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全文完
“你?送過來的銀色頭發的小男孩?”
森鷗外聽見?這個?描述, 眉頭?就是一抽,他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我當然記得了。”
“畢竟……來我這的病患很多?, 但弄到那種?程度的, 也?實在少見?……”
“怎么了,”陽枝綿真誠道,“他把你診所廁所炸了嗎?”
“……那倒沒?有。”
“是嗎,真……那真是太好了。”
森鷗外盯著咩咩, 她疑似發出了“真遺憾”的一聲嘆息,但最后收斂住了, 森鷗外也?不?好再發問。
“那名小孩可不?一般, 就算是我,也?沒?見?過聰慧到如此地步的孩子。”他半真半假地感嘆,“太宰君與之相比,都要稍遜一籌了。”
當然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十五歲少年, 和一個?塞在八歲殼子里的千年老王八, 有可比性嗎?
據森鷗外所說, “白島恒”在他的診所里大肆搞了一通破壞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蹤跡了,他還?“擔憂”地調查了橫濱的進出港口,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他有可能還?藏在橫濱的某個?角落, 但是……”森鷗外攤攤手,“小姐也?知道,橫濱太大了, 流離失所的孩子又那么多?……”
陽枝綿:“……你?說得對,流離失所的孩子的確太多?了。”
她的一句話, 讓森鷗外謹慎地縮起了手。羊最近在橫濱大肆“搜刮”失去雙親的青少年的事跡,已經?是里世界公開的事情。
比起白羚羊搶去的那些錢財,又或是將他們的人關進監獄,這其實才是觸及到那些大組織核心利益的事情。
錢財只是一些流動資產,被?關進監獄的也?只是一些打頭?陣的底層成員,但青少年被?羊全部吸納而?空,意味著這些組織失去了他們全部的新鮮血液。
起初那些組織并不?當回事,羊就是以“少年自衛組織”的名聲起家,帶走孩童只是他們擴充成員的一種?手段罷了。但漸漸的,他們發現組織連續好幾天都找不?到任何新人時,也?無法再做事不?管。
現在可是紛爭期間,每一個?組織都需要源源不?斷的人手,羊的如此做法自然讓無數組織懷恨在心。
——但估計過了今晚,這份憤恨只能永遠憋在心里了。
處理掉了“澀澤龍彥”這個?高危險級罪犯,不?但在政府方面過了明路,還?在所有組織面前全樹立了威信,就算是森鷗外,也?不?得不?配合這種?手段實在是高。
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因為……有只三花貓在羊轉了好幾圈,回來后一副極為滿意的樣子,森鷗外不?用想都知道他如果找羊麻煩,會受到怎樣的批評。
看在老師的份上,他還?多?提醒了一句:“聽說羊在今夜大出風頭?呢。”
“嗯?”兩名白發女性齊齊回頭?。
看著陽枝綿無辜的眼神,森鷗外放棄了繞彎子的說法,直截了當地說道:“異能特務科對你?們直接解決澀澤龍彥的做法并不?滿意,尤其是采取的手法讓他們感到了極大的恐慌……到底是什?么手法?”他難掩好奇地詢問。
陽枝綿沒?回答問題,而?是說道:“那就讓他們不?滿意去吧……反正他們不?還?是得求著我做事嗎?”
森鷗外見?提醒到位了也?不?再勸說,畢竟就算是他,對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都是羨慕嫉妒恨的。
在天空中的一戰后,橫濱的組織就算再橫,也?不?敢對付有如此強大戰力的羊,而?羊也?在眾組織的沉默中,默不?作聲地將領地擴張遍整個?鐳缽街,并且登錄了橫濱。
里世界隱隱認了羊做老大,這位新老大卻絲毫理會沒?有里世界的意思,幾個?星期以來都在忙著翻橫濱的孤兒院,似乎在找什?么人。順帶還?查辦了好幾個?有虐待孤兒現象的孤兒院,并且將里面的孤兒全部帶回了羊。
倒是港口黑手黨的森鷗外趁此機會鉆了出來,為混亂的里世界制定了規則。雖然彌漫著尷尬的氣氛,但橫濱依舊擁有了一段久違的平靜。
但這股平靜又被?很快打破,那個?“異能特務科將會求著羊辦事”的話,也?如陽枝綿的話一般,很快應驗。
……因為,異能特務科再也?壓制不?住,名為“影怪”的存在了。
它們在這幾個?星期以來飛速增長,每天的數量都比前一天多?出幾倍,傷人的事例每天都在上漲,甚至有人因此失去性命。
影怪的種?類和形態也?變化得越來越迅速,異能特務科還?來不?及針對這一批影怪研究出應對方式,新的一批就又來了。它們像漆黑的浪潮一般暗暗將橫濱所吞噬,一起墜入汪洋大海。
而?且橫濱的水質也?在越來越差,根據漁民反應,撈上來的全是大批的死?魚,它們身上沒?有傷口,但尸體散發出一股讓人不?適的氣息,經?過異能特務科研究,它可能是生物沾染影怪后,被?其吸收盡生命力的結果。
最終異能特務科只能禁止一切海鮮貨品的販賣,防止有人把這些不?祥的海鮮吃進肚子里去。
當發現單憑特務科無法解決后,種?田山頭?火再次聯系了羊。
跟上次相比,這次局里的氣氛更加嚴肅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沉郁。由?川夕華對此心知肚明——特務科里很多?人都認為,羊并不?“安全”。
尤其上次絞殺澀澤龍彥行動中,從零星幾個?探測裝置中捕捉到的白發紅衣女孩,簡直被?打為頭?好危險對象都不?為過。但局長的態度一直很曖昧,他……什?么都沒?做。
既沒?有調高對羊的警戒程度,也?沒?有停止跟羊的合作,仿佛特務科里那些爭論不?存在一樣。
由?川夕華心里也?說不?上偏上哪一方,自從她上次被?陽枝綿堵回去后,她回去細想了一周,有某些想法已經?靜悄悄地改變。至少這回她送人離開時,在一室寂靜中輕聲說了一句:“祝君武運昌隆。”
陽枝綿沒?有回復,只是略點了點頭?。
這次去找影怪,陽枝綿沒?有叫上中也?,她也?不?用異能特務科確定影怪源頭?的位置——因為對方已經?用影怪氣勢洶洶地寄了一封“挑戰書”過來。
準確一點,是派了一只影怪直接來到羊的基地,要求她帶著“波稻”一起。
能叫出“波稻”這個?名字,就注定陽枝綿會走上應下這份約,她拒絕了中原中也?的陪同,帶著波稻前往“挑戰書”中指明的地點——陽枝綿作為“咩咩”,最開始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廢棄工廠。
陽枝綿對那個?工廠還?有印象,里面有很多?廢物安保,和脆得像紙片的鐵門。
而?眼下,被?影怪作為大本營的工廠,已經?完全不?是昔日光景。
它暗得像一棟鬼宅,一點光線都照不?進去,陽枝綿知道影怪必定已經?盤踞在其中的每一處陰影里,她的腳步略有些猶豫,但波稻拉著她的袖子,帶著她堅定地往前走。
陽枝綿能感到許多?影怪掙扎著想從暗影現身,但受制于波稻的力量,最后只能龜縮在陰影中。
她就一路走到了工廠的深處,中心一片寬闊的地方,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位女性,她的頭?發披散在腦后,姿態優雅地坐在椅子上,腿上披著一塊毯子。
另一位則是男性,大半個?身體都被?暗影所掩埋,只能看見?半張沉睡的臉。影子在他身上蠕動著,尤其是胸口處,影子“咕咚”“咕咚”,發出心跳一般的起伏。
那是一個?影子與人類的結合……不?,應該說,那只是一具被?影子“玩弄”的男性尸體罷了。
陽枝綿從那具軀殼上移開目光,她已經?認出了女人是誰,盡管女人的長相已經?和模糊記憶中全然不?同。
“……斯普莫尼女士。”她陌生地喊出了這個?稱呼。
女人的目光從一開始就緊緊追隨著波稻,聽到這個?名字,才勉強將眼珠子移向她:“你?是誰?”她古怪地問,“知道這個?稱呼……你?也?是組織的走狗嗎?”
女人曾經?整齊的奶茶色頭?發亂七八糟地散落在臉前,并且有一部分已經?是黯淡的灰黑色。她的眼睛渾濁不?堪,陽枝綿記得它們應該是漂亮的橙紅色,就和“斯普莫尼”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一樣,是一款清新美麗的調酒。
但那些顯然都離坐在面前的女人遠去了。
“將波稻給我,”她低聲說,“將波稻交給我。”
陽枝綿的左手一緊,她緩慢地搖了搖頭?。
“也?可以不?用給我,”斯普契尼立刻改口,“我只需要拜托她一個?小忙,不?用耗費她多?少時間,多?少精力……”
“什?么忙?”
“看見?我身后那個?人了嗎?他是我的丈夫……他受了很重的傷,我嘗試修補他,我肯定缺少力量,一直,一直修補不?好……”斯普契尼語序有些混亂地說,“畢竟,畢竟我的力量不?是源頭?……”
陽枝綿看她的眼神越發渙散了,不?得不?打斷她道:“發生了什?么?”
“嗯?”斯普契尼眨眨眼。
“之前,發生了什?么?你?的丈夫為什?么會受傷?”
“……因為組織。”斯普契尼喃喃說,“實驗拿不?出成果,組織生氣……我又沒?辦法!為了防止組織將我滅口,我把波稻提前拿了出來,這樣組織不?敢動我。我還?一直把他藏得好好的,假裝從來沒?認識過他……但組織還?是發現了,他們把他抓了起來,威脅我交出波稻……”
陽枝綿的確從來不?知道斯普契尼結過婚:“后來呢?”
“后來?波稻被?竊取了,組織無所顧忌后,懲罰了他也?懲罰了我,我和他都受了重傷,但我受的比他輕一點,醒來后,我一直在嘗試治療他。”
斯普契尼的語調高了起來:“——組織!它在我們醒來之后仍然不?肯放過我們!但我存了一手底牌,我還?帶走了實驗成果,它就貼在我的身上,在我身受重傷的時候幫助我,最終與我融為一體,我擁有力量了!我可以盡情報復重創我的組織!他們再也?沒?法拿我和他怎么樣了!”
陽枝綿沉默了下去,按照影怪目前在橫濱展現出的殺傷力,以及其中的一些種?類表現出來的特征……“組織”大概會在她的報復中付出慘烈的代?價。
斯普契尼:“但我的融合程度還?不?夠,一直治不?好他,我想……只有源頭?才可以。”
她柔和了語氣說:“就借給我一會好不?好,我可以不?介意,不?介意你?盜走波稻的事……”
“……是我盜走的?”
陽枝綿對此毫無印象,她像在聽別人的故事。而?且眼前的斯普契尼就算是理智時表現出來的樣子,也?與她記憶里的上司相差迥異。
“你?不?認賬嗎?沒?有關系……只要你?能將波稻交給我……”斯普契尼的眼神看得波稻再度攥緊了陽枝綿的手。“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陽枝綿:“不?行。”
斯普契尼的神色仿佛碎裂了,陽枝綿平鋪直敘道:“就算是波稻,也?不?能復活一具尸體。”
“他的生命體征已經?完全消失了,就算你?用影子把他保持成這個?樣子,也?改變不?了事實……波稻能造出影子,但首先得是‘活人’的影子。”
斯普契尼怔怔地望向她,突然說:“還?有辦法……你?復活了,不?是嗎?”
“你?想了很多?辦法逃跑,但還?是沒?能逃的出去,你?還?想到了躲進政府機關里,但你?最后還?是死?了。”斯普契尼像是一瞬間找到了游戲攻略,“但你?最終站到了我面前……我只用和你?做一樣的事就行了。”
陽枝綿:……我能說我從來不?認為我死?過嗎?
她根本沒?有自己死?去的半點記憶,更別提怎么復活了。她倒是有跟斯普契尼這位上司一起吃晚飯,心情還?不?錯的記憶,但那些感情在看見?眼前的人時就全蒸發了。
斯普契尼固執得像一堵堅實的墻,完全沒?有繼續對話的可能性,還?試圖操控影怪攻擊她和波稻。但影怪只是借助波稻力量而?成的模仿品,根本沒?有勝過本尊的可能性。
而?在波稻將所有影怪吸回身上之后,斯普契尼就從座位上直直倒了下去。
斯普契尼的腿部在多?年來早已壞死?,和影怪融合才能維持生命,沒?了影怪,她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不?,應該說這光已經?黯淡了好幾年。
陽枝綿看著空蕩蕩的工廠,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覺。她好像靠斯普契尼揭開了過去的一角,但又帶來了更大的困惑:
她是誰?是羊的咩咩,還?是死?而?復生的“陽枝綿”,還?是只不?過是一串游走的代?碼?
這個?問題好像不?用糾結,但又細想之下又會帶來很大的困惑。陽枝綿想起了中原中也?——他曾經?糾結自己是“荒霸吐”,還?是“中原中也?”,現在她的疑惑似乎與中也?是一樣的。
影怪消失殆盡,如果是游戲中,此刻應該傳來任務完成提示、經?驗上漲,和金幣的進賬聲。陽枝綿掏出口袋看了一眼,里面依舊空空如也?。波稻很積極地叫過來一個?影子,一打開,里面塞滿了曾經?背包里的各種?物品,五花八門眼花繚亂。
一切游戲中的設定都在變得“合理化”,仿佛游戲最開始就不?存在。但如果不?存在……
她就不?會開始這一切。
如果不?是游戲設定,她根本不?會成為“羊”,也?不?會成為“咩咩”。
一時間好像成了悖論,而?關于解開這一切的鑰匙,陽枝綿想起了斯普契尼提到的“政府”。
她說:“你?躲進了政府機關里,但最后還?是死?了。”
這里的“政府機關”是指什?么?
陽枝綿突然想到了。
她低頭?拉著波稻說:“波稻,準備走了。”
“嗯!”剛剛又飽餐一頓的波稻乖乖地抬頭?望著她,陽枝綿牽住她的手,說:“——去異能特務科。”
***
異能特務科,得知羊又將他們解決不?了的難題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整個?辦公室的氣氛非常復雜。一些人想推開椅子大喊“終于可以解放了!”,另一些人則仍然緊緊繃著一股勁。
陽枝綿一點都沒?在意氣氛,她走到種?田山頭?火的面前,這位長官正四平八穩地坐在那看報告書。
陽枝綿說:“影怪我解決了。”
異能特務科的人都知道,她是來要獎勵的了,一時間都露出“土匪又進村了”一般的神色。種?田山頭?火抬頭?問:“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一個?人是不?是來過這里。”陽枝綿說。
“什?么名字?”
“……陽枝綿。”
種?田山頭?火放下了報告,他的目光在兩名白發少女之間逡巡了片刻,嘆了口氣說:“你?們一起來吧,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陽枝綿知道自己猜對了。
***
異能特務科里有一處特殊的地方,叫“七號機關”。
這里關押著窮兇極惡、不?好處理的犯人,有因犯了事,來此避難的人,也?有著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但在七年前,哪怕是“七號機關”,也?尚且是個?規模很小的監獄而?已,甚至為了防止里面的資料被?盜取,用的電子設備都非常古舊。
種?田山頭?火把她們帶進這個?房間后,就關上門退了出去,陽枝綿看著桌子上擺放的東西,是一卷錄像帶,看著有些年頭?了,布滿了灰塵。
“這里有股非常熟悉的感覺……”波稻突然說。
不?只是她,陽枝綿也?有同樣的感覺。
她仿佛在這間房里住過很久、很久,看著每一處都有種?深刻的熟悉感。她非常熟悉地打開設備,將有些歷史的錄像帶裝了進去。
設備亮起,一個?身影在虛空中亮了起來。陽枝綿看過去時,卻覺得早有預料:
那是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比她年長些許,頭?發是黑色,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人會質疑兩張臉的相似。畫面中的女人面對鏡頭?停頓了一陣,然后一臉深沉地說:“我親愛的孫女……”
波稻看一眼影像又看一眼她,仿佛被?這句話搞糊涂了。陽枝綿則是冷靜地說:“請正常一點。”
影像里的人捂著嘴驚訝道:“沒?想到你?會成為這種?性格呢!我可是給了你?超——多?的記憶啊,不?應該更有活力一點嗎?”
白發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像個?生冷的AI。影像擺擺手:“好吧,我知道你?可能會想知道一些東西,但作為游戲的檢察官,我首先要看看你?的任務完成的如何了……”
“嗯——你?選了羊開局,守護他們成功度過了荒霸吐事件,完成了基本任務。”影像煞有介事地點擊著不?存在的光屏,“你?招募了兩百余名員工,其中有超過三十名SSR,他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貢獻價值。有警察,有教師,有廚師……你?真是一位高超的管理者。”
“你?還?擁有五十塊土地,累積共五千萬余金幣,七萬以上的居民信賴,收獲了這——么多?的糧食。你?還?真是做了超——多?事呢!”
“好啦,”影像看著陽枝綿鼓鼓地,仿佛在生悶氣一般的臉,笑?道,“雖然你?做了多?少我都會高興的,但看到做了這么多?,還?真是讓我非常驚喜——”
“畢竟我看不?到了。”她笑?瞇瞇地說,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發生了什?么?”陽枝綿問。
“嗯……我該從什?么時候解釋起?”
“從你?死?去。”
“哦,好吧,真是不?愉快的事。”影像手撐在臉上,狀似思考,“我給你?的記憶里應該有,我被?琴酒逼迫加入了研究異能與生物融合的特別小組……”
“是的,”陽枝綿說,“但我的記憶里,這個?特別小組每天只是吃吃喝喝,運用黑客技術,查查民俗報告而?已。”
“額,我可不?會什?么黑客技術……我給你?的記憶可能經?過了一些小小的‘美化’,因為我不?想給小孩子灌輸太多?陰暗的內容。”影像有些尷尬地說,“總之,這個?特別小組研究著研究著出了點問題……組長的丈夫背叛了。”
“……什?么?”
“斯普契尼,他的丈夫是組織成員,卻被?發現是一名叛徒,一直給政府輸送了大量關鍵情報。斯普契尼被?發現與他關系密切遭受牽連,理所應當把我們整個?組都拖下水。所有人都被?‘留校察看’——就是會有人把你?帶去關起來,調查你?過往的一切行為,如果一切安康就留的一條小命,如果稍有端倪就被?‘退學’,從人生舞臺退出。”
“但是你?懂的吧?這種?調查最后多?半是沒?有‘無罪釋放’的案例的。”影像做了個?“咔嚓”的手勢,“而?我就更倒霉了,調查我的是琴酒!他看見?我,就說:‘我終于逮到你?了。’哇,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
“消息傳出來總要想點辦法,不?能坐以待斃嘛。我就把波稻帶出來了。”
“她那時候非常、非常虛弱,幾乎沒?剩多?少意識。我讓她作為我的影子,從實驗室逃了出來。之后波稻恢復了一點力氣,我們就一起從琴酒關押我們的地方跑了出來。”
影像摸摸下巴:“嗯……臨走前我還?給琴酒送了份禮。”
陽枝綿已經?知道那份禮是什?么了:“你?給他喂了能變小的藥。”
“對,一個?半成品,竟然沒?有吃死?他?”影像有些遺憾地說,“命真大。”
“波稻太虛弱,組織當時手里握有很多?異能者,還?有異能融合產物,亂七八糟,總之我完全不?是對手。所以我就把所有研究資料全賣給了政府,換在七號機關躲著,但他們要求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出去,包括波稻一起。”影像聳肩,“我又被?換了個?地方關起來了。”
陽枝綿:“你?答應了?”
影像:“我當然答應了,我不?是連死?都是在這里死?的嗎?”她轉了個?圈,“就在這個?房間里。但是,你?知道的吧?我被?關了一輩子了。”
“小的時候是組織培養的工具,長大一點成了研究員,研究如何讓別人獲得強大的力量——自己的小命卻始終被?人捏在手里。后來終于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冒險,到頭?來卻還?是被?關在小房間,一輩子都出不?去。”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事做,我要照顧波稻,她是個?小孩,幾乎什?么都不?懂。但波稻有天去外面玩,她找到了一個?東西。”影像放低語氣,神秘兮兮地說,“一個?很神奇、很神奇的……許愿寶石,于是我讓她將寶石偷走了一部分,拿到了自己手里。”
她說“許愿寶石”說得實在含糊不?清,聽起來像哄小孩的童話故事。影像最終總結:“總之,我太無聊了,被?關得實在是沒?事做……于是我和波稻一起,想了一款游戲出來,之后靠許愿寶石實現了。”
“一款以橫濱為棋盤的游戲,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她笑?笑?,“我從來沒?享受過自由?,只能在游戲里想想了。”
陽枝綿:“……你?還?沒?說你?為什?么會死?。”
“為什?么?因為世界上不?能存在兩個?‘我’。我創造了游戲,就注定無法在這個?游戲里游玩,但我實在太想加入進去了。”影像說,“所以我往這個?游戲的主角身上,注入了一段自己的記憶——我想看有一段我記憶的她能活成什?么樣子。”
“你?可以說我太過自私,可以盡情辱罵我,反正我已經?死?了。”影像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你?罵我,我也?聽不?見?!”
陽枝綿:“……”
她想到了中也?,最后慢慢說:“不?是這樣的。”
影像:“什?么?”
“你?只是太害怕我死?了,”陽枝綿說,“你?怕我會像中也?一樣,一無所知又茫然地在橫濱游蕩……你?怕我活不?下去,所以將波稻交給了我,但你?還?怕我空有力量,卻被?人利用。”
“所以你?給了我你?的記憶,它能幫我判別真誠和謊言。”
“為什?么你?會死?……一方面你?要交出記憶,但更深層的原因,是你?本來也?不?想活著。”
“鐳缽街爆炸了,因為異能生物實驗引起的,你?認為自己也?是劊子手。所以你?才會設計一款‘種?地游戲’,你?希望我能幫你?修補鐳缽街的殘缺,修補你?對那塊土地上造成的創傷。”
“……”影像沉默了一會:“我只是段影像,我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沒?事,”陽枝綿說,“我已經?找到我的答案了。”
她去牽波稻,影像還?在空中凝望著她,翠綠的瞳孔像一汪清澈的泉。她跟波稻在影子中消失,最后看見?影像邊消失邊揮手:“孫女再見?~”
她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回到羊,所有居民看見?她歸來都松了口氣,他們又吵吵鬧鬧想要為她的勝利舉辦一場新的祭典。陽枝綿有時也?覺得,羊里祭典舉辦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太多?了,而?且前幾天,還?有人跟她提想要找個?地方給她修一座巨大的神像……
“雕像”只是有點夸張,“神像”是怎么回事?
喧鬧的孩子過后,是表情緊張的中原中也?。
陽枝綿臨走前跟他說:“我要去尋找自我的真實。”中原中也?在沒?有跟過去,現在他略不?自然地問道:“……咩咩,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陽枝綿說,“其實也?沒?有什?么特殊,是我大驚小怪了。”
“那就好。”中原中也?松了口氣。
“只是……我可能以后要換個?名字。”
“什?么?”
“叫陽枝綿,”白發少女撥弄了一下頭?發,“怎么樣,聽起來是不?是比‘咩咩’稍微正式一點?”
“羊的孩子估計還?是喜歡喊你?咩咩吧,不?過,既然是你?的意愿的話。”中也?猶豫道,“說起來,蘭堂昨天說要送我一頂帽子,你?覺得……”
“什?么?”
“沒?什?么。”中也?快速地說。
陽枝綿看了他一會,突然從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大把發卡,全塞到中原中也?手上。中也?手忙腳亂一會,習慣性地將發卡放進自己口袋:“這次又是什?么?好吧,謝謝。”
“一點都沒?變啊。”陽枝綿感嘆了一句。
中原中也?看著少女笑?著的臉,突然說:“祭典舉辦太多?次了……我們去游樂園玩怎么樣?那里電線已經?拉過來了,新安的彩燈非常漂亮,像橫濱的煙霞。”
不?等?陽枝綿說什?么,他就補充:“我們兩個?人。”
白發少女愣了一下,笑?了:“當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