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肯特家族(八)
“請原諒我們的唐突, 關于基諾的案子,我們有些事想要詢問你。”
傅錦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卡西小姐呢?”
“她有重大殺人嫌疑, 所以我們已經把她關了起來。”
聞言,傅錦玉蹙了下眉, 她盡量保持語氣平穩, 直視這位偵探道:“昨天晚上卡西小姐和我一直在一起,她不可能殺死基諾少爺。”
“你能保證她不會趁你熟睡之后去作案嗎?”蘭斯洛特立刻反問道。
“當然可以, 我睡覺向來比較輕,有一點點聲音我都會驚醒。”
“但是你的同事莎拉并不這么說, ”蘭斯洛特立刻指出傅錦玉在撒謊, “她說你的睡眠一直很好,打雷都不能驚醒你。而且, 她還說你并不喜歡卡西小姐, 卡西小姐也對你有所不滿。所以就算卡西小姐因為噩夢想找了個人陪伴, 按理說也不應該是你。”
傅錦玉已經拜托莎拉保密,但沒想到她轉身便將米婭和卡西的沖突告訴了偵探。
但傅錦玉并沒有慌張, 而是淡聲道:“那莎拉有沒有告訴您, 我和卡西小姐因為什么產生的矛盾?”
蘭斯洛特吐出一個人名, “安東尼。”
“那您應該清楚, 安東尼已經離開了肯特家。”
“是的, 我聽說他在一個月前就被攆了出去。”
“所以我和卡西小姐不僅沒有了矛盾, 還因此有了共同話題。”
傅錦玉面不改色地扯著謊,哪怕眼前的大偵探露出了驚詫的表情,她也不為所動。
“不過, ”她話鋒一轉, “安東尼臨走時, 曾經威脅過肯特先生,說要報復他。或許您可以去調查一下他。”
“我會的,”蘭斯洛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你覺得阿米莉亞小姐和莉娜小姐怎么樣?”
傅錦玉并沒有回答,只是道:“我只是個女傭,見識短淺。”
倒不是傅錦玉不想說,而是她來的時間太短,對于肯特家的人都不算太熟悉。如果說錯了,反而會引起這位大偵探的懷疑。
“不過,有一件小事不知道該不該講,”傅錦玉適時露出猶豫的表情。
蘭斯洛特道:“你盡管講便好。”
“莉娜小姐的睡裙丟了一件。”
聽到這話,這位大偵探瞬間來了精神,“哦?怎么回事?”
傅錦玉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然后有意無意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睡裙偷走了,三條一模一樣的睡裙現在只剩下了兩件。”
“你是說,三條睡裙一模一樣?”
“是啊。”
得到這條消息的大偵探眼里帶了抹興奮,他立刻站起身,道:“非常感謝你,米婭。如果你有什么線索,請務必告訴我,謝謝。”
傅錦玉趁著他還沒離開,問道:“卡西小姐什么時候回來?”
蘭斯洛特拿著禮帽的手一頓,“你這么確定她不是兇手?”
“您也是這么想的,對嗎?”傅錦玉微笑著回道。
“或許吧,再見。”
看著神探離開的背影,傅錦玉輕輕地松了口氣。
至少凌夕的小命保住了。
是的,傅錦玉看得出來,蘭斯洛特并沒有把凌夕當作兇手。否則他剛剛應該詳細詢問有關凌夕的事情,而不是一直在了解其他人的情況。
既然他們的目的相同,傅錦玉也不吝嗇地把自己知道的線索都告訴給這位偵探,希望可以讓他的破案順利一點。
……
另一邊,凌夕被警員帶到了一間公寓,告訴她需要在這里暫住幾天,盡量不要回家。
凌夕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她也贊同那位大偵探的話。
有她這個“兇手”轉移注意力,真正的兇手才會露出馬腳。
這么一想,凌夕只好安份下來。
這棟公寓的房東是五十多歲的普利瑪夫人,她告訴凌夕,除了她,還有一名租客住在這棟公寓里,是一名醫生。
凌夕與這位和善的夫人正在一樓聊著天,恰好一個男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只見他穿著一件風衣外套,步履匆匆。
然而,當看清他的臉,凌夕驚訝出聲,“沃德醫生?”
眼前的中年男人,正是那天給西奧多看病的主治醫師。
沃德醫生也認出了凌夕:“卡西小姐?”
對于凌夕那天提出的“過敏理論”,沃德醫生十分感興趣,因而他回去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和病例,終于得到了一些結論。此時看到凌夕,他十分高興,甚至忘了詢問凌夕為何會出現這里。
“我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許多病人出現眼睛發癢、流鼻涕、喉嚨沙啞等癥狀。而那幾天都是剛剛下過雨,干燥又多風的天氣。而且這些病人還都接觸過鮮花,或許這就是你說的‘過敏’。”
“花粉確實會導致許多人出現‘花粉熱’,”凌夕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花粉熱’?這個詞真是貼切……”沃德醫生沉吟了一下,又問向凌夕,“卡西小姐,你還知道‘過敏’的其他消息嗎?”
他的態度十分真誠,讓凌夕也不好意思拒絕。
普利瑪夫人見狀便把兩人邀請到了休息室,還貼心地端上來紅茶和點心。
直到凌夕把所有還記得的后世醫學常識都掏空后,兩人的對話才算是告一段落。
凌夕累得嗓子要冒煙了,把一杯茶咕嘟咕嘟喝光,提醒道:“沃德醫生你剛才是不是有事著急出門?”
沃德醫生這才想起自己外出的目的,說起來還與卡西小姐有點關系。
他后知后覺地問道:“卡西小姐,你怎么會在公寓?”
凌夕心道:你才想起來問這茬啊?
但她總不能把實情講出來,簡短道:“家里出了點事,出來暫住幾日。”
沃德醫生對發生在肯特家的命案并不知情,只以為是尋常事情,于是道:“剛才我接到了一個朋友的信,說他發現了一些事情和西奧多病情有關,所以邀請我過去。”
聞言,凌夕當即來了精神,問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基諾的案件她暫時幫不上忙,沒想到竟然意外收獲西奧多這邊的線索,總不算是耽誤工夫。
而且警員只是告誡她不要回家,但是并沒有禁止她去其他地方。
沃德醫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兩人乘坐馬車,前往沃德醫生的朋友家。
路上,沃德醫生告訴凌夕,他的朋友叫做凱爾森,是一名醫學檢查員。
“醫學檢查員是什么?”凌夕問道。
“就是針對醫院里一些特殊的事件,尤其是存在疑點的病例,進行調查分析。”
凌夕想了一下,就相當于醫院內部的調查人員。
西奧多的病情竟然驚動了這位調查員,難道真的存在什么隱情?
馬車向前滾動,大概一刻鐘左右,他們來到了一處住所前。
一名男傭將兩人請了進去,并且道:“凱爾森先生正在等您。”
凌夕跟在沃德醫生身后走進一間會客室,在一處壁爐前的沙發上,坐著一名青年。
青年有一頭棕色的卷發,高挺的鼻子,過分薄的上唇,以及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他起身剛要與沃德醫生擁抱,就看到了凌夕。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沃德醫生給兩人介紹道:“這是卡西小姐,西奧多的姨媽。她聽說西奧多的病情有了新發現,便想過來一起聽聽。”
凌夕點頭,“我的姐姐阿米莉亞因為西奧多的病情擔憂不已,若是能找到治療的方法,她一定會很開心。”
凱爾森笑了笑,邀請兩人坐下。
“卡西小姐,你知道你姐姐阿米莉亞還有過一個女兒嗎?”
凌夕愣了一下,“阿米莉亞只有西奧多一個孩子啊!”
在西奧多上次病發時,凌夕曾聽阿米莉亞哭著說西奧多是她唯一的孩子。
“很遺憾的是,她確實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只是那個孩子才9個月就不幸地去世了。”
凌夕沒想到艾米莉亞曾經有過這么傷痛的經歷,而且大女兒去世了不說,小兒子現在也得了這種不定時發作的怪病。
“那個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凌夕問道。
雖然向一個陌生人詢問有關自己親人的事聽起來有些荒唐,但是凌夕從昨天的肯特家族其他人的表現來看,他們似乎也不知道阿米莉亞曾經有過一個女兒的事。
畢竟從阿米莉亞結婚后,就輾轉在各個城市。而且,這個時代的通信并不發達,只要她不說,別人也很難得知。
“暫時不太清楚,”凱萊特搖了搖頭,“但是我向她曾經就診過的醫院寫信詢問,得知那個孩子也曾經因為不知名的病癥入院多達十幾次。”
凌夕又是一怔,“難道兩個孩子得的是一樣的病?”
甚至凌夕懷疑是不是什么遺傳性的疾病,要不然怎么兩個孩子的情況如此類似。
“或許吧。”
從凱爾森家離開的時候,凌夕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而且在得知阿米莉亞的第一個孩子已經去世,她有一種預感,西奧多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過,對此她早有心理準備。
可是,系統要她調查的是殺死西奧多的兇手,但現在并沒有任何一個嫌棄人指向西奧多的病情。
總不能是醫生在搶救過程中故意疏忽,導致西奧多死亡吧?
等等,搶救?
凌夕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還未來得及細想,馬車就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返回到了公寓。
凌夕下了馬車,剛抬頭,就看見一個拿著長柄雨傘的男人站在門前。
“蘭斯洛特先生,”凌夕試探地喊了一聲。
男人轉過身,露出面容,果然是蘭斯洛特。
他朝著凌夕行了個紳士禮,“卡西小姐。”
凌夕問道:“您特意過來,可是案情有進展了?”
蘭斯洛特看了眼站在凌夕身后的沃德醫生。
凌夕會意,與沃德醫生告別,借用了房東普利瑪太太的會客室。
“我們調查到,安東尼上個星期就離開了這里,去了倫敦。”
蘭斯洛特開門見山地便是這句話。
也就是說,可以排除安東尼的嫌疑了。
但是這也意味著,外人作案的可能性進一步縮小,而肯特別墅內其他人的嫌疑增加。
而蘭斯洛特已經將嫌疑鎖定在了兩個人身上,此時他之所以找上凌夕,就是為了獲取這兩人的信息。
“你是說,懷疑莉娜和蓋爾中的一個是兇手?”
“是的,”蘭斯洛特之所以懷疑這兩人自然不是憑空臆想,而是有一定的根據。
“蓋爾與你父親的關系很密切。”
蘭斯洛特說的委婉,但是凌夕卻聽懂了。
恰好她昨天聽傅錦玉提起過,蓋爾有一個看起來很名貴的寶石手鐲,一看就是他人送的。
難不成,送她的人就是原主的父親杰拉德?
也是,她現在的繼母賽西莉不也是女傭上位?
所以,杰拉德和蓋爾有一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這樣一來,蓋爾的動機就很大了。
基諾是杰拉德唯一的兒子,在這個時代,只有男性繼承人才可以繼承家里的大部分財產。也就是說,基諾如果死了,對于有野心想上位的蓋爾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而在整個案件中,還有誰比蓋爾更方便作案?
她所謂的“睡得太熟了什么都沒聽見”,多么像是一個借口,而且沒有任何人能為她證明。
“那么,莉娜呢?蘭斯洛特先生,您為什么懷疑她?”凌夕問道。
蘭斯洛特解釋道:“我們勘察了發現基諾尸體的深坑附近,找到了一大片血跡。可以確認那里是兇手殺死基諾的第一現場。我猜想兇手的身上一定沾染了大量的血跡。所以,他必須將染血的衣服處理掉。而你的胸衣上的血跡并不是噴射上去的,而是擦拭痕跡,所以我推測兇手是想通過這種方法嫁禍給你。”
凌夕點頭,這個之前蘭斯洛特已經說過了。
“我得知,你家中所有主人的衣服都由女傭清洗。如果無緣無故少了一件,一定會引人懷疑。但是,最近卻發生了幾次衣物失蹤的事件。也就是說,兇手只要讓自己衣服失蹤一件合理化,比如讓所有人都相信是小偷偷走了他的衣服,就可以洗脫嫌疑。”
凌夕覺得這個推理很合理,然后很快反應了過來,“莉娜的衣服少了?”
“是的,她少了一件睡裙。”
第72章 肯特家族(九)
凌夕一開始就把莉娜列為懷疑對象, 只是后來其他證據的出現,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此時聽到蘭斯洛特的話,她不禁又回想起莉娜的種種表現。
莉娜雖然多次表示自己不是兇手, 但她的話真的可信嗎?
而且,凌夕發現莉娜在警方沒找到任何證據前, 就有意無意第把臟水往她身上潑。再結合案發現場找到的胸衣, 如果莉娜是兇手的話,就都說得通了。
她是想讓自己成為她的替罪羊。
而且, 拋開動機不談,莉娜也有作案的條件。
她的房間在三樓的最邊緣, 不需要路過任何人的門口就能來到二樓的嬰兒房。
她也很熟悉肯特家別墅附近的地形, 比如那個深坑的位置。
只是這些都是推測而已,并不算證據。
蘭斯洛特的來意也是因為這個。
在凌夕作為兇手被帶走以后, 整個肯特家族大部分人, 都認為是他們抓錯了人。
以他們平時對卡西的了解, 她性格溫順、膽子小,而且對基諾十分喜愛, 實在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身份父親的杰拉德甚至差點和好友治安官本森鬧翻, 指責他請來的倫敦偵探沒有真本事, 只知道胡亂抓人。
對此, 蘭斯洛特并不放在心上, 他在默默觀察所有人的表現。
這個時候, 莉娜引起了他的注意。
蘭斯洛特也找莉娜談過,這位年僅16歲的女孩對幼弟的死亡非常冷漠,還冷靜地詢問卡西會不會被判處絞刑。
甚至, 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抓錯了人的時候, 她卻堅定的認為卡西小姐就是殺害基諾的兇手。
“我想, 只有兇手才會這么急切給你定罪。”
凌夕贊同地點了下頭。
哪怕莉娜不是兇手,她的表現也讓人非常心寒。
“但是法官不會憑借推斷定罪。所以,我們需要找到讓兇手不能抵賴的證據。”
凌夕看著這位偵探胸有成竹的模樣,詢問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蘭斯洛特道:“我需要你回去幫助我傳遞一個消息。”
……
凌夕甚至沒有在普利瑪夫人的公寓住上一個晚上,就又回到了別墅。
“我就知道你們搞錯了,我的女兒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基諾可是她的親弟弟!”
杰拉德激動地說道。正如一開始所表現的那樣,這位父親根本不相信兇手出自他的家人。
蘭斯洛特朝著凌夕歉意道:“先前是我們冤枉了卡西小姐,希望卡西小姐不要介意。”
凌夕與這位大偵探交換了一下眼神,道:“當然不會,您也是為了追查兇手,我對您十分敬佩。而且我在警局并沒有受到慢待,還要感謝您。”
一番寒暄過后,蘭斯洛特又對杰拉德道:“肯特先生,我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案件已經有了進展,我想很快就能找到兇手了。”
杰拉德急聲道:“只要您能抓住兇手,我愿意支付給您一筆酬勞。”
蘭斯洛特并沒有推辭,畢竟破案是他的工作。
不過當杰拉德追問線索是什么時,蘭斯洛特賣了個關子,只是說要再等等才可以。
由于擔心賽西莉知道基諾的死訊后影響肚子里的胎兒,所以杰拉德仍讓她在醫院修養,沒有回家。
但剛剛凌夕被蘭斯洛特送回來的動靜,驚動了別墅里的其他人。
凌夕抬頭看去,就見別墅里的幾名女傭,甚至才6歲的艾琳都在看著自己。
凌夕笑了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而傅錦玉自從凌夕一進門,視線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雖然之前在偵探面前她表現得淡定,但她其實很擔心凌夕的安危。
畢竟這是凌夕第一次這么長時間離開她的視線,她生怕凌夕突然遇到什么危機,而自己卻不在身邊保護。
現在見凌夕平安回來,她總算是松了口氣。
雖然凌夕也很想和傅錦玉交流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但她沒忘了蘭斯洛特交代的事情,她對原主的父親杰拉德道:“父親,我知道偵探先生找到了什么線索。”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確認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見。
果然,杰拉德立刻問道:“什么證據?”
“父親,”凌夕又抬高了一點聲音道,“我也是在警局偷聽到的,偵探先生和治安官大人說,他已經找到了行兇的兇器。只要調查出兇器是誰的,就可以破案了。”
當然,這個說辭是凌夕和蘭斯洛特早就串通好的。
因為蘭斯洛特認為兇手不會把兇器和染血的衣物帶回別墅。而為了嫁禍給凌夕,他沒有把兇器和尸體扔在一起,所以那件兇器一定是被另外處理了。
所以,蘭斯洛特的計劃就是用假消息嚇一嚇兇手。
如果兇手得知兇器被找到了,為了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假,他有可能會到拋棄兇器的地點查看。
這也就是蘭斯洛特為了引兇手出來想到的方案。
凌夕也覺得可行,只是很考驗她的演技,千萬別讓兇手看出破綻,否則對方有了警惕后,就更難找到證據了。
所以凌夕說完這句話,就看向別墅的其他人,尤其是嫌疑最大的蓋爾和莉娜。
蓋爾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并沒有什么慌亂的情緒。而莉娜則一直是面無表情,沒有變化。
凌夕有些失望,但是沒有再說什么,表示自己有些累了,想要回房間。
杰拉德關心了凌夕幾句,然后讓她好好休息。
凌夕點點頭,上了三樓。
在三樓房間門口,傅錦玉正在等她。
凌夕提著裙擺跑了過去,然后撲到傅錦玉面前。
傅錦玉把人扶穩,“慢點。”
“這裙子可真繁瑣,”凌夕抱怨著,然后推開門,把傅錦玉也拉了進去。
等到把門關好,凌夕立刻把今天的遭遇都講了出來。
在得知她和大偵探蘭斯洛特的計劃后,傅錦玉也不得不稱贊這是一個好辦法。
“也不知道兇手有沒有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凌夕擔憂道。
大偵探拉斯洛特說,兇手一定是一個有膽識過人,而且行動果決的人。
從作案,到棄尸,再到栽贓假貨,最后面對調查也沒有露出一點馬腳,足以證明對方的聰明。
所以,凌夕也沒有把握他們能不能騙過對方。
這是一場心理戰。
沉不住氣的一方就會輸。
……
夜色漸深,月亮升到了中央。
肯特別墅里一片安靜,所有房間的燈都熄了。
這時,突然一個人影打開了別墅的大門,然后出現在了院子門口。
看門的大黑狗察覺了來人,正要汪汪大叫,突然聽到一聲呵斥:“閉嘴!”
聞熟悉的氣味,大黑狗蹭了蹭來人,然后又趴回了窩里。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人利落地打開了院子的門,然后一路向北跑去。
他跑的速度很快,動作也很輕盈,就像一名運動健將,在夜色里快速穿梭。
在到達一片灌木叢后,他順著小路來到一株杜松樹下,用隨身帶的鏟子挖了起來。
隨著坑越挖越深,終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把一件白色的布料從坑里拿了出來,隨即只聽“哐啷”一聲,一個匕首掉落到了地上。
“果然是在騙我,”只聽得那人恨恨地說了一句,正要彎腰拾起那柄匕首,突然幾道光線出現在了他身后。
“莉娜小姐,”蘭斯洛特的聲音響起,“感謝你深夜幫我們找到殺死基諾的兇器。”
站在他身后提著燈的凌夕覺得這位大偵探著實是有些幽默天賦。
雖然光線昏暗,凌夕都能看清莉娜臉上的僵硬。
幾名警員立刻上前把莉娜手中的白色衣物和地上的匕首收集好,另外幾人則是把莉娜團團圍住,防止她逃跑。
這種情況下,莉娜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凌夕,“你竟然聯合他們一起騙我。”
凌夕聳了聳肩,無辜道:“是你先嫁禍我的。”
莉娜正要再說什么,身為父親的杰拉德開了口,“莉娜,你為什么要殺死基諾?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他似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眼里滿是沉痛。
面對他的指責,莉娜不為所動,她冷哼一聲,道:“你趁著母親重病在床,與女傭偷情,現在又何必來假惺惺地教育我?”
杰拉德表情一僵,“沒有這種事。”
“有沒有這種事你心里清楚,”莉娜用不屑地看著還妄圖掩飾的父親,“要不是你和賽西莉在一起的事情刺激到了母親,她根本不會這么早就去世。”
莉娜一直沒有放下對父親的仇恨,她曾經想過離開這個家,甚至不惜女扮男裝離家出走,但是卻又被杰拉德找到,并且強行帶了回來。
逃離失敗的莉娜,只能把這股恨意壓在心底。
而對于卡西這個姐姐,莉娜也是十分厭惡。
莉娜認為卡西應該和她站在一起,但卡西雖然膽小,卻與賽西莉和她的孩子相處的都不錯。
或許卡西是為了能在家里得到更多的關注和資源,有討好的成分在。但,這讓莉娜覺得卡西背叛了她和已故的母親,所以也列為了被報復的對象。
“你說過你并不討厭賽西莉。”凌夕還記得醫院里莉娜說過的話。
“我只是想讓她嘗一嘗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莉娜的語氣很冷靜,卻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當年,在杰拉德的原配夫人,也就是三姐妹的母親還在世時,照顧莉娜的女傭正是賽西莉。
賽西莉對莉娜很好,她性格溫柔愛笑,讓人不自覺地親近她。
莉娜那時候也把賽西莉當成除了母親以外,最重要的人。
然而,隨著母親重病,家里的一切都變了。
賽西莉開始掌管家里的一切,父親也對她寵愛有佳,顯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而她可憐的母親每日纏綿病榻,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如果說,在母親去世后,我對賽西莉還有一些感情。但是她萬不該在提起我的母親時,用那種輕蔑的口吻。”
莉娜接受不了賽西莉提起她母親時的語氣,她覺得賽西莉非常不尊重她的母親,所以她才決定要讓賽西莉也體會一下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你是有預謀的殺了基諾?”蘭斯洛特問道。
“不,”莉娜搖頭,“我只是晚上口渴,想去廚房倒一杯水。在路過二樓時,發現嬰兒房的燈光還亮著,就推門走了進去。”
那時女傭蓋爾睡得正香,哪怕莉娜走進房間都沒能把她吵醒。
一時間邪惡的念頭充斥了莉娜的大腦,讓她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當她做完一切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小的基諾已經失去了生命,而她手里還拿著那柄沾血的匕首。
莉娜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處理尸體。
她再次返回別墅,從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胸衣。
那件胸衣是卡西的,它根本不是被人偷走,而且因為女傭莎拉弄錯了,放到了她的房間。
一開始莉娜是要還給卡西的,但是后來她與卡西吵了一架,索性一直就放在衣柜里。
她靈機一動,這件胸衣恰好可以用來轉移警方的視線。
而被她視為“背叛者”的卡西,也可以受到教訓。
可謂是一箭雙雕
她把胸衣和基諾的尸體扔到了別墅附近的深坑,把自己染血的睡裙和匕首埋在了另一個方向的灌木叢里。
接著她回到了別墅,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過。
第二天早上,莎拉來拿需要清洗的衣物時,莉娜把剩下的兩件睡裙中的一件給了她。
為了掩飾自己缺少一件睡裙的事實,她趁著警方問訊莎拉,又把那件睡裙偷了回來。
這樣在外人看來,她的衣柜里有兩件睡裙,那么失蹤的就是早上她給莎拉的那件。
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偷衣服的小偷,這一切都是莉娜做的。
“我本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以當地警局的能力,根本不會看出我的破綻。沒想到卻碰見了從倫敦過來的大偵探,”莉娜語氣自嘲。
“你的確很聰明,”蘭斯洛特看著這位16歲的少女問道:“但你真的不會為此而感到愧疚嗎?”
他的話讓莉娜表情一滯,過了一會兒,莉娜平靜道:“神不會原諒我的。”
由于此時時間已經很晚,關于案子更多的細節要等到警方后續再盤問,警員們把莉娜押走,其余人回了別墅。
一路上,凌夕都顯得很沉默。
傅錦玉趁著夜色牽住她的手問道:“怎么了?”
凌夕低低道:“人心真可怕。”
莉娜的狠毒讓凌夕不寒而栗,原主父親杰拉德的濫情和繼母賽西莉的刻薄,也讓她覺得惡心。
最無辜的就是被殺死的基諾。
傅錦玉道:“莉娜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凌夕點點頭,她只是心情有些沉重,不過很快又緩了過來,“最起碼兇手已經找到,也算是給基諾一個交代了。不過,這回多虧了那位大偵探。”
雖然凌夕也出了不少力,但是不得不說,沒有那位大偵探,她們不會如此順利。
“是啊,”傅錦玉以前并沒有接觸過偵探這個行業,但從這幾天的表現來看,那位叫蘭斯洛特的偵探沉著冷靜,觀察力很強,而且破案技巧也非常高超。
“現在我們還剩下一個任務。”
在經歷了基諾的案件后,凌夕已經不太想面對另一個孩子的死亡。
這幾天雖然和西奧多的接觸不多,但是很乖巧可愛。
“系統設定的任務真的不能更改嗎?”凌夕問道。
傅錦玉沉默了一下道:“恐怕不行。”
凌夕自嘲地笑了笑,“我都有些懷疑我們的壽命是怎么來的了。不會吸了副本里這些人的陽壽吧?”
“請宿主不要妄議系統,副本里人物的命運不可更改,與宿主無關。”
凌夕的話音剛落,系統的聲音就突然響了起來。
它的話否認了凌夕的猜測,并且警告凌夕不要對系統提出質疑。
凌夕反而松了一口氣,“這就好。”
……
因為案件的告破,一切又仿佛恢復了正常。
只是肯特別墅里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甚至讓人有些踹不過氣來。
基諾的葬禮舉辦的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傅錦玉給凌夕打著傘,兩人站在杰拉德的身后,沉默地看著墓碑上的名字。
身為母親的賽西莉沒有來,因為她得知真相后哭得直接暈了過去,又被送到了醫院,至今還沒有回來。
參加完葬禮,凌夕的郁郁了好幾天,直到后面才好轉了起來。
聽說莉娜已經交代了自己的所有罪行,按理說她可能會判絞刑。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城里的居民們得知了案件的情況后,竟然自發地開始為莉娜求情。
他們認為莉娜的所作所為都是情有可原,導致悲劇發生的來源,是她的父親和繼母。
凌夕不知道這些求情是否會影響法院的判決,但是這很明顯地導致杰拉德和賽西莉在城里的名聲變得越來越差。
而這一系列變故,讓才6歲的艾琳十分不安。
小姑娘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家里的大人們也都變得古怪,她很聽話的不去招惹麻煩,但心里非常害怕。
凌夕也是在花園里發現了偷偷哭泣的艾琳,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忽略了她。
于是,凌夕花了很多時間陪伴艾琳,總算在她臉上又看到了笑容。
而這幾天阿米莉亞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白天出去的時候,把西奧多交給了凌夕照顧。
凌夕治好一手牽著艾琳,一手牽著西奧多,每天陪著兩個孩子在花園里玩耍。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凌夕發現西奧多雖然體質弱了一點,但是并沒有出現健康問題。
剛開始凌夕還擔心他怪病發作的時候自己不會搶救怎么辦,但是沒想到西奧多一直表現的很健康。只是他智力發育遲緩,沒有辦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沒多久,阿米莉亞說她要帶西奧多回去了。
也是,她在肯特別墅住了這么久,她的丈夫羅德只在西奧多發病的時候來過一次,后來就再也沒出現。
阿米莉亞對此只是道:“他工作一直這么忙。”
凌夕覺得阿米莉亞這種喪偶式的婚姻一點也不幸福,但是阿米莉亞卻好像已經習慣了。
西奧多非常不愿意離開,抱著凌夕的大腿不肯走。
向來對孩子很溫柔的阿米莉亞這回卻很強硬地把他抱了起來。
凌夕看著眼淚汪汪的小家伙心里也很不舍,但是她沒有立場拒絕。
“阿米莉亞,”凌夕叫住抱著孩子的阿米莉亞,囑咐道:“你一定要照顧好西奧多,千萬別讓他出事。”
阿米莉亞以為是基諾的事情讓凌夕有此一言,她點點頭,對凌夕道:“羅德可能下個月又要換一個城市工作,莉娜的判決下來后,請務必告訴我。”
凌夕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副本能不能待到那時候,“如果我知道了消息的話。”
在西奧多和阿米莉亞離開后,凌夕不禁陷入了焦慮。
她明知道西奧多可能有危險,但是卻什么都做不了。這種等待的滋味實在太難熬了……
因為情緒過于緊張,讓凌夕許久沒出現的病癥顯現了出來。
在一次下樓時,凌夕突然視線變得模糊,無數的彩色馬賽克在她眼前飄過,讓她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而她耳邊也時常出現孩子的哭聲,尤其是在夜晚,吵得她幾乎睡不好覺。
一開始凌夕并沒有告訴傅錦玉,但傅錦玉還是很快就察覺了出來。
于是,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傅錦玉都是抱著凌夕入睡。因為她發現這樣可以讓凌夕暫時不會因為噩夢驚醒。
但凌夕還是肉眼可見地變得憔悴,直到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了過來。
西奧多又住院了!而且,現在還在搶救中。
凌夕甚至沒來得及通知傅錦玉,匆忙地坐上馬車趕去了醫院。
搶救室外,阿米莉亞正在哭泣,她的丈夫羅德抱著她安慰。
也不知道為什么,凌夕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刺眼。
或許是因為羅德身為丈夫,常年缺席家庭,每次都只會在孩子出事的時候才出現。
凌夕調整好心情,上前詢問阿米莉亞西奧多怎么樣了。
阿米莉亞哽咽著道:“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呼吸中止。我努力搶救,然后把他送到了醫院。”
和上一次發病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凌夕問道:“只有你和西奧多在家嗎?”
“是啊,”阿米莉亞紅著眼眶點頭。
凌夕覺得有些疑惑,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沃德先生走了出來,他的臉上的表情非常凝重,帶著歉意道:“我很抱歉,搶救失敗。”
聞言,阿米莉亞沖了過去抓住了沃德醫生的手臂,“怎么可能!我搶救他的時候,他還在呼吸!這不可能!”
“缺氧導致他的大腦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傷害,我很遺憾,但是我沒能挽救他的生命。”
不僅身為母親的阿米莉亞不能接受這個噩耗,連凌夕的眼眶都刷地一下紅了起來。
那個看著她會害羞地笑笑,會用小手握著她手指的孩子,就這么走了嗎?
控制了一下情緒,凌夕問沃德醫生,“西奧多的死因確定了嗎?”
既然西奧多已經死了,她一定要替他找到兇手。
沃德醫生看了眼凌夕,搖了搖頭。
凌夕心下一沉。
在協助阿米莉亞和羅德處理西奧多的后事時,凌夕突然發現阿米莉亞的手上有幾道紅痕。
那個角度和深度,很像是被抓傷。
只是阿米莉亞一直在哭,凌夕也沒找到機會詢問是怎么回事。
等到終于空閑下來,凌夕去了沃德醫生的辦公室。
沃德醫生起身迎接凌夕,然后對她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西奧多的事情。你還記得我的朋友凱爾森嗎?”
“記得,”凌夕當然記得那位醫學檢查員。
“在西奧多今天被送來搶救之前,他將一份資料送給了我。或許,你可以看看。”
說著,沃德醫生把一沓資料遞給了凌夕。
凌夕接過資料,一張一張地翻閱。
這些資料其實都是病例,而病例的主人是一名叫“洛蘭”的小姑娘。
從厚厚的一沓資料來看,這名小姑娘竟然前后入院多達18次,而且都是因為突然的呼吸中止。
凌夕翻到最后的死亡證明,已經猜出了這個小姑娘是誰,她應該就是阿米莉亞的第一個孩子。
而她的經歷幾乎就是西奧多的翻版。
“凱爾森花了很多時間,才從不同的醫院調出了洛蘭的病例,”沃德醫生解釋了這些病例的來源,“我想你應該也注意到了上面的一句話——入院前,孩子的母親阿米莉亞已對其進行了搶救。”
是的,幾乎每一張病例上都有這句話。
“凱爾森說,包括西奧多在內,每一次孩子發病時,都只有母親阿米莉亞在場。而且,都是由于呼吸驟停導致的昏厥,這一切真的有那么巧合嗎?”
凌夕想起阿米莉亞哭泣的臉,蹙眉問道:“兩個孩子都發生同樣的癥狀,有沒有可能是遺傳性的疾病?”
沃德醫生道:“西奧多死亡時,眼底有異常出血。我在他的臉上發現了幾道抓痕,看角度應該是他自己抓破的。而我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看到阿米莉亞的手上也有幾道抓痕。”
凌夕立刻想了起來,她剛剛也注意到了。
只是,阿米莉亞身為西奧多的親生母親,她為什么要殺死西奧多?
太匪夷所思了。
這一點沃德醫生也沒有辦法解釋。
在離開沃德醫生的辦公室后,凌夕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別墅。
傅錦玉從園丁口中聽說凌夕去了醫院,見她回來,詢問發生了什么。
“西奧多死了,沃德醫生懷疑兇手是阿米莉亞。”
簡短的一句話,信息量巨大。
但傅錦玉卻并不如凌夕想象的那么震驚,“如果是她做的,那并不意外。”
見凌夕疑惑地看向自己,傅錦玉問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心理疾病,叫做‘代理孟喬森綜合征’?”
凌夕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傅錦玉解釋道:“‘代理孟喬森綜合征’是指兒童的護理者,持續地帶孩子就診,但是孩子的癥狀其實是由父母中的一方造成的或者捏造的。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母親身上,而父親往往是處于一種缺失的狀態。”
這些和阿米莉亞的家庭情況都很吻合。
“那身為母親為什么要這么做?”凌夕問道。
“想要獲取關注或同情,通常是另一半。”
想到羅德常年忙于工作不回家,而且總是因為調換崗位而不停地搬家,凌夕有些理解了。
只是,阿米莉亞的動機找到了,但想要找到她殺害西奧多和洛蘭的證據卻并不容易。
畢竟每次西奧多發病時,都只有她一個人在場。而每次阿米莉亞都很努力的對孩子進行搶救。
這些都讓人無法懷疑她會殺死自己的孩子。
就當凌夕犯愁時,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人。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直接報警作用不大,但是有一個人或許可以提供幫助。”
傅錦玉心領神會,“大偵探蘭斯洛特?”
“沒錯!”凌夕用力點頭。
比起警方,凌夕相信蘭斯洛特會更喜歡接受這樣的挑戰。
于是,當天下午,凌夕便和傅錦玉一同來到了蘭斯洛特的住處。
也是治安官本森在當地用來度假的一處莊園。
蘭斯洛特此時正在湖邊釣魚,聽到門房通知他卡西小姐來訪。他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后將人請到了會客室。
“卡西小姐,”蘭斯洛特觀察了一下凌夕和傅錦玉,詢問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幫助您的嗎?”
第73章 肯特家族(十)
“是的, 最近發生了一件奇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讓您幫忙分析一下。”
凌夕的話讓這位大偵探來了興趣, 他這幾天正閑得慌,
“什么事?說來看看。”
“您應該知道我有個姐姐, 叫做阿米莉亞, ”在蘭斯洛特點頭后,凌夕繼續道:“她有一個兒子, 叫做‘西奧多’,今年3歲半。他得了一種怪病, 會突然發生呼吸中止, 連醫生都查不出病因。而今天早上,他因為發病, 意外去世了。”
“我非常遺憾, 但是……這應該是醫學的范疇, ”蘭斯洛特疑惑地說道。
凌夕搖了搖頭,
“我之所以來找您, 是因為我懷疑他并不是病死, 而是被人謀殺。”
蘭斯洛特心中一跳, 想起肯特家剛剛死去的嬰兒, 表情也不由得鄭重起來, “你懷疑是誰殺死了西奧多?”
“他的親生母親, 阿米莉亞。” 凌夕將整個事情的經過,以及自己發現的疑點都全盤托出。
蘭斯洛特沉吟片刻后說道:“聽起來雖然可疑,但是卻并沒有什么證據佐證。”
“若非如此, 我也不會來請求您的幫助。”
蘭斯洛特道:“這個案子我接了, 卡西小姐, 現在希望和和那位沃森醫生聊一下。”
凌夕點頭,“好。”
于是,一行三人又來到了醫院。
然而他們卻撲了個空。
護士告訴凌夕,沃森醫生在搶救完西奧多后沒多久,就匆匆離開了醫院,至今沒有回來。
凌夕有些遺憾,但是轉念又想起一個人,醫學檢查員凱爾森。
在和蘭斯洛特講了凱爾森此人后,大偵探立刻決定道:“我們去找他。”
意外的是,在凱爾森的家里,他們看到了沃森醫生。
沃森醫生看見凌夕也非常意外,“卡西小姐……”
凌夕解釋道:“我對西奧多的死亡原因存疑,所以特意請了大偵探蘭斯洛特先生幫忙調查。”
聽到蘭斯洛特的名字,沃森醫生驚喜道:“原來是神探先生!”
蘭斯洛特也沒料到對方會認出自己,他上下打量了沃森醫生片刻后,道:“你是不是有個哥哥?”
“是的,”沃森醫生連忙點頭,“當初要不是您破了貝爾街的連環殺人案,我哥哥恐怕已經被送上了絞刑架了!”
“你和你哥哥長得很像。”
同樣是醫生,長相又有七八分相似,記性向來不錯的蘭斯洛特一下子就猜到了沃森醫生的身份。
敘完舊,話題又扯了回來。
沃森醫生對凌夕道:“我也是懷疑西奧多的死因,所以來找凱爾森一起分析。” 凱爾森依舊是不太愛說話的模樣,低頭看著手里的資料,根本不在意家里突然多了幾個人。
沃森醫生訕訕道:“他每次陷入思考以后就會變成這樣。”
蘭斯洛特也有類似的習慣,倒是能理解。
他示意不要打擾凱爾森,換了個房間,然后才問道:“沃森醫生,我是受卡西小姐所托來調查此事。關于西奧多的病情,您了解多少?”
沃森醫生道:“我是從半個月前第一次接診西奧多。他被送往醫院時,已經在他母親阿米莉亞的搶救下恢復了呼吸,但是他出現了急性腦硬膜下血腫。”
凌夕不太聽得懂這些專業名詞,問道:“這是什么病?”
“準確來說不是病,而是一種由頭部外傷導致的常見癥狀。而且,西奧多的視網膜也出現了異常出血癥狀。”
當時沃森醫生只以為孩子摔傷了腦袋,并沒有太在意。然而,西奧多后來又屢次發病,才讓他漸漸產生了疑惑。
“在經過各種排查后,我們依舊無法得到導致西奧多的病因。甚至有一位醫生開玩笑說,也許是西奧多自己憋氣,把自己憋暈過去了。”
凌夕:“……”
這話說的,她很想讓那位醫生表演一個怎么把自己憋暈。
呼吸是人類的本能,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憋暈過去的。
蘭斯洛特自然也聽出了沃森醫生是故意在開玩笑,于是他問道:“所以您懷疑是什么原因導致了西奧多的病?”
沃森醫生說:“我只是一個醫生,根據我的判斷,我認為西奧多根本沒有病。”
這話就有意思了。
西奧多沒病,但是卻屢次進了醫院,這只能說明是有人希望他病。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蘭斯洛特又繼續問了一些問題,包括凌夕上次得知的線索,比如阿米莉亞和羅德曾經有過一個女兒,也夭折了。
兩個孩子類似的經歷,讓這位大偵探也不得不承認,做為母親的阿米莉亞有著重大的嫌疑。
這時,凱爾森突然從房間里沖了出來,他對著沃森醫生大聲道:“我找到了!”
沃森醫生立刻站了起來,“你找到西奧多的病因了?”
“不,”凱爾森搖了搖頭,“我找到的線索和醫學毫無關系。”
接著他看向蘭斯洛特,“或許可以給偵探先生破案帶來一些幫助。”
他的話現場幾人都有些疑惑,但是隨即凱爾森的話讓他們明白了。
“我發現,西奧多每次發病雖然間隔的時間都不同,卻都集中在一個時間——每個星期五的下午2點-4點之間。”
凌夕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 第一次她目睹西奧多發病恰好就是星期五的下午。
“這個時間有什么特殊的嗎?”沃森醫生茫然道。
凱爾森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西奧多的父親羅德每天的上班時間嗎?” 凌夕懵了一下,想不通這個和西奧多的死有什么關系。
這時,蘭斯洛特突然道:“他是在APB公司工作吧?”
凱爾森點頭,“沒錯。” 凌夕詫異道:“您怎么知道?”
“調查上個案件的時候,聽阿米莉亞提起過一次,就記下了。”
身為一名偵探,蘭斯洛特的記憶力遠超他人,一些細節他都能牢牢記住。
“如果是APB公司,”蘭斯洛特繼續道:“我聽說他們公司有個傳統,每個周五的下午都有一個公司活動,類似于酒會。”
“沒錯,”凱爾森繼續道:“我詢問了幾個醫院的護士,每次西奧多出事,羅德都會立刻趕到醫院。”
綜合以上的分析,現場幾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凌夕突然想到傅錦玉說的代理孟喬森綜合征,然突然毛骨悚然起來。
蘭斯洛特沉吟道:“我們可以從羅德身上下手。”
于是,蘭斯洛特和凱爾森決定一起去找羅德,凌夕做為一個“淑女”,并不適合一同前往,所以只能回到別墅等消息。
在剛回到家不久,凌夕又得知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繼母賽西莉肚子里的孩子沒能保住,她流產了。
做為一家之主的杰拉德·肯特,幾天之間家中接連發生的悲劇,讓他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原本已經發白的頭發,現在更是白了一大半。
這或許也是這個男人對婚姻不忠的一種懲罰。
但顯然,他自己并不這么認為,“這個別墅里,一定是遭到了詛咒!我要請牧師過來!”
凌夕對此不想做出評價。 她一直在觀察阿米莉亞。
沒錯,阿米莉亞沒有回到她和羅德的家,而是也回到了肯特家的別墅。
她臉上帶著沉重的悲傷,看上去并不像作假,但這并不會讓凌夕降低對她的懷疑。
于是,她以“散心”為理由,把阿米莉亞叫到了花園里,然后不經意地問起了西奧多去世前的細節。
阿米莉亞和之前的說辭差不多,大概就是發現西奧多的呼吸突然中止后,她就連忙開始急救。她以為自己可以像以前一樣,把西奧多從死神的手里拉回來,沒想到這次竟然失敗了。
凌夕問道:“當時只有你和西奧多在?”
“是啊,羅德去工作了,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忙。”
“會不會覺得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
阿米莉亞愣了一下,然后道:“有時候確實會,但是我也理解他,畢竟他還要賺錢養家。”
“那有沒有想過出去找一份工作?”
“當然想過,但是我們總是搬家,孩子又很小。羅德他說只要我照顧好孩子就行,所以……”
隨著對話的繼續,阿米莉亞一開始還會幫著羅德說話,但是漸漸地也開始說起了對丈夫的不滿。比如羅德經常工作調動,對妻子和孩子完全不在意,感受不到他的愛意等等。
直到凌夕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那你們的大女兒呢?她怎么死的?”
阿米莉亞一愣,隨即用一種凌夕描述不出來的,但她可以確定那絕對不是友善的眼神看了過來,“我只有西奧多一個孩子。”
她的語氣非常篤定,好似那個孩子從未出現過。
但凌夕并不相信凱爾森的調查結果是假的,畢竟那么多來自醫院的病例都證明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但是凌夕莫名地察覺到了一種危險,她道:“我口誤了,抱歉。”
這個借口非常拙劣,但艾米莉亞的神情卻緩和了下來。
凌夕不再試圖從阿米莉亞的口中得到線索,找了個借口回到了房間。
等關上了們,凌夕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在發抖,而眼前也花得厲害。
也不知道為什么,阿米莉亞剛才的神情一下子讓她想到了郭光宇,這也引發了她的病情。
緩了一會兒,凌夕終于恢復了冷靜,恰好一陣敲門聲響起。
“誰?”她立刻問道。
“是我,”傅錦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第74章 肯特家族(十一)
凌夕松了口氣, 把門打開,然后將傅錦玉拉了進來。
“剛才看到你和阿米莉亞在花園里聊天……”
還沒等傅錦玉把來意說完,突然被凌夕撞了滿懷。
凌夕的手臂用力抱住傅錦玉的背, 整張臉埋進她的懷里。
“怎么了?”傅錦玉拍了拍凌夕的背,輕聲問道。
“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 ”凌夕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她的膽子絕對算不上小, 但當她直面阿米莉亞的惡意時,還是不免引起了心理陰影。
在傅錦玉懷里趴了一會兒, 凌夕總算覺得好多了,開始說起自己和阿米莉亞的聊天內容。
“她那么急切地否定第一個孩子的存在, 是不想讓人懷疑西奧多的死有蹊蹺?”
“畢竟她的目的是想博取他人的關注和同情, 而不是唾罵和疏遠。”
傅錦玉拉著凌夕坐下,對她道:“等蘭斯洛特先生去羅德那里了解完情況再說, 你離阿米莉亞遠一點。”
凌夕點頭, “好。”
到了晚餐時間, 凌夕去餐廳的時候,發現阿米莉亞已經坐在了餐桌旁。
而阿米莉亞仿佛早上的不愉快并沒有發生過一般, 與凌夕正常地打著招呼。
凌夕遲疑了一下, 但還是在阿米莉亞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等到女傭把食物上齊, 凌夕才意識到, 今天只有她們兩個吃飯。
“其他人呢?”凌夕問道。
“父親和賽西莉要送艾琳去她外祖母那邊住一段時間。”
這里指的外祖母, 是賽西莉的母親。
凌夕下意識道:“這么突然?”
阿米莉亞瞥了眼凌夕, 意味不明道:“畢竟這個家里年幼的孩子就只剩下莉娜了。”
這可真是個地獄笑話。
凌夕覺得阿米莉亞的話讓自己覺得不太舒服,低下頭開始吃飯。
雖然和阿米莉亞單獨吃飯讓凌夕有些不自在,但廚娘西蒙今天做的晚餐味道好極了。也是凌夕穿到這個副本后, 難得合胃口的一回。
就是那碗湯里的佐料加得有點太多了, 對凌夕來說有點重口。
吃飽喝足后, 凌夕趕緊回到了房間。
她已經和蘭斯洛特以及沃德醫生約好了明天去交流調查的進展,希望可以抓到阿米莉亞殺害西奧多的證據……
這么想著想著,凌夕突然覺得一股睡意涌上心頭,頓時困得讓她睜不開眼。
凌夕覺得奇怪,畢竟她的作息很固定,也不至于剛吃完晚飯就困啊……只是最終她還是沒能抵抗住困意,漸漸陷入了沉睡。
到了晚上9點左右,傅錦玉做完了一個女傭所有的工作,來找凌夕時,在門外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凌夕不在房間?
傅錦玉連忙樓上樓下,甚至花園都找了一遍,然而都沒有找到凌夕。
她的動作引起了別墅里其他人的注意,阿米莉亞做為目前別墅里唯二的主人,冷著臉詢問傅錦玉在干什么。
“卡西小姐不見了,”傅錦玉回道。
“她不是吃完飯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阿米莉亞疑惑地道。
“我剛才去敲門,她一直沒有回應。”
“這么晚了,你去找她干什么?”
傅錦玉依舊把之前的說辭拿了出來,“卡西小姐不敢一個人入睡,所以都是叫我陪她一起。”
“你不過是個女傭,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了,”阿米莉亞打量了傅錦玉一番,意有所指道。
傅錦玉不耐煩和她糾纏,她只想確認凌夕的安全。凌夕不可能自己一個人離開,最大的可能就是凌夕還在她的房間里。
于是,她當即對莎拉道:“把工具箱拿來,我去破門!”
莎拉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好,好的。”
阿米莉亞見狀,大聲喝道:“不許去!”
傅錦玉與她對視,“我只是想確認卡西小姐的安全。”
“我是看著她回房間的,能有什么危險,”阿米莉亞不以為意地道:“等她睡醒就好了。”
傅錦玉沒有理會她的話,對莎拉道:“工具箱在哪兒,我自己去拿。”
見自己說的話并沒有被這個膽大的女傭放在眼里,阿米莉亞怒道:“我要把你辭退!”
傅錦玉冷聲道:“那也得等肯特先生回來再說。”
畢竟這個家的主人是杰拉德·肯特,阿米莉亞做為出嫁的女兒并沒有辭退女傭的權利。
頂著阿米莉亞的怒視,傅錦玉拿到工具后,破壞了凌夕的門鎖,然后走進了房間。
傅錦玉瞄了眼門口已經燒得只剩下一點尾巴的蠟燭,然后便伸手探向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