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
銀鈴掉在籠子一角, 黑發青年神志不清,半個身體趴在水泥地上。
白虎叼著落羽的后頸將人拖到柔軟的羊絨毯上,他細膩如綢緞的身體泛著瑩白的光,皮膚上布滿靡麗的紅痕。
比起前一天,白虎已平靜很多,但標記伴侶同他繁育的動物本能仍未消散,她放緩力度,虎尾卷起他的腰半懸著,低頭舔著落羽微微鼓起的小腹,如甜軟可口的布丁,她忍不住在上面留下齒痕。
會有寶寶嗎,這里會有寶寶嗎。
有一個擁有他們共同血脈的寶寶。
…
不對,她沒有完全標記他,落羽怎么有寶寶。他肚子都這么大了,卻不是因為和她孕育后代。
冰藍色的眸子看向青年的脖頸,那里遍布斑駁的咬痕。
她舔舔虎牙,躁郁地喘了口氣。
標記不了,標記不了。不管多少次都是無法標記。
白虎不禁失去輕重。
落羽痛得轉醒,伸手摸她的虎耳,粗糙的毛發撓過柔軟的手掌,有點癢。白虎立即停下,冰藍色的眸子好奇地盯著他。
“好乖的貓貓。”落羽虛弱地笑了笑,屈指撓了撓虎頭。
得到了令人愉悅的夸贊和舒心的按摩,白虎瞇著眼睛,仰頭蹭蹭頭頂的手,歪頭舔了舔他的掌心。
……
公寓樓下。
林婧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向來平和不驚的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凌厲和憤怒。
“左里,月荷有公務在身,回帝星了,過幾天她會親自向你請教。”林婧緊緊盯著前方的人,謹防他出其不意進攻。
左里,目前煽動貧民區同貴族區摩擦的頭號嫌疑人,最大組織影的頭目。
如今左里出現在這里,江醉父母背后的指使者不言而喻。
江家夫妻之所以一口咬定江醉是擬態人,必然是受左里的指派。
非常時期,一個疑似來自研究所的失敗擬態人不僅出現在大眾面前,還自殺了,會掀起的輿論可想而知。
屆時帝星必然遭受非議,貴族區和貧民區之間的摩擦擴大,而敵星有會趁機而入。
一直以來,左里都在暗處指揮,之前林婧和月荷幾次查探煽動兩區摩擦的幕后黑手,目標鎖定了幾個人卻遲遲無法下定論。
這次左里卻因為給月荷下了藥,終于忍不住親自出面驗收成果。
“可我聽說,她不僅還在第八星區,而且就在你身后的公寓里。”左里抱臂笑道。
林婧攔在公寓前,沒有退讓的意思:“你是想和我挑戰嗎?”
“當然不是,”左里笑嘻嘻否認,“林婧你在第八星區頗有威望,而且培養出一個上將女兒,可是貧民區幾世紀以來的驕傲,我和你公開作對,豈不是和整個第八星區作對。”
“我只是有要事和月荷上將相商,林女士行個方便。”左里說。
林婧:“我說了,她不在第八星區。這周圍是我的領地,如果你執意挑釁,就別怪我不客氣。”
左里面上的笑容消失:“林婧,你之前在平民區,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溫飽無虞。卻帶著一個擬態人來到物資匱乏的貧民區,藏身二十多年,暗中將她送到上將的位置,真以為你的野心瞞的天衣無縫?”
“我和你的目的一樣,我也不想讓貴族區那幫人好過。你把林月荷交出來,她恐怕是目前唯一培育成功的擬態人。以她強悍的戰斗力,如果能為我們所用,成為面向貴族區的強大武器,在貧民區數百年被壓制的現狀中撕開一道口子……這不也能實現你的目標?”左里無不算計。
林婧眼睛微瞇:“怎么利用?她又不是沒有自己的思想。”
“馴化啊,藥物、電擊、精神控制……等等,手段很多,這你不用擔心,”左里語氣輕巧,看著林婧越發難看的臉色,他噗嗤一笑,“你這什么表情?難道她這么聽你的話,你就沒用過手段?她可不像個溫馴的擬態人。”
回應他的只有一記迅雷不及的冷刃,左里倉促后退堪堪躲過,喉嚨處依然被劃開一道血痕,如果他晚一步,喉嚨恐怕會被直接切開!
林婧的近身搏擊速度快如鬼魅,令人防不勝防!
左里欲使用身上藏著的暗器,都被林婧截斷,能對付她的武器根本拿不出來!
同時,他帶的人手也和林婧一派的人陷入混戰。
左里猜測導致林婧出手攻擊他的原因:“林婧,我的方案有完備的操作流程,絕對能掀翻那群人,給你報仇!……或者,或者你想要高官厚祿?這是、這是當然,奪權的話你功不可沒,自然有你的一杯羹。”
林婧擊殺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左里再開口:“還是說,你對她有感情?她是重要武器,我們會留著她一條命。”
林婧面上依然平靜,周身的怒氣卻越來越明顯。左里不防,胳膊上又被劃開兩道血口。
左里落敗而逃。
林婧以微弱的優勢擊敗左里,下一次他肯定會用更有把握的方式對付她。
她站的地方赤紅一片,林婧這才注意到她的左臂正汩汩流著鮮血,手臂早已失去知覺。
危機暫時解除,體能消耗過度,林婧身形輕晃。
許玲枝驚慌上前扶住,用衣料勉強給她纏住傷口,攙扶著她回去。
經過一樓的房間,林婧冷淡的目光掃過,眼底閃過一絲焦灼。
第三天。
平靜下來的白虎蹲坐在青年身邊,輕輕舔舐他身上的傷口。她的唾液能起到一定程度的治療止痛的作用。
睡夢中的青年輕輕擰著眉頭,紅腫的雙唇上,結痂的舊傷上不知什么時候又添了新的,細白的鎖骨上亦滿是亂七八糟的靡艷咬痕。
室內鋪天蓋地的深海信息素對昏睡著的落羽不僅起不到安撫作用,反而像無形的束縛和威壓,在白虎靠近他時, omega傷痕累累的身體本能輕顫,做出輕微逃離的動作。
白虎頓住,呆呆地看著潛意識害怕她的青年。
落羽睜開眼睛,就看到白虎盯著他。純凈清澈的冰藍色眸子配上那張隨便冰糕配色的虎頭,不同于平時令人捉摸不透的上將月荷,此時的她多了虎頭虎腦的呆愣可愛。
落羽心上一軟,他輕撫上白虎的唇角,勉力動了下幾乎快失去知覺的腿,白膩的腳蹭著她粗糲的毛發,笑容乖軟,生澀地勾.引:“月荷,我、我可以了,還想再來嗎。”
沙啞的嗓音充滿羞意的主動,和無意識時的身體反應完全不同。
白虎沒有立即給出回應,半晌,她的喉嚨吐出一聲虎嘯,如同嘆息。
落羽又睡了過去。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沉睡。
月荷雖然判斷出他沒有性命之憂,但他恐怕也和去了半條命沒有區別。
她焦躁地看向監控。林婧還不帶他回去?
和落羽清醒時對她近乎無底線的乖順縱容不同,他睡著時,反而能顯出一些叛逆的抗拒。
月荷沒有靠他太近,感受到她的呼吸和親近,他會睡得不安穩,皺眉或者翻身,會更撕扯他的傷口。
室內的深海信息素已經沒有前兩日嗆人,強勢的侵.略信號變得淡薄,這似乎也是能讓落羽睡得更安穩的原因之一。
落羽濃黑的長睫安靜伏著,他有一雙古典標致的鳳眼,雙眼皮線條優美流暢,是造物主一氣呵成又不乏精巧的一筆,雙眸緊閉時,像廟宇里被供奉的慈悲神佛。
要慈悲到這種程度嗎。
就算被她弄得奄奄一息也無所謂,身體都本能回避她,他醒來看向她的眼神,還是那樣溫情如水,柔順縱容。他的手臂還是會攀上她,身體向著這個只能給予他傷害的人敞開。
明明可以從她這里索取更多,金錢、權勢或者她對裴家的庇護,他卻只是要她的擁抱、親吻和一塊不值錢的路邊隨手買的蛋糕。
在第八星區,她自己都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外出任務,他怎么就能恰巧拿出一枚開過光的平安符?
還有看到她傷口止不住的眼淚、對她的有求必應,明明和他本性不相符的床事,他從來都配合。
月荷想起更早的時候,在她第一次臨時標記落羽的那晚,其實那天落羽并沒有向她求救。后來她聽管家提過一嘴,落羽本來約好了腺體延遲發育的手術。
在他們彼此都沒有熟悉的情況下,他卻朝她露出omega最為脆弱的后頸,默認了她自作主張的幫助,默認她對他選擇的更改和支配。
…
難道這些都是因為他的慈悲、軟弱地近乎毫無底線的善良?
事實不是這樣。月荷明白,落羽并不是個寬容到沒有原則的人。
落塵惹他不高興,他能連夜趕來,毫不猶豫把親弟弟臉扇腫,還斷了落塵的生活費,讓他自力更生。
宴會上聽到不順耳的議論,他便據理力爭,毫不相讓。
閆欣冒犯他,他便沒給過閆欣好臉色。
他不僅不是寬容到沒脾氣,其實,其實落羽一直保持著作為曾經的上將之子的矜傲和清高。
所以。
所以他只是對她慈悲,對她寬容對吧。
這種對某人的特定的包容和關照,可以稱之為喜歡吧。
月荷在這一刻確認,落羽喜歡她,早在他們結婚之前,落羽就喜歡她。
被人愛慕的感情,月荷本不該陌生,畢竟她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他們灼熱直白的目光看向她時,她便能接收到其中的信號。
她和落羽朝夕相處,應該能更早意識到才對。可是沒有。而且月荷并未察覺其中的不合理進行深究,是以她便不清楚她潛意識里,其實已經將落羽的愛慕和其他人的劃分開了。
第32章
公寓門前。
林婧的機甲暫落于下風,左里笑聲越發猖狂:“林婧,你還不讓開嗎,不會要為了一個擬態人死在我手里吧!”
許玲枝掀翻阻攔她的人,堪堪從左里手下救下林婧, 懸空的機甲晃了晃, 又穩穩停在公寓門前, 擺出絕不退讓的姿勢。
面對林婧, 左里也沒有絕對優勢,他坐在機甲駕駛艙內, 對前方油鹽不進的林婧異常惱怒:“林婧,你要是在這死了,你幾十年的圖謀可就白費了!”
話落,林婧的鋼鐵劍刃凌空劈來, 左里躲避不及, 機甲右翼挨了重擊,駕駛艙劇烈震動,他的五臟六腑被震得跳動。
胸腔受傷的痛感傳來,左里頭暈目眩,林婧卻沒給他反應的空擋,新的襲擊再次沖來!
在之前的戰斗中,林婧的機甲已經被重創, 她出手打擊左里的同時,她自己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去。
她毫不猶豫地俯沖而來,左里卻沒有她那么極端,就算她打算一換一,他可不想!
左里側轉,連連后退, 躲開她的攻擊,卻有幾次堪堪中招,在駕駛艙震得鼻青臉腫。
“林婧,你不要命了!”左里哀嚎,不幸又中一擊,他仿佛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不禁痛得齜牙咧嘴,“你死了,她可不會這么為你,你想想值得嗎!”
“真讓人失望,沒想到你也淪為對試驗品產生感情的無用婦人。”話落,對面的人說了句什么。左里的機甲左側猝不及防被錘了一拳。駕駛艙變形,左里腹部傳來陣痛,耳邊還回蕩著林婧剛才的話:“她是我女兒。”
左里咬著牙,罵了聲臟話。
再打下去,他小命真會交代在這!
他現在情況都如此,林婧必然比他更差,但這女人擺明了不要命也不準他們靠近公寓。
左里的眼中閃過陰狠。
算了,這才第三天,林月荷肯定不會這么快恢復。
一個白天又即將過去。
白虎靠坐著籠壁,落羽已經穿上了羽絨服,昏睡在她懷里。
她時不時舔一舔青年的臉頰,卷走他額頭的汗水。
上午落羽開始發燒,體溫越來越燙,臉上泛著病態的潮紅。
月荷看向毫無動靜的監控,又低頭舔舐著懷里的人,焦慮火般炙烤著肺腑。
林婧,林婧,你快來帶走他。
你怎么還不來。
你自己不也說落羽是無辜的嗎,難道放任他在這病死,只為了,只為了不讓你悉心培養的武器受損。
…
月荷終于從擬態恢復。
“落羽,落羽。”她輕喊,青年含混地哼哼兩聲,再無反應。
月荷將人攔腰抱起,臂彎里的重量壓下她微顫的手。
樓道口,林婧捂著腹部,口腔翻涌著血腥氣,咬牙往回走。
月荷正好從房中走出,四目相對,月荷冷然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抱著懷里被裹得嚴實的青年徑直往樓上走去。
林婧單手扶墻,鮮血從唇角溢出。
“林姨,你還好吧!”許玲枝從后方追來,攙扶著她,正好看到月荷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驚喜道,“月荷出來了?”
林婧一時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
“就……就在一樓。”林婧動著嘴唇,血珠砸在地上。
許玲枝攙著林婧去了之前江酒住的房子,早在月荷中催化劑時,林婧就將江酒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居住。
林婧受了很重的內傷,不敢隨意挪動,許玲枝急忙去請了他們熟識的醫生過來。
林婧靠在床上,五臟六腑火燒火燎地疼,肋骨應該是斷了,就是不知道斷了幾根,手背也腫起青紫的一大塊。她從沒受過這么重的傷。
不過她保護了她想保護的人。她的女兒。那么一切都值得。 -
落羽昏沉躺在床上,蒼白的臉色幾乎和羽絨服融為一體。月荷從倉庫找出老舊的暖燈,打開給他取暖。又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身體,換衣服。
這時,許玲枝的通訊打過來:“月荷,我請了劉醫生給許姨瞧傷,需要讓他上去給你們看看嗎?”
“好,”月荷答應,頓了頓,問,“媽媽受傷了?”
通訊器似乎被轉移了,林婧的聲音傳來:“我沒事,你照顧好落羽吧。”隨即掛斷通話。
許玲枝接回通訊器,急忙扶著林婧的手,不無擔心:“林姨,你這怎么算沒事,應該讓月荷知曉的呀,如果這邊醫療水平不夠,恐怕還要去貴族區… …”
“不用,我身體沒那么嬌貴,”林婧微笑打斷她,“落羽……那孩子受的傷應該也不輕,讓月荷好好照顧他吧。”她垂下眸,掩蓋其中的自責。
許玲枝還要說什么,林婧說:“而且我又不是沒人照顧,讓她過來不過就多了一個人擔心,多麻煩。還是讓我清清靜靜養著吧。”
“唉,許姨,你跟月荷不愧是母女。”許玲枝無奈嘆氣。
劉醫生粗略給落羽做了遍檢查,下輕微撕裂,腰部挫傷以及局部皮膚青紫紅腫,體能過度損耗和著涼導致發燒。唯一的值得寬慰的就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險,不算嚴重,只需慢慢休養回來。
醫生留下治療的藥,開醫囑。
月荷看著床上診療全程都沒醒過來的人,擔憂問:“真不嚴重嗎?那他怎么一直在睡,體溫這么高。”
醫生笑道:“他這幾天沒睡好,太累了,而且還在高燒。這幾包藥,你讓他一天吃三次,溫水送服,最晚明天該醒過來了。”
這會看完病,醫生語氣多了調侃:“你媽媽的傷可比他重得多呢,你也不擔心,真是有了老公忘了母親。”
醫生和林婧是老熟人,對月荷自然也熟悉,他算是看著她從小長大。
印象里,林婧和月荷是泰山崩于前都能臨危不亂的母女倆,他給她們看過的傷,比落羽嚴重多的都數不清,她們每次都很淡定。
醫生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說月荷和落羽感情深。
月荷面上微僵:“她傷得很重嗎?”
醫生點點頭,安慰:“死不了。”這也是她們母女在他這判斷傷情是否嚴重的標準。
月荷去樓下看了林婧。
林婧靠著床,許玲枝正在給她換繃帶。
醫生剛才給林婧換了一遍,叮囑如果傷口滲血,就重新包扎,多加止血藥。
除了肩膀上的外傷,她其他地方也不妙,腰上夾著板,兩膝包著厚厚的繃帶。
林婧閉著眼,眉頭緊擰,眉心微微直跳。
“媽,你怎么傷這么重?”月色嗓音微啞,她接過許玲枝手里的活,自己給林婧包扎。
許玲枝向月荷描述了白天的戰況。
言罷,許玲枝氣道:“那幫人太囂張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明天還會再尋釁滋事。”
看到完好的月荷,許玲枝松了口氣:“好在你恢復了,否則明天還不知道怎么辦,你的身份一旦泄露,恐怕貴族區和貧民區兩區都容不下我們。”
月荷沒有說話,不知什么時候,她眼底浮起霧氣。
許玲枝走后,母女倆之間陷入沉默。
林婧閉著眼,看似在休息,月荷坐在離她不遠的椅子上,神色不明。
“你就這么執著給他復仇嗎?不惜性命?”月荷先打破沉默,“當年直接害死他的那些人,這些年,我們明里暗里處理掉不少了。還是無法消除你心里的仇恨?”
“是,父親的死,是和貴族區的某些人脫不開關系。但是逝者已矣,我覺得目前我們做的,足以告慰亡靈。你就不能……就不能放過自己一些,我不反對你向貴族區繼續復仇,但你至少,至少愛惜點性命吧。我想父親看到你這樣,也不會高興的。”
這番話,月荷早就想對林婧說了。
當年嚴珉死于權貴們的利益之爭,林婧的幸福家庭被毀,她的時光似乎也永遠停留在嚴珉死去那年。
林婧培養月荷,將人類的道德倫理世俗秩序教給她,讓她成為刺向貴族區的劍。
幾年間,母女倆聯手,當年涉嚴珉案的人被處置不少。林婧沒有就此停手,她的目光轉向貴族區,她有更為寬廣的抱負。月荷都明白,她同林婧有共同的目標。
她還以為,林婧放下嚴珉之死的仇恨了,至少沒當年那么極端的恨,起碼在自己性命和報仇之間,應該選擇前者吧?
可林婧竟然和左里拼命,就怕她這個武器被毀,林婧失去向貴族區報復的棋子?
林婧睜開眼:“這和你父親有什么關系?難道我任他們把你帶走,讓你身份暴露?”
月荷氣笑了:“這么說,你還是為了我?”
林婧以眼神答,那是當然。
“那讓落羽去找我,也是完全為了我?沒有你的私心?”月荷壓著怒氣。她極少對林婧展現出憤怒怨恨的情緒,她將林婧視為她唯一的母親,教給她為人處世,讓她在人類中有安棲之所的值得敬愛孝順的母親。
可是今天,她對林婧的怨達到二十多年來的頂峰。或許不應該說是今天,這種情緒其實從落羽進入籠中時就產生了。
果然,在她的質問下,林婧的眼中閃過心虛。
月荷咬咬牙:“我當然猜得出,落羽肯定是主動提出愿意幫忙,你則順水推舟答應,我不該怪到你身上。可你明明能向落羽隱瞞我的情況,你卻要告訴他,任他來籠子里。”
“讓一個人類和擬態的獸類交/配,不說他心理上能不能接受,他的生理呢?他有可能死你會想不到嗎?”
“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可我只能那么做。”林婧的眼中含著愧疚,卻也有對自己選擇無悔的堅定,“那種情況,你的生長熱和發.晴熱同時爆發。留你一個人,要么你寧愿被折磨致死也會收斂本性,要么徹底暴走精神崩潰,被人發現后聯合誅殺或者被拖走做實驗。”
“我本來是想按照我們商議的計劃,相信你,給你足夠的時間,雖然我很懷疑計劃的可行性,但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林婧回憶著那天的情形,“可是落羽發現了,他說愿意幫你。我不能不有私心。月荷,人都會有私心。我猜想以你的意志力,肯定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而你也能平安。”
不得不說林婧對她可真了解。眼下的結果,恰好證明林婧的預估完全正確。她們以不太慘烈的收場,化解了一次巨大危機。
月荷輕笑,渾身散發著涼意:“你就這么擔心我死?”
“是。”
“以前你明明說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能會有一些欺騙、利用,但不傷害無辜者的性命是底線。你似乎忘了,但我還記得,”月荷深深嘆了口氣,看向林婧的目光生疏不少,“我知道你不想辛苦多年培育的武器毀于一旦,可我也不想再借誰的命茍活了。我還不起。”
林婧看著月荷離開的背影,久久才收回視線。 -
落羽還在發燒,中間醒過一次,沒幾分鐘又睡了過去。
月荷端來藥,輕聲喊他:“落羽,把晚上的藥吃了再睡。”
熟睡的人沒有回應,微張著嘴呼吸。
月荷捏著他的臉頰往他嘴里喂藥,誰知藥片進了嘴里,又滑出來。
再塞,再滑。
幾次后,月荷趁他含住藥片時,趕緊捏住他的嘴巴。松手后,落羽皺皺眉頭,藥片又被吐了出來。
月荷:……
她抿抿唇,想到八點檔電視劇里的喂藥橋段,把藥放進自己嘴巴,喝了口水,俯身吻上落羽由于高燒滾燙的唇。
還以為會被拒絕,沒想到這家伙竟然真張嘴吃進去了。吞咽后,還勾著她舌尖咬了一口!
她當然要反咬回去!
好滑好軟,有點熱,像溫水浸過的梅香奶凍。
落羽嗚嗚低吟,月荷才意猶未盡地在他唇畔舔了一口,放開人。
低頭便看到落羽濕亮紅腫的唇,小幅度翕動著加速吐息換氣,她不禁老臉一紅。
月荷又用同樣的辦法喂他吃飯,中間落羽醒過一次,半垂的眼睫下,眼神迷瞪瞪的,似乎還將她認作了白虎,手扶著她的頭,輕輕在她后腦勺撓了撓。
唔——
好、好舒服!
之前她擬態時,被落羽這么撓著,就像被抓取了靈魂一樣,舒服得要死。
為什么現在還會這樣。
月荷托著落羽的后頸,忍不住更深地吻他,品嘗他的味道。想奪取他的一切,他的呼吸、唾液、信息素的香甜,在他渾身上下做滿標記,向所有人宣告主權。
恢復人形,還會殘留擬態時的情緒影響嗎。
落羽半睜著迷蒙的眼睛,有些費力地回應她的吻,口腔中充滿深海信息素的味道。他有些糊涂地想,白虎形態的月荷明明不方便親吻,怎么、怎么還是會被親得快窒息呀……
他挪動著腿,想避開被子的阻礙,貼上月荷。他得主動點。他還沒忘記。
腳剛伸出被子碰到熟悉的溫度,就被一雙手抓住,驟然塞了回去。
幾次之后,都不能如意,嘴巴又被堵著親,只能發出“唔唔”的不成字句的聲音。
良久,月荷在走火之前放開落羽,再次把他伸出被子的腳按回去:“著涼了。”
落羽半開的睡眼瞪大了些,迷離的視線直愣愣地看著月荷,半晌吸吸鼻子,頗為委屈道:“我要靠你近一些,要靠你近一些的。”
“那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睡。”
月荷收拾好,掀開被子躺下,落羽立刻貼過來。
而且、而且月荷發現了,這人還保持著在籠子里的習慣,他側著身,一條腿勾著她的腰,一只手摟著她的頸,頭抵著她的下巴,這才沉沉睡過去。
這睡姿還真是。像為了方便她能隨時欺負他準備似的。
月荷讓他撩的渾身冒火,嫩臉通黃,又唾棄自己不分場合的色心,簡直不是人。
她扭過身,背對著落羽,這人感受到她的動作,立即貼得更近,反倒更方便了他。
月荷有苦難言,熬到半夜困意才慢慢襲來,合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落羽人雖然還沒醒,但燒退去許多,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月荷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下床-
許玲枝剛關上門,就讓落塵攔下來,她皺皺眉頭。
自從落塵不知廉恥爬大嫂床被趕出來后,許玲枝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非必要不跟他說話。
比起之前許玲枝時不時欺負他,壓迫他給她打掃衛生做家務,這種對他愛答不理心平氣和的許玲枝更令落塵感到害怕。
他幾次想找許玲枝和好,甚至不要回報地給她收拾房子,打掃衛生,還把自己難得的零食分給她,她都會把他趕出來。
許玲枝已經好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了,上將都原諒他了,她卻還不理他。看不出來她道德感這么強!
對上許玲枝不善的眸,落羽還是很慫,他努力不讓自己后退:“許玲枝,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連續兩天都有人來找茬,林阿姨都受傷了,月荷上將怎么都不出現?”
他的目光落在許玲枝包扎的手臂上,眼眶微紅:“你受傷好像也很嚴重,我們、我們不會要被端了吧。”
戰斗時,他雖然躲在房間里沒敢出去,但是他看到了。看到林婧許玲枝一派,勉強守住警戒線,不讓那幫人強闖。他也看到兩人雙雙被傷,而且看樣子,昨天的人今天大概還會過來。
他和母親是omega,也沒有任何戰斗經驗,根本無法幫忙。但林婧和許玲枝看起來也沒有增援了。
許玲枝抱臂靠著門:“是啊,可能撐不過今天了。”她難得露出笑意,卻一點不顯得愉快,很冷,“你可以趕緊找個下家投靠了。”
“我、我在這什么人都不認識,我投靠誰啊!而且我哥和上將可是夫妻,一家人當然要共進退啊。”對于許玲枝的建議,落塵感到異常受辱。
許玲枝涼涼輕笑。
“對、對了,我哥到底怎么回事,”落塵想起昨天見到的病中的人,“這兩天他和上將去哪了,怎么一回來渾身是傷……”
“哦,這個啊,他是月荷的伴侶,在這里,你說誰能傷得了他?”
落塵瞪大眼睛:“是上將?”
許玲枝已經離開,獨留落塵風中凌亂。
天啊,月荷上將家暴他哥? -
公寓前又打開了。
不過這次左里想找的人,直接出現在他面前。
月荷穿著一身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那雙總是顯得多情的桃花眸多了深冬的冰寒。
左里萬事俱備,本想拿捏已經重創成棉花的林婧一黨,沒想到一腳踢上鋼板,竟然真把月荷喊了出來!
他是想她出現不假,但不是這個形態!
見到月荷的那一刻,左里臉色大變,瞇起眼睛:“林月荷,三天,你用什么辦法恢復的形態?”
許玲枝哂笑:“她本來就是這樣,恢復什么形態?你整天策劃陰謀挑撥離間,真把幻想當現實了。”
左里死死盯著月荷,想從她身上找到破綻。
根據那人告訴他的情報,林月荷中招后不可能這么快恢復……
可是他除了感受到越來越凌厲充滿殺氣的信息素,其他什么都沒有發現。
左里自知他根本不是月荷對手,和那人的計劃必然要泡湯。
他面上瞬間換了表情,和解般笑道:“沒想到是誤會,看到月荷上將完好無損我就放心了,前兩天我聽到謠言,說上將被擬態人纏上,我擔心不已,畢竟上將是我們區的驕傲,情急之下才多有冒犯……”
開脫的說辭左里張嘴就來,連腦子都不用過。
雖然沒有面子,但能保住性命,這是左里多年來的生存法則之一。
在貧民區,他也頗有名聲,而且作為近期各種安全事件的領頭人物,他在貧民區的聲譽早已水漲船高。
多年來,林婧一直受人推崇,很受貧民區的人愛戴,常年壓左里很多頭,但最近左里已經有趕超林婧的趨勢了。
一時向月荷低頭也無所謂,反正有人幫他,他遲早會稱霸貧民區,不急這一時片刻。
只要再多找幾個江醉那種蠢貨……還怕貴族區和貧民區的火燒不起來么,只要摩擦起來,他就有機會。
左里算計著,眸中閃過精光,笑容越發諂媚:“上將,看到你安全無虞,我就放心了。”
他正準備找借口溜走,卻被月荷攔住去路。
女人眼底一片肅殺,竟沒有被他的奉承撼動分毫!
“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林家的領地,是這么好挑釁的嗎?”月荷說。
左里只覺得寒冷吹得他腦袋發涼!
怔然間,月荷的襲擊便跟上來,左里右臉被打得狠狠偏向一側!
耳朵嗡嗡作響!
緊接著,下巴又迎來一擊,很快,他的腹部、胸腔、膝蓋都被毫不留情攻擊,五臟六腑仿佛都錯了位。
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左里毫無還手之力,完全是被動挨打。
血霧從他嘴里噴涌而出,月荷側身避開,手臂上還是沾了血,她厭惡地擰起眉頭,毫不猶豫打掉他門牙。
僅僅幾分鐘,左里便判若兩人,渾身是血地跪倒在地,一只手按著地面,支撐自己不至于倒下。
他一開口,嘴巴里都是血,黑洞洞的牙缺口漏著風:“你、你難道想打死我?”
月荷招招下了死手,左里雖被打得都掉了半條命,他卻不相信月荷真敢打死他。
他大口喘著氣,嘴里的血便涌出來:“林月荷,你、你不敢打死我,我死了,你、你自己也無法開脫……呵呵,除非你不想做上將了。 ”
左里相當有把握,月荷絕不會因為他這種小嘍啰犧牲大好前途。
他只是讓林婧受了點傷而已,又不至于死。月荷打他頂多出出氣,找回面子,弄死他?她還真不敢。
左里怎么想,怎么都不覺得月荷真會對他下狠手。但他已經快被打傻了,反而露出猙獰的笑容:“你不敢打死我,呵呵。”
上一秒還出言恐嚇,下一秒又在磕頭求饒。
“上將,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求求你饒了我吧。”
暗處的監控閃了閃。
…
四樓。
落塵趁其他人在外面打斗時,悄悄溜上來找落羽。
落羽還在睡覺,他眉頭輕皺,長睫濡濕,眼角掛著未干的淚痕,夢囈般喊著月荷的名字。
一看他這樣,落塵心都揪了起來,更堅定了落羽被家暴的事實,他哥這肯定是被上將欺負慘了啊!
真沒想到上將是這種人,幸好他沒勾.引成功,否則不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打碎牙也要往肚里吞嗎。
“哥,哥,”他晃晃落羽,“哥,你醒醒。”
落羽睡眼惺忪地睜開眼,他大腦最后的記憶還停留在籠中,白虎伏在他上方啃咬他側頸,他伸手就能擼到手感微刺的巨大貓貓頭。
好一會,他渙散的視線才聚焦,落塵的聲音傳入耳中:“哥,你怎么這樣了?天殺的,她怎么這么對你啊。”
濕潤微涼的液體砸在他臉上,落羽腦子還有點亂,落塵的話又機關槍般傳來:“她為什么這么對你啊,難道是因為江酒?你不準她找小三,她對你動手?”
落塵覺得這說法很說得過去,很多alpha都這樣,見異思遷,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他扒著落羽的衣領檢查傷口,看到落羽的傷情時,心疼地叫嚷:“這是麻繩勒的嗎?這么紅,還有一、二、三……三道!看著繩子也好粗啊!天,下手也太狠了。”
落塵吧嗒吧嗒地哭:“這怎么還有爪痕和咬痕啊,這不像人咬的,她……她還放狗咬你了?”他眼睛通紅,淚眼汪汪,“仗著自己是上將,就這么折磨人啊!”
“哥,你跟我走吧,咱們不受這個罪了。我最近認識了個朋友,知道我們的遭遇,她肯定會庇護我們。貧民區不是她們能一手遮天的地方。”說到最后一句,顯然沒有底氣。
落塵話太密了,這會落羽才勉強整理好思緒理解他的意思,剛準備開口,門口傳來含著冷意的女音:“裴落塵,前陣子你爬我床,這陣子又想把我的omega拐跑是嗎?”
月荷滿身殺氣,衣服上能見點點鮮血,她的眉宇間還殘留未消的戾氣。
落塵直接被嚇得跌倒在地,暫時喪失語言能力,片刻后,爬到月荷腳邊,抱著她的腿哭求:“上將,我知道錯了,嗚嗚嗚,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哥,放過我們家吧。我們絕對有多遠走多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月荷:“……”
落羽:“……”
月荷眼神示意: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弟弟。
落羽臉紅垂眸躲開。
月荷在浴室洗了很久,她身上很久沒帶這么重的血腥味了,在過去二十四年都習慣的味道,今天竟令她有些排斥。
本來不想讓落羽看到,沒想到他這么早醒了。
她換好衣服出來,落羽正坐在床上看書,看到聲音,抬頭雙眸晶亮地看向她,軟白的雙頰掛著醉酒般的胭紅。
月荷伸手摸了摸落羽額頭:“退燒了嗎?”
“早就退了。”只不過他聲音還沙沙的啞著。
“吃飯沒?”她又問。
“還沒有,才剛醒。”
月荷去廚房一會,端來一碗粥。
“我早上起床時煮的,家里只有玉米粥了。”月荷用勺子攪拌著粥。
落羽掬起笑容:“我喜歡喝玉米粥。”
“喜歡?”月荷認真回憶,“我記得有一次吃早餐,做的糙米粥,你說玉米剌嗓子。”
落羽沒想到月荷不僅記得這種小事,他還被當場拆穿,面上頓時羞紅:“那、那是以前,我現在喜歡喝。”
月荷在床邊坐下:“不過你想喝別的現在也沒有,先將就著喝吧,等回了帝星才能改善伙食。”
見她要喂他,落羽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了:“上將,我自己喝吧。”隨即意識到自己著急之下喊了她軍銜,趕緊改口,“月、月荷。”
月荷盯著他的唇看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揚起恬淡的笑容,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不用,我喂你吧。”
落羽滿臉通紅,讓月荷親手給他喂粥。這對于他來說,已經不是簡單的玉米粥!是令他頭暈目眩呼吸不暢小鹿直跳的幸福!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月荷勻稱精致的手腕,她的腕骨翻轉,翩躚優雅宛如粉蝶。
一碗粥又下肚,月荷帶笑的聲音傳來:“還要喝嗎?”
落羽呆呆的:“要。”
“可這已經是第三碗了,你確定你肚子裝得下。”
落羽回過神,這會才覺得確實有點撐,而且聽到月荷說是第三碗,又很不好意思。他舔舔唇,紅著臉道:“我飽了。”
月荷摸摸他的臉頰:“醫生說這幾天少食多餐,等你餓了再吃。”
落羽有點心跳失速。今天的月荷過于溫柔了吧。
第33章
月荷收拾完碗筷,落羽正捧著一本書看。
“看什么?”月荷問。
“朱自清的散文集,”落羽把書翻過來,“荷塘月色篇。”
他彎起眼睛:“月荷的名字,是不是就出自這里?林阿姨好像很喜歡荷花, 她很多衣服就有荷花的圖案, 社交軟件頭像也是荷花。”
落羽念著其中一段:“……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像今晚上,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好了。”【注1 】
他重復念了一遍“荷香月色”,微微笑著:“是很美的名字。”
落羽娓娓動人的嗓音給句子增添了輕靈柔情的意味,仿佛“月荷”這名字誕生之初,的確飽含愛和美的祝愿。
但很遺憾。
月荷笑道:“應該不是。”
“可我看到月荷,就想到這篇散文,”落羽瞄了幾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那就是出自《愛蓮說》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和月荷也很符合。”【注2 】
他目光灼灼, 似乎斷定她的名字含有這些美好的典故。
月荷便沒再拂他的意:“或許是吧。”
她雖然沒有問過林婧她名字的來由,但想也知道,林婧怎么可能把這種寓意給她呢。大概是隨便找個聽起來大差不差的名字,沒想到和這些名篇誤打誤撞罷了。
“對了,我媽……”提起林婧,月荷面上多了無奈,“我媽有時候比較偏執,你不用聽她的。”
落羽面露疑問。
月荷:“就是這次的事,如果下次有類似的情況,你保全自己,不用管我。”
“不是林阿姨……”
“我知道,”月荷無意對落羽解釋其中的曲折,“我就是跟你說,當時的情況,你沒義務來找我。對不起,讓你受這么重的傷。”
得到落羽“沒有很嚴重”的回復。
“還有,”月荷沉默片刻,組織語言,“還有,你需要心理醫生嗎?“
落羽眨眨眼:“為什么我需要心理醫生?”
面前的人一臉純然疑惑,竟輪到月荷啞聲,她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我用擬態強迫你,總歸有點驚駭吧。”
落羽保守傳統的要命,不知道那兩天得給他留下怎樣的心理陰影。思及此,月荷不禁又對林婧產生責備的情緒。本來就只是她們兩人的事,不該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聞言,落羽手指揪著被子,低眉順眼不敢看月荷,支支吾吾,“是,是有一點呢。”他咬咬唇,雖然難以啟齒,仍努力安慰面前產生愧疚情緒的女人,“是有點疼,可當時你的狀態也很不好呀,沒有辦法的事,不要緊的。而且我已經不疼了,很快就會恢復。”
月荷:“……”
她忍不住多瞧了落羽幾眼,不知道他是真不懂她的意思,還是寬慰她。或也可歸為,不知道他真傻還是假傻-
晚上,落羽已經睡著,一張不大的床,他挨著床邊睡著,只占著不大的地方。
他又恢復了之前的好習慣,規規矩矩,睡相很好,不再貼著月荷,也不再摟著她了。
月荷有點失眠。
她看向窗外,外面黑洞洞一片,黑沉濕冷的夜色,她記憶中的凜冬因為身旁的熱源,變得有些不一樣。
她試探著伸手勾了勾落羽的腰,沒想到他很順從地貼了上來。落羽趴在她的肩頭,呼吸淺而弱,在寒冷的冬夜中,卷起微不可察的淡薄暖流,自頸間上攀。
月荷側過身,勾著落羽的腰,用力把人按在懷里,那股暖意便刮到心里,形成過境的溫暖季風。他柔軟的頭發蹭著她的頸,有點癢,卻莫名舒服,像太陽朝她伸出觸角。
不知道為什么,今夜的落羽變得格外有存在感。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那股清幽的白梅香,都變得好明顯。
他好甜。好想咬一口。
也許是夜太靜,也許是她的五感變得更敏銳。月荷猜測。
想和他接吻,吃他嘴巴。他的唇甜美軟彈,她去貴族區后吃過許多珍饈美味,卻沒有一道佳肴比得上和他接吻的口感。
月荷揉了揉他腦袋,決定還是不打擾他睡眠。
懷里人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發出低低的嗚咽。
月荷趕緊松開他,打開旁邊的臺燈。
落羽緊閉雙眸,擰著眉頭,面色痛苦,喉嚨被堵住般滾出含混的字詞,微張著唇拼命汲取氧氣。
明顯被夢魘住了。
月荷晃了晃他:“落羽,落羽。”
落羽哼哼兩聲,想說什么似乎說不出來,睫毛不安地抖著,不一會眼角溢出濕潤。
忽然,他睜大眼睛,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眼中彌漫著比夜色更濃更寒的痛苦和絕望。
他輕聲低喃,月荷湊近了,聽他含混咕噥了好幾遍才聽清。
“白虎。”他說。
他瞪著前方,目光渙散,沒有從夢中擺脫的樣子,眼尾通紅,琥珀色的眸中盈滿傷痛和難過,滿得都要溢出來。
還是被嚇到了吧。本身被嬌養長大,又傳統,經歷那種事,心理上怎么會完全沒影響。
白天那副模樣,果然是為了讓她寬心。
月荷想拍拍落羽的背哄他,又想到自己不就是導致他噩夢的來源,抬起的手懸在半空,手指收緊。
落羽劇烈喘息著,這會他的呼吸終于順暢,埋在他胸腔深處的東西也暢通無阻涌出,他終于得以失聲大哭。
“不要。”
“不要。”
他又緊緊閉上眼睛,眼淚大顆從眼尾滾出。
“不要讓她在那,”他哽咽著,聲音都跟著發抖,“不要讓她在那。”
“不要讓她在那。”他一遍遍絕望重復,臉色慘白,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鬢邊都被淚水浸濕。
哭得好兇。這可憐勁。
“對不起。”月荷輕聲道歉。
落羽并沒有聽見,還陷在夢中哭泣:“嗚嗚嗚,不要把她關起來,不要把月荷關起來。”
“不要關她。”他祈求著,對著月荷無法參與的夢。
那天月荷的心里下了一場炎熱夏季的暴雨,淋濕了十一歲孤守囚籠的少女。
月荷緊緊抓著落羽的手,感受濕熱的溫度,單手扣著他的頸,還是沒能克制親吻他的沖動。
恐懼流淚的omega漸漸平息下來,無意識地回應她的吻,青澀地將舌尖遞給她,小心翼翼舔她的齒。好像比他醒著的時候會吻一些。
早上落羽醒來,腦海中還殘留著昨晚的噩夢。
少女時期的月荷孤零零地站在籠中,她的四周白茫茫一片。
落羽想走近她,卻怎么都走不過去。
眼看著籠子被關上,月荷變成白虎幼崽,明明她可以破壞籠子走出來,她卻給自己身上弄出好多血淋淋的傷。
落羽手捂著心口,他現在都能回憶起夢里越掙扎陷得越深的難過。
不過后來,后來不知怎么,他突然進了籠子,幼崽白虎也成年長大,把他撲在地上接吻,窒息又繾綣,嘴都親疼了。
唔,這個感覺更真實,落羽摸摸唇角,他現在就感覺嘴巴有點火辣辣的。
“怎么了?”月荷出現在門口。
落羽趕緊把手收回被子,遐思被正主撞了正著般,不由得露出幾分心虛:“沒什么,就是做了個夢。”
“嗯?夢到什么了?”
“夢到……”落羽吞吞吐吐,不會撒謊,又不想實話實說,“夢到一只超可愛的大貓。”
月荷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他身邊:“哦,我還以為你夢到我親你了。”
落羽結結巴巴,試圖解釋,月荷的吻卻落下來。他大腦宕機,本能地微張開唇,方便她的侵襲。
月荷親他其實從來不急躁,很沉穩,不急不緩地掃過他的口腔唇齒,可是那種呼吸被一點點奪走的掠奪感,五感受她牽制被她完全掌控的感覺太強烈了,以至于給落羽留下她親他向來很兇的印象。
眼中涌出生理性淚水,模糊了視線。
月荷捏著他的下巴放開他,他的呼吸重新回歸,他聽到月荷說:“怎么又不會親了?”
落羽看不清她的表情,心底涌起淡淡失落,他又沒有做好嗎。
廚房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落羽拖著行動不太方便的身體出去,月荷正在做飯。
她隨便用一條脫線的橡皮筋將長發扎個低馬尾,松松垂在后腦勺,雙手洗涮著碗筷。
聽到動靜,月荷扭過頭,讓他好好休息。
“我睡了好久,想下來走走,”落羽說,他將眼前的場景偷偷收藏入眼底,“月荷你竟然會做飯呀。”
“嗯,我當然會了。以前我經常做飯,去了貴族區,才開始好逸惡勞,十指不沾陽春水。”月荷說。
“那怎么算好逸惡勞,是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落羽很體貼地為她開脫。
月荷笑了笑,把切好的蔥姜蒜放進砂鍋:“晚上可以喝排骨湯。”
晚餐月荷做了四菜一湯,她做的菜量足夠,撥了一半的菜打算給林婧端去。
“林阿姨傷得很重嗎,為什么還不回來?”落羽關心問。他現在的情況沒法下樓,一直都沒有去看望過林婧,只聽落塵提過,林婧也是躺在床上。
月荷沉默一瞬:“她可能也不想回來。”
落羽敏銳察覺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對母女悄悄產生了矛盾。
“林阿姨回來住,照顧她也方便呀。”落羽觀察著月荷的神色,給出建議。
他感覺自己有些過界,而月荷向來界限分明。
他應該還沒到可以涉入月荷感情生活的地步,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他還都不屬于。
可從他醒來,月荷對他的態度,那種她對待親近之人才有的溫和照顧,又讓他覺得,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談一談呢。同許玲枝一樣,是個親近的朋友。
第34章
“落羽, 我來是想跟你道歉。”林婧被月荷帶上樓,休養了幾天,現在已經能下床走路了。
她過來時,落羽正在翻看相冊。
“為前陣子的事,那天我告訴你月荷的情況,她說我不該牽扯你進來。確實在那種時候下,我對自己的女兒有偏私。很抱歉, ”林婧看著他, “你還好嗎?”
落羽沒想到林婧會和他坦誠這些, “我沒事,月荷已經和我說過一遍了。”
雖然他沒有往心里去,其實他更希望的是月荷不要和他分這么清,但似乎對于林家母女而言,這件事足夠嚴肅。
落羽便多說了些:“林阿姨,這沒什么的,而且是我執意要去的呀。”他頓了頓,“月荷是因為這件事誤會你了嗎?我去跟她說清楚吧。”
“不用,我們已經說清楚了,”林婧說,“我是覺得,我該跟你道歉。”
落羽忙說不用,月荷和林婧的先后客套讓他著實難為情,他很不想她們對他這么客氣。
他鄭重道:“林阿姨,我真沒覺得怎么樣,其實我很感激,讓我有機會陪著她。”他低下頭,有些害羞。
落羽還有沒說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月荷對他好像親近許多。
不是從前恰到好處的禮貌,而是更近一些。這都讓他覺得,他做了很正確的決定。
林婧深深看著他,沒再說什么。她視線轉移到桌上:“你在看什么?”
“是月荷小時候的相冊,”落羽舉起來,彎眸笑道,“很有意思,就是照片有點少。”
林婧低頭和他一起看,落羽翻著相冊,“上將小時候就好威嚴。”
照片上,幼年的月荷站在牡丹花旁邊,背著道具槍,脊背挺得筆直,正氣凜然目視前方。
落羽小時候,家里給他留了不少照片,他雖然沒有落塵那么調皮,但也能見孩子天性。
被蜜蜂蟄、臉上糊著蛋糕、鞋子反穿……身邊的長輩給他留下童年高清丑態,功不可沒。
但月荷的照片,都是很規矩板正,稚嫩的小臉板著,目光如炬,處處都是小大人的影子。
林婧說:“嗯,她小時候……我教育她,''行如風,站如松'',她都做到了。”
“月荷一直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林婧的目光柔軟許多,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落羽迷戀地看著照片,借此得以窺見月荷零星的童年,相冊里的人面龐青澀,渾身稚氣,正直堅定同時藏著野性不馴的眼神,竟和成年后如出一轍。落羽忍不住說,“她真的好可愛。”好想戳一戳。
“嗯。”林婧贊同地點頭。
看著照片,竟勾起林婧許多回憶。
她給月荷拍的照片并不多,大多數都是節日或出游紀念才拍的一兩張,日常照片幾乎沒有。
二十多年來,月荷的相冊也就二十幾頁,更別說里面并不全是月荷的照片。
每張照片月荷的姿勢變化都不大,或筆直站立或端正坐好,很標準的紀念照片。
林婧有些懊悔,那時應該多給月荷拍些日常照才是。那時候讓別的情緒蒙住了心,反倒忽略很多月荷的童年。
和所有母親一樣,看著這些照片,她不由得回憶起女兒小時候,對落羽娓娓道來。
林婧剛到貧民區時,帶著三個孩子,還要在這里立足,每天早出晚歸,幾乎沒有時間在家。
那時候林婧還沒去巡查處,在一個工廠做枯燥的流水線包裝。深夜回到家,料理完孩子倒頭就睡。第二天醒來再重復前一天的工作。
有一次她病倒了,為了一點薪水又不得不去上班,心情糟糕得不得了。年幼的小女孩送她出門,仰著看她,黑圓的眼珠滿是敬意,“工廠根本離不開媽媽呀,我和弟弟也離不開媽媽,媽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要早點回來呀媽媽,不舒服的話,偷偷休息一下哦”。
那時的林婧,無人在意到倒在路上恐怕都沒人知道。卻是幼年月荷眼中頂天重要的大人物。
“她簡直像個……”林婧輕聲說,喉嚨中的那個詞在舌尖停了片刻,終究還是吐出來,“像個天使一樣。”
“是命運留給我的天使。”這次,她很確定地重復了一遍。
月荷回到家,就看到林婧和落羽坐在一起聊天,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這一幕簡直在刷新月荷的認知,這些年來,林婧一直是風輕云淡,不茍言笑。
現在快笑成一朵花的人是她媽嗎?
且不說林婧對她了,就算對親兒子都沒有這么和顏悅色、平易近人的時候。
而讓林婧如此大變的人卻是——落羽!一個總共都沒見過幾面、認識時間一年都沒有的女婿!
月荷莫名吃味,出聲打斷他們。
一看到她,林婧的笑臉立刻收斂,月荷更酸了:“你們說什么這么開心?”
落羽臉蛋紅撲撲的:“在說你呀。”
月荷才不信。
林婧走了出去。月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單方面冷戰,畢竟林婧平時對她話也很少。
晚上,月荷臉埋在落羽胸肌上,手摟著他的腰,柔韌溫暖的手感隔著布料傳遞到手心,她忍不住捏了捏,落羽粗喘兩下。
想到白天落羽那么得林婧喜愛,她就好酸,她沒臉皮去質問林婧,只是酸得想欺負他。像上次那樣。
“你好像很容易討人喜歡呢。”月荷的臉埋在他胸口,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落羽以為她又想起他以前參加宴會博虛榮的蠢事,惶然道:“沒有、沒有多討人喜歡呀,已經沒有人喜歡我了。而且我真不會再去引別人喜歡我了,真的。 ”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么事?”落羽想了想,“我最近在家都沒有出去,也沒有認識異性。”
月荷沒說話,在黑暗中扯開他的衣領,臉頰貼在他匈前。靈巧的手指觸到他腰窩,她的臉輕輕磨蹭著,落羽忍不住輕哼。
他咬著唇,身體微僵,乖乖等著月荷下一步動作,只有呼吸亂了分寸。
月荷是不想再等了嗎。雖然他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但是被月荷急切需要的認知,又讓落羽心里泛起羞恥的甜蜜。
匈口感受到溫熱,落羽手一抖,下意識扶住她的肩。
月荷托著他的腰,收緊手臂,女人冷感的聲音微啞,要求:“背挺直一點。”
還、還怎么挺直,他都被逼得退無可退了。
落羽憋著眼淚,只覺三魂四魄都快被月荷吸走了,她還覺得他有保留呢。
他唯有托著月荷的頸往身前摟,心率越發失衡,臉難堪地扭向一邊,只希望月荷不要聽到他過于吵鬧的心跳。
月荷很久都再沒有其他動作,落羽腦子暈乎乎地想,前戲要這么久嗎,再不、再不進入主題,他快支撐不住了嗚嗚。
別他們間隔這么久的第一回,就讓他出糗!
…
落羽不確定這是月荷的新癖好還是一時晴趣。
都給他咬腫了,他早上穿衣服,覺得匈都變大了,而且還變得好敏感,衣服布料磨過,他便情不自禁想起昨晚的羞恥。
他真的一點也不愛哭,但他又想哭了。月荷總是有超出她給定的知識范圍的法子欺負他-
臨近新年,月荷手里的工作沒處理完,過年可能無法回帝星。她問落羽的想法,他自然說一同留下。
林家過年向來簡單,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便算過了。置辦年貨、吃餃子、守歲許愿這些環節自然是沒有。
在月荷記憶里,新年最熱鬧的東西就是窗外的煙花爆竹和別人家的萬家燈火。
今年身邊多了一個人,比往年不一樣一些,她想。就挺好了,她今年過年依然沒打算怎么操辦。
卻是落羽主動提起:“月荷,還有一周就過年了,我們不需要置辦年貨嘛?我很閑,可以幫忙。”他主動請纓,眼睛亮晶晶的。
月荷便記起來,對哦,落羽還不知道她們家是怎么過年,以往落羽家過年應該很熱鬧吧。
話匣子便打開,落羽興高采烈地和她說起剪的漂亮窗花,和落塵堆雪人放爆竹,一家人互送禮物……
原來別人家的燈火確實是像電視機里那樣過年,月荷撐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她還有空分神想,那樣過年的落羽應該會很可愛。
于是應下和他操持迎接新年的大小事務,這幾天正好空閑,她帶他去集市置年貨。
落羽去問林婧關于過年的意見,林婧微微一怔只是說讓他按自己的想法來,母女倆竟都默契地沒人提起林家往年的慣例。
落塵聽到他們要去置年貨,立馬列了一長條單子。落羽自然不會按照單子給他辦,但他想的是,能寫當然盡可能寫,落羽到了集市,興許一沖動一心軟,就給他買了。反正他就是寫個單子,不買也不虧,算盤打得叮當響。
月荷也看到了購物單,沉思:“……要不把集市搬來,讓他自己選。”
落羽捂臉,無顏以對。
離他們最近的集市,步行二十來分鐘能到。她只有公務車,開車去太招搖。她推了個三輪車過來,讓落羽坐在后面,倆人騎著三輪車去趕集。
落羽:她竟然騎三輪車帶我去趕集,又又又愛上了!
到了地方,月荷把車鎖在一根粗壯的水泥柱上:“如果不鎖好,出來就被偷了。”
落羽看看四周,都是趕集的人和賣東西的小販:“這里看起來沒有小偷。”
月荷:“小偷會在臉上寫著我是小偷?”
落羽眨眨眼:“那也不能完全不像小偷吧?”
其實落羽沒見過小偷,不是說他生長的環境不存在惡,而是沒有小惡。而他又被保護的太好,他對小偷的認知還來自于電視劇里,而劇里的小偷往往賊眉鼠眼,一眼就能看出來。
月荷無奈嘆氣,抓著落羽的手往里面走,叮囑:“不要和我分開,興許你一不小心就被忽悠走了。”
接著,她又說了幾個各種騙子碰瓷坑人的案例,那些人不僅會演還會說。
落羽聽得一愣一愣,月荷說得這么順溜,他都懷疑她在反詐中心干過。
月荷總結:“所以,別輕易相信陌生人。”她教育小朋友一樣。
落羽面上一紅,嘴硬:“我才沒有那么容易受騙。”
街上人還挺多,幾乎是人擠人。
落羽很少來這么熱鬧的場合,在第八星區更是頭一回,街里好多東西他都沒見過。
“這個簪子雕的好漂亮。”落羽拿起小攤上的木簪,半鏤空的簪子里放著碎鋯石,折射出細碎的光。
攤主立即向落羽推銷,說這是第八星區的特色啦,買來挽發可以用來祈福啦,新年討個好彩頭買一支吧之類的,很輕易拿捏落羽這顆純情少夫心。
他紅著臉:“月荷,可以給你戴試試嗎?”
月荷沒意見,攤主準備幫月荷簪發,落羽拒絕了:“我也會。”
“你怎么會這個?”月荷好奇。
落羽挽起月荷的長發,卷成漂亮的髻,插好簪子,他溫溫吞吞道:“刷視頻看到,就學會了。”
他當然不會說,月荷長發如瀑順滑如綢緞,他很希望能有機會幫她梳頭,所以偷偷學了好多編發盤發的手法。想著萬一有機會實踐……而眼前就是這個機會。
落羽又繞到月荷前方,將她兩鬢的發絲松下來稍許,清麗典雅的女人,平添份慵懶,配上那雙熠熠的多情桃花眸,像畫里走出來的美人。
月荷沒有拆下簪子,直接付了錢。落羽微窘,明明是他想送月荷禮物來著。可他確實沒有一分第八星區的星幣也是真的。
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姐姐,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第35章
竟然是江酒。
自從江酒被林婧安置到別的地方, 月荷和他就沒見過面。在調查催化劑的過程中,她懷疑過江酒,刻意疏遠過他。后來雖然查清另有其人,但她公務又忙, 便沒和他再聯系。
“你也來買年貨?”月荷說。
“姐姐,我們好久都沒見了,我還以為你都把我忘了, ”江酒眼睛霎時紅了,眼底泛起淚花, “我每天都看著通訊器等姐姐消息呢,可是姐姐都沒有找我。我都以為是我通訊器壞了。”
“我聯系姐姐,姐姐也沒有回復,是我惹你討厭了嗎?所以我就不敢再找你,怕你煩我。”江酒滿臉委屈。
月荷:“我最近很忙,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就是想見姐姐。”江酒紅著臉,略顯忐忑地。
月荷瞥了落羽一眼,那人站在旁邊,低眉順眼地瞅著地面,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還站得那么遠,都沒有江酒離她近,仿佛隨時會被人群沖散。
她伸手撈了落羽一把。
江酒提出一同逛街。
落羽一副沒有意見的樣子。
原本兩人行變成三人。
江酒比他們小, 性子活潑,好多小攤都要去看一眼。原本落羽對這些攤子也很感興趣, 此時卻安靜不少。
“姐姐,這條發帶好適合你, ”江酒拿起一條水藍色繡花發帶,“而且這個繡工, 只有這邊才有這種手藝。”
“我可以買一條送給姐姐嗎?”江酒征詢意見,他眼里充滿期待,誰都不忍心佛他的意。
月荷還沒開口,江酒先付了錢,攤主給包裝好。
“姐姐,新年快樂,希望你喜歡。”江酒雙手舉著禮物,眸中滿是羞澀。
月荷和江酒接觸不算少,如果這時候再看不出來他的用意,她也太傻了。
她最初因為江醉案找到江酒時,他開朗健談,對誰都很友好。
他本身又有點被害妄想癥,當時她將他當做重要證人保護。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江酒就對她產生了對別人不同的依賴和信任。
沒回江酒的消息,也是察覺到他對她感情不一般,月荷對他沒有興趣。更何況江酒明知道她已經結婚,還如此不知界限,更讓她不喜歡。
本以為江酒也不算小孩了,應當懂得已讀不回的意思,就算再見面也會當做普通朋友相處。
不想他竟還未改變心意。
奇怪,為什么很容易就看出別人對她的好感。月荷看了眼落羽,卻不容易看出他的。
月荷沒有接,指了指頭上的發簪:“打理頭發的裝飾品,我已經夠了。”
江酒說:“姐姐可以換著戴嘛,”他看向落羽,“要不裴先生,你先幫姐姐拿著吧。”
說著,江酒把禮盒塞到落羽手中,而落羽竟真沒推拒,將禮袋拎在手中。
月荷抿了抿唇,落羽垂著眸,沒有注意到她眸中的冷色。
三人往前行,余光中,落羽又落下一小截,有路人從他們之間穿過。
又一個人即將經過他們中間時,月荷猛地抓過落羽的手腕,她用了勁,而他竟沒喊疼,任她抓著乖乖跟在她身邊。
月荷并沒有因為落羽的乖順感到愉悅。
“姐姐,前面有花船游行,一年才有一次,我們也去討個好彩頭吧。”江酒聽到前面的熱鬧聲,興奮道。
月荷本來也是打算帶落羽去看花船游行,是民間公益表演,從年前一直持續到年后,是第八星區的一大特色。
花船隊伍后面,已經有很多普通群眾參與游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過年的這段時間,是第八星區的人們忘記一年中的苦痛艱辛,盡情享受歡樂喜悅的日子。
江酒跟領隊人要了祝福彩繩,他給了落羽一根,對月荷道:“姐姐,我幫你綁上吧。”
親人、愛侶、好友間互綁彩繩互送祝福也是花船游行的特色之一。
落羽似乎還不知道,月荷便給他解釋了一通。
聽完后,落羽彎眸溫溫一笑:“意義很特別呢。”
月荷的眸色愈冷,這次落羽終于注意到了,略忐忑問:“我理解錯了嗎?”
“你理解的很好。”月荷似笑非笑。她拿過江酒手中的彩繩,“我自己會綁。”
最后三個人誰都沒有綁,默契地遺忘。
隊伍里,有許多古時神、獸的塑像,落羽漸漸被吊起了興致,每一個塑像經過,他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時不時驚嘆“好威武”。
“月荷,這個是什么神?”落羽湊到她身邊,指著一個即將過來的神像問。
聽完她的講解,落羽又問了一個。現場很吵,兩人挨的很近,月荷便聞到他身上冷幽的白梅香。
沒有了誘人的甜味呢。
那樣淡然自若,似乎什么都沒有放在心上。
真想,真想咬他一口。就在此時,就在此處。
刺穿他脆弱的腺體,在他白皙的脖頸留下鮮紅的咬痕,將他水紅色的唇咬得紅腫濕亮。看著這雙清冷平靜眼眸里裝著恐懼、羞怒、縱情,什么都好,只要不是眼下的喜悅。
裴落羽,我不是很喜歡,你對我這么平靜。
“姐姐。”
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月荷的遐想,她忽地扭過頭,眼中陡然升起被攪擾興致的惱怒。
月荷很快掩飾起表情,聲音卻是冰冷的:“怎么了?”
江酒卻被那怒意震住,堪堪回神,驚嚇道:“我、我剛才突然忘了。”
月荷便又扭過頭同落羽說話。
姐姐剛才是在生氣嗎,江酒神思。
那雙向來溫和的桃花眸中投來的徹骨寒意,令人脊背發麻。但只是剎那的一眼,月荷情緒遮掩的太快,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以至于他懷疑其實是錯覺。
江酒的目光復又投到眼前兩人的背影上,落羽正在看前方的花船,月荷側臉和他說話。她神色晦暗不清,看向落羽的視線卻很直白。那樣如同狩獵者對獵物勢在必得的視線,距離她幾厘米近的omega,似乎毫無所覺。
江酒心中涌起深深的嫉妒,他不懂,又不是充滿愛意的眼神,他嫉妒什么。難道不是她的和顏悅色、體貼溫和,才是最珍貴的嗎?而這些月荷都給過他。
天色漸晚。
落羽用手指戳戳月荷:“我們年貨都沒置辦多少。”
月荷給了他一些紙幣:“這些錢你先用吧,不夠再跟我說。”
江酒:“裴先生,你知道第八星區過年要買些什么東西嗎?”
落羽捏著紙幣,面色尷尬:“我不知道。”
林婧和月荷都沒提要他特別買什么,默認將操辦大權全部交給他,他便想當然地以為大家過年都大差不差。
“也是,你來自貴族區嘛,不知道很正常,”江酒一臉毫無惡意的單純,“我幫你買吧。”
落羽雖然心里不是滋味,但確實是他沒有提前做好功課,剛準備說“麻煩了”,卻聽到一聲:“不用。”
“他知道該買什么,”月荷淡淡瞥了他一眼,“讓他自己買,畢竟他過來就是為了買年貨,心里頭只想著這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落羽想多了,他竟從中聽出陰陽怪氣的味道。
但月荷都發話,他又的確不是很想讓江酒幫忙,便順坡下驢,溫然一笑,婉拒:“是,我知道買什么。”
旁邊,月荷發出一聲輕哼,落羽不知情,江酒卻看到了。
江酒扭過頭,無聲捏斷了手里的竹簽。
落羽按照帝星的習俗,買了春聯、剪窗花的紅紙,瓜子花生,干果橘子等等。這些在第八星區都是稀罕物,他又對第八星區的星幣沒有概念,根本不知道他買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反正錢用光了,月荷就會給他。
他這樣無異于敗家的行為,很容易被人盯上。
江酒低聲提醒:“姐姐,這樣太招搖了吧。”
月荷不以為意:“沒什么,難道現在還有誰還敢挑釁我嗎?”
她的聲音并不低,不僅沒有防備任何人,還有提醒的意味。
而前陣子膽敢得罪她的左里是什么下場,眾所周知。
江酒也同時感到畏懼,想到左里的慘狀,再次清醒地意識到,月荷絕非善類。不管她平日看著多么親切。
她發怒時,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
江酒愣神的空擋,月荷已經走遠了。這一次,他沒有再追上去的勇氣。
前方,月荷接過落羽手里的東西:“還有要買的嗎?”
落羽數著他們手里的大包小包,確認想買的基本都買到了。
“應該沒有了,”落羽征詢問,“年前還有集市嗎?要是還有缺的東西,再過來補。”
“還有一次。”
落羽展開笑顏:“那就先買這些吧,還有一些蔬菜,我想快過年買新鮮的。”
“好。”
兩人拎著一堆東西回到家,林婧看到這大堆恐怕都夠他們家一年消費的年貨,沉默一瞬,母女倆對視一眼,再次腦波同步,無人和落羽提及這些東西在第八星區的價值。
“逛了一天,玩累了吧。”林婧說。
落羽臉蛋凍得通紅,笑意盈盈:“是的林阿姨,我看到好多有意思的東西。”
他便徐徐同林婧講起來,在他的帶動下,林婧的話都多了不少。
月荷坐在一旁喝水,聽他們聊天。
落羽整理年貨時,將江酒送的發帶拿回了臥室。
月荷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桌上眼熟的禮盒,周身的熱氣冷卻不少。
“你把它放在這里做什么?”月荷冷聲問。
落羽身體其實已經察覺到危險,聲線已顯不安,但他腦子還比較遲鈍:“我覺得……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很適合你。”
纖指輕輕拿起禮盒,打開,顯出其中精致的藍色發帶:“這樣啊,你喜歡是嗎?”
她嫣然輕笑,堪稱溫柔,落羽卻感到凜冽的寒意。
第36章
月荷烏發用簪子挽起,沾著水汽的發絲垂在兩鬢,她揚手抽掉簪子,黑發如瀑散落,卷起淡淡馨香,信息素卻充滿壓迫和冷冽。
她展開手掌,掌心躺著藍色的發帶和木簪,她懶懶問:“更喜歡哪個?發帶還是簪子,或者都喜歡?”
“什么。”落羽莫名感到不安。
深海信息素驟然濃郁,其威勢足以讓omega當場發熱, 信息素迫近對落羽形成合圍之勢,他跌坐到床上,動彈不得。月荷欺身而來,扯掉他睡衣, 看到他冷白皮膚上浮起的情動的薄紅, 冷色的臉才略顯柔和。不過差別之微,約等于無。
她單手握住他的腳踝,骨感勻稱,把人拖近,將獵物的慌亂無措盡收眼底。
“更喜歡哪個?”她又問了一遍。
落羽死咬著唇,深海信息素已經第一時間讓他體內的發晴熱完全炸開,他現在的意志已經全部用來抵抗羞恥的熱潮,才勉強讓他在月荷面前沒露出過度的丑態,月荷的問題他聽到了卻無法思考。
月荷很體貼地:“不要緊, 不知道的話,都用過一遍再選。”
她的手溫柔撫過他的側臉, 竟如冰凌劃過,卻撩起暗火。
她握著發帶打了個優美的結,瀲滟的桃花眸抬起:“喜歡嗎?”語氣那樣冷酷溫柔。
“不要。”落羽只是哭,淚水溢滿,隨著他的輕顫便倏然從眼尾滑落,然而只有眼淚才如此自由。
月荷無視他的混亂,舉起木簪:“接下來是這個,你說它好看,所以你應該會更喜歡一些吧,那么不要再弄臟了。”
“不要!”看到她的動作,落羽驚慌掙扎,“嗚嗚嗚,不要,不要用,月荷,我受不住的。”
月荷卻沒有停手。
女人衣著完好,連發絲都沒有亂,那張冷若冰霜的美艷臉龐,更沒有絲毫動容。她像游離他而存在,冷靜地看著他的丑態,哭泣,祈求她的恩赦,冷漠如旁觀者。
月荷離他好遠,淚水遮住視線時,更無法將她看清。不要,不要離他那么遠。
一輪結束。
精神和生理遭受雙重折磨,落羽幾近崩潰。
他腦袋并沒有變靈光,只是很直觀地感受到了月荷的不悅。
她在不滿。
不滿什么呢。
落羽想不明白,他還要怎么做。
他雖然遲鈍,但想想這天之中他們接觸的人都有誰,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是因為江酒,你不高興嗎?”落羽哽咽著,眼尾濕紅,黑睫濕漉漉地黏在一起,兜不住更多淚。眼下不是個談論的好時機,可他實在被委屈淹沒了。
他還不夠聽話嗎。
他明明沒有打擾他們,江酒都完全不避嫌了,當著他的面送月荷發帶,還要給她綁彩繩,時不時往她身邊湊。
他都盡可能退讓了,還要他怎樣呢。
被月荷懲罰的認知充斥大腦,想到他因為得罪誰才遭受這一切, omega的眼淚奪眶而出:“那你教我,我該怎么對他?我該對他笑逐顏開,把他當成弟弟關照疼愛是嗎。”
“也太強人所難了。”因為忍耐而憋得通紅的臉埋進雪白的枕頭,聲音也顯得黏黏糊糊,月荷沒有聽清。
再次感受到抓他腳踝的手掌時,落羽失聲痛哭:“我下次會注意的,月荷,你可以不要再生氣了嗎,放過我吧。”
“你在說什么?”月荷拿著濕亮的木簪,在落羽的掌心擦干凈,秀眉微蹙,“我什么時候讓你把他當成弟弟疼愛了,”她捏著他細白的下巴,手指下的皮膚被捏得泛紅,“還有,你不用對別人笑。你笑起來很好看,只給我就好。”
落羽心跳驀然漏了節拍,綿軟的唇肉再次被咬得靡麗,長睫抖落眼淚:“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我怎么做。”
“你問我該怎么做?”月荷笑了笑。
讓她問他,為什么任江酒和他們同行,不僅接下江酒送的發帶,竟然還默許江酒給她系彩繩,讓她說這些有損體面斤斤計較的話是嗎。
月荷揚起手腕,眼見她有繼續的動作,落羽腦中警鈴大作。他禁不住月荷這么收拾了,會壞掉的!
落羽劇烈喘著氣,亂七八糟地認錯:“我錯了,我不該離你太近,不該不理他,不該一直拉著你問問題,不給你們獨處的時間。不該生氣,不該不樂意那么明顯,我知道錯了,嗚嗚嗚,對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他抽抽鼻子,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你生氣了?”月荷語氣忽然溫和下來。
落羽沒有注意到,只將她的反問當做警示,心道月荷對他要求實在嚴格,不禁越發心酸,眼淚又滾下來,抽噎道:“我下次會注意,我會對他好的,會和他好好相處。”
他抬手遮住眼睛,這樣退讓,實在太難堪了。
“誰讓你對他好了,”月荷拉下他的手,看到他哭紅委屈的眼睛,霸道要求,“你不準對他好。”
落羽打著哭嗝,扁起嘴,越發絕望:“那我、那我該怎么做,月荷,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你才會高興。”
“我現在已經高興了。”月荷說,她低頭吻了吻他潮濕的眼睛,桃花眸像暴雨過后的天空,沉著晶亮動人的晴欲。
她勾著他的下巴吻他,撕咬著他的唇瓣,激烈飽含愛玉。
得到明確被安撫的信號,落羽深深擁著月荷,張開唇迎接她的吻,像失落的小狗重回主人懷抱。
他不知道月荷為什么生氣,又為什么好了。
也許是對她用的手段滿意,也許是他適時的認錯,皆不可知。
他腦中只剩一個念頭,被她深吻,讓她的齒刺穿他的腺體,身上沾滿她信息素的味道,看她平靜的眼眸為他波動。
不要丟棄他。 -
江酒過來送禮,月荷正好在樓下,將他攔住。
“你對我還沒死心?”月荷開門見山,面上明顯的漠然。
江酒突然沒有勇氣承認,顧左右而言他,“姐姐,我就是來送點年禮,前段時間,你和林阿姨都很照顧我。”
“不是年后才開始送嗎?”月荷說,“而且如果你只是單純的送禮,可以,如果還有其他意思,你還是收回吧。我對你沒興趣,你看不出來嗎?”
江酒被她的直接傷到,眼圈驀然紅了,“只是多了一只寵物而已啊,姐姐為什么拒絕我?我會很聽話很忠心,你都沒有調.教過我,怎么就知道我不合你心意呢。”
月荷愣了半晌:“……是什么讓你認為,他是我的寵物?”
江酒眼角通紅,以為月荷故意讓他難堪,破防大哭:“我看到了,他的脖子上有防咬項圈!你們都結婚了,就算沒完全標記,也有更方便的抑制貼可以用,他卻戴防咬項圈,不就說明你們是圈養關系,他就是姐姐的寵物嗎!姐姐真不想多養一只嗎!”
月荷:“……”
月荷打發走了江酒,江酒臨走前,她再三表示她沒有多段發展關系的興趣,也不是他以為的那類人。
江酒心有不甘,可是月荷的直白和威嚴讓他不敢再繼續造次。
月荷抬頭,正好看到四樓窗戶落羽躲避起來的身影。
上了樓,落羽坐在沙發掩飾性地喝水,心虛明顯的就差直接翹起小尾巴讓月荷抓住。
“你剛才都看到了吧。”月荷說。
落羽扣著杯子。
月荷:“我拒絕他了,他以后不會過來了。”
落羽眨眨眼。
月荷站在落羽面前,摸摸他的臉頰,綿軟好捏。
“以后有不高興可以和我說,”她一副很好商量的語氣,女人彎起唇,“我會考慮你的意見。”
月荷走后很久,落羽才后知后覺。月荷是說,她拒絕了江酒?還因為他說不高興?
他沒聽錯吧。
月荷為什么要這樣呢,她不是,不是很喜歡很照顧江酒嗎。昨晚還因為江酒跟他生氣,讓他選喜歡哪個發飾,就為了整他,罰他。
為什么突然又不喜歡江酒了,還把人趕走,都沒讓上樓。
雖然很疑惑,但他可恥地感到開心。
對了,發帶!發帶昨晚弄臟了,他差點忘了要洗。
落羽趕緊回臥室翻找。
“你在找這個嗎?”月荷站在門口,手指勾著那條藍色發帶。
“是、是,”落羽面上爆紅,說話都不利索了,“我給你洗干凈吧。”
“不用了,我不喜歡這個款式,”發帶被輕飄飄丟進垃圾桶,她指指頭上的發簪,“我戴這個就夠了。”
落羽這才看到,她已經用木簪把頭發盤起來了,但因為手法不熟練,挽的髻松松垂在后頸,從正面看頭發像披著肩。
而那根木簪……
她怎么能毫無心理負擔地簪頭發!不會是為了隨時隨地拿來玩吧,落羽很惡意地想。
落羽苦著臉,欲哭無淚。他忽然很想說,把這個也丟了吧,我給你買新的。
“怎么了,我戴不好看?”月荷嫣然淺笑,“還是說你覺得自己用更好?”
充滿調侃的意味,落羽紅著臉,落荒而逃。
晚上,月荷把落羽頸上的項圈拆了下來。
后頸白軟的腺體被咬得殷紅靡艷,布滿凌亂的齒痕。昨晚的臨時標記還沒有散去,深厚的深海信息素混著白梅的香氣撲面而來,無聲宣告給他咬下標記的alpha對他的強烈占有,警告著所有試圖越過雷池之人。
落羽眉眼低垂,揪著襯衣,眼眸斂著羞澀:“月荷,今晚是,是還要嗎……”
“不是。”月荷說。
落羽看了眼項圈,月荷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后頸,引得懷中人細小的戰.栗。
“以后不要戴項圈了,”月荷說,“我會給你做足夠的臨時標記,你身上沾滿我的信息素,也不會有alpha敢標記你。”
第37章
落羽身上那股被alph息素宣告占有, 強烈的警示意味,林婧一個bea都能感覺出來。
而omega溫馴地跟在月荷,渾身上下透著縱容和好脾氣,似乎對月荷的頑劣并無意見。溫言溫語和她說話,把手里剝好的橘子遞過去,不知道月荷說了什么,落羽又收回手,細心摘橘子上的白絡,摘干凈了才遞給她。
月荷什么時候吃橘子要這么挑了?林婧不贊成地看向她這個女兒。
只有她們母女倆時, 林婧語重心長道:“你別因為落羽脾氣好,就總欺負他。”
月荷吃掉落羽給她剝的干果:“我哪里欺負他。”
林婧:“他身上alph息素的味道太濃烈了。”
月荷眉眼透著幾分愉悅:“是嗎,連bea都能感覺到?”
這種程度的標記效果,常見于完全標記的伴侶之間。臨時關系的標記中達到這個程度,需要omega承受更多。
見月荷不以為恥, 反以為榮,林婧擰起眉頭:“你和落羽雖然是賜婚,婚前互不熟悉,但我看他品性不錯,對你也好,你們何不好好過日子。”
“他對我好,適合我, 我就要接受他?”月荷說,“你喜歡誰, 我就要和誰在一起,你不喜歡誰, 我就要遠離。我初中那個同桌……你一句話,我就和他絕交再沒來往。你問過我意見嗎?問過我喜不喜歡嗎?”
不, 不是這樣。
她不想這么說的。
明明林婧說的是實情,落羽是個不錯或可成為伴侶的人,而她的童年玩伴,確實是個品行不端,需謹慎交往之輩。
但為什么她心中卻升起不滿。
明明她說不出討厭落羽,說不出他不適合做伴侶的話。
卻為什么不想跟林婧承認。
明明林婧完全正確,為什么她還要說這些違心之言。
是因為她上次對林婧的怨氣還沒完全消散嗎,還是在更早,她受傷歸來林婧那樣漠視她時。
為什么從前放過的、不計較的,現在卻舊事重提,斤斤計較。
是因為和落羽的朝夕相處,他的縱容、緊張、維護,恰恰和林婧形成鮮明的正反對比嗎。分明林婧是她的母親,她們彼此互相陪伴二十多年,理應更加親近,對她更關心才是。
而林婧也很驚訝月荷的態度,不是惱怒,而是驚訝。
印象里,月荷并不是這樣。月荷很少質問她,對她很少表現出除冷靜之外的情緒,她們母女之間交流很少,可簡單歸為下達和執行。
月荷幾乎從未忤逆她,她其實未細想過原因,只歸為她從小對月荷的教育,孩子要聽媽媽的話。
而月荷今天的狀態,讓林婧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怎樣面對,她從來沒應付過這樣的月荷。
在林婧印象中,這樣對待過她的小孩,只有閆欣和閆峰兩兄弟。
出于母親的直覺,林婧很快判斷出月荷在鬧脾氣。
她想不懂,月荷二十多歲了,竟會開始鬧小孩子脾氣。
林婧并不是不聽孩子聲音的母親,其實自從上次月荷受傷,質問她時是否關心她的死活時,林婧就有在反思。
這么多年,林婧第一次直觀面對自己的內心,就算剛開始她再怎么無法接受撫養月荷又怎樣。人心都是肉長的,相依相伴二十余載,她早就將月荷當做親生女兒了。
作為月荷的母親,月荷誤會她不在意女兒的感受時,林婧自然要為此澄清:“你是不喜歡落羽?對不起,那我可能理解錯了。”
林婧有些納悶,她自覺還算了解月荷。有落羽在身邊,月荷人都會放松許多。
如果對落羽沒有好感,怎么就去標記人家,婚前還和她信誓旦旦說,和落羽就是表面婚姻,互不干涉,風頭過了就和他離婚。
把落羽從獸籠中帶出來時,臉白的跟紙一樣,過道里撞見她,六親不認的冷漠眼神,林婧可現在都還記得。
還有房子隔音不好還弄出那些聲音,完全不顧及寡了二十多年的老媽。如果真是因為年輕火氣旺,追她的又不是沒有,怎么從前沒說交個男朋友,一認識落羽,就點燃了、克制不住了?
林婧清咳一聲,掩飾腦海中略為越界的尷尬揣測,視線略顯心虛:“你如果不喜歡落羽,更沒必要欺負他吧,把他當成普通朋友不就行了嗎。還是說落羽得罪你了?你不好說。”
月荷面色有些不自在:“我感情上的事你不要管了。這件事我不會聽你擺布,我有自己的想法。反正你放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你不讓我管,我可以不說話。”林婧雖這么說,實際頗為不放心。
別的事她都能放手荷去做,而感情不可控的變數太多,林婧實在擔憂。
林婧還是忍不住道:“我就多句嘴,你也別嫌我煩。你要真對落羽那孩子有好感,還是專心一點,一輩子遇到合適的人很不容易。”
說到這個,月荷又有話說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怎么就非誰不可了。而且我都沒有談過,不能這么草率說誰是最好的吧。難道你要我像你一樣,一輩子執著一個男人,人都去世了,還不惜性命去為他報仇。說實話我不理解,我不理解你的那種愛,也做不到你那樣。”
林婧眉頭微蹙,月荷還以為是林婧對她的論調表示不滿,不想林婧說:“你上次似乎也認為我重傷是因為你父親,我后來還想,是我平時太嚴厲,所以讓你對我有這方面誤解嗎。”
月荷疑惑,不知道林婧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林婧直直看著她:“我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女兒,那種情況下,任何一位母親都會拼命保護自己的女兒,哪有時間去想別的事。”
“什、什么啊。”說得好像不顧性命是為了保護她的樣子。月荷偏過頭,沒看林婧的眼睛。
然而月荷知道,林婧從來不屑于偽裝成慈母來利用她,不屑用親情養育之恩道德綁架她。林婧從前沒有,現在更沒必要。 -
除夕當天,落塵、許玲枝、裴夫人都來到四樓,一伙人圍在一起準備晚餐。
桌上擺著各類打牙祭的果子,廚房里都是新鮮的肉類蔬菜。
落塵嘖嘖稱奇,說沒想到能大飽口福。他聞著鮮肉,一副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哥,我就知道,還是跟著你有肉吃。”
落羽:……可真是苦了他們家小少爺了。
小小的房子里,喜樂融融,歡聲笑語,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場景。
餃子煮好后,落羽主動去盛。過去他們家吃餃子,都會包發財、福氣、甜蜜等好彩頭的餃子。他用漏勺在鍋里攪拌兩下,找到他眼熟的那只,快速撈出來盛到一只粉色的碗里。
幾碗餃子端上桌,落塵道:“這個粉色小熊碗好可愛,我要吃這碗。”
伸出的手驟然被落羽截下:“這不是你的碗。”
“你剛才還說大家隨便選。”落塵不解,卻礙于親哥威嚴,不敢跟落羽對著干,只好去端了另一只白色小兔子碗。
落羽正準備把小熊碗端給月荷,卻見她已經端了盤子在眼前。
月荷:“我喜歡用盤子吃。”
落羽:……失策。
落塵吃到了發財餃,笑得牙不見眼:“明年我就要有錢了!很快就能回去了!”
其他人餃子也即將見底,吃到寓意餃子的人也主動分享出來。
落塵數了數:“還有最后一個福氣餃,在你們誰那?”
許玲枝已經吃光了,搖頭說沒有。林婧看著碗中明顯是蔬菜的餡料,說她的不是。裴夫人正好吃完最后一個,也說沒有。
月荷的盤子里還剩兩個餃子,落羽還剩四個。
落塵:“那就是在你倆這!”
月荷:“我的餡料應該也不是。”
“那上將豈不是什么都沒吃到。”
落羽看著碗里那只一直放在一邊,他沒有去碰的餃子,咬咬唇。
他湊到月荷耳邊,很難為情地:“月荷,我吃不完了,你可以幫我吃一只嗎。”他解釋,“我沒有碰到,很干凈。”
月荷瞥見他雪白耳尖的嫣紅,面上自認為唐突的困窘,心情不禁越發愉悅。
她剛準備伸筷子去落羽碗里夾,他卻飛速撥了一只餃子到她盤子里,然后捧著碗垂著頭吃剩下的餃子,一副心虛靦腆的樣子。
只是讓她幫吃一只餃子而已呀,這都會害羞嗎。
月荷不禁多看了omega幾眼。好可愛。
她咬下餃子,面粉的味道在舌尖彌漫。原來是福氣啊。
吃完晚飯,便是看節目守歲。
落塵拿出他打零工賺的微薄工資,喊著要打麻將。
許玲枝涼涼道:“你這么點錢,只怕輸得底褲都不剩。”
落塵輕哼:“那你可小看我了,每年打麻將我都贏得最多!新年出去走動做客,我一出面,就沒對手!”
許玲枝很是懷疑:“這里只有我們幾個人,你當然想怎么說都行。”
落塵急了:“不信你問我哥!”
落羽:“……他說的是真的。”由于落塵贏得沒有懸念,做客時大家都不愛和他打麻將,玩別的虐他。
四個人一直玩到新年倒計時即將開始,落塵靠一點本金翻倍大賺,一晚上笑得嘴都合不攏。
新年的鐘聲敲響時,窗外禮花齊鳴,鞭炮喧囂。
絢麗造型各異的煙火在高空綻放,照亮半邊天,白色的煙霧彌漫。
四人興奮地跑樓下放煙火,兩位長輩則熬不住準備休息了。
放鞭炮落塵不敢參與,只會在旁邊當個紙上談兵的指揮官。
“許玲枝,你要把它豎直,不然會斜飛出去的。”
“點完火跑快點。”
“來這里!來這里!這里有墻擋著!”落塵喊,見許玲枝不動,沖出來拉著人往回跑。
鞭炮沖入黑暗,嘭地一聲炸響。
落塵大喊一聲,轉身正好把許玲枝摟到墻角,他又過于害怕,身體下意識往身后人的懷里鉆。
聲音消停,落塵才回過神,他腰間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雙手,心臟忽然跳得比剛才更猛烈。
許玲枝推開他,他趕緊攔住人,從背后看,像他在強勢霸道壁咚許玲枝一樣。
實際上,落塵都快怕死了,許玲枝這時給他一拳,他只能白白受著,毫無反抗之力。
許玲枝雙手抱臂,挑眉看他,天邊的煙火綻開,微弱的火光照亮她唇畔的笑,狐貍一樣狡猾玩味的迷人笑容。
落塵咽了咽口水,到底沒有色膽,討好地說出他的愿望:“許玲枝,新的一年了,我們和好可以嗎?” -
路邊堆著大大小小的草垛,月荷拉著落羽爬上去,兩人靠著草垛看煙花。
璀璨的火樹銀花在天空綻放,紅色的花朵、白色的飛鳥、藍色的鯨魚…栩栩如生,夜空亮如白晝。
月荷雙手抱頭枕在草垛上:“過了凌晨,會有小孩子出來放炮竹,第八星區的管理署也會準備焰火,持續半小時左右。小時候我就溜出來,爬到草垛上看。”
“這樣躺著看天上,每朵煙花謝幕時,像一場巨大的星光雨籠下來,網一樣,”月荷彎唇笑起來,“小時候還擔心,火星掉到我身上,或者燒著了我身下的草怎么辦。長大后才知道,其實它們離我沒那么近。”
落羽從沒這么近距離看過煙花,更沒爬這么高在草垛上看過。稻草有點扎人,還有股淡淡的干草味和雨水浸泡過的霉味。
周圍黑洞洞的,他們離地面有些距離,小孩子歡鬧的聲音離他們很遠,煙火驟然綻放時的震動,更是將一切的聲音都攆開。為了聽到彼此說話,兩人湊得很近,月荷幾乎時貼著他耳朵了。
好像一座孤島哦,落羽很浪漫地想,只有他和月荷的孤島。
他側頭看月荷,女人的桃花眸在深夜都水潤亮澤,倒映著滿天星火,全宇宙的星辰都墜落她眼中,熠熠明亮。
感應到他視線般,月荷同樣轉過頭和他對視。
落羽心臟砰砰直跳,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唯美令人怦然心動的畫面,在盛大絢麗的天幕下,在新年的第一天,和喜歡的人擁吻。
月荷不會也這么想的吧。
耳朵越發滾燙,口腔微微濕潤,他幾乎都產生唇齒相交的幻感。
落羽安靜等著,月荷如他所愿開口,只不過說的是:“落羽,我好想在這里//你。”
“我青春期時就想過,如果我有omega,就帶他來這里做.愛,以天為被,以草為鋪,肯定非常刺激。”
月荷沒有注意到因她的話石化當場的人,很體諒而略顯遺憾說:“可惜現在太冷了,你這么嬌氣會凍壞的。”
昏暗的光線里, omega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月荷沒看出他的羞憤,還以為他同她一樣遺憾,便安慰道:“別難過,等夏天我再帶你來。”
落羽:這難道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嗎QAQ
為什么這樣的場合,絢爛的煙火,在辭舊迎新的除夕之夜,難道不該是情不自禁地交換一個繾綣綿長的吻嗎,而月荷想到的卻是做一場最原始的教配。
落羽忽然一點也不覺得這場景溫柔小意了,托月荷的福,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她描繪的黃色廢料。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向灰白的天空。
這時,后頸被扣住,前方暗下來。
“其實我想,接吻也一樣。”女人的聲音低啞蠱惑。
他的唇落入另一雙唇,深海咸濕的信息素包裹著他。
月荷溫柔地吻他,也帶著霸道的威勢,掃蕩過他口腔的每一寸,掠奪他所有感官,連呼吸都充斥著她的氣息。
藍色的煙火在頭頂綻開,落羽在不真實的幸福中頭暈目眩,眼角不知何時滾下淚來。
第38章
落羽醒來時,天色蒙蒙亮,第八星區即將迎來白天。但實際上,距離他昨晚和月荷回來,已經過去了將近十二小時。按照帝星的日期來算,他其實是睡到了大年初一的中午。
月荷不在身邊,落羽猛地起身,牽動酸疼的肌肉,胸前也涼颼颼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時候散開了,或許說就沒系上過。
*粒酸酸脹脹地疼, **都腫了,他不清楚月荷是不是咬了一晚上,反正他睡過去的時候,她還摟著他吃。果然成她常規項目了。
落羽小心扣著扣子,衣料磨過,又激起難言的羞恥。他撐著床坐起來,頸間傳來垂墜感。
是月荷送他的新年禮物,一枚帝王綠翡翠吊墜,翡翠冰清水潤,碧綠晶瑩,栩栩如生的龍鳳雕刻于上, 以金絲掐絲工藝點綴,華貴精美。一眼看去便價值不菲。
月荷說翡翠是她第一次帶兵取勝時, 從敵人手中繳來的戰利品,女王嘉獎給她。她自己監工設計師設計了幾款雕刻的樣式, 定了眼前的這個。
她說他很適合這種古老的紋樣,像從東方的古畫中走出的美人。
“你是我見過最適合寶石的omega 。”她還這樣說呢。如果當時的場景不是讓他叼著玉受她欺負,還威脅他不準讓玉掉下來的話,聽起來真是很像甜言蜜語。
落羽換好衣服,把項鏈塞在衣服里,墜子滑下去時,心跳很強烈。
他處理好脖子上曖昧的痕跡才出去,只有林婧在家,落羽頓時感到尷尬。
昨天晚上外面那么吵,林婧又說早就困了,應該沒聽到什么吧。他寄希望于自我安慰。
“月荷有事出去了,”林婧只是說,“餓了吧,鍋里餃子快煮好了。”
“麻煩林阿姨了。”落羽低著頭,偷偷扣著手指。
“沒事,你在這就當休假,好好玩,不用早起。”
落羽羞愧地點頭。
每張椅子上都多了綿軟厚實的坐墊,他記得昨天還沒有來著。
不是他多心吧,落羽吃著飯,感覺臉越吃越燙。
新年的第一天,在帝國上下闔家歡樂,走親訪友之際,一條新聞悄悄攀上星網熱榜,很快霸榜榜首。
——帝國上將恃強凌弱,罔顧律法將平民凌辱至死。
點進話題就能看到瘋轉的視頻,視頻來自一段監控。
監控里,鼻青臉腫渾身是血的男人跪在月荷面前,時而求饒時而狂笑,狀態瘋癲。
但很明顯,男人機甲殘破,已經失去威脅能力。
月荷卻沒有放過他,竟將人當街打死。圍觀的路人她都沒有將人趕走,任對方錄下視頻。
她面色肅冷,下手狠戾殘暴,毫無忌憚,狂妄至極。
同時,有人以江氏夫妻親友的身份爆料,聲稱這對夫妻失去兒子本就夠可憐,卻被月荷以武力逼迫直播澄清,絲毫不顧其個人意愿,霸道冷酷。
有部分聲音說月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極端的特權霸權者,仗著上將的身份為所欲為。
落羽和那些人解釋,卻被懟了回來。更有什者,說些不堪入目的話,落羽看到氣得眼睛都紅了。
而不久后,更嚴重的消息傳來,大年初三,月荷被女王喊去帝星談話。
落羽從月荷離家后,兩人就沒有見面。林婧說月荷給她打過電話,她手頭有急事處理,等她處理完回來再說。
沒想到這一等,卻等來月荷前往帝星的消息。
這中間,月荷都沒有再和他們聯系過。林婧不說,落羽也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月荷不聯系他們,很有可能是她的狀況聯系不了。 -
宮廷偏殿,女王手指撐著額頭,閉目小憩,聽到月荷前來,睜開眼看過去。
君臣兩人互相寒暄,真情假意五五對半,都是明白人,沒多久話題便進入主題。
“月荷,我沒想到你行事還會這么沖動,這不像你。”女王審視地看向月荷。
月荷笑道:“那陛下對我知之甚少。”
在召見月荷之前,女王思索過月荷的行為動機,但仍對她很拿不準。
女王對月荷在貧民區的行為做出簡單評價:“你這樣做法太粗暴。”
“可這不也最快速直接嗎?”月荷無所謂笑道,“左里那群人總是煽動組織安全事件,阻止擬態研究所重啟。我這么做既處理了問題人物,還對其他動小心思的人起到了警示作用,不是一舉兩得?”
女王對此并不贊同:“左里所觸犯的法律,根據第八星區管理法案自會給他定下死罪,你當街虐殺他實屬多此一舉,留人詬病。”
月荷冷道:“可是自由處置犯人,不就是默認上將乃至于上校們都擁有的特權嗎。更何況我還是在法律范圍之內處置他,我怎么記得羅樹上將都能將還未定罪的犯人私下處死,陛下,難道每位上將的特權竟不一樣嗎?我還比羅樹上將高一個軍階。”
女王:“月荷上將,你明知道這不是誰的處置權更大的問題。羅樹上將至少不會在鬧市區活活將人打死,在這種時候,你們背后所代表的階級本就相當敏感。”
月荷恍然大悟:“陛下,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確實我沒想到會鬧這么大,我以為頂多影響我自己的聲譽,實在沒有陛下想得如此深遠。”她誠懇地反思。
“我看你還是想想怎么和帝國軍事法庭的人解釋吧。”
當天,月荷沒有離開宮廷,她的通訊器早在趙臨找到她時,便被收了起來,更無法和外界聯絡。
不過,女王也沒有對她怎么樣,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傭人貼身服侍,盡量滿足她的要求。除了不能出宮廷,她可以自由閑逛,只要有人跟隨。
月荷難得有這么清靜的時候,通訊器被收,沒有任何人能打擾到她。
她在女王的后花園閑逛,酒窖里的好酒她能隨便喝,偶爾經過女王侍夫們住的園子,還能吃一口王室秘聞大瓜。
弱不禁風的嬌軟男O,佯作暈倒在女王經過的小路,被女王扶起后,淚眼漣漣央求垂憐,攔住了女王去往另一位侍夫的院子。這時被截胡的侍夫直接持刀沖出來,發瘋要去劃男O的妖艷臉蛋。
男O大驚,瞬間滿血復活,跳出幾丈遠,不想用力過猛,直接跌進旁邊的水塘里。
兩男人混戰做一團,女王大為掃興,將兩人都禁足半年。
近距離吃瓜真爽,尤其是這種皇室大戲。月荷表示非常愛看,多演。
可惜沒有瓜子花生小馬扎,跟著她的人看到這些還面無波瀾,絲毫不為所動。
不過月荷一點不感到掃興,回去的路上,她饒有興趣地感慨:“趙臨親衛,你的手筆不錯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趙臨一板一眼道:“月荷上將,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月荷:“那天你跟離上侍夫說的話我不小心聽到了,你那些話……說實話很有挑撥意外。”離上就是持刀破防發瘋的侍夫。
月荷慢悠悠道:“這兩位侍夫看起來結怨頗深,不會都有趙臨親衛你的手筆吧?”
趙臨眉頭微凜:“月荷上將,慎言。”
月荷笑了笑,竟真沒再說什么。趙臨卻莫名感到不妙。
這幾日,趙臨幾乎是對月荷寸步不離,宮廷內,女王是給月荷開放了許多地方可以自由出入,但這些地方,不是花園就是歷史展館,要么是賞花喝茶的涼亭,月荷都快變成茶藝專家了。略顯無趣。
月荷試圖去了幾處感興趣的地方,都被趙臨找借口攔下,她便不再外出。
轉眼到了初十,月荷撐著下巴坐著:“趙臨親衛,我過來這么久了,你們有沒有幫我跟家人報過平安?”
趙臨:“有的,月荷上將。”
月荷:“他們有回復嗎?”
趙臨:“讓上將多保重。”
月荷嘆了口氣,認真說:“我知道陛下困著我,是因為星網的輿論,想以此安撫外界。但至少讓我和家人聯系一下吧,要么派人和他們說說。”
趙臨聲線都沒有太大波動,公事公辦回答:“陛下已經派人告知上將的家人和他們說你在此處很好。”
月荷淡淡勾唇,眼中卻沒有笑意。只怕聽到他們的說法,林婧和落羽更加擔心。
她不知道女王還要關她多久,難道女王想等事情平息,才把她放出去。那這段時間,她不就約等于在這坐了個豪華的牢,還有女王親衛親自看守版。
月荷剝著砂糖橘,在家時,落羽不僅會給她剝好,還會給她把上面的白絡去掉。其實她也不是非要去掉才能吃,在第八星區有得吃都不錯了,沒有條件給她挑食,后來她去了貴族區,也沒有養成挑食的習慣。
但不知為什么,在落羽面前,她會忍不住挑一點。
好陣子不見面,落羽會在家做什么?不知道他在帝星還是在第八星區。
落羽后頸的臨時標記該消了,可惡,快點讓她出去,她要去咬她家omega ,給他做足夠的臨時標記!
月荷面露沉思之色,看上去不知在計謀著什么的樣子,趙臨心生警覺。
他得到女王的命令看守月荷,就是因為女王相信他有能力可以看管好她,不讓她去不該去的地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趙臨作為親衛常年跟在女王身邊,對這位上將了解不算少。月荷讓人捉摸不透,十分有謀算,常有令人出其不意之舉。
他必須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關注她,大腦快速思考對月荷的每一步行為做出應對方案,才能不辜負女王的信任。
這時,門口傳來略顯嘈雜的說話聲,好像是女王過來了。
趙臨晃神的空,手腕驀然被拉住,靠近他方才還在全神貫注提防的女人。
只聽月荷吐氣如蘭:“趙臨親衛雖然是個alpha,但這陣子相處下來,我竟覺得親衛比許多omega都有富有魅力,容易吸引alpha的注意。”
趙臨從未見過月荷溫柔婉約兼之明顯調.情的一面,自然泛著粼粼水光的桃花眸深情似海,趙臨一時怔住。細看去,她眸底深處還有一絲狡黠。
這時,從門口看去,室內的兩人距離極近,曖昧十足。
“月荷上將。”女王開口,室內的兩人朝聲源看去。
女王的目光直接越過趙臨,沉穩而充滿涼意地落在月荷身上。
“裴先生得知上將在宮廷內同我作伴,千里迢迢趕來看你。這幾天過年,我公事私事都很忙,今天才知道,裴先生竟然為了見到上將,每天都在宮廷大門等我,希望我能同意你們見一面。”
“可這幾天,因為上將的事,我為了避開記者,都是從側門出入,沒想到就耽誤了你們見面。裴先生對上將如此情真意切,我不能不動容。”
“只是沒想到,上將竟如此有閑情逸致,竟是看上我的親衛了?”
女王側過臉,對落羽露出些許同情:“裴先生,如果我們沒聽錯的話,你的一腔真情,似乎是錯付了。”
第39章
偏殿暗室, 水晶燈自頭頂灑下剔透的光。
年輕的親衛長雙膝跪地,脊背挺得比直,雙手背身交握,他的頸間戴著皮質項圈,銀質鎖鏈一端連著項圈,一端朝前方延伸,纏在女人纖白的食指上。
來自任職于軍部的男alpha身軀, 高大挺拔,肌肉結實, 皮膚微古銅色。黑色馬鞭落下,男人的后背又多了一道鮮紅的鞭痕。
趙臨微抿著唇,露出忍耐承受的倔強神色,脊背更加筆直。
“知道我為什么罰你嗎?”纖白的手握著馬鞭,輕挑起他的下巴。
趙臨失神地頓了頓, 立即回答:“知道。”
女王撐著頭閉目靠在椅子上,趙臨識相地繼續說:“我不該跟月荷上將接觸過近,我是陛下的……人。”
女人睜開美眸,輕笑:“我的人?”
如同調.情,只有趙臨知道,她是在給他糾錯。
趙臨的唇幾乎崩成一條線,端正的面龐屈辱更甚。他知道她想聽到什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對于此事的趙臨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但每流逝的一秒都是催促。
馬鞭的抽疼再次落下,這次重復鞭在了傷口上, 被抽的位置越發火辣辣地疼。
不過這不足以讓趙臨屈從,這種程度的鞭傷他還不看在眼里。
最令他擔憂的且無力承擔后果的是另外一件——因忤逆女王從而被驅離的結果。
他閉上眼睛,眼皮劇烈顫抖著,重新吐出幾番掙扎的句子:“我是陛下的狗。”
脖頸的鎖鏈被牽動,發出清鈴的響聲,女人滿意勾唇:“爬過來,乖狗狗。”
趙臨垂著眼,半晌,他按照要求雙手著地,以四肢爬行。頸間的鎖鏈左右搖擺,折射出細碎星光。脖頸羞恥的泛紅,疊加著古銅色皮膚,顯出不易察覺的微棕的暗紅。寬闊的背,肩膀,雙腿布滿殷紅的鞭痕,
銀鏈拖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隨著另一端牽拽的動作一點點縮短,直到趙臨跪到女王腳邊。
女王的手穿過他的頭發,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手指來到他下頜,敷衍地撓了撓,眼前的男alpha便露出受到安慰的神情。大拇指指腹在男人唇上重重捻過,男人唇色轉為充血般的深紅。
女人的手心朝上停在他面前,勾了勾手指夸道:“乖狗狗。”
趙臨抿抿唇,再一次劇烈的心理掙扎后,湊上前伸出舌尖輕舔她的手心,在她的手放到他頭頂時,臉頰貼著女人的膝蓋蹭了會,又抬頭舔了舔她的手背,玫瑰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
他不是女王希望的那類人,但這不妨礙她從他身上獲得樂趣,而且她能從他的不接受中獲得別人無法給她的趣味。
不過她很少這樣對他。這點常常讓趙臨作為她對他特別體諒的證據,由此產生隱秘的喜悅。
“趙臨親衛,他們各自都有留下我的本事,”女王輕輕攏著他的頭發,“你的本事,就是像眼前這樣跪在我腳邊。過去這樣對待你時,你屈辱的神情和不屈的脊背,會使我興.奮,但現在說實話我有點厭倦了。”
“你知道,我對男人的新鮮感總是很有限,現在比起看你一邊感到排斥受辱,一邊又努力討好我陪我玩游戲的樣子,另外一件事更能引起我的興趣。”
趙臨抬眸看向她,那雙圓眼睛更加像聽話的小狗。
女人緩緩宣告她的新樂趣:“就是讓你心甘情愿跪在我面前,做最聽話最忠誠的狗狗。”
“我想馴化你趙臨。”
“如果你無法接受,現在可以走出去。我保證這不會對你的未來,你的家族有任何影響。其實你本來就有更合適的前途,為了你得不到的永恒的情愛屈尊留在我身邊并不是最佳選擇。你看,我對你的興趣同樣很容易消失。”-
月荷被女王扣下后,落羽和林婧起初安靜等待。
星網上似乎有兩方人操縱輿論,一方推波助瀾,另一方則希望事件平息。
輿論持續發酵了三天,月荷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和他們聯系。他們唯一收到的消息就是宮廷里人說,女王有要事和月荷處理,讓她暫留幾日。
初六,沒有新消息傳來。
落羽等不住了,他和林婧商議了可行的應對方案,當天返回帝星。
他在女王可能會經過的路上,蹲守四天,終于在側門攔到女王的車。
…
女王終于同意帶他進入宮廷。
一路上,落羽想到即將見到月荷,腳下生風,有女王在旁邊,都險些失了穩重。
所以看到那一幕,聽到那些話,是什么感覺呢,大概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來,發熱的頭腦瞬間冷下來的感覺吧。
你想見月荷,她又想這時候見到你嗎?
你以為你找到了至少有能幫到她的辦法,實際上她有說過需要嗎?
過去沒有你的時候,她也能一次次化險為夷,你不會以為這次她沒你就不行了吧。
相反地,你如此冒失而來,同女王陳情你對她的感情,你想過對她的困擾嗎?
她只是被迫和你結婚而已,就因為她拒絕了江酒,送你翡翠,和你在煙花下接吻,你就暈頭轉向,以為你們已相愛相托。
其實你清楚不是,她對你是親近一些,但頂多是好感。
“我竟覺得親衛比許多omega都有富有魅力”和“你是我見過最適合寶石的omega”的好感程度其實差不多,而且床下和床上不同的場合說出來也很不同吧。
月荷面對趙臨,像一位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女,端莊不失尊重溫柔。而對他,就總是輕佻邪肆,致力于逼他露出丑態,再欣賞自己杰作般地夸獎他。
落羽在混亂中,只能憑理智反應,記得取走放在女王身上的微型通訊器。
只有兩個人時,他將微型通訊器交給月荷,通訊器做成了鉆石形狀進行偽裝。落羽為了帶進來,好不容易找機會黏在女王的裙擺上才躲過檢查。
月荷拿到手就看出了是什么東西。
確認周邊環境安全,落羽才說:“事發突然,我跟林阿姨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商量看能不能先由我進來找你,趁機給你帶點東西。”
月荷看了看:“確實有用,辛苦你們了。這幾天外面是什么情況?我的輿論還在繼續發酵嗎?”
“沒有了,漸漸被壓下來了。”落羽說,“而且應該很快就能徹底壓下去了。”
落羽說著外界的情況和林婧對月荷的擔憂,對于他自己他倒很少提起。
月荷聽著他說,這次,她非常難得地察覺到落羽的強顏歡笑。
落羽和那時面對江酒時的狀態非常像,他表面看似正常,溫溫吞吞說著話,嗓音像清泉流過,偶爾還彎起笑眼同她對視。
但其實仔細看,落羽的笑容很淺都沒有牽動眼周的肌肉,眼神也缺了明亮專注,略顯心不在焉,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不高興的事。
可憐巴巴,像努力在主人面前收起失落,努力搖著白絨絨的尾巴展示“我比別的狗狗更可愛聽話要更喜歡我”的薩摩耶。
月荷欣賞夠了,別別扭扭開口:“其實我和趙臨親衛……”
“沒有關系的,”落羽慌亂抬頭,“我也覺得趙臨親衛很有作為男alpha的魅力。”
月荷解釋的話卡在喉嚨,哈,沒有關系?又沒有關系是吧。
落羽怎么回事啊,難道喜歡一個人不是想要占有對方全部注意力,排斥甚至不惜詆毀其他試圖接近對方的異性嗎,她的那些追求者就是這樣。落羽真的喜歡她嗎?
他情緒這樣淺淡,不悅也只是稍顯黯然。還夸趙臨“有魅力”,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展示他的大度平和,以將她迫不及待推出去來證明。
月荷皺皺眉頭,這個omega總是知道怎樣輕易挑起她的火氣。
“月荷上將,陛下說裴先生會在這住一晚,同上將一起參加晚上的晚宴,這是陛下為您二位準備的禮服。”
這時,趙臨帶著傭人走進來,指揮傭人展開衣服給月荷兩人看。
是雙人禮服,尺碼也正合適。月荷看了幾眼,沒太大興趣。
趙臨說了晚宴的時間和出席的嘉賓,末了又指揮傭人將屋子稍稍打掃。
“這里的桌子收拾一下,”趙臨對傭人說,“書本擺到原處,之前放在那里。”他指了一個位子。
“趙臨親衛,您放心,這里我收拾慣了,知曉怎么整理,”傭人說,“要不您先歇息。”
趙臨哪敢歇息。
從他進來起,落羽就看著他,看他忙這個做那個。這就算了,月荷也在看著他。
來自這夫妻雙人的關注讓趙臨如芒在背,他心里納悶,他記得她剛來時,這兩人不還在聊天嗎。這會什么也不說了,就看著他干活?
趙臨不敢說話,更不敢停下來,停下來肯定不免說話。
他剛在偏殿被罰跪青磚地面一個小時,現在膝蓋和后背都在疼。
除必要他不想和月荷落羽有特別接觸。落羽是omega,自然不必說,至于月荷,她在趙臨心里已經升為一級危險人物,靠近她和找死沒有分別。
趙臨忙完后,匆匆帶人離開,屋內再次安靜下來。
月荷從門口收回目光,轉頭時,正好同落羽的相撞。
她眉頭輕蹙:“你還真喜歡趙臨那種?他有什么好喜歡的,作為一個從帝國頂級軍校畢業的B級alpha ,指揮作戰能力評級不錯,卻囿于皇宮做一個親衛長,眼里只有情情愛愛,學到的軍事兵法都用來爭寵。帝國軍校多培養幾批這種人才,敵星總統都得親自登門送錦旗。”
毫不遮掩的毒舌,很不像一位端莊持重的上將會說出口的話。
落羽呆住,月荷給他的幻滅感又來了,不過這次沒有他第一次意識到時那樣強烈,甚至他還有一種,好吧,她會這么評價才正常。
落羽的神游落在月荷眼中,自然被理解為用沉默表達否認,月荷不禁說:“ alpha只想著情愛,怎么為家庭支起一片天,遮風擋雨?沒有外部基礎的愛情能支撐多久,而且許多alpha管不住自己,尤其是男alpha ,自大花心還情緒化,今天說這個是真愛,明天可能又為了另一個死去活來。”
她不是指趙臨,是她對男alpha的整體印象。
這時,月荷突然記起索麗來,馬上打起補丁:“當然女alpha你也不要太有濾鏡,還是要多留心,多思考,一個高位野心勃勃的女alpha,能給你多少真心。 ”
落羽咬咬唇,無法忍耐似的:“上將是在提醒我,不要對您感情的忠貞抱有希望嗎?”
第40章
落羽竟然質疑她對另一半的忠誠?
月荷自認她對感情還挺純情專一的, 因為沒有遇到特別順眼的有沖動的,她二十多了戀愛都沒談過一個,單身到現在。
對于交往、組建家庭這些,月荷想過規劃。
如果遇到情投意合的人, 她肯定會與對方彼此忠誠, 共同經營家庭。
但如果沒遇到,現下帝星間,利益相關聯姻的也不在少數,她也能將婚姻拿來聯姻,只需彼此提前說清楚婚后是共同培養感情還是互不干涉。
總之,她的婚戀觀很簡單,不想搞什么時間管理大師的高端局。
月荷很不滿反駁:“當然不是我啊,我看起來很花心嗎, 我連戀愛都沒談過, 你從哪得出我對感情不忠貞的結論?”
落羽紅著眼睛,眼睫潮濕,沒有說話。
這副樣子,在床上倒很有情.趣,他越是忍著,她越想弄得他出聲。
而眼下落羽沉默不溝通的樣子讓她很不爽。也許把他弄到床上,他會更愿意說, 月荷想。
月荷捏著落羽下巴,秀眉輕擰:“你怎么不說話?我問你話呢。”
她用了辦公時公事公辦但又不乏威嚴的語氣, 如果是她的下屬在此處,就能讀懂她對事不對人的嚴肅。
但她很少這么對落羽說話,她此時的語氣在落羽聽來更像是不悅的先兆。
落羽皮膚白膩,下巴在月荷的掌中微微泛紅,他垂著眸,眼尾濕潤:“那我不知道上將是指誰。”
這副強撐著不肯暴露脆弱的模.樣,真是夠讓人惱怒。
“我指誰,你覺得我指誰?”月荷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她一副問題簡單,不屑于給他答案的口吻。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蓄足水分的眼睫輕顫,一滴淚貼著他臉頰滾下來,砸在月荷的手背上,他吸吸鼻子,“而且我不喜歡男alpha ,不是,不是上將先說趙臨親衛有魅力的嗎,為什么又成我喜歡了。”
“我說那是因為……”月荷抿抿唇,她沒繼續說,而是問:“你別管我為什么說,反正我不是真心夸他,而你是。”
最后三個字月荷咬得篤定,卻同時悄悄留心落羽的反應。
他怎么能真心夸趙臨?趙臨有什么好夸的,落羽完全不比他差呀。
人長得好看,又聽話,腦筋還好用,雖然平時天然呆,但關鍵時刻不掉鏈子不拖后腿,勇敢心胸寬廣……有很多很好的品質。
總之,落羽就算沒了裴家的家世加持,也還是金鳳凰,只是稍顯落魄罷了。
趙臨比落羽,最大的優勢就是家世而已。而裴源那件事,月荷很清楚這只不過是落羽暫時的污點。
落羽夸趙臨有魅力,還不如夸夸他自己。
她等著落羽出言反駁,誰想到,這個omega似乎一定要做些讓她氣惱的事才會順心。
“我覺得趙臨作為親衛長,將一應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還為帝國進獻過不少有益的意見,從來不會公私不分、恃強凌弱,為人面冷心熱、正直坦蕩,上將說的也沒錯。”落羽忍著難受客觀評價,盡管他一點也不想親自談論趙臨的優秀。
落羽沒注意到月荷的臉色都變了,他繼續說:“不像我,至今還只是個商學院的旁聽生,如果不是得益于上將的幫助,更是一無所成。”
“上將,我從大學畢業后,就等著同alpha結婚,為她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沒有任何遠志,”落羽長睫輕顫,遮掩著情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趙臨親衛有一樣的想法。而且我既沒有軍校的學習經歷,大學主修的是陶冶情操的國畫,畢業后不曾在帝國任職,更談不上對社會的貢獻,上將應該更看不上我這種吧。”
他的手腕驀然被捉住,落羽倉促抬頭,身影落入一雙隱怒的眼睛:“裴落羽,你這張嘴除了上床的時候能說點好聽的,平時就是來氣我的吧。”
那雙清麗的鳳眼不知道什么時候紅得像小兔子了,月荷沉眸。
雖然不喜歡他那樣夸別的alpha,但看他因為和別人比較,妄自菲薄黯然神傷的樣子,月荷又看不過去:“你干嘛跟別人比,你有你的好。”
上一秒落羽還自卑低落得不行,這一秒又因為月荷說“你有你的好”驟然心跳失速,委屈極時又被猝不及防安撫到,落羽一顆心被月荷弄得七上八下亂糟糟的。
他怔怔地看著月荷,眼睛紅紅的,雙眸卻因為她的話,不由得多了絲亮光。
月荷看他呆愣愣的樣子,輕嘆口氣:“我那時那么說,是因為趙臨一直跟著我,我在這里行動很不方便。你也知道他和陛下的關系,所以我想讓陛下看到那幕后把他調走,只是沒想到你和陛下一起來了。”
月荷注意著落羽,果然,她說完,他肩頭微微一松,面上出現幾秒的茫然,接著,又愧疚般偷偷看她。 omega眼尾難過的紅痕還未消,眼瞳卻恢復黑亮明媚,眼底藏著淺淺喜悅。
撞見她在看他,又趕緊收回視線,低頭看腳尖,像只憨憨又偷感十足的狗狗。
唔,好可愛,好可愛,想揉。
月荷立即被他的溫軟說服,卻努力抵擋住魔法攻擊,心堅如鐵和落羽算賬:“我不是說過,你不高興可以和我說嗎?”
落羽摳著手指:“我沒有不高興。”
月荷盯著他,讓他的躲藏無處遁形:“我不喜歡你撒謊。”
落羽低下頭:“……對不起。”
月荷強調:“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落羽頭更低了:“我下次……會注意。”
月荷對此并不滿意。他溫吞的道歉,淺淡的喜悅,敷衍的承諾,她都不滿意。
仿佛一切不過是微風拂過水塘,漾起蜻蜓點水般的漣漪,很快便恢復從前的平靜,她不要那樣毫無波瀾的裴落羽。
月荷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自己。
以前覺得落羽性格如水,溫和無爭,不會干涉她,更不會給她惹麻煩。
他就像他的信息素般,時時散發著怡人的幽香,卻又不會濃烈。存在感微弱,還不讓人感到打擾。
剛結婚時,月荷對此無疑很滿意。她喜歡落羽的懂事、識趣、柔和平淡。
她對貴族區的人防備心向來很重,如果不是有必要原因,她都不想和他們深交。
只有和落羽的相識不同,他們的靠近交流,不是她主動就是她默許。
她和他接觸的目的又是什么?難道僅僅是為了幫助這個可憐的男omega ?
她真有那么好心?
也許她確實不是好心。
她誠然非好心。月荷確認。她從來都是為了自己高興而已。
在宴會上,omega被人奚落嘲諷,看起來慘兮兮孤單單,她拉起他,她會高興一些。
看到他被漂亮的珠寶裝飾,她會高興一些。
而現在,看到他的不平靜,他的吃醋,她也會高興一些。
她其實沒那么在乎落羽是怎么想。
他是否想和她結婚,是否喜愛那些寶石,他又是否愿意同她袒露脆弱,她都沒那么在意。
月荷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不那么光明的事實。
她的目光落在他后頸光滑的腺體上,那里標記過的痕跡早已消失。
月荷的指腹捻上去,打著圈摩挲,男人的頭發蹭著她的手指,纖白的頸微微戰.栗,她說:“你的標記沒有了。”
“嗯……唔,”落羽猛地咬唇,嗓子里可憐兮兮地擠出一個“是”。
“我之前說……”月荷話鋒一轉,“我之前說什么你還記得嗎?”
“……記……唔……記得。”落羽喘著氣,卻因為溢出的異樣尾音,又急急收聲,不小心讓口水嗆了一下,臉蛋憋得更紅。
月荷只是摸了摸,omega后頸的腺體便變得綿軟,泛出誘人的色澤。
他比過去敏感得多,落羽明顯也察覺到了,更死死咬著唇。
月荷心情好一些,將人攏在懷里給予安撫:“我說什么了?”
落羽的鼻子發出一聲輕哼,他閉著眼往她懷里躲,卻被捏住后頸。
“我說什么了?”月荷再次問。
“唔,你說,你會給我做足夠的臨時標記,”落羽睜開眼,羞恥難言地磕磕巴巴說著,“讓我身上沾滿你的信息素。”
“這個倒記得清楚。”看著他眼中閃動的水澤,月荷終于低頭親上他,纏咬著他的唇,嗚咽聲被她盡數吞沒。
他抓著她的衣襟,胸腔的起伏越來越淺,落羽稍微親久一點就忘記換氣。
他可以永遠不會接吻,但有些東西,他不可以不會。月荷沉下眸,托著他的腰將人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