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春天 庒靈止:是我啊,是我啊!!……
庒靈止欲言又止, 先不說這種有關靈異的事件歸不歸警察管,單就論地宮的復雜程度,以及水里的怪物, 普通警察都不一定能進來。
但即便這樣, 竟承還是收住了手中的力道, 將長劍扎在趙昊的右邊胳膊上,不讓他再拿槍。
林瑜看上去比庒靈止前幾天遇見他的時候更加憔悴了,嘴唇泛白沒有一點血色,身體也瘦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你過來干什么?”趙昊因為疼痛大口喘氣,卻沒有在林瑜面前呈現出很痛苦的表情。
林瑜眼中噙著眼淚, 但不多, 并不足以堆積到順著臉頰流下來。
他蹲下身, 說不出是什么情緒, 語氣極為淺淡,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 “我是不是早就該死了。”
趙昊面色冷凝, 帶著一點戾氣, “誰說的?你不是還活著嗎?”
“我遇到你的那天,其實就是我的死期對嗎?”林瑜問。
“不是。”趙昊依舊堅持, “你會活著, 一直活著!”
在庒靈止看來,林瑜此刻變化最大的,并不是外貌, 而是他的命格。
從他的面相上來看, 林瑜應當是個早就死了的人,但他確實還活著,胸口還在起伏, 呼出的氣還冒著白煙。
趙昊給他換過命。
他第一次見林瑜的時候,并沒有在他身上看到死氣,想必那時趙昊便已經動了手腳。
庒靈止不忘往上看了一眼,國師眼見著形勢不對,沒有了之前的囂張跋扈,想翻身下來逃走。
“噌!”又是一柄長劍疾射而去,扎在他干枯的身體上。
國師身上已經沒有血能流出來,他沒有年輕健康的身體,也沒有術法供他使用,殘軀被釘在棺材上不得動彈。
“嗬……”國師嘴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庒靈止。
庒靈止正覺得莫名其妙,下一刻,卻發現身體已然不受控制。
他的右手不由自己操控,五指捏成拳頭,狠狠朝著身前的竟承砸去。
庒靈止站在最后面,竟承和竟還都沒有防備后方,而林瑜和趙昊更是沒有往這邊看。
他力氣不算小,一拳下去,如果砸在腦袋上,必然會出事。
師叔!
庒靈止想叫出聲,卻沒法開口。
他目眥欲裂地看著自己的拳頭砸下去,哪知竟承卻像是后背長了眼睛一般,閃身躲開了這一擊,庒靈止順勢往前跌撞了幾步。
“靈止!”竟承立刻想伸手將他拉住。
但是已經來不及,幾人位置本來就離棺材不遠,這一下誰也沒有防備地,庒靈止直接跌了進去。
庒靈止四肢上的金線浮現,金線的另一端連接在國師身體上,稀薄的金光開始從庒靈止的身體上順著金線傳遞到國師那邊。
竟承顧不得其他,從趙昊身上抽出長劍便斬向那幾根線。
劍刃砍在線上的一瞬間,發出巨大的金屬撞擊聲,線卻完好無損。
趙昊悶哼一聲,咳出了一口血,手臂上的傷口止不住的往外涌血,他卻毫不在意,“老不死的等不下去了,也好,也好……咳咳……”
竟承臉上壓抑不住的怒火,一把扯住趙昊的衣領,林瑜只是在旁邊看著,神色似乎有些哀傷,沒有阻攔。
“你知道什么?”竟承冷聲問。
趙昊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開口道:“他原本是要等十天之后,才能完整地吸收庒靈止身軀上的氣運和殘留的功德,但沒想到你們來得這么快,也沒想到連槍對你都沒有威脅,只能提前吸收。”
“他答應過我,會分一半給林瑜,會讓他活下去。”
他表情冷淡,唯有在提到林瑜的時候,浮現出一絲溫度。
“我不想聽這些。”竟承的聲音越發冷,“怎么救他?”
趙昊嘴角勾出笑容,“救不了,只有他死,林瑜才能活。”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疼得受不了了,趙昊閉上眼睛,說:“原本他是不用死的,但誰讓你們屢次三番破壞我的計劃。”
“什么計劃?”竟承還沒說話,林瑜像是受不了了一般,逼問道:“是你在雙極大廈的計劃,還是羌塘無人區的計劃?還是說還有什么傷天害的我不知道的計劃?”
“不是的。”聽見林瑜的聲音,趙昊掙扎著想要起身解釋,“我以為雙極大廈有能救你的長生藥,但那盒子是空的。藏區密宗也不是我的安排,他們是誤打誤撞,還差點害了你,后來佛教那兩個和尚才是我的人……小瑜,我只想要你活著。”
林瑜閉了閉眼睛,“那清源道長家的事呢?”
趙昊面色一僵,“你怎么會知道?”
“我們家和陳家有生意上的往來,跟許家來往密切……這件事,是不是也跟你有關?”林瑜問。
趙昊沉默不語。
林瑜聲音顫抖,“趙昊,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我也沒法頂著這么多條人命活著。而且,庒道長是我的朋友,也是小林的朋友。”
“趙昊,你不知道吧,連你弟弟也喜歡庒道長呢,你怎么能害死他呢?”
“嗬!”一聲凄厲又沙啞的嘶吼從半空傳來。
緊接著重物墜落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國師被竟承從空中打落,重重摔在地上,而后一劍斬斷腦袋和四肢。
既然砍不斷金線,那就砍了金線綁著的位置。
庒靈止的氣色果然恢復了一些,可下一刻,金光又更加快速地往外涌出。
與之相反的,便是林瑜越來越紅潤的臉。
趙昊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緊接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支撐著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擋在竟承和林瑜中間。
竟承面色非常難看,他幾乎是一刻都等不了,提劍就要過去。
“噗呲!”利刃穿過的聲音。
比趙昊先倒下的,是林瑜。
趙昊不敢置信地轉過身,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握在林瑜手中,插在他胸口處。
年輕俊秀的臉龐極速衰敗,一瞬間失去血色,瞳孔都開始渙散。
趙昊顧不得身后的竟承,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碰到地面的熱血,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四肢并用著爬到林瑜身邊。
“不,不要……”趙昊哭不出來,只一個勁地用干澀的嗓音說著不要,不要死。
林瑜被他摟在懷里,怔怔地看著趙昊。
身體內的生氣正快速流失,他都快要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孔。
林瑜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趙昊湊近了將耳朵貼在他嘴唇旁,可林瑜什么也沒說。
說什么呢?說多了,他怕對不起那些枉死的人。
可將死之際,他已不忍再批判他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說。
林瑜死的時候,庒靈止才恢復身體的控制權。
他睜眼便看見師父和師叔正站在棺材左右兩側。
竟還見他醒來,才松了口氣,“起來起來,棺材睡多了晦氣。”
竟承比竟還直接,捏著庒靈止的肩膀,單手就給他提了出來,還順手捏了捏他的臉,將臉頰捏得紅潤才松手。
擁有了之前的記憶,庒靈止已經絲毫不會覺得尷尬,笑嘻嘻地回抱著竟承的手臂。
竟還一臉沒眼看,轉過頭去。
庒靈止側頭往趙昊那邊看去,林瑜被他死死抱在懷里,身上還穿著整齊精致的高定服裝,周圍看不見魂魄。
地宮里容不下魂魄,庒靈止猜測,林瑜的魂魄應該是和他以前一樣,在皇宮里。
“走吧。”竟承說。
“那他呢?”庒靈止問的是趙昊。
“他活不了。”
三人從另一個出口出了地宮,才踏出去,庒靈止便察覺到通道有濃重的煙霧飄來。
里面起火了。
庒靈止愣了一下,沒有過多會,和師叔師父離開。
……
這個冬天比以往漫長,但總歸有結束的一天。
春日溫度回暖,庒靈止只穿了一身衛衣,和清源坐在觀里的石凳子上,等清正做飯。
“師父起來了嗎?”清正端了最后一盤子菜出來,是竹筍。
“還沒呢,我昨晚起來上廁所還聽見了他刷視頻的聲音。”庒靈止說著,探頭看了眼鮮嫩的竹筍,“這是張哥今年送來的嗎?”
“是啊。”清源忍不住先夾了一筷子,說:“張哥說他兒子成績越來越好了,特地送來感謝師父高招呢!”
庒靈止嘿嘿一笑,“反正師父起不來,便宜我們了。”
三人對視一眼,端起碗就開吃。
“對了,師叔呢?他不吃嗎?”清源問。
庒靈止聞言手抖了一下,含糊道:“師叔跟師父學著煉丹呢。”
“嗯?”清正也起了興趣,“煉什么丹?”
“嗯……就,就粉色的丹,哎呀,別問了,吃飯吃飯,”庒靈止埋頭苦吃。
三人如同風卷殘云一般,很快便將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凈凈。
洗完碗后,庒靈止照例利用畫符的時間,約了小林和孫一辰打游戲。
今天小林上線特別早,一進隊伍,庒靈止便聽見了他的聲音。
“庒道長,庒道長!我今天看見我哥了!”小林興奮道,“他說有你給他的那些地府專用的錢,他在地府過得很好,還說過段時間要在地府開演唱會,等發展好了,我以后死了就可以直接去投奔他!”
“……”庒靈止記得林瑜在陽間的業務好像不包括唱歌來著?不過娛樂圈的事他不太了解,“那挺好呢,趙昊還有纏著他嗎?”
“嗐,那哪能啊。”小林語氣像是學大人說話的小孩,“他該受的刑罰還沒完呢,而且我哥現在可是地府明星,他們一個天,一個地,不般配不般配。”
庒靈止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感覺有只灼熱的手按在自己脖頸上。
他轉頭,見是剛出門的竟承,身體一僵,將手機藏到口袋里,站起身一頭扎進他懷里,“師叔!”
是誰打游戲還要背著長輩啊?
庒靈止:是我啊,是我啊!!
天色正好,陽光明媚。
秋水帶著清源和清正在湖中抓的魚來回飛,湖水如雨一般落下,竟承伸手擋在庒靈止頭頂,以免水將他頭發打濕。
“師叔,我們也去抓魚!”庒靈止試圖轉移話題。
“好。”竟承順著他轉移話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