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京市早晨, 銀灰色的云塊結在天邊,淡淡稀薄的陽光隱約從里透出?,整座城市還沒完全蘇醒。
薄宴西坐在黑色勞斯萊斯內, 穿戴著?矜貴的黑色禮服, 領口系著?同色系蝴蝶結,西裝對襟鑲嵌著?銀色緞帶。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表針, 指向七點整。
不一會兒,車后座的門被打開,同樣西裝革履的薄仇笠鉆了進來, 門徹底被關嚴實后,前方的利唯走?下去,在四周警惕觀察著?動靜。
薄仇笠向薄宴西交代,“晚上再動手,今天你要切記, 一切都要順著?趙家父女的心意來, 不要讓對方起懷疑。”
薄宴西應和, “嗯!
薄仇笠繼續和他詳細交接著?行動時?的相關事項,直至1個小時?過去后,薄仇笠從車內下來, 利唯重新回到車內。
利唯對后座的男人說道:“薄總, 時?間到了,可以去接您的未婚妻了!
男人徐徐點頭。
……-
這場轟動整個京市的盛世訂婚宴很是隆重,前來赴宴的賓客都是站在官商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全場并無任何媒體,方圓百里內外有上百名?保鏢巡邏, 做清場處理。
趙箐穿著?那身用銀珠繡著?繁復煙霞紋的冰藍旗袍,和父親趙沆招待著?賓客。
盡管今日?是倆人的訂婚宴。
但對方仍然對她?的態度仍然一如既往地冷淡, 客套,疏離,儼然不像即將結婚的夫婦。
但她?卻絲毫沒所謂。
趙箐觀察著?此刻正在和賓客周旋男人,她?看著?這個男人愿意給外人笑顏,也不愿意給自?己一點點溫柔,不禁冷笑起來。
她?想著?反正過了今晚,他就別想再繼續惦念著?那個女人-
此刻,京市郊外的養老?院里。
南桑正在和助理小姬向那些空巢老?人派發著?禮物。
節目組把?通告的時?間往后挪移,公司那邊臨時?做了調整。
趁著?周日?的時?間,把?做公益的活動挪移到這天來,以免日?后坐飛機來回倒騰。
院子里的銀杏樹黃葉簌簌地落在地面上,南桑派發完禮物慰問完老?人后,又和義工一起掃著?地上的落葉。
她?其實很喜歡做這類公益活動,能夠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連續忙碌2,3個小時?后,養老?院的工作人員向她?遞過來一杯茶,感激的說道:“南桑老?師,辛苦您了。”
南桑露出?笑意,“這是我應該做的!
小姬這會讓走?了過來,在她?耳畔提醒道:“桑桑姐,再待半個小時?,咱們就回城內吧!
南桑點頭。
南桑喝著?手中的茶,抬頭望著?黃燦燦的銀杏樹,發呆時?想到現在已經及近午時?,心情不免低落起來。
他和趙箐此刻應該正在舉辦訂婚宴吧。
南桑大衣口袋里仍然揣著?那枚鉆戒。
她?離開檀樓的時?候把?鉆戒歸還給了他,昨日?這也算是他把?自?己送的這枚,還給她?。
是不是也就說冥冥之中說明兩人再也不相欠。
南桑感覺胸口像是被錘擊,有種說不出?的悶痛感。
鼻腔仿佛還充斥著?昨日?他身上那股男士香混合酒精的氣?味,再伸手摸了摸有些略腫的嘴唇,眼睫緩緩垂落。
她?搖著?頭,想著?自?己一定要盡快的忘記……
忘掉這一切。
就在南桑煩擾時?,踹在大衣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接聽?的時?候,那邊聲音斷斷續續的。
南桑知道養老?院里面信號不好,于是舉著?手機朝鐵門外的方向走?去。
出?了養老?院大門,她?又連續走?了幾百米。
這個養老?院的位置很偏僻,在郊外鄉鎮小道的田徑之中,有段非常窄迫的小道,只能夠擠下一輛汽車的寬度,素日?里很少?有車輛和行人往這邊走?。
走?出?一段距離,手機聽?筒里終于傳來清晰的聲音。
她?詢問道:“慶子,什么事?”
剛和對方談聊沒幾句——
忽然有股力量捂住了她?的鼻腔,她?聞到強烈的某種化學藥劑的氣?味。
南桑驚恐放大眼眸,緊接著?身后有人鎖住她?脖頸,后腦勺有陣強烈的刺痛感,她?眼前恍若舊電視的雪花畫面,再緊接著?,失去所有知覺。
……-
南桑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夢,又或許一直在夢境里,她?好像回到嬰孩時?期,不會游泳,溺水在那個紅血色的肚膜內,拼命的掙扎尋找出?口。
她?伸出?兩只手嘗試抓住救命的稻草,卻有另一只手拼命的將她?腦袋往下摁壓,她?剛能呼吸到新鮮空氣?,鼻腔又被堵住,有股更窒息的感覺布滿全身。
她?掙脫很多?次,最終都是徒勞。
南桑索性只能停止掙扎,任憑自?己身子不停地往下墜……
直至,她?感覺自?己要瀕臨死亡,在最后那一口氣?上不來時?,猛然地睜開了眼睛。
強烈的灰塵混合廢舊鐵屑的氣?味充斥著?鼻腔,令她?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南桑頭腦昏昏沉沉,后腦勺有種被錐子給扎穿的疼痛感。
她?觀察著?四周,視線昏暗,只有零星的光線從無數洞孔中折射進來,她?能瞧見這是一個廢棄的工廠。
而自?己面前有個陌生男人。
那男人是跛腳,對方那頭長卷發多日未洗,油膩膩沾著?頭皮屑和灰塵,他蹲坐在那縱火,只留給她?側臉,對方油黃的面頰上皺紋交錯,有很多?黑點和皮膚瘢痕,看起來不像好人。
南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這個人突然綁架了自己。
她?后脊滲冷,額角溢出?細密的汗珠,想要發出?聲音,但卻發自己的嘴唇被膠帶給捂住,兩只手被緊緊綁在了這張椅子上。
被束縛住的不僅是手,還有她?的雙腿。
南桑下意識的掙扎起來,嘴里發出?‘唔唔’聲,這舉動驚擾了在一旁燒火的男人。
他嗓音有種被火灼燒過的撕裂感,“大美女,醒了?”
這句話是給南桑說的。
長卷發男人轉過頭,那雙三角眼面露兇色的盯向她?。
……-
夜幕徐徐降臨。
金碧輝煌的會堂內,地面鋪著?繁復的紅色地毯,五六層水晶吊燈折射出?繁復的華光,身穿紅色塔夫綢的小提琴家抱著?琴在的燈光下演奏。
訂婚宴晚會現場,名?流貴胄云集,西裝革履男士和穿著?禮裙的女士舉著?香檳閑聊。
晚宴會按照流程舉辦一起舞會,主人公自?然是薄宴西和趙箐。
對于這個舞會,趙箐期盼已久。
她?早已找好攝影師藏匿在人群中,明日?,照片將以最大排面登上娛樂頭條,這場訂婚宴,她?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宣告眾人。
反觀此刻在某處廢棄工廠里被困住的那個女人……
趙箐紅艷艷的嘴唇展開詭譎的笑容,她?舉起香檳喝了口。
薄宴西此刻在二樓樓梯口的位置,不停地審視著?手腕上的表,還沒有到時?間,但他總覺今日?時?間的指針轉軸的太過太漫長。
煩躁使得他忍不住伸手松動扯了下領結。
男人微偏頭,試著?緩解脖頸僵硬的筋骨。
這時?,眼前卻出?現那抹令人生厭的身影。
對方笑意滿面的走?過來,說道:“宴西,舞會要開始了,和我一塊下去吧!
趙箐主動勾上他手臂,薄宴西卻是目光略顯涼薄的將眼眸掃過去。
能夠捕捉到他眼底的嫌厭,趙箐手指攥緊,隱忍道:“今晚是我們的訂婚宴,莫非你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薄宴西再次凝向手表上的時?間,還有3個小時?,只要時?間再轉動幾刻,一切都會結束,他配合趙箐,被她?勾著?手臂。
兩人‘檀郎謝女’般走?下樓梯。
舞會開始。
小提琴樂手聯合鋼琴師更換曲目,一束追光打來,落在今晚的主人公身上,在眾目睽睽下,趙箐手搭在薄宴西的肩膀,兩人在舞池中雙雙起舞。
華爾茲的步調,隨著?浪漫且緩慢的音樂徐徐進行著?。
在外人看來,倆人天生一對,男才女貌,配合得相得益彰,但他卻沒有正眼瞧過自?己的這位未婚妻。
趙箐享受地和男人在宴會廳內來回旋轉起舞,耳畔時?不時?有鼓掌的聲音。
她?凝視著?眼前豐神?俊逸的男人,盯著?他那張帥氣?的面龐,忍不住將頭探過去,想要吻向他的側臉。
但卻被他制止。
他略偏頭,在趙箐耳畔低聲,“如果還行繼續跳下去,矜持點!
這句話使得趙箐心癢癢,她?更是在接下來的舞步上幾次為難對方,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可每次她?的舉動都會換來他的懲治。
他故意使出?為難的步伐,使得趙箐舞步頻頻跳錯,差點崴了腳。
趙箐并未放棄,就在全場的燈突然熄滅,只留下一束追光落在倆人面前時?,趙箐一咬牙,再次朝男人的嘴唇湊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
急匆匆躥來一抹身影,利唯不知何時?出?現,他不顧倆人還在跳舞,附在薄宴西耳畔說了些什么。
薄宴西臉色突變,他立即松開摟著?趙箐的手,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距離原計劃的分明還有2小時?。
趙箐見他面色奇怪,問道:“怎么了?”
薄宴西什么話也沒留下,轉身直接朝門廳的方向極速走?去,利唯見狀連忙緊跟著?對方,留下趙箐僵直著?身體佇立在那。
……-
京市郊外的廢棄工廠內,視線昏暗無光,四周都灰茫茫,空氣?里滿是渣屑和灼熱的火星子。
南桑被濃烈的煙霧嗆得眼淚橫飛。
她?和眼前這個瘋子僵持了整日?的時?間,對方在工廠內縱火。
廢棄的木質品和雜物燃燒起來,火勢逐漸變大,如海浪般掀起,溫度能將她?皮膚給燙焦,而那股黑色的濃煙吸入鼻內,令人快要窒息。
南桑的眼球燒了起來,因害怕心砰砰直跳,額角冒出?的細密汗珠從鬢角流淌下來,浸濕脖頸。
她?之所以這么恐懼,是因對方在數小時?前在她?腰腹綁上了定時?炸彈。
除此外,前方角落里還堆滿了如山高的炸藥。
男人的手里握著?操控定時?炸彈的遙控器,只要他不慎輕輕一摁,她?就會血肉橫飛;如果火勢蔓延到炸藥那邊,點燃引線,整個工廠和她?就會頃刻間葬送火海。
對方舉著?火把?在空曠的工廠內恣意的揮舞著?。
他癲狂的說道:“我說了,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話,就讓他來救你!”
男人轉過身,將左半邊印著?刀疤的那半張臉對著?她?,“剛剛我已經通知了薄宴西的手下,你猜,他會不會拿出?命來救你?”
南桑拼命的掙扎著?,她?瞪著?那個男人,十指蜷縮著?,掌心全是黏膩的汗液。
對方臉上那道刺目的疤痕,她?很熟悉。
當南桑在廢工廠醒來后,逐漸看清楚眼前這個卷發男的真面目時?,她?如夢初醒,辨別出?對方身份。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男人叫杜半生,他是薄朝宗原配的親弟弟。
南桑之前在新聞上見過這個面孔,對方舉著?身份證實名?舉報薄宴西,男人那雙陰冷的三角眼,和左臉刀疤令人記憶猶新。
南桑和杜半生僵持了整日?。
對方不斷地恐嚇她?,口中冒著?各種令人聽?不懂的奇言怪語,但她?唯一能夠確信的是,他想要薄宴西的命,所以綁架了自?己。
杜半生舉著?火把?逼近南桑的臉蛋,嚇得她?連連回縮著?腦袋。
對方陰森森笑道:“哦不對,他現在正在舉辦訂婚宴,你猜猜,是他的未婚妻重要,還是你重要?”
南桑嘴唇被膠帶捂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瞪大著?雙眸,不停地掙扎著?。
但已經耗費整日?的力氣?,這會兒虛弱得使不上力。
杜半生伸出?那只滿是黑灰的手,捏住南桑下巴,面龐朝她?湊近。
他眼珠子染著?血光,“你知道是誰讓我把?你綁架到這的嗎?”
南桑搖頭。
杜半生抖動著?肩膀,陰笑起來,“你怎么這么愚蠢啊,看來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沒有腦子!
他再次問道:“你知道最恨你的人是誰嗎?”
南桑警惕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她?眼睛掃視到對方手中的火把?,火光快點燃她?的裙擺,她?吞咽了聲口水。
杜半生:“如果不知道是誰要治你于死地,就這么盲目的活著?可是很危險的!
說著?,他像是不受控制般的癲狂笑起來,這個動作幅度使得他手中的火一下子點燃她?的裙子。
她?嚇得連連扭動著?身體,破舊的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杜半生滿目兇戾的看著?南桑,說道:“我逃亡了整整六年,這六年你知道我怎么過的?我姐姐杜秋白和我侄兒被薄宴西在意大利弄死,我就是那個見證人!他殺了我親姐姐和侄兒不夠,還要對我趕盡殺絕!”
“我女兒杜秋兒原本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美術家,美術家你知道嗎!卻被他薄宴西和侯京陌連翻恐嚇,弄成癡傻兒!
“這六年,我每晚都在想怎么復仇,怎么讓那個沾滿我們杜家鮮血的男人去死!可是這個京市早變天,那個男人竟然站在了權利的金字塔尖,不論我怎么做,都沒辦法?傷及他半毫,還要日?夜躲避追殺!
“還好趙總和盛總給了我一個機會,他們找到我,說要幫我報仇,所以你看到了,候京陌終于被我弄進去了。”
“現在就只剩下薄宴西了。”杜半生看著?拼命掙扎的南桑,以及眼皮子底下不斷蔓延的火勢。
他滿眼血色的說道:“前段時?間,趙箐再次找到我,讓我把?你給綁了,讓你永遠消失在世上,她?會給我很多?好處送我出?國!
“這幫人都想利用我,我會不知道?”杜半生拿起旁邊的破水桶朝南桑撲去,污水沾濕整個身體,鼻腔充斥著?一股腥臭的氣?味。
杜半生:“我之所以答應實名?舉報薄宴西,是因為我也想借這二人之手報仇雪恨。”他冷笑一聲,道:“趙箐的如意算盤可算是打錯了,我和你無冤無仇,又怎么可能為她?犯傻賣命!
“不過我決定答應她?,是因為,我知道你和薄宴西的關系,既然趙箐都這么忌憚你的存在,就說明那個男人最大的軟肋就是——”
杜半生那雙三角眼緊緊的鉗在南桑面龐上,“你!
“放心吧,我不會要你的命,只要薄宴西待會愿意為你來這里,我會讓他和你交換人質,到時?候你就可以逃出?去。”
……
南桑大腦昏昏沉沉,不知道被困在這個廢棄的工廠多?久,直到工廠內突然發出?了陣刺耳聲音。
坐在一旁的杜半生開始興奮,他眼眸掃著?南桑腰腹處的定時?炸彈,上面倒計時?還有20分鐘。
杜半生笑道:“薄宴西可真準時?,竟然還提前趕來這里!
說著?,他朝那邊大門的方向走?去。
暗無光日?的工廠內。
南桑孤弱被綁在那個椅子上,她?已經沒有任何掙扎的力氣?,像是被案板上奄奄一息的魚。
眼前的畫面就好像一場反復夢見的噩夢,讓她?分不清真實還是幻境。
南桑甚至想,如果真的是噩夢就好了。
長發一綹一綹的貼在鬢角旁,全身都被黏膩的汗水給濕透。
她?半睜著?眼睛,滾滾濃煙和火浪釋放出?的一氧化碳灌進喉嚨和胃部,令她?此刻已經神?志不清,快要失去意識。
直到杜半生帶薄宴西再次出?現在工廠內。
她?虛弱的睜著?眼朝眼前的男人凝去,兩人隔著?足足十米左右的距離,杜半生不準他再往前。
薄宴西看著?此刻被綁在椅子上被折磨得不成樣的南桑,拇指嵌進捏握成拳的縫隙里,關節骨發出?‘咔嚓’的響聲。
他恨不得立刻將身旁的人給掄死。
只不過,他注意到南桑身上綁著?炸彈。
上面正在進行倒計時?。
杜半生對薄宴西說道:“薄總可真是有種,果然敢獨自?前來救你的美人兒。”
薄宴西緊盯著?那個倒計時?的炸彈,冷聲,“少?廢話,趕快放人!
杜半生:“想要我放人很簡單,你和她?交換,坐過去,炸彈綁在你身上!
空氣?瞬時?凝固。
在微弱的意識下,南桑能夠聽?見二人的談判,她?大腦緩慢地朝那邊的男人搖了搖頭。
但對方卻擲地有聲的回應:“行,我答應你!
薄宴西答應得異常爽快,超出?杜半生預料。
他驚愕的發出?笑聲,盯著?南桑鼓掌道:“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的作用!
“沒想我們薄總最大的軟肋原來是女人!處置你這么容易,看來我早該綁架這個女人!”
薄宴西沒功夫和杜半生周旋,炸彈倒計時?還剩僅僅九分鐘,他忙道:“不是說要我交換?快動手!
倆人在倉庫內談判著?什么,空曠的空間里傳出?陣陣的回音,但南桑耳朵邊卻像是灌進海水半,聽?不見那些聲音。
她?意識越來越模糊,感覺再次跌進那個深海的漩渦內,不停的下墜……
隱約中有什么‘交換、趕快、放她?’的字眼。
南桑知道他是想要和自?己做交換,但她?不愿意他這么做,她?很想阻止對方,盡管他在這之前背棄自?己,和其他女人訂婚,傷害了她?。
但南桑都不愿意他死。
南桑很想開口說話,這種感覺就像是沉甸甸的夏日?午后做了個醒不來的夢魘,不論怎么掙扎都徒勞無果。
最終只能被夢魘給吞噬,沉沉的昏死過去。
……-
南桑感覺自?己被困在某個夢境中。
華麗的劇院淪為廢墟,南桑穿著?那件白色旗袍被綁在椅子上,四周燃燒著?熊熊火光,蔓著?火光的橫梁東倒西歪。
又是這個夢。
她?又回到了這個夢境里。
耳畔有戲曲的聲音在回響,是她?話劇《南鳶雪》里常用的那首曲調,可舞臺卻已經坍塌,臺下空無一人。
偌大的劇院里,只有她?。
她?絕望的看著?火勢從自?己身上蔓延,直到再次看見那抹黑色身影朝自?己走?過來,是薄宴西。
南桑原本是應該恨他的,憎惡他的冷漠和絕情,可他卻只身踏進火海中前來救她?,令她?原本包裹著?堅硬外殼的心有些動容。
南桑愣愣看著?他,想和他說話,但開口卻發現自?己嗓子嘶啞,發不出?任何聲音。
男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從椅子上松開,帶她?逃離這片火勢洶洶的劇院廢墟。
逃亡過程中,她?腦海中想著?很多?過往發生的事情。
她?想等?著?出?去后,就詢問他,為什么要單方面宣布分手,背棄她?,娶其他女人……
南桑有好多?話想問對方,想得到答案。
可在逃出?大門的緊要關頭,一道殘缺的橫梁突然墜落,砸落在他身上,他用力一推,將南桑給推了出?去。
南桑驚惶的想要發出?聲音呼喊,但她?回頭時?,對方已經殞身在那片火海中。
她?想要逃出?去找人救他。
可剛走?百米左右,就聽?到背后突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劇院爆炸了,驚天動地的響聲將耳膜震碎 。
漫天火焰將她?的眼珠給燃燒起來。
南桑不可置信大喊出?聲,“宴西……宴西!”
……-
女人猛地睜開眼睛,她?耳朵仍然‘嗡嗡’作響,那道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還在腦海中蕩起陣陣余音。
但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廢倉庫,也不是坍塌的劇院。
而是白色的病房。
映入眼簾的是頭頂的吊水瓶,白色液體‘滴答滴答’地墜進透明的塑料小圓瓶內,細管里流淌著?鹽水。
她?大口的喘著?氣?,有種在海底窒息甚久突然冒出?水面那股獲救感,南桑愣愣的觀察著?四周,腦海中各種凌亂的畫面交織。
意識到什么,她?連忙驚呼起來,“宴西,宴西……”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自?己被杜半生綁架到一個廢棄的工廠,腰腹纏繞著?定時?炸彈,在關鍵時?刻,薄宴西代替她?交換了人質。
再往后,她?恍惚記得自?己被誰給救了出?去,然后‘砰’地一聲,工廠發生了爆炸。
南桑那時?候意識模糊,身體虛弱。
被人推著?走?,全然不記得具體發生什么,但有一點她?能肯定,就是薄宴西……好像……她?不敢細想下去。
南桑不顧自?己扎著?細針的手,不停地在床上擺動,摁著?呼叫器。
沒過多?久,護士急匆匆地趕來。
她?們先南桑情緒激動,連忙說道:“病人受了嚴重驚嚇,情緒不穩,快去叫醫生。”
護士把?醫生叫來后,醫生決定給南桑打鎮定劑。
但南桑拒不配合,兩人拉扯之際,利唯急忙走?了進來。
利唯見狀,連忙對醫生說道:“你們先出?去吧,這里交給我!
醫生和護士離開后。
利唯對南桑說道:“南桑小姐,我是利唯,你現在怎么樣了?”
南桑滿眼驚恐地看向利唯,說道:“利唯你快去救宴西,宴西……宴西他!”
只要想到最后廢工廠爆炸的那一幕,南桑就感覺自?己大腦神?經有種電擊般的混亂和疼痛感,她?拼命的搖著?頭,眼淚從眼角噗啦的涌出?。
利唯見南桑這副模樣,不禁為對方感到揪心,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南桑小姐你先冷靜下來,你想想那天最后發生了什么!
南桑仍然搖晃著?腦袋。
利唯又道:“最后是我救了你,咱們現在不是都沒事了嗎?”
南桑順著?利唯的話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她?記得最后好像有人帶自?己逃離了廢工廠,逃出?去后,耳畔突然傳來‘砰’地爆炸聲,她?知道薄宴西還在里面,于是想要沖進去。
但有人卻制止了她?。
她?身體虛弱,因為過于悲慟,最終暈厥了過去。
此刻,南桑哽咽的說道:“可是,宴西他沒有逃出?來……他是不是死了?你快去救他!你快去啊!”
利唯頓住。
他以為南桑因為受到驚嚇所以才會有這種情緒激動的創傷反應,卻沒想……
利唯什么話也沒說,走?出?了病房-
約莫半小時?后。
男人接到電話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內,狹長的走?廊里,利唯連忙朝對方走?過去。
他面色凝重,問道:“她?怎么樣了?”
利唯無奈地指了指前方病房的方向,說道:“南桑小姐現在情緒不佳,正在為您‘哀嚎’。”
薄宴西:“……”-
病房內。
南桑躺在病床上蜷曲成一團,眼淚延綿不斷的從眼角滑落,白色枕套被打濕大片,顏色被染深。
安靜的空間,不時?發出?某種細微的啜泣聲。
剛剛利唯什么話都沒說,沉默最可怕的。
她?知道結果多?半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但她?不想去細問,并不愿意知曉后面的情況。
她?覺得自?己那顆破碎不堪的心臟承受不了。
南桑哭得不能自?已,唇瓣顫抖道:“為什么要救我,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
“薄宴西你死了,我也不會記你一輩子,你還是個負心漢,渣男,背信棄義的男人!
“我會很快就忘記你,再找一個愛我的人。”
南桑擰緊牙,指尖緊緊抓握著?白色床單。
黑暗中卻突然響起沉沉的聲音。
“是么,那很遺憾,你可能沒有這個機會!鄙聿母叽笸Π蔚哪腥舜┲?黑色大衣,走?了進來。
他站在她?面前,垂眸道:“讓桑桑失望了,我還沒死!
南桑怔怔的抬眸望向面前這道身影,昏暗的空間內沒有開燈。
窗外霓虹透照進來,能夠辨清那道熟悉的輪廓。
空氣?瞬時?凝固。
她?肩膀繃得直直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男人徐徐蹲下身,凝視著?她?哭得濕漉漉的臉蛋。
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柔聲道:“我這個背信棄義的男人應該要好好活著?,讓你后半輩子想方設法?來懲罰我,才能解恨對不對?”
南?嚥蛔〈舐暱蘖似饋。
薄宴西心被她?牽動,伸手緊緊的摟住她?腦袋,把?她?抱在懷里,說道:“沒事了,桑桑,一切都結束了!
……-
南桑在這次綁架中一氧化碳中毒,再加上受到過度驚嚇導致暈厥被送往醫院,休養半月由于最終出?院。
這半個月里,薄宴西每日?都陪伴在她?身邊悉心照顧。
經過他的詳細交代,南桑才得知當日?廢工廠爆炸前,原來薄宴西早有準備,他提前令人找到杜半生的女兒杜秋兒。
在答應杜半生做人質交換,讓利唯成功把?南桑救出?之后。
他的人便出?現,利用杜秋兒威脅杜半生放人。
杜半生知道薄宴西有軟肋,但忘記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軟肋就是他女兒杜秋兒。
杜半生被迫答應放人,薄宴西逃脫。
而在這其中,杜半生仍不死心,在薄宴西逃脫時?,想要用炸藥炸薄宴西,但過程中卻自?己不慎點燃了引線。
最后杜半生和杜秋兒雙雙葬送在爆炸聲中。
……
而杜半生死后,訂婚宴當日?夜晚,薄仇笠那邊帶領九江區警方在人民會堂內當場逮捕了趙沆,趙箐以及涉嫌多?項道路工程貪污案的眾多?大老?虎們。
于此同時?,不日?后,盛啟集團董事長盛勢被爆出?涉嫌東南案電信詐騙案,涉事上百條命案,詐騙金額達到數十億元。
盛勢被抓捕,盛啟集團股票大跌。
警方那邊經過連翻盤問后,趙沆以及盛勢等?人均交代罪狀。
最終趙沆因為貪污數巨大,以受賄罪,濫用職權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并且剝奪政治終身權利,處罰沒收所有個人財產。
趙箐作為知情者,參與趙沆貪污項目,被判處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并沒收財產。
盛勢主導電信詐騙導致上百條人命死亡,被判處詐騙罪,故意殺人罪,侵犯個人信息罪,被判處死刑,沒收個人財產。
……
在南桑住院期間,薄宴西將之前的計劃全盤告知與南桑,并向她?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他實屬無轍,不得已而為之,乞求南桑原諒。
南桑這才解開心中的種種迷惑,不過她?并不打算這么快原諒對方-
出?院日?。
溫暖宜人的陽光彌漫整個病房,光線折射進來,空氣?中似金色粒子在跳躍。
京市雖已臨近冬至,但近來天氣?尚好,天空呈一片鈷藍,大朵的云絮如棉花般鋪在胡同青片瓦房上方。
橘貓懶懶地趴在房頂曬太陽。
醫院就在老?胡同旁的那條街道上,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泊在路邊。
利唯打開車門,男人從里面走?出?來。
薄宴西穿著?灰色大衣,里邊是成套的筆挺黑西裝,他手捧著?巴洛克玫瑰朝醫院內的方向走?去。
南桑在醫院早已待得有些厭煩,她?很想出?院,早點恢復工作。
于是老?早就收拾整理好。
直到男人出?現在門口。
他走?過去,將手中的玫瑰遞給她?。
南桑眉梢略挑,接過對方手中的花說道:“謝謝,挺漂亮啊!
男人柔聲,“是我精心挑選的,桑桑喜歡就好。”
話畢,他湊近了她?,想要親吻她?的臉。
但南桑卻伸出?手抵在他嘴唇邊沿,頭略過對方,說道:“花雖然很漂亮,但我卻想起之前接薄總出?院時?,也精心準備送給了薄總一束玫瑰花,但薄總當時?好像并不是很開心?”
她?抱著?花走?到一旁,拎起自?己的包。
男人略顯無奈站在那,哀怨道:“寶貝咱們用得著?這么記仇?陳年老?事也要拿出?來講一講?”
南桑轉過頭,癟嘴,“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薄總沒聽?說過這句話嗎?”
薄宴西:“……”-
車內后座。
南桑接聽?完董賀娜的電話,對利唯說道:“把?我放在金威大廈那邊就可以了,我的車會在那邊接我!
身旁的男人凝視著?她?,“今晚幾點收工?”
南;貞班庞袀節目要錄制,暫時?還不知道!
薄宴西:“晚上我來探班!
南桑扭過頭,微微瞇起眼睛,說道:“薄總不忙了?不是每日?都有開不完的會議,怎么有空來探我的班?”
薄宴西發現南桑這次越來越‘牙尖利齒’了,在醫院時?,伺候她?就和伺候先人一樣,對方沒少?為難他。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自?己釀下的苦果子,得自?己吞下去。
他耐著?性子,道:“不忙,以后我的時?間全程都為你備著?,還望桑桑給個機會,薄某定痛定思痛,一改前非。”
南桑撅起唇,“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看你表現。”
車行駛了半小時?后,司機停泊在金威大廈的街道邊,南桑拎起自?己的包準備下車,男人提醒道:“花不要了?”
南桑尚未回話,他又道:“行,我讓人替你拿先回去!
南桑微怔:“誰說我要回檀樓了。”
薄宴西摟住她?的腰,將面龐壓過去,嗓音悶悶道:“我說的,今晚必須回,錄節目我陪你!
南桑正欲反駁。
那道凜冽的氣?息隨之撲面而來,她?的唇瓣被對方壓住,他不由分說的在上面輾轉著?,南桑想要推開他。
他的唇舌卻侵入她?的舌內,舌尖肆虐來回的掃著?她?的齒列,和對方糾纏摩挲中,她?大腦開始發昏,不知是否因這個吻帶著?點煙草的苦味,其間的尼古丁使人上頭,還是什么……
她?感覺到四肢發軟起來。
在落入他這個吻的漩渦之中時?,南桑感應到手指上被套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來不及反應,她?那只手被他抓握起來。
意亂情迷時?,南桑見著?他突然離開把?她?戴著?藍鉆鉆戒的食指含入嘴里,她?感到一片溫熱柔軟,被濕漉漉的包圍住。
男人那雙漆黑的眼眸緊緊攥著?她?。
南桑忍不住罵道:“流氓……”
就是臭流氓。
明明她?還沒準備原諒他,手指卻被他重新套上了鉆戒。
在她?叫罵后,男人嗓音低啞的說道:“我就得做流氓,并且得做到底,不做流氓怎么把?你圈在我身邊?”
溫熱的唇瓣再次壓了上來。
……
糾纏甚久。
密不透風的空間內。
他的額角低著?她?柔軟的鼻尖,胸腔震動著?,因為氣?息未穩,鼻腔發著?某種氣?音。
最終定了心神?,在她?耳旁說道:“晚上回家好不好,寶貝。”
他是一種乞求的語氣?,帶著?某種低嚎音,讓給南桑徒然想起某個午后在電話里聽?見的那陣令人上頭的聲音。
不知是記憶里的聲音太過‘悅耳’,還是剛剛他的吻技太過嫻熟。
令她?大腦意識渾濁不清。
南桑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改變了想法?。
對他說道:“那我要好好懲罰你!
他悶笑,“好啊,想怎么懲罰我都可以。”
薄宴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臟上,“桑桑,我說的話一直都有效,從未改變過,從遇見你的那秒,我的世界只看得見你。”
他語氣?陳懇道:“以后的以后,把?未來放心交給我,再相信我一次好嗎,這次,我永遠也不會再讓你失望!
南桑眼眸落在手指的那枚藍鉆戒指上面,沒有說話。
車門被打開。
她?從里面走?了出?來,陽光溫暖的彌漫在全身,南桑抬頭看向那邊不遠處,手捧著?咖啡等?候自?己的助理。
南桑笑容滿面的朝那邊走?去。
小姬把?咖啡遞給南桑,欣喜的說道:“桑桑姐,你今天看起來狀態很不錯誒。”
南桑莞爾笑著?。
小姬再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停泊在路邊那輛黑車,湊近她?,道:“今天是薄總親自?接你出?院的?”
南桑微愣,回過頭去,發現他的車還沒有離開。
她?低頭喝了口咖啡,香氣?四溢,暖熱的液體灌入喉嚨,她?感覺到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不知道是陽光太柔軟還是咖啡的溫度適宜。
南桑想著?京城這一年還沒有開始下雪,不知道冬至后,初雪是否會如約而至。
……
(全文完)
2024年12月28日?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