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往后余生
BUG修正部門的報道處里空蕩蕩的，只有兩名協助辦業務的智能仿生人。
江驚月刷了自己的身份卡，等待核實的過程中，下意識把玩著衣擺上作為裝飾的不規則白紗。
兩天半的時間自然來不及定制，這套禮服是從系統商城中挑選的。
純白的禮服暗繡有銀色細紋，胸前裝飾著淡金色寶石，猶如一輪明月。
版型類似燕尾服，卻不如燕尾服那般刻板束縛，衣擺處的不規則白紗隨著走動微微揚起，平添了幾分浪漫和自由。
在主世界中結為伴侶的同性戀人并不少見，這套禮服因衣擺處類似婚紗拖尾的設計，受喜愛程度始終高居不下，當然，價格也是同樣。
購買的時候，游星野故意擋上了價格，詢問江驚月是否介意那些漂亮的白紗。
他不想物化自己的戀人，不想江驚月認為，自己是作為“新娘”的那方。
哪怕以江驚月的身材和顏值，穿上這身禮服，絕對能驚艷全場。
但其實江驚月本人是覺得無所謂的，他對衣服的要求僅有得體，并無條框和身份的束縛，如果游星野喜歡，他直接穿上婚紗也不是不行。
隨著一聲「身份核實成功」，報道處的顯示屏上彈出了一長串信息，這些內容江驚月三天前便已看過一遍，懶得再反復閱讀，直接點下了確認鍵。
機器換了個雀躍動聽的聲線：
「確認完成！
引靈使01-27江驚月，祝您任職期間愉快！
另祝您新婚快樂！儀式完成后，您可至此處將頭銜改為[引靈青龍伴侶]。^_^」
江驚月盯著屏幕上那個微笑的顏文字看了一會，認真懷疑蒼默所謂的系統升級，是不是就為了往提示中加入這些東西。
但他有點好奇：“那青龍使能不能將頭銜改為[引靈01-27伴侶]？”
智能程序回答得很迅速：「可以呢。>w<」
受不了主系統賣萌的江驚月，頭也不回的走了。
***
儀式的場地，設在了BUG修正部門主建筑的頂層，為的就是不對外開放。
畢竟兩位新人，都不是喜歡昭告天下的性子。
這棟建筑與普通寫字樓最大的區別，就是除了核心承重和高權限區域外，它的任意一面墻壁，都可以被替換成場地所需要的形狀，像個巨大的可拆卸魔方。
此時的建筑屋頂，被負責布置場地的道具部門人員，更換成了半球形琉璃穹蓋，被光照入時，漂亮得仿佛水晶球一樣。
江驚月按下入頂樓的電梯，卻意外發現，電梯里有一只洛洛。
“你是怎么進來的？”
洛洛也穿著一身禮服，配上天然卷和娃娃臉，有種偷穿大人衣服的錯覺。
他無辜的回答說：“收到請柬進來的呀，游大佬讓我在這兒接你，不接到你不許出電梯。”
許久不見，洛洛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江驚月打量了他幾秒：“我的意思是，部門只允許七級以上的玩家受邀進入。”
“我七級了啊，”洛洛撓了撓頭，“暗曜哥說，你倆結婚肯定想請以前的朋友來，就把我們幾個都拉扯上了七級，大陽都已經八級了呢。”
許久不見，暗曜還是很喜歡帶新玩家。
說話間，電梯“叮”的一聲達到了頂樓，江驚月奇怪的問：“你和暗曜是怎么認識的？”
電梯門緩緩開啟，熱鬧的氛圍撲面而來，在門口等待的人聽力極佳，笑道：“當然是通過我這個奸商認識的。”
江驚月抬眸，發現宿傾倚在電梯口處，一改往日對白衣的喜好，換了身煙灰色的低調禮服，避免搶了新人的風頭。
“宿哥怎么站在門口？這多不好意？”
“受小游之托，接你進去，”宿傾笑說，“準備好了么？美麗的王子殿下，去到森林的深處，吻醒帥氣的青龍‘攻’主。”
江驚月一愣，這古怪的臺詞，讓他不禁想起了「恐怖樂園」中，那個名為白雪“攻”主的關卡。
但宿傾怎么會知道這個副本的？
宿傾看出了他的困惑，沒忍住大笑出聲：“因為引靈使結婚，不能收賓客的錢財，送禮價值不得超過100積分，所以程序部門那邊，連夜黑進記錄系統里，給你剪了一段戀愛VCR，放心，咱們只在內部播放。”
江驚月心說，你也不是內部人員啊。
以前沒來九幽的時候，他總和朋友調侃，把糗事錄下來在婚禮上輪番播放，沒想到如今居然成了真。
但如果游星野不介意的話，江驚月也覺得無所謂，他跟隨宿傾的指引，繼續往場內走去。
電梯口至儀式現場的走廊很長，被鋪上的柔軟的紅地毯，空氣中隱約能聞到純粹的，不摻血腥的引靈香。
四周的裝飾簡單雅致，拐角處孤零零的站著一襲淺青色禮服的烏霜。
江驚月已經知道這些都是“青龍使大人的任務”了，主動問道：“烏大少爺的臺詞是什么？”
烏霜的演技很好，繃著表情沒笑，冷聲道：“你來這里之前，遇到了什么？身上為什么沾著「引靈使」的味道？”
江驚月的步子頓了一下，這是在「羅剎海市」中，遇見烏霜時，所聽到的第一個問題。
這次江驚月終于正面回答說：“遇到了一個叫游星野的引靈使，和他談了場戀愛，這人現在不知躲哪里去了，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烏霜這才笑了起來，手掌朝上：“里面請。”
于是江驚月快步穿過走廊，在一扇漆黑陰森，由鎖鏈封住的巨門前停住。
鬼門，江驚月心想，出現在別人的婚禮上過于不太吉利，但出現在他的婚禮卻剛剛好。
游星野是他跨越三千世界，哪怕歷經生死，重鑄骨血，都想要去見的人。
偽裝成鬼門的電子門檢測到他的出現，無聲的滑向兩側。
入眼是一個極大的圓形場地，主舞臺在正中，供賓客入座的圓桌環繞四周。
主舞臺上放了個極漂亮的蛋糕，以翻糖制作江中月影，有青龍環于其上，惟妙惟俏。
宿傾依照訂婚時那樣，跟在江驚月身后，小聲道：“那個蛋糕是寧羽做的，試了八種配方，終于把成本卡在99積分了，估計挺難吃的，你就當它是個擺件吧。”
這種時候這對情侶依舊在互損，江驚月想笑，目光卻落單了懸浮于正空中的虛擬屏幕上。
那應當是宿傾所說的“戀愛VCR”，只是播放的內容，和江驚月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畫面上，廢棄的貧民窟中學內，作為新人玩家一級弱靈的江驚月，渾身浴血，緊握著手中三頁日記，縮在劇烈顫動的墻體夾角下，艱難答題。
烈火燎原的槍戰游戲體驗館中，二級弱靈騎著巨狼，無畏地同狡猾殘忍的亡靈對槍。
蜥人骸骨鋪做的墳墓里，他目送游星野的身影消失在去往蓮臺的路上，毅然用手中弓箭，送朋友出場。
詭異離奇的海底龍陵內，作為“主菜”的六級兇靈，以三枚銅錢，割斷了怪物的咽喉。
深埋秘密的巨木根莖下，八級猛靈江驚月，衣衫破舊，肢體殘缺，僅靠寄生龍游梅的填補，啟動了最后，亦是最重要的那臺屏蔽裝置。
……
畫面放至最后，在幽界氐宿淵的荒野之上，他立于木船旁，等著滿身血痕的游星野，奔向自己。
主舞臺正下方不知何時多了抹瘦弱的身影，穿著不太熟悉的衣服，站在一堆不認識的機器里，顯得非常緊張。
但還是和安排好的一樣，與畫面里那道聲音重疊在一起，他說：“月影大人，請你往前走，別回頭！”
那正是代表整個幽界，被請來九幽證婚的葉郎中。
江驚月深吸了一口氣，抬步朝登上舞臺，繞過大蛋糕，穿越虛擬顯示屏，繼續往前走。
他的手指垂在禮服下方，下意識地緊握成拳，比萬妖百鬼注視下的訂婚，還要緊張。
但他不會停下，心口處懸著的龍鱗告訴他，游星野就在不遠處的前方。
隨著他登至最高處，主舞臺屏風后，一道勁瘦高挑的身影，穿著與他款式相近的黑色禮服，款款向他走來。
游星野手中捧著花和對戒，神情自若，挺直的腰背卻暴露了，他此時和江驚月一樣緊張。
他特地保留了一些青龍的體征，額前鋒利的雙角，手腕處若隱若現的青鱗。
以及那雙血眸，認認真真的看了江驚月幾秒，才忽地笑了起來，清冷的聲線，也因深情而顯得格外溫柔。
游星野問：“月哥，這個名為‘往后余生’的副本有點難，我一個人打過不去，你能不能，帶帶我？”
這是二人在子世界M34-4602151-B中初遇那會兒，游星野頭一次向江驚月示好時，在游戲里密聊給他的一句話。
只是那個簡單得江驚月已經記不太清名字的網游副本，此時被游星野改成了“往后余生”。
他將緊攥到出汗的手輕輕放到了對方的手心中，卻突然，紅了眼眶。
指環微涼，套在彼此的無名指上。
在接吻的前夕，江驚月輕聲道：“這個‘副本’，進入之后，就不許再退出了。”
“好。”
無論往后，何種遭遇，我都不會退出你的人生。
帶著異香的吻，便是游星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