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虎抱著棉花,買的幾匹布都放在了宋寧的小籃子里讓他拎著,又去雜貨行買了汗巾豬毛牙刷牙粉。
他自己刷牙用的是柳枝和粗鹽,聽說鎮上的人家用的都是牙刷和牙粉,魏虎想著這小哥兒之前是沒吃過苦的,總不能到了他家就跟著吃苦吧,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又去了幾錢銀子。
宋寧很是不好意思,說的好聽點他是嫁到了魏家,但他除了一個小包裹什么都沒有帶過來,魏家本來也沒有什么銀子,這剛賣了一頭鹿,又給自己身上花了不少的銀子。
“魏虎哥,我們走了,快晌午頭了,還有娘讓買的鹽也沒有買呢。”
“我記得呢,一會兒在鎮上吃了飯在走,我和娘說過了,沒讓她做咱兩的飯。”
“那就隨意吃點就行了,別花費那些銀錢了。”
“成。”魏虎爽快地給應了下來。
這一圈轉下來,宋寧的小籃子裝得滿滿當當的,里面幾乎都是他的東西,宋寧心里暖暖的,他怎么就這么幸運遇見了這么好的人家。
兩人又一同買鹽去了,還有回門的東西也買了一些,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兩人剛走出雜貨鋪子沒幾步呢,迎面就碰上了一個身著紅裙的女娘,頭上還帶著一朵紅絹花,儼然一副新婦的模樣。
“呦,這不是寧哥兒嗎?”
宋寧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他繼姐宋寶珠身旁還站著那個秀才呢,“寶珠姐。”
宋寶珠眼神掃著宋寧手上的籃子,這布料一看就不便宜,雖然不是什么綾羅綢緞,但這也是扯了好棉布,她娘不是說宋寧嫁了個克妻的窮獵戶,這兩人手上怎么拿了這么老些東西。
又見這獵戶生得儀表堂堂,倒是把她男人給襯得跟瘟雞崽似的,宋寶珠扭頭一看她男人正目不轉睛看著宋寧呢!
魏虎也注意到了,他皺眉擋了一下這人的視線,看樣子像是個讀書人,穿著讀書人的袍子,頭上還帶著四方帽,瘦弱斯文,就是不懂一點禮數,哪有一個大男人對著一個小哥兒這么看的!
宋寶珠也是氣得不行,一腳就踩到了趙青書的腳上,疼得趙青書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宋寶珠呸了一聲,“趙青書你看什么呢!我才是你娘子!”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多日不見小弟了,我關心一下。”
“用得到你關心,沒看見人家男人在一邊站著呢!你算是哪根蔥呀,自己家娘子不關心,倒是關心起人家夫郎了啊!”
宋寶珠站在大街上吵吵嚷嚷,路過的人都看了過來,趙青書覺得丟人,他好歹是個讀書人,出門人家都敬上幾分,哪里像這樣被人家看的。
“寧哥兒,這誰呀?”魏虎不悅地問了句,要是沒什么關系他就不客氣了。
“是,是我家大姐。”
宋寶珠抱著胳膊,“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姐呢,那就少勾引人家男人!”
宋寶珠這話說得難聽,魏虎聽得都變了臉色,“我家寧哥兒好好在這站在,倒是你個女娘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你相公看著還是讀書人,怎么如此不堪。”
宋寶珠沒想到這窮獵戶竟然這么能說,堵得她面色通紅,她還想罵上兩句,趙青書嫌丟人忙拉著人走了,“寶珠,趕緊走了,像什么樣子這是!”
魏虎也帶著宋寧走了,他還在疑惑,這都是一家姐弟,怎么這女娘對自己弟弟說話如此難聽。
“寧哥兒沒事吧?”
“沒事。”宋寧搖頭,“她就這樣,她是我繼母帶回來的繼姐,小時候就愛欺負我。”
魏虎這才知道了原因,那以后見了這家人更是不用客氣了,寧哥兒的繼母待他也不好,要不然也不會把這小哥兒嫁給他這個克妻的人。
要不是顧及寧哥兒的臉面,這門他都懶得回的,要是不回的話,被村里人知道了,少不了笑話寧哥兒不受重視。
魏虎又買了一壇子酒,雞蛋母雞這些回鄉下買就是了,村里有的是這些東西,也省得往家里拎了。
東西都買齊全了,這會兒也到了晌午頭了,集市兩邊都是各種賣吃食兒的小攤子,蔥花餅子,羊肉湯,陽春面,小餛飩,大包子……
魏虎微微低頭問道:“有什么想吃的嗎?”
宋寧指了一下不遠處的攤子,“我想吃蔥花餅子。”
魏虎過去買了三個金黃酥脆的餅子,給了宋寧一個,“小心燙。”
宋寧嗯嗯點頭,魏虎見他兩只手捧著餅子吃,籃子挎在臂彎上有些不方便,魏虎隨手給接了過來,“我拿著吧。”
宋寧朝魏虎彎了彎眼睛,他現在已經不怕魏虎了,男人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兇,但確是極溫柔的一個人。
魏虎拎著籃子坐在了一家餛飩小攤子前,宋寧沒坐,“不坐這了,耽誤人家做生意。”
魏虎也笑了一下,“不耽擱,老板來一碗素面,一碗小餛飩。”
“哎!”
老板麻利地應了一聲,宋寧忙說道:“不要了,又要花銅板。”
“沒幾個銅板,坐下喝點水。”
宋寧只好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兩人的飯就端了上來,魏虎的是一碗豬油素面,宋寧的是一碗小餛飩,上面還飄著小蝦皮呢。
魏虎已經一手蔥花餅子,一手素面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宋寧心里暖暖的,他用勺子給魏虎的碗里舀了一碗小餛飩,魏虎擋了一下,“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放那,一會兒我再吃。”
宋寧應了一聲吃了起來,他今天就是饞蔥花餅子了,那天過來的時候牛車上有個小孩在吃。
宋寧胃口不大,一個蔥花餅子吃完就吃得差不多了,碗里的小餛飩吃了幾個就吃不下來,魏虎見他吃得少微微皺眉,“不喜歡?”
“沒有,我吃飽了。”
“再吃兩個。”
魏虎也知道宋寧這一年日子不好過,小臉都有些蠟黃,人又這么瘦,不多吃點怎么成。
宋寧又聽話的吃了兩個,然后把自己的碗往魏虎那推了推,魏虎都有些無奈,說讓吃兩個就吃兩個。
魏虎三兩口把碗里的東西給吃完了,兩人收拾了東西回家去了。
到了鎮口魏虎依舊是攔了輛牛車,宋寧搖頭不肯坐了,“我,我吃撐了,想和你走走。”
“那你走累了和我說。”
宋寧乖乖點頭,兩人買的東西魏虎一股腦拿著呢,宋寧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宋寧要提他的籃子,魏虎也沒有給他,這點重量對他來說跟羽毛似的,哪里用得到宋寧拿。
這會兒也不急著賣獵物了,兩人就慢悠悠地朝家走去。
宋寧難得心情好了起來,一路上跟著魏虎走了回來。
中途魏虎問了兩句累不累要不要坐牛車,宋寧都搖頭拒絕了,他想走一走,他小聲和身旁的人說道:“我不記得我娘的樣子了,很小的時候我爹就娶了現在的二娘,二娘帶了個大我一歲的姐姐過來,沒兩年又生了個弟弟。”
“我爹對我挺好的,雖然有了弟弟,但也沒少我什么東西,但寶珠姐不喜歡我,老是喜歡搶我的東西,還把我的書給撕爛了,我也不喜歡她。”
身邊的小哥兒絮絮叨叨說著小時候的事,魏虎微微側著身子聽著,小哥兒的聲音有點小,仿佛一陣風吹過來就能給吹散了去。
但小哥兒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糯糯的,聽起來很舒服,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手心里。
要是魏虎一個人來鎮上,他早就大步回家去了,今天和小哥兒一起回家,到覺得這路好像也沒有那么遠了。
兩人回來的時候陳翠花正在院子里編藤條籃子呢,地上已經放了七八個籃子了,宋寧手上拎著籃子呢,是快到村口的時候魏虎給他的。
宋寧乖巧地喊了聲娘,陳翠花高興地應了,“買了什么都是?”
魏虎把懷里的銀子給了五兩給陳翠花,剩下的三兩多他留著了,“娘,寧哥兒的布料和棉花買好了,寧哥兒針線活不好,你幫他做做。”
“成,放那吧。”
陳翠花看了一眼籃子,這料子一看就是好的,她家虎子還是個知道疼人的呢。
陳翠花雖然平日里省,但也沒說什么,這新夫郎進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總不能還跟以前一樣那么省。
魏虎回來也沒閑著,下手幫忙編起了藤條,宋寧也不會做,搬了個小凳子乖巧的坐在了一邊,“娘,你教教我吧。”
“成,你先看著怎么編,這一時半會也學不會,你幫娘把藤條上小枝剪剪就行。”
宋寧高興地干了起來,這活他會干,能幫家里干活他心里很是高興,今天單他一個人就花了不少的銀子,他心里過意不去。
陳翠花也歇了一會兒,魏虎帶回來了一個蔥花餅子,她剛用灶底的炭火給炕了一下,宋寧拿著剪刀有些笨拙地剪著小枝。
陳翠花也不嫌棄宋寧弄得慢,慢慢學就是了,這小哥兒是個性子好又乖巧的,娶回家了也沒有那么多事,不像李桂芬家的那個兒媳婦,天天鬧得是雞犬不寧的,還是她家寧哥兒好呀。
魏虎手上麻利地編著藤條,開口說道:“娘,籃子里那塊棗紅色的是給你扯得布料。”
陳翠花笑著嗔怪了一句,“你這孩子又亂花錢,給寧哥兒買就成了,我又不缺衣裳,花那個銀子干什么。”
魏虎只是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他娘這些年新衣裳都舍不得給自己做上一身的,省吃儉用攢下了銀子都是想著他,魏虎哪里不知道的。
陳翠花雖然嘴上嗔怪,但心里還是高興的,她家虎子不僅想著他夫郎還想著她這個老娘,她哪里能不高興的。
銀子花了就花了,自家人高興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