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司氏集團。
司涼暮的辦公室采用全透明隔音玻璃墻隔斷,司涼暮往常都是從里面拉下百葉扇,阻隔掉外面的視線,但因為今早清潔工要對玻璃做清潔,就將百葉扇拉了上去。
清潔工離開時,忘記將百葉扇拉下來,而司涼暮當時精神也有點不在狀態,沒留意到這件事情,于是他辦公室的百葉扇今天就一直沒被拉下來。
桑志林身為司涼暮的助理,他的辦公位置就在司涼暮辦公室外面不遠處。
因為百葉扇被拉上去的緣故,他今天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辦公室里的司涼暮。
事實上,桑志林今天本來是可以不用過來加班的,畢竟元旦是國家規定的法定節假日,司涼暮昨天也特意說過讓他今天不用來公司。
但桑志林想著今天公司估計就只剩司涼暮一個人,所以在收到從m國那邊發來的消息后,他就立刻從家里趕到公司,向司涼暮匯報了m國那邊的消息。
自從上次發現寧盛朝曾經出現在m國頓城的照片后,司涼暮這陣子就一直讓人在m國打探消息,而且還讓那邊的人定期向國內傳回消息。
桑志林作為這些工作的負責人,和m國那邊所有對接的事情,都是由他在負責。
m國今天傳來的消息,和前幾次沒有什么不同,依然是毫無收獲。
但即使這樣,桑志林也依然決定親自來公司向司涼暮匯報這個情況。
桑志林以往在向司涼暮報告完消息后,司涼暮很快都會讓他離開,所以桑志林也根本看不到司涼暮的后續情緒反應是什么樣。
可今天,桑志林卻發現,原來以冷靜理智出了名的司涼暮,竟然也會時不時出現怔神的情況。
桑志林每每看到司涼暮心不在焉的模樣時,心里深處總是會不由飛速閃過一抹對寧盛朝的嫉妒。
在桑志林看來,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寧盛朝,除了有一張臉足夠迷惑人外,其余的條件根本就配不上司涼暮。
從以前到現在,桑志林都不明白,為什么司涼暮偏偏要對一個寧盛朝那么執著。
桑志林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看到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06分時,他站起身,走到司涼暮辦公室外,“扣扣”敲了敲辦公室敞開著的玻璃門。
“進來。”
桑志林走進司涼暮辦公室,他走到司涼暮辦公桌前,朝司涼暮溫聲提醒道:
“司總,時間已經不早了,要不我送您回家吧?”
司涼暮還是在桑志林提醒下,才注意到了時間。
他淡聲拒絕桑志林:“不用了,我今天自己開車過來的。桑助理,你也回家休息吧,剩下的工作留著明天再做也可以。”
桑志林一開始聽到司涼暮回絕時,心中本來感到有些沮喪,但再聽到司涼暮后面的話后,他頓時又覺得司涼暮還是關心自己的。
司涼暮出于禮貌性說出的話,在此刻,竟讓桑志林心底滋生了一點不該有的妄想和自信。
他望著辦公桌后的司涼暮,開口道:“司總,我有時候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許你一直沒找到寧先生的消息,是上天也不看好你們在一起呢?與其再這樣繼續執著下去,我看不如……”
“桑助理,你該回家休息了。”司涼暮冷著臉打斷了桑志林的話。
“司總,我這也是……”
“我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聽出司涼暮話語中的冰冷怒意,桑志林瞬間嚇得急忙把已經快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他原本有些沖動發熱的頭腦,也一下子就被司涼暮身上散發的寒意給凍得冷靜了下來。
桑志林不愿自己就這樣失去給司涼暮當助理的機會。
他腦子轉得飛快,當機立斷,朝司涼暮低下頭道:“抱歉,司總,是我一時失言了。”
因為自以為是而碰了個一鼻子灰,桑志林很快就蔫頭耷腦地離開了司涼暮的辦公室。
……
晚上11點多,司涼暮開車從公司回到司家。
他經過客廳,正打算上樓時,突然注意到客廳沙發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司涼暮蹙了下眉頭,轉身往客廳沙發走去。
司念曜裹著個小毛毯,身體斜靠在沙發上,睡得非常沉。
他本來是想在客廳這里等司涼暮下班回來,打算詢問司涼暮關于司氏集團和寧啟霆公司的事情,但奈何他體內生物鐘的力量過于強大,再加上客廳的暖氣又開得暖烘烘的,所以他不知不覺還是睡了過去。
司涼暮站在沙發前面,低頭看著司念曜的睡容。
他有些想不明白,司念曜怎么會在這里睡著。
雖然一時間搞不清楚司念曜的想法,司涼暮還是彎下腰,輕輕把司念曜給抱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熟睡中的司念曜不僅沒有被驚醒,反而還像是只小貓崽一樣,自然而然拿臉蹭了蹭司涼暮的胸膛。
司涼暮將小小只的司念曜抱在懷里,將他送回了2樓房間的床上。
就在司涼暮剛替司念曜蓋好身上的棉被時,外面天空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隨后很快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司涼暮替司念曜關好房間里的窗戶,然后才走出了房間,上了三樓自己的臥室去洗漱。
他洗完澡出來,吹干頭發躺到床上時,屋外的雨勢越發大了,下得仿佛像是天上破了個大洞。
可能是受這場暴雨的影響,司涼暮吃過安眠藥入睡后,竟然夢到了7年前那個暴雨天里,他和寧盛朝發生的那場爭吵。
那是個悶熱煩躁的夏日傍晚,屋外雷雨交加,臥室內也爭執不斷。
司涼暮心里很是后悔,如果早知道樂彥宇來司家見寧盛朝后,會把這事告訴給寧盛朝知道,那司涼暮怎么都不可能會讓樂彥宇聯系到寧盛朝。
“司涼暮,你不能這樣子對我的朋友,你這樣子是不對的!”寧盛朝站在房間里,表情難得嚴肅地朝他面前的司涼暮說道。
司涼暮很不喜歡現在這種被寧盛朝否定的感覺。
他抿了下唇,抬眸望著寧盛朝道:
“我把他調到了他們公司位于j市的總部集團工作,還幫他加了薪升了職,這難道不好嗎?”
“這聽起來似乎很不錯,但問題是,你在做這些事之前,你有問過樂彥宇他的意見嗎?”
寧盛朝說到這,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且,你做這件事是為了他好嗎?你不就是覺得樂彥宇和我玩得好,所以才故意把他調離h市這邊嗎?”
司涼暮沒有否認寧盛朝說的一切話,他只是微微垂下雙眸:
“所以,他現在人都已經去j市走馬上任了,你卻還要為了他一個外人跟我吵架?”
寧盛朝看到司涼暮顯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的模樣,真是瞬間感覺一陣頭大,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把你全部的情感都投擲在我身上,你不覺得這樣反而會影響到你自己的正常生活嗎?”
司涼暮不敢告訴寧盛朝關于自己有情感缺失癥的事情。
他只是低聲道:“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全部情感,如果可以堆疊成形狀,那么最后出來的結果,就是寧盛朝這個人的模樣。
寧盛朝:“……”
寧盛朝完全拿司涼暮沒辦法,他抓了抓頭發,情不自禁再次嘆息了一聲。
他其實也很不想跟司涼暮爭吵。
寧盛朝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雙眸望向司涼暮,說道:
“司涼暮,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但給我再多一點信任可以嗎?”
寧盛朝以為司涼暮故意找關系調走樂彥宇,是因為司涼暮還不夠信任他。
看著寧盛朝神態認真的模樣,司涼暮輕輕“嗯”了一聲。
他其實一直都很相信司涼暮。
他只是不信任司涼暮身邊出現的人而已。
尤其是樂彥宇,司涼暮看到樂彥宇的第一眼,就從樂彥宇的眼神中,看出樂彥宇和他一樣,也愛上了寧盛朝。
只是他靠著自己的手段,成功登堂入室,成為了可以和寧盛朝耳鬢廝磨的枕邊人。
而樂彥宇卻只能以大學室友的身份默默待在寧盛朝身邊,甚至還不敢讓寧盛朝察覺到自己的感情。
雖然寧盛朝對他用手段將樂彥宇調到j市的事情很生氣,但司涼暮知道,就算時間回溯,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將樂彥宇從寧盛朝的身邊驅離。
司涼暮沒有將心里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他只是用灰棕色的雙眸望著寧盛朝:
“既然我已經答應給你多些信任,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吵架了?”
寧盛朝才剛點下頭,司涼暮就已經摟住他的脖頸,直接吻上了他的唇瓣。
雖然才在一起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對于司涼暮一言不合就親吻的舉措,寧盛朝如今早已適應良好。
他很快就反被動為主動,雙手溫柔地捧住司涼暮的臉,低下頭默默加深了這個吻。
司涼暮睜大眼睛看著寧盛朝,眼神里凈是濃郁得化不開的迷戀和依賴。
即使被寧盛朝親到雙腿不自覺發軟,他的雙手也依然緊緊環抱著寧盛朝的脖頸。
屋外傾盆大雨,而房間內,兩人熾熱發燙的呼吸也逐漸纏綿交織在了一起。
……
“啪!”
寧盛朝清晨一睜開眼,躺在床上的他,直接抬手就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后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瘋了吧?我怎么會夢到這么奇怪的夢啊?!”
寧盛朝有點抓狂。
他怎么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夢到那樣的春.夢內容,竟然在和人吵了一架后,還和吵架的人吵到了床上去?
雖然看不清夢中對象的面容什么樣,也聽不清夢里吵架的原因是什么,但寧盛朝還是感覺這實在是太離譜了。
他怎么會做這樣……難以啟齒的夢呢?
一回想起夢中那場激烈的歡愉,寧盛朝就感覺自己胸膛里的心臟,好像又開始在砰砰狂跳。
鬼使神差,寧盛朝在這一刻,突然想起他以前在網上看到過一個關于夢境的玄學說法。
據說人類的夢境,其實是平行世界另一個“我”的生活映照。
寧盛朝當時看到這個說法時,并不以為然,甚至還有些嗤之以鼻。
可現在,他卻忍不住有點懷疑。
原因無他,寧盛朝覺得自己昨晚的那個夢,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仿佛就像是他真的親身經歷過一般。
因為這種極致的真實感,他此刻醒來后,甚至感覺心里一陣恍然若失,就好像是自己在冥冥之中,無意間丟失了什么珍貴之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腦部活動過于活躍,他此刻的頭,竟然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寧盛朝六年前在m國出車禍后,第一年時,頭疼時不時會發作。
當時他到醫院檢查了很多次,各個醫院的醫生都沒查出什么問題來。
等到后面,他的頭痛次數慢慢減少,甚至都沒再發作后,他就以為是已經徹底好全了。
可現在,這種熟悉的尖銳疼痛,讓寧盛朝恍然明白,原來這種頭痛并沒有真正離開他。
寧啟霆也知道寧盛朝以前經常頭痛的情況。
在得知寧盛朝的頭痛突然又發作后,他直接當天上午就給寧盛朝安排了h市最好的腦科醫生專家進行檢查。
在經過一系列繁復的儀器檢測后,醫生給出的結論,和m國那邊醫院醫生給出的結果一樣。
從現有的醫療技術來看,寧盛朝的大腦很正常,并沒有什么異常狀況。
所幸,寧盛朝的頭痛等到中午時,就又漸漸平緩了下去。
……
下午,司家。
因為昨晚沒能等到司涼暮,司念曜本來以為自己今晚可能依舊得等到很晚,司涼暮才會下班回來。
然而,傍晚六點多時,司涼暮頎長的身影就從外面走進了司家。
司念曜本來是打算下樓來吃晚餐,看到司涼暮出現時,小臉上的表情還情不自禁有點驚訝。
餐桌旁,司涼暮和司念曜父子二人安靜地吃著晚餐,氛圍很是靜謐。
“你昨晚怎么在沙發那里睡著了?”
“爸爸,我們以后和寧啟霆的公司,是不是只存在競爭,而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大概是出于父子間的默契,司涼暮和司念曜的說話聲竟都同時響了起來。
司涼暮看了司念曜一眼,“你昨晚在沙發那睡著,就是想等著問我這件事?”
司念曜點了點頭,他很難讓自己做到對這件事漠不關心。
司涼暮有點好奇:“你問這個事做什么?”
“我之前認識的好朋友,就是寧啟霆他弟弟。”司念曜朝司涼暮坦白道。
司涼暮早就知道司念曜最近和一個朋友關系很好的事,但是他也沒想到司念曜的這個朋友,竟然會是寧啟霆的弟弟。
寧盛朝很少跟著寧啟霆公開露面,所以外界對于寧啟霆有個弟弟這件事,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就連司涼暮,也是今天才從司念曜的口中,得知寧啟霆有個弟弟這件事。
關于司念曜剛才關心的問題,司涼暮朝他回答道:“企業間的相處,和國家間的來往很相似,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對于自己的兒子司念曜,司涼暮說話很坦誠:
“和寧啟霆的公司合作與否,對于司氏集團而言,其實各有利弊。我個人是覺得都行,但董事會那邊有不少人,是覺得必須趁早將寧啟霆公司崛起的勢頭打壓下去。”
司涼暮雖然在司氏集團是人盡皆知的工作狂,但實際上,他對司氏集團并沒有多么強的歸屬感和發展欲望。
他之所以經常待在公司工作,不過是因為除了工作外,他找不出第二件能用來填補他空蕩蕩生活的事情。
司念曜沒想到司涼暮對于寧啟霆的公司,竟然是這么一個聽起來有點無所謂的態度。
他有些驚訝又疑惑地看著司涼暮。
司涼暮沒有朝司念曜解釋什么,他只是朝司念曜說道:
“你如果想和寧啟霆的弟弟繼續當朋友的話,不用顧忌什么司氏集團和寧啟霆公司的關系,只要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可以。”
聽到司涼暮這個答復,司念曜嘴角忍不住微微翹了翹:“好,我知道了……謝謝爸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