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桑在得到金子軒回答的剎那間,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向后殿跑去。
期間,連腳下障礙也沒看到。
一個不注意,便噗通一聲,被五余寸高的門檻絆倒,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趴在地上。
聶懷桑顫抖著,平日里連擦破點皮都要叫上醫(yī)師大哭三天三夜的人,此刻卻只悶哼一聲,便獨自撐著破血的胳膊要爬起來。
動作間,他的左膝隱隱約約間發(fā)出細微咯吱聲響,想來是這脆皮身子摔了剛才那一下,骨折了。
真不愧是他啊,一如既往的廢物。
聶懷桑沒有在意,晃晃悠悠的撐起身,繼續(xù)往前走著。
一路上,他的心情慌悶,煩躁,在奔上金麟臺看到一臺階洗刷不盡的血跡時,轉(zhuǎn)變?yōu)闈鉂獾捏@恐。
如今,在真真切切到達金麟臺后殿,與蘇樂只有一墻之隔時,聶懷桑反而逐漸平靜起來。
他一向是個樂天派,又或者說,是喜歡逃避。
在事情并未真實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時候,聶懷桑心底總有那么一兩絲僥幸。
“蘇兄,蘇樂,你在里面嗎?”聶懷桑放輕腳步繞過屏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模糊的暖黃紗帳之后,一名青年平躺著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并無半分回應(yīng)。
聶懷桑深吸口氣,在做好心理準備后,他慢慢挑開了那紗帳。
蘇樂就靜靜的躺在那里,臉龐灰白而又僵硬,安然閉目。
原本光潔的額角上,高高隆起的大包紅腫而醒目。 唇角上帶著絲絲血跡未干,雙手交疊著放在腹部。
蘇樂手中還死死握著著那只殘破不堪的彩穗羅盤,仿佛心有什么不甘,又仿佛想要留住些什么。
他衣著倒還是走時那聶氏身長老服飾,只不過袖口和衣角處,被疑似走尸的東西抓得缺了一角。
隱鋒就在蘇樂旁邊安安靜靜的待著,見到主人來了,它嗡鳴兩聲,仿佛是在替主人悲鳴哭泣著。
聶懷桑看到這幅畫面,一時之間呆愣在了原地。
他伸出手指想要俯身去觸碰一下床上的人,卻又似乎不知從何下手。
最終,聶懷桑扶著床沿,緩緩坐到了地上。他半趴在床邊,手指微顫,輕輕戳了一下蘇樂的臉龐,道:“蘇兄,這是什么新型的玩笑嗎?”
別鬧了,快起來吧。
“過兩天就是你的生辰,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過嗎?我還準備了生辰禮沒有送給你呢,別鬧了…”
起來吧,快起來吧。
起來撲到我的身上,然后用玩笑的口吻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
你只是想嚇唬我一下…
聶懷桑絮絮叨叨地盯著蘇樂,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眼眶落下,砸在床頭,砸在他的手臂上,砸在地上…卻再也砸不進心上人那顆停止的心臟。
他的腦袋靜靜趴在蘇樂邊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上個月魏兄他們還鬧我說,因為你的生辰禮,我那么早就開始把不凈世上下搞得一片紅紅火火。
笑我心思不純,不是想辦生辰禮,而是在籌備辦婚禮…”
當時聶懷桑是怎么說的呢?
他正抱著幾張紅囍字,笑嘻嘻的反問著:誰知道呢?
那個時候的聶懷桑抱著紅紙有多歡喜,此刻便有多么的后悔與無助。
等到魏無羨和藍忘機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之前蘇涼涼就向魏無羨幾人說過,聶懷桑是個瘋子。
只怪平日聶懷桑柔軟可欺好拿捏的性子太深入人心,就連與他朝夕相處的聶明玦都不信蘇涼涼的話,更遑論其他幾人。
只不過那時候,幾人心中到底是多了幾分警惕。
而此時此刻,在親眼看到聶懷桑狀態(tài)的一瞬間,那抹警惕,達到了極致。
聶懷桑他,竟是入魔了!
“懷桑兄,冷靜點!”
魏無羨火急火燎地從殿外飛奔而來,復(fù)刻聶懷桑之前的狂奔狀態(tài),半點不敢停歇。
“聶兄,你先冷靜下來。小師叔體質(zhì)特殊,不同于尋常人,他還有的救!”他抬手拿起陳情,試圖在聶懷桑身上連點幾下。
身后,藍忘機召出忘機琴,手指輕撥,便奏出一陣婉轉(zhuǎn)悠揚,帶著安撫意味的琴聲。。
可惜,還是有點晚了。
在一瞬間的恍惚之后,聶懷桑的世界再次清晰。
但他的半邊臉頰上此刻已經(jīng)爬滿了刺目猙獰的裂紋,雙目通紅,不帶一絲正常人的模樣。
魔入根髓,聶懷桑卻并沒有像普通人一樣發(fā)狂。
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的裂紋逐漸匯入體內(nèi)。
最終在一陣調(diào)息之后,聶懷桑他,居然自己緩、過、來了?!
魏無羨和藍忘機兩人都表示自己漲知識了。
原本與蘇樂幫助聶懷桑調(diào)理經(jīng)脈,提升修為穩(wěn)住根基,是想讓聶懷桑能有自保的能力,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直接導(dǎo)致他有了入魔的資本。魏無羨惋惜之下,又不禁感慨世事無常。
藍忘機翻手收回忘機琴,蹲下身,抬手捉住聶懷桑一只手腕,指尖搭在上面便細細探查起來。
半晌,他問道:“聶二公子,身體可有何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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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聶懷桑茫然地抬頭望向藍忘機,又望向魏無羨。
在兩個人都有些擔憂的目光中, 他忽然對魏無羨道:“魏兄,你剛剛說什么?”
魏無羨先是愣了一下,便立即道:“我剛才說小師叔的體質(zhì)異于常人,還有的救有的救。”
這話是他剛才見到聶懷桑狀態(tài)不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但也不是全然瞎編。
因為蘇樂確實曾向魏無羨提到過,自己的師尊,也就是抱山散人,在撿到蘇樂的那一刻就算過一卦,說他命中有一劫,若安然渡之,則飛升;反之,則灰飛煙滅。
為了保證自己的小命,蘇樂硬生生在山上縮了16年。
畢竟他那么怕死嘛。
不過最終還是被趕到山下就是了。
但作為師尊最疼愛的弟子之一,抱山散人面對著自己為數(shù)不多還活著的弟子,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呢。
聶懷桑指尖勾著蘇樂一縷發(fā)絲,他仰起頭,眼底終于多了點名為‘期盼’的光亮,“魏兄,你沒有在框我?”
魏無羨解釋道:“小師叔曾與我講過,幼時被師祖撿到時,是在一個雪天,當時他被凍得渾身青紫早已沒有了呼吸。
是師祖用了牽魂秘法,將他的一魄作為引子封在一貼身物件上,強行救活了他。”
也因此,蘇樂的體質(zhì)便與旁人有了極大的差異。
即使心臟停止運作,只要原本的‘核心’牽引不毀,施以秘術(shù)招之,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再將人喚醒。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去找抱山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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