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景千里迢迢跑回來,就為了跟我道這么一個歉。
可能他覺得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所以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凝重得仿佛在給我上墳。
這可能跟他從小的教育有關(guān),因為徐叔叔那個先例,徐淮景對說謊有著天然的抵觸。
他不喜歡撒謊,更討厭撒謊的人。
在不得不說謊的時候他寧愿保持沉默,所以造就了他沉悶的性格。
但他騙了我,委屈巴巴地占據(jù)了道德制高點,用過去本就不親近的十幾年賭我一個心軟。
因為騙了我,所以留在了我身邊。
慢慢的,說謊的人都把謊言當(dāng)了真。
“你原本不這樣的,”他輕聲道,“陳嘉運,你原本不用面對這些。”
“我原本?”
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本應(yīng)該怎樣。
“你要不要試著恢復(fù)正常?”
我愣了一下,我現(xiàn)在不正常嗎?我覺得我正常的不得了。
“我不想看你難受。”
卡在父母與徐淮景之間,我承認(rèn)我這些天的確沒那么好受,但此刻聽到徐淮景的這一番話,卻又是另一種形式的難受。
徐淮景幾分鐘前說的“分開”,現(xiàn)在在我身上終于開始起了效果。
不是糾結(jié)與掙扎,而是失落與失望。
這么輕飄飄的幾句話,我竟然就這么被他放棄了。
那我這一個多月每天盼著畢業(yè)是在盼什么?
我就真信了徐淮景哄我的鬼話,覺得這些矛盾等一等都會過去的。
“陳嘉運,”徐淮景的話里帶著不正常的顫音,急于向我解釋,“雖然我們分開,但只要你愿意,我還是——”
我把他推開。
衣服掉在了地上,我往后退開半步。
“還是什么?好朋友?好兄弟?”我說著都笑了出來,“你自己信嗎?”
“我不管什么原本不原本,反正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給我一句話,想繼續(xù),就留在這,不想繼續(xù),就滾。”
我從沒對徐淮景動過粗,即便我在學(xué)校是個脾氣差的混球,這么多年在徐淮景面前連句重話都沒說過。
很明顯,他一聽我這么說,眼睛上的紅瞬間重了一圈。
沒走,也不像留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轉(zhuǎn)身就走。
“陳、陳嘉運!”
徐淮景追著去拉我的手腕。
我甩開一次,他又狼狽地過來牽。
要分開的是他,可挽留的也是他。
我不知道徐淮景腦瓜子里在想什么,但我回頭的那一眼,只是在想,三九天的寒冬雪夜,他就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
黑色的羽絨服可憐巴巴地窩在六七米遠(yuǎn)的路邊,似乎還被我踹了兩腳,顯得格外萎靡。
徐淮景牽著我的手,可能又覺得不應(yīng)該,看著我,想放,又不敢放。
我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返回去彎腰撿起地上的羽絨服,只覺得我這輩子算是栽了。
“我真他媽賤啊。”
我把衣服抖開罩在徐淮景的身上。
“你對得起我嗎?”
說這話時我的聲音在抖,手也在抖。
但我把徐淮景的衣領(lǐng)拉得很緊,他的眼淚掉在我的手背上,火星子灼了一下似的,生疼生疼。
“有什么好哭的?我還沒哭呢。你說你騙我,那你喜歡我也是騙我嗎?你要是喜歡我,就去做點讓我開心的事,而不是自我感動,把你干的一切蠢事都扣在我頭上說是為了我好。”
“我現(xiàn)在不好,一點都不好。”
“你要敢放棄,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