法并不能說服時逸，反而顏千羽的回避態度給他帶來了更多遐想。
為什么不想讓他去見沈或……理由居然還是不放心他的交涉能力，實在很難信服啊……
“千羽，你還不相信我的能力嗎？放心，我不會被人套話的。”
顏千羽的眉毛都要擰在了一起，時逸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停留在臉上的手被他用力握住，“這件事已經和能力無關了，你和沈或擁有的信息完全不對等，連我都無法判斷沈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和他接觸的風險遠遠大于收益，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時逸姑且還是相信顏千羽的判斷的，不如說他只愿意相信他的話，無論真假。
當然相信是一方面，他更想主動探索千羽的內心世界，讓他可以推演出千羽想法的前因后果。他要親自去體驗這些謊言背后的真實，想要知道所有的理由。
他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好吧，沒想到你反應這么大……看把你嚇得，我會少接觸這個人的。”
時逸湊上去親吻他的嘴唇，帶著安撫味道的吻一遍一遍地落下，讓顏千羽的情緒也重新回歸了冷靜。情人發出了像貓咪一般埋怨的聲音，盡數融化在時逸的吻中。
“啊、剛才打岔忘記了，身上還沒有涂潤膚霜。快點吧，抹完該睡覺了。”
顏千羽翻了個白眼，實在沒力氣去管那雙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他看時逸是根本沒打算讓他睡覺。
第92章 見面 他可太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被……
92.見面
昨天試探的結果, 還是讓時逸有些意外……不，可以說和他的想象大相徑庭。
問之前其實在腦內預演了很多種可能：也許只是普通的討厭，也可能完全無所謂, 或者裝作不認識這個人，甚至連出軌的可能性都腦補了一下——但沒想到千羽會這么害怕他。
嗯……或者用排斥來形容會更為貼切, 非常排斥他去見沈或。像千羽這樣有著很強掌控欲的人，不允許出現無法掌控的變數, 他和沈或的接觸可能會導致計劃出現偏差, 便想要把這種失控的苗頭掐滅在萌芽狀態。
可見沈或在顏千羽心中是多么危險的人物。
那時逸就更想去見了！他可太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被千羽這般提防。更何況，探清楚那個人對千羽的態度也很重要，不能放著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未知因素待在千羽的周圍, 從聊天記錄來看, 時逸直覺沈或對千羽大概是有好感的。
稍微有一點對不起他的寶貝, 但他不會主動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的, 所以放心吧。
他去見識一下。
找了一個合適的時間，時逸約了沈或見面。
當然沈或同意見他的理由, 并不是因為什么“聊得來”，他知道了時逸是顏千羽的對象之后，表現出的興趣比時逸對他的還要強烈。
“不好意思, 來晚了。”
時逸對沈或的第一印象，是遲到了12分鐘。
哪怕去高檔餐廳, 沈或也不會特意打扮自己, 穿著一身常服就來赴約了——這一點上顏千羽也有共同點，可能是在某方面擁有著過人才華的人，就不會在乎物質或俗世的規則，只有精神上的追求。
“沒關系，我也才來不久。沈先生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時逸臉上的是磨練多年, 堪稱“完美”的微笑。
“嗯……我看看，”沈或拿起了菜單，“招牌菜各來一份，然后再要一份百香果冰沙，其他隨意。”
時逸加了兩個菜之后服務員收走了菜單，沈或便把話題拉到了顏千羽身上，“時先生應該是知道……我是顏的朋友，所以才想約我吧？”
時逸腹誹他之前可是一點也不知道你們是朋友關系，直到現在才發現還有你這么個人。
“嗯。不過我很少聽千羽提起你，他不怎么愛講自己的事，所以我對他有多少朋友也不是很了解。”
沈或的長相比較斯文，略有一些混血感，笑起來卻不是那種文質彬彬的類型，反而很開朗——能看出來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誒……有點意外呢，原來作為伴侶的你也會和顏隔著一層，還以為他對待情侶會有些不一樣……哈哈，確實很像他的作風。”沈或笑得可開心了，倒不是在嘲笑，而是在感慨顏千羽的行為。
時逸的完美面具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你對顏以前的故事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從以前開始就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好像漂浮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反正我遇見過的所有人里面，他絕對是我最感興趣的那個……”
“你想聽嗎？”他明知故問道。
“當然。”時逸雙手交叉，向后靠去不再正襟危坐。
“我和顏是在比賽的時候認識的，他的分數總比別人高出一大截，那時他還沒上大學吧……獨來獨往，像一匹孤狼，和同齡人基本上無話可講，我也是靠著和他聊學術期刊才讓他愿意理我。”
“當年的他性格特別孤僻，面對其他人的時候身上都帶著刺，只有單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露出柔軟的一面，讓我深入了解他的內心。”
他在向時逸炫耀，他與顏千羽經歷的那段時年歲，是時逸不曾見識過的。
沈或流露出懷念的神情，“……可惜大學沒能在一起念，我出國期間也一直和他保持著聯系。我那個時候雖然也了解了很多知識，但都只停留在理論層面，他說出的觀點卻給我一種有親自實操過的感覺，真的好神奇……難道高中就有條件做這么多深度的實驗嗎……”
作為顏千羽的伴侶，時逸聽得無比認真。但他只是聽著，對于沈或的疑問也表現出如同第一次聽說一樣，專注地思考。
沒有得到回復，沈或繼續當著時逸的面滔滔不絕地介紹著顏千羽的優點，“他美麗又聰明絕頂，思維敏捷，可以跟上我的思考，和他溝通起來也沒什么障礙，總是能客觀地看待大部分的事物……”
“天才的殞落我見多了，很高興他沒有被埋沒然后變得泯然眾人，不然那真是太可惜了。”
“有了我的支持，他自然是不會被埋沒的。”時逸喝了一口茶，回擊了他剛才的炫耀。
“所以我能理解為什么他會選擇跟你在一起……”沈或的目光落在端上來的菜上，夾起來嘗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錯！這應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牛肋骨了，你很會選餐廳啊。”
“喜歡就好，先吃飯吧。”
如此直白的夸獎，時逸也不好說什么。二人的談話暫時中斷，他便開始優雅地用餐。
沈或把每個招牌菜都嘗了一遍，酒足飯飽后又叫服務員上來了冰沙，一大碗冰沙端上來的時候，整個桌面都散發著涼氣。
“繼續剛才的話題，顏在我心中就是最接近完美的人類，是很珍貴的樣本，我很想知道戀愛這種感情會對他造成什么樣的變化……”他嘴里咀嚼著碎冰，倒是一點也沒妨礙他說話，“可能的話，我還想去近距離觀測他的變化。”
坐在他對面的人吃飯的動作一頓，鋒利的眼神立刻射向了他。
時逸很不爽，他心愛的寶貝在這個人眼里就是個實驗對象。
“前提是這份戀情不能對他造成太多負面的影響，雖然那樣可能也很有趣……但是我不想讓顏去冒這個險……”沈或笑著與時逸對視，“見到你是合格的，我也就放心多了。”
時逸：……
“為什么會告訴我這些？”
沈或又挖了一大口冰沙，將勺子的前端對準了時逸，“因為如果不開誠布公地和你說，你大概是不會讓我再見到他了吧。”
這人居然是在和他見面了之后，分析了他本人的性格，才決定要和他說什么。
確實……危險。
“你現在明白了至少我是不會去傷害顏的，不如說我還會保護他。我并非屬于哪個勢力，也沒有人能指揮我做事，相當于是單獨行動。所以大可以不用那么提防我，我們日后說不定還有合作的可能。”
沈或自覺已經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了，顏千羽一直躲著他，他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這回想要借著時逸之口給自己洗白一下。
但正因為他的立場模糊、行為又難以預測，他反而是顏千羽最難接受的類型。
“你要拿我的千羽做實驗，為什么還想指望我同意你們來往？”時逸臉上公式化的笑容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玩味的表情。
“觀察對象罷了，這是我的自由……而且顏也是知道的。”
冰沙被他吃掉了一大半，這頓飯似乎很和他的胃口，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他滿意地點頭，“我這邊的情報信息，你們以后肯定會有需求的。我在瑞森也有不少權限，應該能幫得上你們的忙……然后作為交換，我告訴了你顏的過去，你能分享一下顏現在的情況嗎？”
“哦？你想知道什么？”時逸眉毛上挑。
“……比如，他在戀愛之后產生的變化，他是如何表達愛意，我都有點想象不出來。或者說說你對他作為戀人的評價也行，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這個人想要試探千羽的變化，沈或對千羽的興趣倒不像作假的，但真就只是想要觀察他的戀愛狀嗎？——回憶起千羽的叮囑，沈或的話還是不要相信的好。
他想想有什么是能說的……
“我對千羽很滿意，所以不需要他改變什么，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時逸嘴角彎起戲謔的弧度，“你猜得也沒錯，他確實是不太會表達愛意……不過，接吻的時候表情會變得特別可愛。想看的話可以把我們的吻照發給你……”
“不、你的就不用了。”那討厭的笑終于從沈或的臉上下來了，“如果要發，希望顏在照片中的占比要超過四分之三，最好是單人照。”
“謝謝你的款待，飯菜很好吃。”
沈或將椅子推后，準備離席前又補充了一句。“也祝愿你能一直讓他保持自我，以后再聯系。”
第93章 審問 “你還是去見了沈或。”
93.審問
“你還是去見了沈或。”
第二天晚上, 時逸剛回到家就面臨了顏千羽的審問。
情人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客廳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這個無視了他的再三強調，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騙子。
時逸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去安撫自家炸毛的貓咪, 說實話他也沒想過能夠將此事徹底瞞住，只不過時間拖久一點多少會有些緩沖……但這也暴露得太快了吧！他是特地查了他的崗嗎……
總之, 趕緊讓他消氣吧。
“你先別生氣……我解釋一下我真的什么都沒聊，工作和項目的事情更是提都沒提, 主要是去聽他講的……”語氣誠懇, 態度示弱，動作小心翼翼，“主要是我想親眼見識一下沈或這個人的底色, 僅憑轉述很難理解應該怎么對付他。既然日后有可能會打照面, 我總不能為了不接觸他然后躲著走吧……”
“作為你的伴侶, 我覺得我有義務要了解你的朋友。”
時逸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眼睛, 一大段話解釋下來，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的臉色仍然沒有轉晴的跡象。
想去牽他的手，還未等他的指尖觸碰到對方的手掌，就被顏千羽一巴掌拍開。
“我說過你這種擅作主張的事情, 不可以再有下次了吧？尤其是現在正在關鍵時期，你是已經松懈到沒有危機感了嗎？”顏千羽如此生氣的模樣已是許久未見了。
呃……現在一切都在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每天照常工作也沒有出現過多少波瀾, 說他危機感欠缺可能也沒什么錯，他確實沒覺出有什么問題。
時逸徹底老實了。
顏千羽十分頭疼，說到底他覺得沒有把事情的嚴重性講清楚的自己也有責任，讓時逸心里裝著疑問，不明不白地配合他, 也是有違人性的。
現在，沈或和時逸講了什么才是重點。
他的千羽幾乎是嘆了一大口氣，不打算在無意義的情緒里繼續糾纏了，沒有僵持多久就轉過來詢問他當時的情況。
表情卻是無比地認真——
“發生過了的事情，只能后面再去彌補。你和他聊了什么，你跟我完完整整地講一遍吧。”
立刻把輕浮隨意的態度都收斂了起來，時逸開始一字不差地復述昨天的那場談話。
“……因為我是你的伴侶，所以他對我也產生了很大的興趣，反復詢問你對待伴侶的態度，還有你戀愛時的狀態。然后就和我講了一下最初是怎么認識你的……”
重復了一遍沈或當時說過的話，時逸又針對自己覺得可疑的點進行點評，“他很好奇你為什么在高中就有條件做這么多實驗，聽上去像是并不了解你的過去，你有和他提過嗎？”
“事先說明，在他提問后我一句都沒有回答，他明顯是在套話，只是裝傻聽他繼續講故事……”
“沒有直接提過，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沒有主動告訴過任何人。他會覺得奇怪也很正常，但這些疑點都暫時用’天才‘的名義搪塞過去就行了，只要沒有直接證據，怎么說都行。”
顏千羽給出了“除時逸之外沒有告訴過其他人”的準確答案，把時逸開心壞了——他很想在此時追問一些能夠凸顯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的問題，然后再激情告白……可惜時機不太對。
“……后面他把你猛夸了一頓，還問了我對你的評價，說是能理解你為什么會選擇我……畢竟有了我的支持你的才華才不會被埋沒。再后來，他居然把你是他的珍貴樣本的事情挑明了，說想要近距離觀測你戀愛之后的變化。”復述的時候時逸都要笑出來了，沈或這個人有些怪異到讓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這些話說得過于露骨，我當時都聽愣了……”
但顏千羽的表情卻一點也不樂觀，他眉頭緊鎖，一些零碎的想法一閃而過，逐個連成線，串聯在了一起——
他遠比時逸了解沈或的性格，這個人說話做事都是有很強目的性的，一般不會說沒意義的話……這樣的人會反復詢問他和時逸的戀情讓他涌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情緒，他不相信只是觀察他的反應這么簡單……
“只是我自己的一個推論：沈或在試探的，可能是你對我的支持力度。”顏千羽的大腦在高速運轉，“如果只是投資方和被投資方，其實表面上是你在做主導，我在項目方向上做決策的會受到很多限制……但如果他知道我們是情侶關系，你還表現出來了對我過分的喜愛……”
時逸沉默了，他的確說出了“他對千羽很滿意”，兩個人關系非常親密之類的表述。
“實質的項目主導權在我手里，這一點他應該是明白的。”說到這里，顏千羽手心里的冷汗開始往外冒，他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推論。
“因此，我懷疑——沈或已經猜到了p藥不是我真正的計劃，不過他對我是否有其他計劃這一點也沒有把握。他上一次就問我：除了p藥之外有沒有別的想法，我雖然說了我現在只想專心做一件事，可我看他的樣子，估計是沒有相信我說的話。”
顏千羽靜靜地望著時逸，四目相對，他們凝視著彼此，兩人的眼中清晰地倒映著對方的身影，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他們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共同體。
“沈或說他不屬于瑞森，是單獨行動不受別人指揮，說什么日后可以合作……包括他還強調了不想傷害你，會保護你類似的話。你是怎么看待的？要判斷成假話嗎。”
顏千羽低下了頭，臉頰抵在時逸的肩膀上，把他的想法完整地告訴了他的伴侶，“說是假話可能也不對，沈或最擅長的是用真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具有很強的迷惑性……所以，哪怕他的目的是保護我，可中間的過程是什么樣，誰都控制不了。那個人有著自己的一套判斷標準，如果德因茨真的給到了足夠的利益讓他來干涉，那對我們來說會變得非常不利。”
“他最好是不參與此事，哪怕參與了也不能讓他影響我計劃的成敗。為了保險起見，計劃的整體進度要加速推進了。”
顏千羽下意識緊握的拳頭被時逸一點點打開，隨后，將自己的手放進去由他握著。
“就算要交換情報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現階段，我希望他什么情報都不要有。”
時逸聽懂了，他支持他的一切決定，親吻著顏千羽的頭頂作為回應。
第94章 偽造 這個會面說明現在的事態相當嚴重……
94.偽造
飛訊總部的會客室里, 顏千羽和時逸約見了司燕辰，三人商量對策。
這個會面說明現在的事態相當嚴重，已經到了需要借用外部力量來解決問題的地步——
“德因茨……可能注意到了我們正在進行的另一個機密項目。”
眼下的情況, 讓顏千羽不得不給出這個結論。
“網絡攻擊變得更加頻繁還有針對性了，造成了一小部分數據丟失, 還有項目內部聊天記錄泄露。目前數據庫在緊急加密……”時逸向司燕辰同步現在的情況。
“項目的重要數據都放在獨立加密存儲設備里，他們靠這種手段目前是看不到項目資料的。”但這并不能讓時逸樂觀, “如果只是針對p藥, 似乎不足以支撐他們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如此頻繁的網絡攻擊，更像是企圖不計成本地扒出我們秘密項目的蛛絲馬跡。”
顏千羽垂下眼眸，事情還是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真是不能有一點僥幸的余地。
司燕辰的雙手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我讓技術部給你們的安全系統做一次全面升級, 然后在這段時間內想好對策。”
盛威也有自己的技術團隊, 但無論專業性還是團隊規模都不如飛訊，畢竟人家業務就是做互聯網的, 在網絡安全方面更是有著國內首屈一指的技術人才。
德因茨就算找外援，也不見得能比得過飛訊，所以現在最需要做的, 是想出對策——
“……德因茨，應該是在p藥的事情上嘗到了甜頭, 或者說這就是他們一貫的打壓方式——先是挖走核心成員快速追平了差距, 然后利用壟斷優勢加大投資，實現彎道超車，同時還用網絡攻擊的手段，不斷竊取數據資料，確保領先……”
說到這里, 顏千羽的目光越發深沉。
“現在p藥這邊，按照他們的規劃估計已經在其他技術路線上，把我們的研究方向都堵死了。我們研發速度追不上他們的話，后面就會陷入困境。”
“所以德因茨現在，是要在你們的新項目上，重蹈覆轍？”司燕辰完全理解了他們現在的處境。
會客室內陷入了死寂一樣的沉默，三個人面色都很凝重。
何等霸道、且卑劣的競爭手段！司燕辰光是聽著都覺得棘手，這個對手實在是太狠了，壓根兒不想給人活路。
“是不是沈或透露了什么……”時逸對此人是一點也不放心。
“不一定。得到消息的途徑很多，沒辦法細究。”
“但這未免也太過蹊蹺，”顏千羽過于現實主義的論調并不能說服他，“德因茨只是知道我們有新的項目，連內容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敢搞出這么大陣仗……難道只要寫了千羽的名字，就有這么大的影響力嗎？”
“德因茨會怕成這樣……不、我總覺得他們應該是知道了些什么才對……”
時逸倚靠在桌旁蹙眉思考，若立場互換，至少他做不出來，為了一個八字沒一撇的東西付出大量精力，不確定性太高了。
這時顏千羽側過臉，表情略有一絲不自然，幾乎是背對著會客室內的另外兩人，岔開了時逸的話題。
“……總之，為了避免再出現p藥面臨的困境，新的項目在有一定的成果積累之前不會公開任何信息。因此任何數據的泄漏都尤為致命，要是被德因茨搶先注冊了專利，所有布局就都白費了。”
三個人又開始重新思考對策，要如何阻止德因茨獲得項目的情報和數據——
“唉……光是安全監測系統好像也不夠，就像剛才說的那樣，獲得信息的方式實在太多了。要是他們肯下功夫，想要一點都不泄露可能不太實際。”司燕辰想得頭疼，將椅背壓向下壓出了一個傾斜的角度。
“用假數據做掩護怎么樣？”時逸順著他的想法說下去。
“可以倒是可以……只要他們能相信的話……”司燕辰總感覺不太妙。
“裝作意外泄露，然后防御反擊呢？”
在兩人討論之際，顏千羽面色凝重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遂后他的腳步戛然而止，眼神落在了窗外。
“不行，還是有問題。如果假數據被他們看出來了，反而成了不打自招，相當于變相告訴德因茨這個項目的重要性，會吸引他們繼續往下深挖。”
“嗯……對方如果拉長了入侵的周期，那數據也要同步更新才行，而且還必須做得相對真實，這么看來造假成本也挺高的。”司燕辰認同顏千羽的看法，能不能誤導成功這事兒其實挺懸乎的，對方要是不相信可能會起反效果。
“但這個思路我覺得可以采納。”顏千羽與時逸四目相望，瞬間有了想法，“我們最主要的目標是引開德因茨的關注，拖延時間。那么只要做符合這個目標事情就行了——德因茨的收入構成是怎么分布的？”
“三大支柱產品是抗癌藥、心血管系統藥物和抗感染藥物。還有涉及抗衰老、疫苗、代謝藥物、糖尿病、麻醉等多個領域的項目。”時逸很快給出回答，針對這個可憎的對手他也是做足了功課。
大多是治療慢性病的藥物……
“那就偽造一個心血管領域的研發項目吧，由我來管理。反正已經被盯上了，他們又一定要知道我們的項目內容，不如弄個新項目讓他們扒。只要給德因茨透露了項目方向，肯定能吸引他們全部的火力。”
看著顏千羽堅定的目光，時逸瞳孔微縮，眼底滿是心疼，“你一個人管三個項目……忙得過來嗎？”
“只是這一段時間而已，不會一直忙下去。”他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安撫時逸的情緒，但話語中的堅決卻是毋庸置疑，“需要快速做出實驗數據和進度規劃，交給別人我不放心，熬到程柚那邊出結果就行了。”
時逸除了全力配合他以外還能怎么辦？
只要不涉及到原則問題，他會支持他所有的決定。
“嗯，那就按這個計劃執行。實驗數據資料準備好了之后，阿辰記得讓人把漏洞留好。”
“ok。”
第95章 攻防戰 這兩個關鍵詞湊在一起，對德因……
95.攻防戰
整個網絡安全系統升級了之后, 攻擊頻率和次數都出現了短暫的上升。
但隨后會發現盛威更新了復雜的加密算法、多重防護的防火墻以及智能的入侵檢測系統，讓攻擊手段一時間難以找到突破口。
顯然，對面也很快察覺到, 漫無目的地攻擊只會吃力不討好——一味地硬碰硬，除了讓盛威的網絡安全系統在應對攻擊的過程中變得愈發堅不可摧、更難破解之外, 自己似乎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于是他們的策略發生了改變，轉頭便開始減少高頻次的攻擊行動。如今每日攔截次數開始大幅下降, 甚至到了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好像真打算放棄了一樣。
哪怕攻擊次數變少了, 防御也不能懈怠，盛威的網絡安全部門每天實時監控，再把數據詳盡地匯報給顏千羽。
“……這一周以來, 每天捕獲到的攻擊次數已經減少到了幾萬次不等, 整體情況基本回歸到了正常狀態, 就目前來看, 對方沒有突破的可能性。”工作人員向他匯報情況。
“漏洞也還沒有被發現是嗎？”顏千羽心中有了數。
“是的。”
“繼續監測，對面一旦發現了漏洞便立刻通知我……還有他們具體查看了哪些信息, 也一并整理出來。”
“明白。”
交代完了事項，顏千羽繼續投入到研究工作中。
他們精心準備好的魚餌，看看能不能讓這條大魚上鉤了。
安全系統的防御日志中, 持續記錄著這幾周以來的攻擊行為，偶爾有小幅增長, 但頻率總體上在不斷下降：
周一, 攻擊次數24571次，DDoS攻擊，多個海外IP段，屏蔽惡意IP。
周二，攻擊次數15727次, 惡意腳本執行，部分國內動態IP及少量E國IP，攔截請求，記錄攻擊源。
周三，攻擊次數17628次，DDoS攻擊，非法數據訪問……
……
周六，攻擊次數6783次，郵件來源，阻止文件下載……
周一，攻擊次數10554次，軟件傳播……
數據越來越趨于正常，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德因茨好似忘記了這個項目，除去常規攔截以外沒有什么值得匯報的內容。
仿佛攻擊行為已經結束，好讓顏千羽這邊徹底放下警惕——畢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時間一長，再緊繃的弦也會慢慢松懈下來，才能讓他們有機可乘。
不過對于顏千羽來說，德因茨當然是拖得越久越好，他們這些做賊心虛的掩護行為只會讓他發笑。
他同時管著三個項目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新藥研發沒有了試錯的時間成本，每一步都不能出現判斷失誤，讓他壓力倍增——要搶時間。時間越久變數也就越大，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能保證一定成功。
顏千羽倒是希望德因茨能就此放棄，不過他知道這是在妄想。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終于等到了安全部門的通知——
“主任，他們發現漏洞了，攻擊次數急劇攀升，現在已經開始修復工作了。”
【防御日志】：
周二，攻擊次數28634次，漏洞利用嘗試，全球分散IP，記錄訪問數據。
周三，攻擊次數4677822次，大量DDoS攻擊，非法數據訪問嘗試，密碼暴力破解，多個虛假服務器IP、大量臨時動態IP，系統修復漏洞……
顏千羽眼眸微瞇，數據資料是擴散出去了，接下來則是看德因茨對這份數據會作何反應……
事實證明，顏千羽主導研發心的血管藥物，這兩個關鍵詞湊在一起，對德因茨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他在p藥上作出的成績更是驗證了這一點。而基礎病又是德因茨的主要營收來源，豈能放任不管。
之后的攻擊次數直接躍升到以億為單位，但飛訊和盛威的網絡安全技術專家也不是吃素的，所有的攻擊都被攔截了下來，故意留下漏洞也被盡數堵上——數據自然不可能讓對方輕易得到，為了凸顯數據的“重要”，反應也該激烈才對。
這場攻防拉鋸戰估計還會持續好幾個月，由于防御十分牢固，目前短時間內沒辦法獲得更多的項目情報。
德因茨顯然不可能就此罷休，沒過多久便開始重操舊業，針對性挖人了。
而先前已經有過一次的被大規模挖人經歷的顏千羽，對德因茨的這些招數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措施。
原本保密項目就設置專門的保密區域，還有保密項目專用辦公室，會限制人員出入，通過門禁系統、監控設備等確保安全。也有專用的內部網絡，數據都會加密處理，所以項目外的人也不清楚里面的具體情況。
如今保密項目的研究發生了更替，也并不會引起外面的人懷疑。
項目所有的前期籌備工作均由顏千羽一手搭建，直到研究有了確定的方向才吸納了不少新人進來——因此，德因茨能挖走的都是新人，這些人沒有前期的參與，對項目沒什么了解，掌握的信息極為有限。
即便被德因茨挖走，也只能把結論帶過去。
顏千羽為了對內鞏固這一印象，不得不頻繁地尋找各種合理借口進行人員調動。
“……我們這可是機密項目，團隊成員總是被人挖走了怎么行，關鍵位置上的人除了保密協議之外都要做嚴格的背調。至于空位先從p藥的團隊那邊調幾個比較安分的過來……”
“現在正是項目的關鍵時期，很缺人手，再多招點人……”
一會兒通知人事進行成員調動，一會兒又是擴招。
顏千羽不斷向內部傳達出保密項目需要人手，并且研究已經取得了初步進展的消息。有了人員的流動，信息也不再完全保密，研究方向和實驗內容都有了初步的披露。
而這些消息傳到德因茨那里，也就是時間問題。他要做的是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演到程柚那邊拿出成果，建立好優勢的時候……
他必須當好這個靶子。
第96章 疲憊 你動不了的話，我抱著你走？公主……
96.疲憊
“……我想這件事還是應該知會你一聲, 算下來你可是幫了我不少忙。”
時逸難得接到了顧雨非打來的電話，這幾年來雙方雖然有在聚會或者晚宴活動上碰面，私下里主動聯系卻是甚少, 可以說幾乎沒有。
“哦？什么事能讓你打給我？”
時逸將車鑰匙環套在手指上轉了幾圈，又重新塞進了口袋里。
他大概能想到是哪件事, 畢竟他和顧雨非有交集的點，除了同學會就是葉哲信的事了。
“確實是很久沒聯系了。我們下次可以出來聚一下, 我來請客, 就當作是答謝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意氣風發，“事情能進展得這么順利我還真沒想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涉及到和你的對比, 葉哲信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 毫無理智。你做了什么, 能讓他對你的怨念這么深啊？”
“……”時逸略微勾了一下嘴角, 這個人老早就開始利用這一點了，如今反而裝作一副剛知道的樣子, 不知道裝給誰看。
“總之我已經是圓滿完成任務功成身退了，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內幕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對了，你不是和葉哲信有些過節嗎, 如果要有什么動作那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顧雨非說的這句話聽上去確有幾分誠意。
顧家和葉家的內幕嗎……時逸早已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至于更具體的細節他既沒興趣也沒有時間去知道。
顧雨非想用情報來抵消人情債, 那可不行。
“我對葉哲信的后續沒什么興趣, 反正以后也見不到了，報復他還要浪費我的精力，隨他去吧。”時逸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不早了，“人情就先欠著, 等以后有需求了再還。”
“呵……好吧，你可真是個不好糊弄的人。人情我會還的，這點信用還是可以保證的，還的時候別讓我脫層皮就行。”
電話掛斷了之后，顧雨非的一番話讓時逸串連起了不少消息。他倒是一個為了利益能屈能伸的人物，蟄伏了這么久終于讓葉哲信掉入了火坑，也變相幫自己省了不少力氣。
就推測來看，葉哲信應該是花了大價錢，才投了顧雨非手上的項目，然后被顧雨非用各種理由誆著他不斷讓他拿錢。估計是許諾了不少好處，以至于葉哲信都把主意都打到打到公司的帳戶上去。
短時間內挪用也不會被人輕易發現，更何況公司還是葉哲信他爸葉俊暉在管理，即使發現了也不存在什么大礙——但之前有傳出消息，葉氏另外兩大股東突然在這個時間點上對葉俊暉發難，抓著他挪用公款的把柄與他爭權，鬧了好長時間不說，葉俊暉還因此差點進去了。
最后葉家老爺子出面才平息了此事，而于此同時，顧家成功拿下了好幾塊黃金地段，據說原本都是葉家有意向的位置……這里面有多少是顧家的手筆那就不好說了。
現如今葉家忙著揪查內鬼，還順帶把不省心的葉三少直接送出了A市，遠離家族核心，相當于是放逐了。
這些紛爭時逸只是了解了一個大概，他現在正在忙別的事情，沒空理會葉哲信。不然，要是遷怒起來去和顧家聯手，那葉家的下場可能不止于此。
時逸的眼中閃著詭異的紅光，視線停留在墻上的畫上。
他給德因茨準備了一份“大禮”，需要確保德因茨能在最合適的時機收下。
***
他到研究所時，已經是晚上9點鐘了。
一般來說，顏千羽回家前都會發信息告訴他一聲，如果完全沒動靜，就說明還在加班忙工作，沒來得及看手機。
所以，由于沒等到顏千羽的回復，時逸便過去接他。打開了他辦公室的門，引入眼簾的就是顏千羽歪著頭，睡在辦公椅上不省人事的模樣——
其中一只手還放在鍵盤上，估計屏幕也是剛熄滅了沒多久。工作都累到睡著了，還不知道回家，也太勉強自己了。
時逸走到他跟前，見顏千羽睡得正香，有點不忍心把他叫醒。他眼底泛了一點青黑，在白皙的皮膚上看上去有些明顯……這一兩個月以來，他的壓力真的很大吧……
但這么坐著睡覺終究是不舒服的，時逸將他的肩膀扶了起來，想把他抱到辦公室的沙發上。
還沒等做出行動，顏千羽便睜開了眼，像是被驚醒了一樣。
“……我睡著了嗎？”
“嗯，該走了。困的話回去睡吧。”
顏千羽打了個哈欠，確認文檔都保存了之后按下關機鍵，站起來跟在時逸后面走了出去。
他今天走路速度慢了很多，身形還有些微微搖晃，似乎腳步也有一點虛浮。時逸自覺地放慢了步伐，才能與他并肩行走。
“看你困成這樣，先在后座上先睡一會兒吧，到了叫你。”
顏千羽抬頭，撞上了時逸心疼的目光。
“不……不是很困，就是有一點疲憊。可能是最近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連夢里都在工作。”
時逸看出了他在擔心什么，湊近親了一下他的頭頂安慰道，“別想太多，沒發生的事不用去過分糾結，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就可以了。”
然而他的千羽一點也不買賬，心里裝著事根本閑不下來，“那還是要盡可能地多做事前準備，規避風險，等到意外發生之后就來不及了……”
“好吧……”
兩人坐上了車，回到只有他們二人的密閉空間內，顏千羽的表情頓時變得放松多了，宛如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然后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初時逸是想轉移話題，聊些輕松的內容，讓他的大腦放松……可惜效果并不好，顏千羽的心思顯然都在要事上面，滿腹心事的他沒有扯閑篇的意愿，回答都敷衍得很。
……既然如此，堵不如疏，時逸主動挑起關于研究項目的話題。
“新藥的研發是不是快要有結果了？”
時逸的發問將顏千羽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回來。
“對，進展還算是挺快了，沒有走多少彎路。主要是篩選出有良好活性和安全性的化合物工作量比較大，然后臨床上花的時間很久……II期的驗證無論如何都需要時間……”
說到自己在管的項目，顏千羽馬上就有了興致，心情似乎也很不錯，看來研發是真的進展順利。
“而且為了奠定一些優勢，當時選了好幾個方向同步進行，等通過了三期應該會有兩款新藥能投產，時間上可能有先后，不過不會差得太久。”顏千羽的臉上有了一點絲笑意，“研究接觸得越深入，越是覺得癌癥說不定有被治愈的可能。”
“如果癌癥真的能被治愈，你覺得是好事嗎？”
他突然把這個問題拋給了時逸，時逸開著車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當然是好事啊，沒有人想得癌癥吧。”
顏千羽看著窗外的路況，嘴邊的笑容帶上了諷刺的弧度，“是啊……但德因茨肯定不會這么覺得。”
時逸很快就理解了，“那倒也是，都治愈了他還怎么賺錢，連個競爭對手他都容不下。不過科技總會發展的，沒有了癌癥也會有其他疾病，換一個方向繼續研究不就行了。”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就好了……”顏千羽的聲音變得有些神秘，眼神中融入了某種看不懂的情緒，“希望那一天能早點到來。”
感覺到他似乎是話里有話，時逸轉頭看向他的側臉，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發自內心的期盼。
車窗外，路燈暈出的橙白色光圈快速向后方隱去。這個點也不再堵車，下了市中心的主干道，進入住宅區附近的道路，很快就開到了他們所在的公寓門口。
“到家了，走吧。”
時逸將車子熄火，打開車門走下車，回頭卻沒有看見顏千羽那邊的動靜。繞到車的對面幫他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發現他還穩穩地坐在那里，一點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怎么了，不想下車？還是在等我幫你開門？”
面對時逸的調侃，顏千羽少見地露出了煩惱而虛弱的表情，“……我有點動不了了，沒有力氣。”
時逸：？
顏千羽并不是在開玩笑……可能是長期以來的緊張焦慮或是壓力狀態下產生的應激反應，也可能是過度勞累導致的肌肉缺乏能量，四肢無力……他現在連安全帶都沒有力氣去解開。
只是，他這個說法……聽上去像在撒嬌一樣。
“那……你動不了的話，我抱著你走？公主抱可以吧。”
時逸解開了他的安全帶，作勢要抱他。顏千羽撇了撇嘴，就這么瞪著他，一臉的不情愿——哎，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就是被保安和前臺看著嗎，之前更親密的姿勢都做過了……只不過那時候千羽喝醉了沒印象而已……
“換我背你也行，但至少要能伸手夠到我的脖子，試一下？……實在不行那就只能抱著走了。”
時逸轉過身背對著他，顏千羽幾乎使出了剩下的所有力氣才掛了上去，聽著時逸一路的笑聲，在他后頸處咬了一口。
怎么還有力氣咬人啊，到底是沒力氣，還是懶得不想動啊？
把顏千羽背回了家里，好生安置在沙發上。顏千羽順勢窩進了沙發里面，一動不動，嘴上喊著“水。”
“好好好，水來了。”
時逸倒好了一杯遞給他，顏千羽卻不想伸手，漂亮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他來喂。
“已經懶到連水都不想拿了嗎？”
時逸覺得就是自己瞎慣出來的，扶著顏千羽的頭把水喂進他嘴里——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如此用心地伺候過誰，現在看來省下來的精力都用來照顧他了。
“根據最小作用量原理，物質總是沿著消耗能量最低的路線運動，所以要節約不必要的能量。”喝完水之后好像緩過來了一點，顏千羽為自己不想動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時笑得是無可奈何，“為什么可以把自己的偷懶，講得這么清新脫俗……”
“我只是，有點累了。”
顏千羽靠在時逸的肩頭，撐不住的眼皮慢慢地閉上了。
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時逸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撩開了垂落在他臉上的碎發，在那唇上輕輕地印上一吻。
這段時間，確實是辛苦你了……
第97章 前提錯誤 照耀的溫暖部份反而把其他地……
97.前提錯誤
隨著保密項目關鍵階段的完成, 部分信息得以逐步公開——由顏千羽親自帶領團隊，保密性高，還有資源傾斜, 一看就像是公司未來的重點項目，消息一經傳出, 好多人都開始躍躍欲試地想要躋身其中。
想進項目的人，有的是出于自身的職業規劃, 有的是想要獲得晉升機會……當然, 還有可能是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想混入其中。
顏千羽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窗外那些或期待或緊張的面孔，心中早有定奪。
這時, 研發部的小王敲門走進辦公室, 略帶期待地問道, “主任, 我聽說咱們心血管藥物項目要招人了，我在心血管疾病研究方面有不少經驗, 不知道現在有什么具體要求呀？”
顏千羽微微點頭，說道：“是要招人，但所有想要加入的人員都需通過嚴格的專業知識與技能考核, 成績優異者才有資格進入面試環節。這個項目的重要性你們也都清楚，重要崗位需要層層篩選, 我們容不得半點差錯。”
“我明白……請問有具體時間嗎？方便提前準備一下。”得知是考核后, 小王臉上露出了勢在必得的表情，這可比托關系走后門，或者直接指定人選要容易多了。
“到時候會在發布在公告上，直接報名就好。”顏千羽面色平靜，眼底看不出情緒。
“好的, 謝謝您。”
……
像這樣的對話發生過好多次了，顏千羽一視同仁地讓他們參與考核，就算讓間諜混進來也沒關系，他只需按照正常流程走下去，這些人自然會按捺不住有所動作。
現在這個項目的研究內容，簡單概括就是——人工合成單鏈片段，通過與靶基因DNA或mRNA進行特異性地結合，來抑制基因表達，干擾轉錄，阻斷蛋白翻譯，使蛋白質無法合成，從而降低脂蛋白(a)水平，減少心血管疾病風險……
但實際上，如果前提就是錯誤的，那么在此基礎上進行的研究，哪怕最后成功了也并不真正能解決問題。
他用大量虛假的數據架空出來的前提，光是驗證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而時間，對于他們來說就是目前最重要的東西。
日子一天天過去，可體感上卻是如此地緩慢，像是沙漏中的細沙，許久的等待只能換來幾顆顆粒掉落在底座。
越看，越是壓力倍增。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但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顏千羽坐在光線漸暗的辦公室里，百葉窗的縫隙透進幾縷夕陽余暉，照耀的溫暖部份反而把其他地方襯得格外冰冷。每一次詢問德因茨動向，都會收到“尚未發現”的回復。就算自己再怎么心理疏導，焦躁感也會控制不住地積累起來，但他依然要第一時間知道確切的信息。
他緊盯著桌上紋絲未動的手機，仿佛那是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叮鈴……”
顏千羽點開了接聽按鍵。
“……拿到消息了！您現在在辦公室嗎？我這就過來找您。”電話對面是時逸為了這次任務，特地給他安排的助理。
“對，我就在辦公室，等你過來。”
現在正是非常時期，很多事情不好讓研所所內的人知曉，時逸從時家培養的人才里調了一個技術人員來當他的臨時助理，可以幫他分擔一些事務，也不用擔心信息泄露。
他的辦公室有隔音設備，正好適合交談。
助理趕到后，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情報與他共享，“主任，剛剛收到消息，德因茨設立了一個新的部門，調用的都是心血管疾病相關的研究人員，正打算復刻您的項目。”
“是嗎……”顏千羽終于松了一口氣，從緊繃的狀態中緩和下來，“看來注意力確實都放在這邊了。”
“目前對方還在小規模的嘗試階段，我們也需要繼續維持下去嗎？”
“嗯，繼續維持著。能干擾德因茨的判斷就再好不過了，先維持半年，然后看他們后續的反應。”顏千羽向助理交代了接下來的安排。
“是。”
他把事情做得相當巧妙——如果只有一個明擺著的前提，對方就會優先去驗證這個前提的真偽。但如果已經根據這個前提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延伸，那反而會下意識順著這個延伸繼續推演，直到結論錯誤，才會想到要檢查之前是否有漏洞。
“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向您請示，”助理神色一凜，語氣也嚴肅了幾分，“我們檢查了所有會議室和辦公區域，其中A102，A211，B304，B312，都檢測到了竊聽裝置，是否需要處理？”
“暫時不用管，等到塵埃落定之后一次性拆除，在那之前繼續保持監控即可。出了反制措施會讓他們的手段更加刁鉆，不如先放著。”
“明白。”
窗外的余暉只剩下一點點光亮，等到黑夜過去后，就是新生的初陽。
第98章 對策 當他看到程柚一臉興奮地朝他奔過……
98.對策
顏千羽的辦公室里迎來了一位難得的客人。
之所以說是難得, 是因為她這一兩個月來都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出不來了，忙得團團轉。所有要件在會議室討論完就迅速回去工作，自然也沒有時間來顏千羽的辦公室。
當他看到程柚一臉興奮地朝他奔過來, 顏千羽就猜到是有好消息了。
“師兄——！！BCR-ABL抑制劑的專利已經審批通過了，藥物注冊的申請也下來了, 另一款靶向藥物的三期臨床試驗也快接近尾聲啦！”
程柚的周身都洋溢著藏不住的喜悅，“可以準備開發布會了, 第一款藥物隨時可以投產……啊, 總算是熬出頭了，我攢了這么多論文都快憋壞了……”
師妹激動地拉著他的手臂晃來晃去，顏千羽摸了摸她的腦袋, 露出這段時間以來最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愧是師妹, 只有交給你才能讓人放心。”
“嘿嘿, 來吧不要吝嗇贊美，再多夸我幾句！”程柚雙手叉腰, 得意得不行。
“太厲害了。”
現在有了確定的結果，他們也終于可以放松下來了。
程柚果斷霸占了最舒服的沙發，整個人橫躺了上去, 伸了好幾個懶腰，“最近真是累死了, 等事情都搞定了我要去大吃一頓, 然后調休幾天出去旅游，痛快地玩一下。”
然后她轉過頭來，看著她師兄，“對了！還有慶功宴，想好去哪里吃了嗎？準備定在什么時候啊, 我去通知一下大家……”
“還沒有。”顏千羽靠在椅子上和她對視，“應該是在發布會之后，具體時間等敲定了再說。”
“嗯……那好吧。”
程柚收回了伸懶腰的手，看向窗外。
今天時間還早，顏千羽沒有把窗簾拉上，從外面照進來的陽光正好灑在程柚身上。但也不覺得熱，曬得暖暖的剛剛好。
“自靶向治療的概念提出以來，我們是首批成功研制出成藥的研究團隊……怎么說也算是能寫進生物發展史的成就了吧，x年x月，由我們研制出了第一款靶向藥物。”
她伸出手去接住照進來的陽光，光透過她的指縫，沿邊緣蔓延開來，染成了明亮的橙色。
程柚瞇著眼睛，看上去笑得開心又滿足，“這么看來，我已經提前實現了夢想，沒有什么遺憾了。”
她張開手指，光斑在指尖閃爍，十分耀眼。
顏千羽聽后閉眼笑嘆著，“怎么對自己的要求這么低啊？”
“那是，我很容易滿足的。”程柚隨手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抱在懷里。
“你要是想自己的名字被寫上教科書，名留青史的話，不能只在前人的理論上進行拓展，還要提出新的理論或者設想……”
“師兄的要求也太嚴格了吧！這種事情不僅要依靠天賦，還要有運氣才行……哪有那么多新方向啊，感覺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做到……”
嗚……她想當咸魚的心思被看穿了，就不能讓她好好躺平嗎……
顏千羽撐著下巴，語氣輕松地調侃她，“說不定就有機會呢？不要自己先放棄了。”
“哼～我看你就是想要壓榨我。”
“是為你好。”
“我都要累死了，有沒有一點兄妹愛啦……”
程柚跳了起來，繼續和她師兄打三百回合嘴仗，說到顏千羽投降為止。
兩個人又扯了許久的閑篇，直到來接應顏千羽的人已經到了樓下，這才告一段落。
“接我的人來了，一會兒去商議一下發布會的事宜和宣發方案，有結論了立刻告訴你。”
顏千羽穿好外套，和她道別。
“好，路上小心。”程柚向他揮手。
***
他抵達了飛訊的會客室，與時逸司燕辰討論接下來計劃安排。
——現在研究成果已經有了，但究竟要怎樣宣傳和造勢，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便是此次商議的目的。
首先，鋪天蓋地的造勢肯定是必要的，需要在大眾面前樹立前沿和技術尖端的形象，不能浪費了好不容易搶出來的先發優勢。等到大部分人形成了固有認知，那時所有的資源和人才也會逐漸向他們傾斜，想要反超德因茨的行業地位也不再是夢。
“……發布會的時間定在周末吧，休息天流量多，只不過因為藥品還沒上市，宣傳效果會減弱，預計上市的時間要標注出來，能增加一些可信度。”司燕辰很快給出了一個宣發的排期方案。
“拖到上市還是太久了，盡量在本月內發布吧，錯開一些有爆點事件的周末。”
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顏千羽也不用那么著急了。
“這是當然。”
比起三個人上一次會面時，那緊張且沉重的氣氛，這一回相較之下要簡單多了——事情也再像上次那樣緊急，可以從容一些，比起開會更像是在聊天一樣。
時逸坐在顏千羽旁邊，拉過顏千羽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從他的手背到撫過突起的掌指關節，然后在指腹處反復揉捏。
顏千羽握住他搗亂的手，問回他關心的話題，“預計藥品上市的時間要到年底了，那第二批藥是一起公布還是……？”
“隔一兩個月再放出消息比較好，能維持一個較高關注度，對后續的銷量也有利。”
推廣、宣傳要如何達成最好的效果，司燕辰那邊有著龐大的數據統計和營銷案例，這方面的判斷就交給他是最合適的。
“行，那就這么定了。”
看他們敲定的差不多了，時逸見縫插針地放出了新的猛料：“唉……我手里還握著一堆豐鈦的黑料，你看打算要怎么用？”
顏千羽睜大了雙眼，轉頭看向他，目光里是藏不住的驚訝和好奇，像是在詢問他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這讓時逸的虛榮心得到極大地滿足。
“這可是為了你特地去找的，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到呢。”
時逸握著他的手放到與臉頰相當的位置，在顏千羽的指節上印上一吻，然后又用臉蹭了蹭他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不放過他任何一點表情變化。
“先留著，等德因茨下一次發成果的時候再爆出，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禮物對顏千羽而言真是意外之喜，他的另一只手撫上時逸的臉，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分外動人……時逸感嘆辛苦果然沒白費，把頭探過去就要親……
“咳、咳。”
司燕辰咳嗽兩聲，打斷了時逸的施法——回家去弄，這里還有人呢，單身狗可看不得這些。
“把資料給我，我看一下該怎么運作。”
……
在經過了一番討論之后，天色也不早了。時逸和司燕辰約定了下次的飯局，然后司燕辰回去繼續他的工作，時逸則送顏千羽下樓。
三個人分別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顏千羽還要返回研究所安排事務，時逸和他乘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接應的車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后面沒有那么忙了，可以多騰出點時間陪你。”
顏千羽的眼中是溢出的溫柔。
時逸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很好，仗著他現在好說話便得寸進尺一下，“你說的，記得要好好犒勞我。”
“……你好好期待吧。”
時逸看著顏千羽向專車所在的位置走去，嘴角微微翹起了弧度。
顏千羽的發色，在昏暗的地下車庫中也很顯眼，待他走到距離車子還差十步左右的距離時，突然折返了回來——
他以為顏千羽是有什么事忘了說，或者在樓上漏了什么東西，卻只見顏千羽回到他面前，一臉困惑地問他：“這個司機我之前沒有見到過，你是請了新的司機嗎？”
“經常送我的那幾個司機，長相我都記得，但這個人我沒見過……”
時逸聽后臉色也變了，“沒有、我幾年沒招過新司機了。”
時逸常用的司機只有五個人，負責平日里接送他和顏千羽，偶爾會安排接待其他客人或者生意伙伴，如果加上時家聘請的數量可能會更多一些。
但這個時間點上也不需要接別的人，就算再怎么排班，也輪不到調用時家其他司機的情況……
抬眼確認了一下，是時家的車沒錯。
兩個人相視一眼，時逸的身體瞬間緊繃，心臟開始瘋狂跳動……他拿起電話叫人，一邊繼續維持著和顏千羽交談的姿勢。
……
坐在車里面的司機正在耐心等待對面的二人結束談話，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望著遠處臺階上的人黏黏糊糊、濃情蜜意、甚至還抱在了一起的畫面，很想狂按喇叭然后吸一口煙緩解情緒，但是都忍住了。
等著等著，發現有三個保安往這邊走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目標似乎就是他所在的這輛車！
司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一股危機感撲面而來，他當機立斷打開車門企圖逃跑。這時所有的保安都追了上去，和外面的人里應外合將他制服，徹底拘束起來，等到警察來了之后再將他帶走。
時逸緊緊抱住懷里的顏千羽，心中的憤怒幾乎到達頂點。
差一點就疏忽了！！如果當時就這么讓千羽上了車，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脊背發涼，這種細節實在是太過日常，完全沒有想著去防范……他也不會每次坐車前都看一遍司機的長相，換作是他當時正在想別的事，很可能就栽了。
頭埋在他懷里的千羽，身體也在微微戰栗。時逸看不見他的臉，但想來肯定和那次宿舍失竊一樣，強行壓抑著害怕。
雖然他們僅靠直覺就能猜到是誰干的……不過，還是等警察那邊的通知之后再下定論。
***
幾天后，結果出來了。
嫌疑人一開始矢口否認綁架，只說自己偷車不小心打昏了司機，然后隨著作案工具和指紋的證據確鑿，才終于承認了自己的綁架未遂——動機更是完全胡扯，該嫌疑人咬死了是自己鬼迷心竅才犯了罪，沒有受人指使，至于幕后黑手仍然毫無線索。
而時逸那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早已把嫌疑人的狀況了解清楚了。
“……這人的老婆孩子十幾年前就去了E國，估計是在那邊被控制住了，才不得不為德因茨賣命。”
顏千羽睫毛略微顫動，他對幕后主使的身份毫不意外。
他們還想著慢慢與對方周璇，而德因茨的做法卻是想將他們趕盡殺絕。
“計劃要變更了，”時逸眼中幾欲冒火，語氣更是變得凌厲了起來，“時間拖久了，還可能會發生別的變數，不如把所有的手段集中起來，在關注度最高的時刻，一次性重創它。”
“嗯，重新安排吧。”
第99章 反擊 “靶向藥物”這個在學術界沉寂了……
99.反擊
周六, 盛威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宣布研制出了一款新型靶向藥物。
這一則消息出現在熱搜詞條上時，絕大多數人看到的人, 都出現了如下的心路歷程——
先是驚訝于盛威又研制出新藥了，這么厲害……然后這條熱搜又激起了與癌癥藥物相關的回憶——似乎很久之前也見到過類似的報道。
莫非是那個號稱癌癥克星的p藥的新進展？……好奇地點進去之后, 卻發現是個完全不同的新藥。
【……該靶向藥物屬于第一代酪氨酸激酶抑制劑，能競爭性抑制BCR - ABL酪氨酸激酶, 從而阻斷細胞增殖信號傳導。通過特異性地作用于相關靶點, 為癌癥治療帶來新的突破，這款新型癌癥藥物在臨床研究中展現出良好的療效與安全性，公司正在研發第二代的BCR - ABL抑制劑。
盛威生物研究所表示, 目前該藥物已完成相關審批流程的主要環節, 預計于明年年初正式上市, 屆時將有望改善癌癥患者的治療現狀, 推動癌癥治療領域的進一步發展。】
點進來的網友跳過了看不懂的大段文字說明，直奔話題的關鍵, 在評論區下面盡情抒發自己的看法。一時間，支持和攻擊的言論，連帶著各種各樣的揣測在評論區扭打了起來——
【腦子不好使】：“嗯？？靶向藥物……不是P藥嗎？”
【jwjxhka】：“才過了多久又出新藥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天天擠牙膏的圈子嗎？”
【ELLihs_jh】：“啥？（震驚）這個和p藥有什么區別嗎？”
【克波波】：“好厲害！盛威的新團隊真是不得了。”
【杜文Bruce】：“雖然我看不懂, 但不妨礙我說一句nb！！”
【AIM】：“怎么p藥不提了啊？怕不是都是畫大餅的吧（嘲笑），被人超過了所以這么急著出新藥, 不會是來騙投資的吧？”
【B哥講cj】：“笑死, 國內什么水平，哪有可能做到領先，P藥不也很快被德因茨反超了？這東西活不到上市的，散了吧。”
【頭頂長頭發w】：“@AIM無知就別在這里瞎說！（怒）靶向治療的概念上世紀就有了，不過當時科技水平不夠, 這個方向也一直沒有什么進展，現在終于有突破了……”
【782681ysh】：“希望明年能上市吧。”
【1552775】：“哈哈卷起來，多來幾家一起競爭……”
……
“靶向藥物”這個在學術界沉寂了許久的詞，此刻終于成為了新的焦點。這一回，各平臺鋪天蓋地的熱搜，在吸引關注和目光的同時，也有許多別用心之人混在討論當中故意帶節奏。
作為做出了成績的知名團隊，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盯上，更不用說他們的對手，一定不會放過任何打壓的機會。
一些知名博主、大v開始明里暗里地發表不看好的言論，顛倒黑白也要指出這款藥物未來可能會有的不足之處，盡可能把盛威的成果塑造成可有可無，在一片夸贊聲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其中一個叫@凱文張博士V的博主，更是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好話——什么會有耐藥性、價格高昂、有安全隱患、對人有害、適用人群有限制、很可能有副作用等等問題。乍一看非常唬人，實際上是大部分藥品都會存在的現象。
但單看他發的帖子內容，就會給人造成了一種“該藥品根本無法使用”的錯覺，發布后迅速吸引來了一大批關注和討論。
就在這條帖子熱度越來越高，被各種營銷號轉發的時候，突然有人爆出@凱文張博士是收了豐鈦的錢故意抹黑，還曬出了證據，嚇得他趕緊道歉并刪除了帖子，但經此一鬧，輿論瞬間發酵。
不久之后，#豐鈦集團買通稿抹黑#的熱搜詞條，赫然掛在了熱搜榜第三。
吃瓜群眾們點進去一看，意外地發現原來遠不只是收買大v抹黑這么簡單……熱搜詞條里面關于豐鈦集團的大公子的黑料正在源源不斷地被網友扒出來——大公子黃邵群曾有過數次肇事逃逸、打人的事件，被害家屬慘狀令無數人痛心，最近又因為聚眾xi食違j品被抓過，但又很快被放了出來。甚至有好幾個人告他qj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隨著黑料越挖越深，這一件件無比惡劣的行徑被曝光在了公眾面前，大家在震驚之余聲討黃邵群的聲浪開始壯大，對豐鈦的厭惡情緒也達到了頂峰——教出了這么一個品行敗壞的人渣，能是什么好東西？
此時，又一條#豐鈦藥物造假#的詞條也登上了熱搜，群眾憤怒地罵著無良的企業，無處宣泄地怒火終于被引爆，大家紛紛開始自發地抵制豐鈦以及旗下的所有產品，誓必要讓它付出代價。
“有沒有人能管管了？簡直喪盡天良！”
“這都壞到根上了，從老子到兒子沒一個好東西。”
“堅決抵制！！不能讓豐鈦再賺到一分錢！”
……
網友們一搜，發現豐鈦旗下的產品實際上都是德因茨的代理，這把火迅速燒到了德因茨身上，網友列出來長長的避雷清單，給這兩家都扣上了無良企業的帽子，豐鈦的股價也受此波及開始跳水。
面對如此嚴重的公關危機，豐鈦的回應只是針對造假一事，避重就輕地說會整改，已經解雇了相關人員……至于大公子的事情卻只能裝聾作啞。
這種不作為的態度讓網友的質疑聲愈發高漲，等到事情持續發酵了一段時間后，不止是豐鈦，德因茨的企業信譽也跟著受到了牽連——訂單驟減、各種合作項目的取消、負面新聞纏身，逼得德因茨不得不發出聲明要與豐鈦停止合作，用立場切割的方式來減少損失。
不過以豐鈦的做派，又怎么會同意德因茨的單方面拋棄，就算要死也得找個墊背的，未來狗咬狗的戲碼注定要反復上演。
而德因茨需要煩惱的事情，還不止是找新的代理——現在盛威公布的新方向要不要去追趕？如果要追，那分配多少預算合適？原本p藥的研發就已經快要做出成果了，不可能就這么放棄，肯定要繼續加大投入……
這邊也要錢，那邊也要錢，又不可能無限制地投入資金，那p藥和靶向藥物到底應該以哪邊為主？
以燒錢的方式實現的反超也很難再復制，這就像科技樹點歪了一樣，重新選擇新的方向需要加大資金投入，還不一定能追得上。于此同時，在原來方向上的投入也一定會有所減少。
關鍵技術路線的方向決定，將影響這個企業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命運。
而德因茨，終將做出那錯誤的決定。
在自以為是的傲慢和短視中，自食惡果。
***
互聯網上的喧囂并沒有影響到顏千羽他們，開完發布會之后，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慶祝他們的成果成功發表，這段時間夜以繼日地做研究，在嚴格保密的同時，必須盡快拿出成績的壓力也讓人快要喘不過氣……現在，這一切都被滿足和喜悅的心情所覆蓋，積攢的壓力都在此刻得到了釋放，所有組員只想盡情地歡呼。
他們成功了——！！
慶功宴的地點的定位早就發在了工作群里，研究所的其他組員先一批到達餐廳，顏千羽則要稍晚一點，從發布會的地點直接趕過去。
時逸陪著顏千羽參加完發布會，他不想缺席他重要的時刻，要在發布會結束之后第一個給他送上祝福。
“恭喜你，圓滿成功。”
他拿著一束花遞到顏千羽手上，花束不大，紅白玫瑰之中點綴著一些綠葉和康乃馨，顏千羽也拿不動太大的花束，這樣剛剛好。
顏千羽笑著接下，和他并肩行走。
“我們的計劃能完美執行，也是多虧了你，所以也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成功。”
“時間過得真快啊，距離我們當初定下這個計劃，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時逸很是感慨，“當時我也就是想試一下，反正閑著也是無聊，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沒想到我們真的完成得很不錯。”
兩個人的手自覺地牽在了一起，十指緊扣。
“出現了許多意料之外的狀況，不過都順利解決了。”顏千羽臉上雖然有著淡淡的微笑，其實神色很平靜，一如往常。
時逸目光一閃，眼中斂去了一些復雜的情緒，“完成了多年以來的心愿，你好像也沒有特別高興的樣子……怎么，這種程度的計劃挑戰性還不夠嗎？”
“也不能這么說……我把該做的都做了，沒有什么遺憾，自然可以平靜地接受結果。”
以顏千羽的性格，他會把小概率事件也納入計算之中，即使是突發事件也能給出相應的對策。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心態自然也會更加平穩。
“你是機器人嗎……”他不由地嘆氣。
這時，顏千羽的手機里收到了程柚發來的信息。
【程柚】：師兄，我們都到了，你也快來吧。（圖片）
“我現在過去和他們匯合，你要不要也一起來？”顏千羽問他。
“不了，我就不去了，也沒幾個人認識我，就不打擾你們慶祝了。”
一向厚臉皮的時逸，居然還會在乎這個。
不過，顏千羽也不會強求。時逸送他坐上車，他搖下了車窗，彼此都頗有些戀戀不舍地對望著。
“去吧，好好玩，我在家等你。”
時逸溫柔地注視著他。
“好。”
升起的車窗將他們的視線隔絕開來，車緩緩啟動，時逸的目光緊鎖著那輛漸遠的車輛，直至它消失在道路盡頭，他仍佇立在原地。
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身體的一半被籠罩在暗色的陰影之中。時逸眼中的笑意全部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緒——
他不去慶功宴，因為他需要一個獨處的環境，去思考一些問題。
其實他早就感覺到了異樣，只是這些不自然、不合理的地方都被他下意識忽略了……不，應該說是因為沒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干脆不去糾結那些細節——反正也不影響結果，那就隨它去吧。
可眼下，這份“異樣”的直覺，終于強烈到了他無法忽視的地步。
因為他實在太了解顏千羽了，時逸自信他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他！
所以他知道……顏千羽今天的平靜態度是有多么的不正常，哪里像是精心謀劃數年，才終于實現的宏偉目標？他情緒的起伏，比他面對沈或的時候都還不如！
平靜得，就像是他根本不在乎……
這一刻，所有曾經有過違和感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至，所以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
——顏千羽有事情瞞著他。
時逸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憤怒的滋味令他渾身發燙。
說起來，這個計劃一開始的初衷，是為了針對德因茨的主營業務，才決定將抗癌藥物作為研究方向。
而顏千羽選擇快速推進計劃，并告訴自己完整內情的原因——是因為德因茨派人入室盜竊的行為，讓他意識到已經無路可退，所以才向自己坦白。
那么，現在有一個問題，一個一直以來都被他忽視的問題……
如果顏千羽的計劃，是因為德因茨的過激行徑才發生了改變。
那他原本的計劃，是什么？
這個念頭一出，時逸深埋在心里的記憶碎片，如同遭到了強烈的重擊一般，受到沖擊力的作用四濺到空中，反射出了耀眼的白光。
是刻印在他內心深處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珍貴畫面——
那雙如寶石般的眼睛，里面卻裝著他看不懂的情緒，但他知道，那是獵人看著獵物的眼神……
“你對【永生】有什么看法？”
……
“都可以，這只是一個思考實驗。”
“哪怕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問題甚至是嚴重的災難，也依然無法阻止人類追求永生。”
顏千羽當時說過的話，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了時逸的腦海當中，不斷地回響……也許這并不是一個單純的思考實驗，顏千羽當時試探的內容，他竟是到了現在才有了完整的認知。
如果他想的沒錯的話，顏千羽真正的研究是永生……那這些年來發生的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就都能有一個通順的解釋。
難怪德因茨會在不知道項目內容的情況下，僅憑一個顏千羽的名字，就能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不計代價地搜集項目資料……
難怪他們要不斷地針對顏千羽，為此不惜使用入室盜竊和綁架這等下作的手段……
只不過，這個雙方心知肚明的秘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現在，他終于了解了，他的千羽這么多年隱藏的辛秘，可以和他一起背負同樣的重壓了。
但又是如此地惱火他的不信任。
時逸的雙手死死地攥成拳頭，指節泛白，胸腔劇烈地起伏。
他要聽他親口解釋這一切。
第100章 真相 你想聽嗎？所有的真相……
100.真相
顏千羽回來得很晚, 畢竟大家辛苦了這么久，做出了成績免不了想大肆慶祝一番。
他凌晨才到家，半夜的時間家里的客廳還亮著燈——時逸沒有去睡覺, 還在等他。
聽到了玄關處的動靜，時逸從沙發上站起來, 一言不發地走到他面前。
顏千羽見時逸陰沉著臉，緊抿雙唇, 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 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無奈。他微微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物品輕輕放置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抬起手, 手指輕柔地朝著時逸的臉龐探去。
“怎么了……莫非是怪我冷落你了？明明叫你去了, 你又不愿意……”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他臉頰的剎那, 被時逸精準地抓住了手腕, 他順勢用力一拉，轉身將對方狠狠地抵在身后冰冷的墻壁上, 困在自己與墻壁之間。
然后他欺身上前，和顏千羽四目相對——雙眸中燃燒著怒火，熾熱得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點燃。在那憤怒的表象之下, 似乎還隱藏著一抹隱忍的痛苦……以往那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息，此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劍拔弩張的危險事態。
時逸手上的力度與其說是想捏疼他, 更像是在限制他的移動范圍，只是將手腕扣在墻上，他手上因用力而產生的細微顫抖，也一并傳遞給了顏千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語氣是肯定的, 并不是疑問句。
顏千羽眨了眨眼，唇瓣微啟，“什么意思？”
看來不直接說出來，顏千羽是不可能給出回應了……也對，以他的性格，是不會被輕易詐出什么信息的。
時逸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一定要我挑明是吧……好，我問你：德因茨真正在找的東西是什么？”他的眼眸中閃著犀利的紅光，已然洞悉了全部，“別想著拿我們現在做的這三個項目搪塞過去……”
“呵……原來你知道了……”
顏千羽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拆穿之后的憤怒或是心虛，他十分欣慰——是那種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滿足的笑容。
“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你會來質問我的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時逸，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證實了這果然是心上人設下的嚴苛的考驗，時逸頓時睜大了雙眼，掌心和后背開始克制不住地流出冷汗……顏千羽的這反應，讓他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可能會后悔今天的提問。
“哈……其實我也有些忐忑，”顏千羽垂眸輕笑，那笑聲中能感覺出罕見的猶豫之色，“因為風險太大了，我沒辦法代替你去做判斷，所以打算把決定權交給你……時逸，你想聽嗎？”
“所有的真相。”
都到了這一步了，斷然沒有退縮的道理。
時逸放開了顏千羽的手腕，鄭重地回復：“嗯，我想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對吧。”
“既然如此……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
停留在顏千羽臉上的笑意，換成了諷刺的意味，“你有沒有奇怪過，我們現在的生物科學發展得十分緩慢的這件事。”
時逸眉頭一蹙，這件事好像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可以解釋……但它能被單獨問出來，說明有著更直接的原因。
“像靶向治療這樣的概念被提出后，居然沒有任何進展，一直被擱置到了現在，讓我們團隊成為了第一批的推動者。”
“很多設想都僅停留在假設階段，沒有資金的支持，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得到驗證。”
時逸明白了他的意思，“難道是人為的……？”
“意思上可能差不多，但不是某一個個體能決定的。”顏千羽的眼底一片冰冷，“這和畸形的市場也有很大關系，技術和資源被少數企業壟斷，什么時候研發什么藥品，是推進研究還是無止境地拖延，全看他們心情。”
“有很多本來可以治愈的疾病，卻被買斷了專利之后雪藏起來，然后繼續沿用之前那款無法根治的藥物——只是因為這樣能賺更多的錢。”
“以前我相當于是在為這些人工作，他們的做派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些悲涼的恨意從他的詞句中間不斷溢出，又陷入了更深層的回憶之中。
“基本上，能讓他們愿意去大手筆投資的方向，一個是高端醫療，而另一個……就是永生。”
顏千羽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原本美麗的眼睛此刻透不出任何光亮，深不見底。
“永生雖然只是這些有錢人的妄想，想要永遠享用自己的財富和地位……但理論上并不能完全否定永生的可能性，他們便將從普通人身上榨取來的錢，盡數投入到了永生的研究之中。這個最終目標落實到研究上，便是尋找人類衰老的原因，以及延長壽命的方法。”
“圣羅蘭中大多數的實驗，也都是為了實現永生這一目的，呵……不知道填進去了多少人。”
“那他們……成功了嗎？”
短時間內聽到了這么多令人震驚的內容，時逸發現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打顫。
“當然沒有，否則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即使沒有成功，關于這方面的探索仍然在繼續，也不可能停止。”顏千羽直接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過……在他們不計成本地投入研究后，我找到了，可以延長人類壽命的方法。”
時逸的目光與他相觸，確定了這就是德因茨在找的那個東西。
“具體能延長多少？” 時逸咬了一下嘴唇，這個數字會嚴重影響顏千羽的處境。
“……目前還在假說階段，畢竟我不可能讓圣羅蘭得到這些東西。但按照我推斷，至少能讓現在的人類壽命翻上一倍。”
——也就是說，人類能活到200至300歲！
時逸心中警鈴大作，即便不能達到永生，顏千羽的研究也足夠成為無數人爭奪的目標了。
不要說壽命翻一倍了，如果要求一個人獻出大半家產，然后可以多活十年……那么多得是人搶破頭，也要得到這個機會。
想要活下去的生物本能大于一切，這其中蘊含著的龐大利益，甚至是足以改變格局的滔天的權勢，足以令任何勢力為之瘋狂。
“但問題不只是會被人搶奪。”
顏千羽貼近時逸的身體，纖細修長的手指滑過時逸的臉龐，最后按在他的唇上。
時逸順勢扶住了顏千羽的腰，將愛人擁入懷中，顏千羽靠在他的肩膀上，繼續剛才的話題。
“如果他們得到了這樣的技術，必然會將其私有化。對外則表示還在研究之中，把時間一拖再拖，僅僅公布一些不痛不癢的成果出來安撫人心——就像他們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生命的長度會變成特權階層獨有的權利，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女會擁有比普通人長一倍，甚至更多的壽命，一代代傳承下去再把優勢不斷擴大……他們會如愿成為操控一切的神，將所有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間，普通人將再無出頭之日。”
顏千羽用力抓住時逸的襯衫，勒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痕跡，無處安放的憤怒與不安，全部融入時逸的懷抱之中。
“可怖的是，就算我不把這個方法交出去，以現在的壟斷局面，只要給他們足夠長的時間慢慢研究，一百年不行就兩百年、三百年，他們仍然可以把那絕望的未來變成現實……”
他抬起頭，嘴唇蹭在時逸的耳邊，不緊不慢扔下了一顆驚雷。
“——所以，我要公開這項技術。”
時逸的瞳孔驟然收縮，不可置信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這么做相當于會得罪所有潛在的既得利益者，到時候不止是德因茨，你可能會遭到整個上層階級的抹殺……”
“我知道。”
顏千羽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動搖，他明白自己要面對的是何等困難的局面，但他已經做好了覺悟。
“我不能容忍生命權的不平等，與其讓它變成少數人的特權，不如讓所有人都受益。否則，我做的這些研究，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可是……這太危險了！……搞不好，你真的會死的！！”
時逸緊緊地抱住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將他嵌入懷中……似乎只要一松手，顏千羽就會從他身旁消失不見。
他無比地害怕自己會失去他。
“你會幫我的，不是嗎？”
顏千羽回應了他的擁抱，兩個人的身體之間再無縫隙，聽到彼此的心在激烈地跳動……他決絕的態度，讓時逸沒辦法再勸下去。只是，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時逸便感到一陣窒息。
“千羽……”
“千羽。”
一遍一遍念著愛人的名字，貪戀著對方的溫度，和他這個人全部的存在。
他要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護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