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位來到夜谷調(diào)查“科學(xué)現(xiàn)象”的科學(xué)家,卡洛斯曾經(jīng)致電過西索爾,詢問他關(guān)于夜谷時間流速的問題。
根據(jù)他記錄下的數(shù)據(jù),一個星期本該有七天,每一天是二十四個小時,也就是一萬零八十分鐘,可是在夜谷之外的世界,卻度過了一萬一千七百八十三分鐘——這可是多出了超過一整天的時間!
而且,他暫時不清楚,這是特例還是無時無刻正在發(fā)生的異常。
時間推遲的比例,又是怎樣的呢?
他希望從西索爾得到幫助,但是傾慕于他的主持人,只覺得他是在暗示當他們相處的時候,時間會過得比平常要慢上一些。
多么美妙的體驗!
西索爾很想說,他的感覺也和卡洛斯一樣,但他當時處在害羞情緒的支配下,支支吾吾,最終只是很遜地含糊了過去。
而卡洛斯沒有糾纏,只說希望主持人可以幫他將這件事宣揚出去,以觀察夜谷是否有人和他一樣,注意到了時間大規(guī)模延遲的問題。
這位勇敢的科學(xué)家有沒有得到善意的回應(yīng),德斯蒙特并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以堂哥這種白癡戀愛腦的手段,是沒辦法奏效的……即使他自己對愛情一竅不通,他也要這么說。
當然,這些和德斯蒙特,想要告訴他的兩個朋友的重點沒有關(guān)系。
他們只需要了解,在夜谷,出現(xiàn)和外界時間流速不同的問題,并不是個問題。
“才推遲了不到三天?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黑發(fā)青年一邊校準了手機的時間,一邊說,“我之前害怕時間會來不及,不是因為夜谷太危險——呃也不是說不危險——我們會走不出來,正是擔心時間流速不同的麻煩。”
“這還不叫大麻煩嗎?”彼得幽幽地說,“我們說好了如果條件允許,要一天發(fā)回一次確認安全的信號。可是現(xiàn)在,從蝙蝠俠那邊看來,我們已經(jīng)失聯(lián)三天了——我怕他扛著等離子炮來炸了夜谷。”
德斯蒙特眉頭皺起,顯然并不認可:“那是鋼鐵俠的作風(fēng),不是蝙蝠俠。”
彼得:“……”
彼得:“這是重點嗎?雖然確實不太符合人設(shè),但我只是為了強調(diào)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他在心里走神了一瞬,德斯蒙特的這句話,倒是讓他想起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小鎮(zhèn)青年對蜘蛛俠那副茫然無知的樣子——這算是進步嗎?雖然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慶祝的事情。
溫斯蒂的關(guān)注點和他們都不一樣,但是難得的正常:“夜谷的時間流逝和外界不同……這是怎么造成的?你們難道沒有研究過嗎?”
“市議會派出來的專家,說這是一種群體錯覺。其原理類似于大家覺得,放假的時間,總是比上班要短暫一樣。”德斯蒙特并不贊同,因為放假確實比上班要短暫,“還有一種說法是,夜谷沒有被外界生物‘觀測’到,所以自行度過著,和他們毫不相干的一條時間線。”
“我的一個朋友認為,是群體催眠的效果。就是之前所說的,夜谷鎮(zhèn)民的心智都被掌握在地底蜥蜴王的手里——而這會使得他們感知模糊。”
這個論點很難說明,為什么機器的數(shù)據(jù)會產(chǎn)生明顯的區(qū)別。
如果只是“心理作用”,實際上的時間流速應(yīng)該是一致的才對……當然,這只是指普世意義上的“心理作用”而已。
不管怎么說,他們暫時沒有例證支持誰對誰錯,只是依據(jù)個人判斷而發(fā)出的猜測。
不過德斯蒙特本人,是沒有被這個觀點說服的。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移到窗外,“而我,更相信是月亮的魔法。”
黑發(fā)青年沒有繼續(xù)解釋個中緣由,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這種奇妙的感受。
——在這個偏僻的沙漠小鎮(zhèn),秘密警察的眼線,也許勉強可以被叫做“遍布各地”。可是比他們的目光還要無處不在的,更有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存在。
順著這個話題,他們又討論了一番,事關(guān)夜谷奇異現(xiàn)象的來源,但是在沒有實驗的前提下,很難得出結(jié)果。
德斯蒙特在這里生活了數(shù)年,也不敢說得知了它一半的秘辛,更何況是那些被掩藏在更深處、如同冬眠的蛇一般沉睡的秘密。
假如他沒有離開夜谷,前往哥譚大學(xué)進修,這個時候的他,也許就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探索。
那樣的話,距離小鎮(zhèn)最不該觸碰的禁忌,或許又進了一步……
嗯,德斯蒙特自己想想,也覺得確實挺作死的。
不過如果在夜谷開靈異探險直播,應(yīng)該會一躍成名,既帶火了自己,也帶火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前者勉強可以說是有利的好事,但是后者,考慮到蜂擁而來的打卡游客,以及不要命的靈異愛好者,絕對是個虧本的買賣——死一個人就要賠償?shù)脑挘M不是得把馬庫斯·凡思頓等贊助商陪到集體破產(chǎn)。
德斯蒙特搖搖腦袋,不再考慮這些有的沒的,而是開始進行每天的日常活動。
一般來說,這也是大部分夜谷居民的日程。
“聽眾們,今天是夜谷一個激動而重要的日子。”西索爾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收音機中傳出來,專業(yè)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聽起來似乎就坐在對面,捧著一杯咖啡和你親切談話。
溫斯蒂和彼得也圍坐在這臺小小的機器旁邊,為了了解這個神秘的地方,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條重要渠道。
就是德斯蒙特覺得,他的兩個朋友越聽,對堂哥的態(tài)度就越是恭敬了起來……
他很想說,西索爾只是一個普通的夜谷鎮(zhèn)民,除了遵紀守法、聽從市議會的一切說辭外,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他們兩個不用擔心,在家里做出一些異樣的舉動,會被堂哥舉報到官方去。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不知怎的,他也自覺說不出口、咳。
話歸正題,西索爾今天要講的大事,就是夜谷每年一度,由秘密警察主持開辦的拍賣會。
在拍賣會上,他們將出售走/私和扣押的財產(chǎn),而籌集的金錢將會用在購買氣球、生日蠟燭、黃色蛋糕和一架配有裝甲、用以鎮(zhèn)壓叛亂的皮塔納。
秘密警察分級服務(wù)判定的硬幣,漂浮在屠宰場上方的銀質(zhì)大燭臺,還有,那個神秘的、讓所有觀眾都升起強烈擁有訴求的三十七號展覽品。
在天氣播報的期間,主持人甚至沖出了錄播室,趕往了拍賣會現(xiàn)場的方向。
他著了魔般的聲音,所有的觀眾都聽得一清二楚。
“西索爾……還好嗎?”彼得略帶擔心地問,“他聽起來像是被三十七號迷了心智——所以,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德斯蒙特開始翻找寄給每家每戶的拍賣會邀請函,“本物品被傾注了由財產(chǎn)和所有權(quán)的危險思想所導(dǎo)致的魔法……好吧,上面也沒說。但是我想西索爾不會出事的。秘密警察不會允許有人破壞他們的活動。除非你是本地億萬富翁,并且愿意將資產(chǎn),花費在提升他們的武力裝備上面。”
不過,他的堂哥也算是這個小鎮(zhèn)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很多年輕一代找工作時的偶像——一份可以接觸到投資商和市議會,又不用擔心被輕易滅口的工作,可不是簡單易得的。
對于西索爾在節(jié)目中,表現(xiàn)出的不理智狀態(tài),德斯蒙特持著樂觀的態(tài)度:顯然,這早不是頭一次發(fā)生了。
在那么多次的精神污染之中,他不都好好地恢復(fù)過來了嗎?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黑發(fā)青年這般輕松地想著,一邊仔細聆聽收音機里傳出來的,并不能讓人理解的“天氣播報”,一邊卻注意到了溫斯蒂思索著什么的表情。
“發(fā)生了什么?”他順口問了一句女孩。
“我只是在想,我們是不是忘了蝙蝠俠提到的另一件事——瘦長鬼影帶走了企鵝人,對吧?”溫斯蒂的語氣滿不在乎,“再過不了多久,如果蝙蝠俠找不到他,他可能就要‘失蹤’了。”
德斯蒙特:“……”
彼得:“……”
德斯蒙特關(guān)掉了收音機,“我們還是盡快和蝙蝠俠解釋一下這邊的狀況吧。至于斯隆,只要他能夠從迷霧中找到瘦長鬼影,就應(yīng)該不難解決——斯隆記得他,看在我們認識的份上,不會拒絕他的請求。這也是提升斯隆社交能力的一個實驗。”
彼得沒有和瘦長鬼影接觸過,所以沒他這么樂觀:“但是假如蝙蝠俠找不到瘦長鬼影,企鵝人不就完蛋了么……你之前說過,瘦長鬼影又是在你的監(jiān)護之下,可能很難逃脫干系吧?”
當然,無論從私心還是公理上講,他都不愿意看見一個人,在沒有被法律判決的前提下,迎來悄無聲息的死亡。
即使這個人是企鵝人。
他們都心知肚明,以這位黑惡勢力的頭子,其發(fā)家致富的經(jīng)歷,和功成名就之后所做的惡行,只要樁樁件件都能夠拿到證據(jù),被擺在公正的陪審團面前,這個哥譚地下組織的老大,被判處兩百次電椅體驗都不為過。
在一些人看來,線下處死他或許出格,但絕對是個造福哥譚百年的好事。
可是身為一個超級英雄,正義光明的榜樣,彼得絕對不能有這種念頭。
他們不是不恨這些惡意滿貫的壞蛋,更不是不為受害者的死亡落淚,他們只是不能任由自己放任怒火狂燒,走上獨裁者的道路。
沒有經(jīng)過公正的審判,一切懲罰都是徒勞無功的。以惡制惡,只會讓暴力的果實禍害下一代的思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哥譚這邊呢,情況有些復(fù)雜。
德斯蒙特以為的“瘦長鬼影綁架了企鵝人”,是指的斯隆把他當做了下一位獻祭給濃霧的倒霉蛋,迷惑了這位犯罪分子頭目的神智,引誘他走進了密林深處。
但是實際上,情況和他們想象的截然不同。
蝙蝠俠信息中說的“綁架”,就是字面意義——在眾目睽睽之下,企鵝人身邊泛起一陣迷霧,就消失在了原地。
“企鵝人的前員工對他心懷不滿,炸毀了他手底下的一座大型商場,并且留下了挑釁的信息,宣告自己會打破他地下霸主的地位。”德斯蒙特轉(zhuǎn)述說,“在一眾蜂擁而至的媒體面前,他帶著一眾下屬,出現(xiàn)在廢墟之前,表示自己絕不會對‘黑惡勢力’妥協(xié)。”
黑發(fā)青年停頓了一會,忍不住說:“他明明知道外面有人在威脅他,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
這些稱霸哥譚一方的惡人,開始角逐知名度的競爭了么?
“因為他瞧不上這個人,沒把他當做危險的因素吧。”彼得聳聳肩,“我聽說企鵝人之前還競選過哥譚市市長。雖然之后被踢下了臺,曝出了不少丑聞,又被抓進過幾次阿卡姆,但是幾番關(guān)系運作之后,他就提前出了院——甚至將手里的一部分資產(chǎn)‘捐贈’到哥譚的建設(shè)上面,打算謀一個慈善家的表面名聲。”
不少心明眼亮的哥譚民眾,都知道這位富豪,只是想要鍍一個假面,但司法系統(tǒng)拿不到證據(jù),行政部門又態(tài)度曖昧,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實際上,他們中的好一部分,還要依仗企鵝人的鼻息,在他手底下做事生活呢。
即使是嫉惡如仇的蝙蝠俠,也知道不能硬來的道理。
想要闖入企鵝人的辦公室,簡單;想要把他抓進阿卡姆再度關(guān)押,簡單;想要殺了他以絕后患,那更簡單。
可是他不能這么做,尤其是最后一件。
這不僅是因為獨裁審判有悖于他的原則,也是因為企鵝人身為一方“大人物”,在這個連犯罪都井井有條、被幾個超級反派規(guī)劃得一清二楚的哥譚,是暫時不能欠缺的存在。
如果沒有任何前期鋪墊準備,就除掉這個惡貫滿盈的壞蛋,只會讓失去了主人的勢力瘋狂反撲——他們有的人希望復(fù)仇,有的人與外界勾結(jié),有的人渴求著這個空缺的座椅。
到時候的哥譚市,只會撕開目前這層平靜的假面,陷入大混戰(zhàn)。
直到有人、或者某個勢力徹底瓜分吞并了這些殘余,施加血腥的統(tǒng)治手段,這場斗爭才會迎來短暫的中止。
這些彎彎繞繞蝙蝠俠都心知肚明,所以暫且只是盯著企鵝人的一舉一動,慢慢剪短他的爪牙,破壞他的暗中交易。
那幾個常用的貨運碼頭,都快被他們來來回回地磨平了。
地上的槍眼和彈殼,比墳頭上長的草還多。
企鵝人當然恨死了這個神出鬼沒的大蝙蝠,他不僅挖了自己的搖錢樹,還時不時闖上門,想要從他嘴里拿到新勢力、新案件的線索。
——這都算什么事!
自覺被侮辱了的哥譚帝王(自封),在被痛毆了幾次,憋屈地吐出了“免費”的線索之后,痛定思痛,不能再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理所當然的,“洗白”這個詞,便浮上了水面。
坦白講,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多都會在喪盡良心后,慢慢走上這條康莊大道。
原因很簡單,他們靠著非法手段,已經(jīng)賺到了不菲的錢財和資產(chǎn),滿腔抱負也漸漸被歲月和挫折耗光了,于是便將目光放在了養(yǎng)老享樂上面。
而想要讓這些來歷不明、沾著鮮血的錢搖身一變,變成正經(jīng)賬戶里,收到國家保障的數(shù)字,那就免不了一番工作。
再考慮到自己的心腹下屬,很多也失去了曾經(jīng)的活力,渴望起幸福美滿、陪伴家人的生活來,帶著這么一個龐大的組織上岸,可不就是走上了“洗白”的路。
而這條路還不好走。
他們的仇家太多,盯著這塊肥肉的鬣狗更多,一旦顯露出疲態(tài),等待他們的不是謙虛禮讓、一笑泯恩仇,而是瘋狂的撕咬和追逐。
細數(shù)起來,能夠安穩(wěn)退出灰色生活,享受退休的頭目,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總而言之,他會明目張膽地出現(xiàn)在媒體面前,表示自己的“正義姿態(tài)”,倒也不算是哥譚奇景。
企鵝人暫時沒打算撒手不干,畢竟他錢還沒賺夠,生意又被蝙蝠俠攪亂了不少。
他只是突然想起來,不管是為老年鋪墊后路,還是為了扯一層布掩蓋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聲,“做慈善”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只要打點好了負責人,這些花出去的錢,至少拿回來七成。
而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名聲便切實地落在了他的頭上。
至于一些自以為是的哥譚市民,那就不好意思了,他實在沒空,搭理只會吠叫的敗犬。
這次企鵝人出面震懾“恐怖分子”,便是出自這般的考量。
他現(xiàn)在明面是個合法商人,看到自家生意被人砸場子,還是以這種簡單粗暴、危害社會治安的方式,怎么能夠像個龜縮的懦夫,躲在辦公室里不出來應(yīng)戰(zhàn)呢?
或許別的商人可以,但他要是這么做,就對不起背地里的名頭了。
當然,企鵝人的惜命,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說身邊帶著的、十數(shù)個身材魁梧的壯漢,開來的轎車都是防彈防爆、最新科技,他還安排了一批,專門埋伏在周邊幾座高樓大廈天臺、一級戒備著的狙擊手。
可疑人員一旦接近,就會被放倒。
他就不相信,在這樣嚴防死守的情況下,還有除了蝙蝠俠、貝恩之外的人,可以沖進來把他撂倒。
再不濟,他也敢保證,正義感爆棚的黑暗騎士,會悄悄地靠近這邊,躲在某個視野極佳的角落,監(jiān)視著他的行動路線。
雖然他們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不假,但既然蝙蝠俠利用了他那么多次——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像猴一樣把他給耍了——他為什么不能借用一下這位不花錢的強力保鏢呢?
前一秒還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打著算盤的企鵝人,沒有想到他下一秒再次睜開眼睛,就出現(xiàn)在了一個封閉的房間內(nèi)。
企鵝人:“……”
他一抬眼,又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再順著向上看,那張沒有五官的可怕面孔映射在他的瞳孔里。
企鵝人:“啊——啊——!!!蝙蝠俠!你個王八蛋快來救我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個大活人,在成千哥譚市民的眼前、在他自備的一眾保鏢的護衛(wèi)之中,悄無聲息地憑空消失。
既沒有唬人的魔術(shù)師道具箱,也沒有掙扎恐懼的叫喚,就像是一陣細煙,自然而然地不見了蹤影。
這樣一件事,不管發(fā)生在美國哪塊區(qū)域,都要在新聞上霸榜好幾天,成為家家戶戶飯桌上的談資。即使只是當天的落下的幾滴小雨,都會被反反復(fù)復(fù)地咀嚼品味。
更何況,這位突發(fā)不幸的當事者,還是剛剛義憤填膺、表示自己絕不會對黑惡勢力低頭的,著名黑惡勢力頭目企鵝人。
全場先是一陣寂靜,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
緊接著,恐慌和興奮在人群之中蔓延開來,嘈雜的人聲完全蓋過了保衛(wèi)科維持秩序的動靜。
接受采訪的主人消失在屏幕上,取而代之的各個媒體不同的記者的面龐。
他們或是主觀或是客觀地,介紹著剛才發(fā)生的奇案,又將鏡頭轉(zhuǎn)向茫然無措的保鏢身上,調(diào)侃這大概是他們職業(yè)生涯中最離奇的一次打工經(jīng)歷。
更有膽子大的記者,緊握著話筒懟到了一個戴著墨鏡、兇神惡煞的面孔嘴邊,趁著雇主不在,企圖探聽貼身保鏢對企鵝人的真實評價。
沒有頂頭上司約束的壯漢冷著一張臉,推了這個沒有眼力見的家伙一把,撞到隨行的攝影師身上,跌了一個趔趄。
這下子,正如一滴水跌落油鍋,不知濺起多大的聲響。
他的同行們更加迫切地圍堵上來,在鏡頭面前,將這件事描述成為了“喪心病狂!在眾目睽睽之下,黑社會打手居然做出這種事!”
這前邊戰(zhàn)線鬧得正熱,后邊著急忙慌、想要弄清楚事情原委的群眾一個接一個往前擠,恨不得變身紙片人,直接穿行到最中央,吃個現(xiàn)場最新鮮的瓜。
如此一來,發(fā)生踩踏事件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見到情況發(fā)生了異變,民眾情緒都很激動的時候,原本就派了幾個人來駐守、盯著企鵝人的GCPD警察便通知局里,又調(diào)派了幾車同事過來,協(xié)助他們一起控制現(xiàn)場。
頂著警示燈的幾輛車嗚嗚嗚地開過來,圍在最外圍。
GCPD掏出喇叭喊了幾聲,發(fā)現(xiàn)處在亢奮情緒的哥譚市民沒人搭理,便嘖了一聲,朝天鳴槍警示,震懾示威。
這一下,比什么都管用。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保鏢們不談,圍觀群眾和記者們一個個都楞在原地,互相看了看,沒有再敢領(lǐng)頭叫喊,挑釁執(zhí)法人員的了。
這是因為,如果他們不配合,GCPD的警員保不準會“一個不小心”、“誤傷”群眾——惜命的本能,刻在每個人類的骨頭上面。
即使這些違規(guī)操作,大都是在戈登局長整頓警局之前發(fā)生的事,在近幾年里,他們的名聲要好上了不少,似乎在逐步走上清廉奉公的路。
可是被毒蛇咬過的哥譚人,又怎么會輕易放松警惕,把希望寄托在“似乎”上面呢?
“森林里面沒有迷霧?那他去了哪里?”蝙蝠俠離開了嘈雜的廣場,臉色并不比剛剛聽到企鵝人要“正義直言”來得好。
上一次達米安被瘦長鬼影綁架之后,他就留了個心眼,以韋恩集團慈善基金會的名義,像哥譚森林護衛(wèi)處捐贈了一筆錢,用以阻止偷獵和預(yù)防山火。
有錢可拿,工作人員自然對森林的巡查和管理上了心,又新招募了幾個護林員,購置了高科技設(shè)備,每日定時將情況上報。
而這些匯集的數(shù)據(jù),都被“電腦”讀取了一份,做了初步分析。
別說,雖然詭異的迷霧沒有再出現(xiàn)過,但卻幫助他,抓到了一個拋尸的連環(huán)殺人犯的老巢。
這一次,察覺企鵝人的失蹤和羅賓的案例相像,他便立刻調(diào)出了實時資料,卻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撲了個空。
難道,這件事真和瘦長鬼影沒關(guān)系?
是威脅犯的某種手段?還是企鵝人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好戲?
蝙蝠俠不相信。
既然森林里面沒有,那他就只能去唯一一個知道的地方,先碰碰運氣。
這邊現(xiàn)場的情況得到了控制,民眾在有序疏散、目擊的記者和保鏢則被帶回了局里問話,另一邊,企鵝人在整理自己凌亂的思緒。
在大喊大叫了一會——他絕不會承認自己做出過這種沒有骨氣的事情——之后,他察覺到對方?jīng)]有生吞自己的打算,便喘著氣將跳動著的心臟放回了肚子里面。
異于常人的身高、筆挺板正的黑色西裝、還有那種獨具一格的面孔……
企鵝人,又名奧斯瓦爾德·科波特面如死灰,他感覺自己好像知道這樣一個貼合的描述。
瘦長鬼影。
他小時候,媽媽用來嚇唬他、叫他不要亂跑的都市傳說之一。
企鵝人第一次聽到瘦長鬼影的時候,是害怕的。
他媽媽那張未老先衰、神經(jīng)兮兮的臉,確實很適合把鬼故事講得活靈活現(xiàn)。
可是,他又偏偏早慧,心悸了一陣子過后,便明白了過來這是個錯漏百出的謊言。
在他眼里,瘦長鬼影相當于反面的圣誕老人,雖然職能分工不同,一個走童話風(fēng)一個走恐怖風(fēng),但都是大人編造出來的,用來誘哄或者是欺騙小孩子的產(chǎn)物。
否則的話,他明明那么聽話、那么乖巧,為什么每到值得歡慶的圣誕夜,他只能拿到一些別人不要的破爛呢?
不過,這些垃圾,倒是和那只母親縫制的、形狀丑陋的單只襪子非常相稱。
——都讓他在同齡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然而,他怎么會想到,在他功成名就、手握大量貧民命運的今日,這個曾經(jīng)給他帶來過短暫陰影的童年噩夢,居然真的出現(xiàn)在了面前。
這感覺可不好受,如果一定要在虛構(gòu)故事里挑一個,他希望找上門的,是擁有美妙歌喉的美人魚。
而不是這樣一個,單看身形就足以令人膽寒的家伙。
可惡的長腿怪。
他妒忌又羨慕地看了一眼無面男人的腿,清了清喉嚨,找回了黑道大佬的氣場和鎮(zhèn)定:“你……找我來什么事?”
剛才是他被突如其來的驚嚇駭住了,才口不擇言,喊出了叫蝙蝠俠來救他的尖叫——他心里是這么想的,但說出來多沒面子,還好那只大蝙蝠不在。
現(xiàn)在回過神來,瞧了瞧周圍再普通不過的房間內(nèi)部構(gòu)造,又從天窗看出去,看見那哥譚一如既往招人厭的天空,他的心情就安定了不少。
還在哥譚的地界,那就簡單了。
這呼吸一平緩,智商也回歸了。
幾個猜想從企鵝人的腦袋一一閃過,從瘦長鬼影只是幕后黑手營造的幻象,到瘦長鬼影這種非人類也會來尋求合作,總而言之,不管是合不合理,他都先考慮了一邊,以防談判的時候露出軟弱的疲態(tài)。
“你真是瘦長鬼影?那個都市傳說?綁架失蹤小孩的奇怪男人?”他憋了憋,還是沒忍住,直接問了出來。
同時,也是在觀察對方的反應(yīng),以判斷是否得到了真實的回答。
“我叫斯隆·鮑德溫。”瘦長鬼影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著自己的新人類名字,“你好。”
他伸出了手。
企鵝人:“……?”
他雖然不懂,但秉持著不能激怒對方的態(tài)度,也伸出了手,“奧斯瓦爾德·科波特。你好?”
不過,在真正握手的時候,他有點后悔了——靠,這手真冰。
在互相介紹的環(huán)節(jié)過后,瘦長鬼影終于直入了主題:“我的電視機,壞掉了。”
即使是坐在椅子上,高個男人看起來也有一個成年人類的高度,此時卻用手指著閃著雪花屏的電視機,沒有五官的臉上似乎顯露出了一點委屈。
委屈……委屈?!
奧斯瓦爾德不明所以,“可能是信號問題……姑且一問,你知道這東西和我沒關(guān)系吧?這是什么暗號嗎?我應(yīng)該知道你在指什么嗎?一片混亂的屏幕——你是想說小丑如今失蹤了近半年,蝙蝠俠似乎也沒有采取任何舉措,哥譚地下局勢一片混亂?”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真正意義上接觸人類社會還不到一個月的瘦長鬼影:“……”
他一字一句地說,像是初學(xué)英語的認真學(xué)生:“你不是客服嗎?我需要電視機維修服務(wù)。”
企鵝人:“……???”
他更不明白了。
但這并不影響他發(fā)火:“我像個客服嗎?啊?!我我像客服?你哪里看出來我是個做服務(wù)行業(yè)的!你在耍我是不是!”
雖然他睜眼的時候,裝備了毒氣和武器的傘就不見了蹤影,但是在他西裝革履的外套下面,還揣著不少好東西。
比如說,一把槍。
奧斯瓦爾德把這個黑色的、冰冷的武器掏出來,當著這個裝扮成瘦長鬼影、故意耍弄他的家伙的面,拉開了保險栓,食指虛扣在扳機上。
因為坐著沒氣勢,他又噌地一下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站著還沒有人家坐著高——他更生氣了。
舉著槍的手微微顫抖,企鵝人眼中含著戾氣,“你到底是誰?我要一個真實的答案,不準在用小孩子過家家的屁話糊弄我!否則……”
他陰沉地笑了一聲,以他們的身高差,槍口不需要下移,就可以正好命中他想要擊打的部位:無面男人的左膝蓋。
消音器成功將動靜降到最低,一顆子彈出膛之后,便朝著主人規(guī)劃好的方向飛去。
瘦長鬼影懵懵懂懂地向下看,只見到那顆腦袋尖尖的小東西,戳進了他的腿里。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破口處掏了掏,就將它取了出來。
而他死白的手心上,卻沒有留下一點血跡。
如果瘦長鬼影只是硬撐著沒有叫疼,企鵝人還能說服自己這是個硬漢,但是見證了對方徒手扣子彈,以及一轉(zhuǎn)眼連西裝褲子都恢復(fù)了原樣,他就沒辦法做出任何科學(xué)的解釋了。
“你是機器人嗎?”他持槍的手還在抖,但這次是因為恐懼,“全息影像包裹著機械內(nèi)核?不然的話,這、這怎么可能……你真是瘦長鬼影?那你綁架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
對方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和他不屬于同一個頻道:“我是斯隆·鮑德溫。瘦長鬼影不是一個名字。”
這是德斯蒙特教他的第一課,斯隆也認真地記住了。此時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
“好吧、好吧,鮑德溫先生?”奧斯瓦爾德一心求和,“你想要換臺電視機是嗎?我給你準備十臺,都是韋恩集團的最新款,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布魯斯用德斯蒙特留下的備用鑰匙打開了大門。
這大概算是他從業(yè)以來,最光明正大的一次入侵無主的住宅。
如果不是小鎮(zhèn)青年提前交付過信任,他發(fā)出去的短信又暫時沒有得到回應(yīng),謹慎的他,是不會選擇這么做的。
主要是因為,這座房子的主人,似乎在里面搞了些不得了的“防盜設(shè)備”。
說到這個,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距離抵達已經(jīng)三天了,可是半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從夜谷發(fā)回來。
他不免有些擔心沙漠小鎮(zhèn)的情況,對他來說,一無所知的感覺可實在是不好受。
但是顧慮到德斯蒙特在出發(fā)前,就曾經(jīng)神秘兮兮地提起過,假使消息接收不及時,也不需要沖動行事,仿佛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
這讓他知道,黑發(fā)青年心里有自己的盤算,而他暫時只能相信對方的誠意,不要擅作主張,找到夜谷去。
當然,他目前離不開哥譚,放不下這邊復(fù)雜的情況,也是默認的原因之一。
還有那些他準備好的定位器、竊聽器、隱藏攝像頭,它們的強大功能足以在深海的環(huán)境里發(fā)光發(fā)熱,可是不知怎的,卻奈何不了那樣一個小小的沙漠居民鎮(zhèn)。
不過,這種可能他也早又了心理準備,并沒有太過失望——至少它們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只是斷斷續(xù)續(xù),有的時候甚至直接失聯(lián)一整天。
拋開這些失敗的經(jīng)驗不談,蝙蝠俠的重點,轉(zhuǎn)移回了企鵝人失蹤案上面。
因為初期做了有效控制,網(wǎng)絡(luò)上的風(fēng)浪只掀起了一點點,大家的猜疑也都圍繞在“這究竟是不是那個炸了商場的莽夫干的”和“瞬間傳送真的已經(jīng)被發(fā)明出來了嗎”兩個問題上面。
至于事件的真相,他們幾乎是一點靠譜的都沒有接近。
不過想來也正常,沒有相關(guān)線索爆料,哪里有人會考慮到瘦長鬼影上去?
最多只有些博關(guān)注的網(wǎng)友,捕風(fēng)捉影地猜測,這是鬼魂作怪的靈異事件。
這些方面的小麻煩,蝙蝠俠都留給了“電腦”和提姆處理,他自己則戒備萬分,踏入了這座三層的小房子。
德斯蒙特向他要來了監(jiān)管瘦長鬼影的任務(wù),事后也提過一嘴,說自己把他安置在閣樓,時不時上去進行常識教育——蝙蝠俠對教育這點持懷疑態(tài)度,他不敢確定,一個擁有了人類知識的非人類,對于這個世界會帶來邪惡還是善意的影響。
但是如果德斯蒙特真能教會一個怪物規(guī)則和克制,那或許是一個新的希望的開端。
抱著這點說不清楚的、渺茫至極的希望,蝙蝠俠默許了青年的行為。
而這點情報,也為他走進房子,第一件事就是攀上樓梯、邁向閣樓,指引了方向。
才剛剛靠近那扇虛掩的、沒有任何威懾力的木門,他就聽見了“韋恩集團”這個敏感的字眼。
聽聲音,還是來自這個小插曲的當事人、受害者。
蝙蝠俠不禁精神一震,既為自己找到了目標,也為這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我不要新電視機。我要把這臺電視機修好。”瘦長鬼影說,“不然達斯會生氣的。”
在他懵懂的認知里,搞壞了別人的私有物品,是會引來主人的厭憎的——早知道這個小矮子這么不專業(yè),他就不找這個傻子來維修了。
瘦長鬼影內(nèi)心郁悶。
穿著黑西裝、笑容和善、又是在商場的,難道不是客服嗎?
明明電視機上那些熱鬧的廣告,就是這么說的:“購買我們的產(chǎn)品,您將享受到三年無條件質(zhì)保。如有需要,請撥打電話XXXX-XXXX,或者是前往附近的商場,到指定地點尋求專業(yè)客服的幫助。我們承諾,會用微笑解決您的一切煩擾。”
雖然當時商場里,穿著黑西裝的人很多,可是職業(yè)假笑的,他感覺只有這一個人。
而且,他還在那么多的鏡頭面前侃侃而談——難道不是因為他在賣貨嗎?
人類的世界,真是太復(fù)雜了。
瘦長鬼影如此感慨到。這個矮子,還用了什么尖尖的東西戳他。
雖然不疼,但挺討厭的。
這樣想著,他沒有五官、看不出情緒的面孔,就陡然變得危險了起來。
他答應(yīng)了德斯蒙特不會傷害哥譚的小孩子,也減少了外出——其實是因為沉迷于電視劇,否則他不會電視機一壞,就強制性地帶回來一個“客服”的——但是正如企鵝人親口所說,他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
這是在暗示他,可以動手嗎?
瘦長鬼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主動”的獵物。
沒有源頭的霧氣迷散在狹小的空間里,叫人的視線忽然模糊了起來。
躲在門后,窺視著的蝙蝠俠心里一驚,知道這是瘦長鬼影掀桌的前兆——而正如之前所說,他不能讓企鵝人現(xiàn)在無緣無故地失蹤。
于是,他一把推開了門,警戒地盯著高個男人:“停下。你想要什么?這不是你可以胡作非為的地方。”
瘦長鬼影還沒有說話,企鵝人就叫嚷起來:“蝙蝠俠!你終于來了!這個怪物就是個神經(jīng)病,根本聽不懂人話!他居然讓我給他修電視機,你敢相信嗎?修電視機!我是給人修電視機的嗎!”
他一番吵鬧,又忽然注意到了不對勁:“你怎么從門外進來的……你和他是一伙的是吧!好啊,我說哥譚怎么又來一個怪物,果然和你脫不了干系!”他又故態(tài)復(fù)萌,自覺找回了頭目的自信,“你抓我來做什么?我可沒干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商場的事是真的有人在針對我,我當然不能認慫!”
蝙蝠俠冷冷地說:“違法亂紀的事情你干得少嗎?”
“證據(jù)呢?你總不能老拿一些陳年往事追著我不放。”見到了老熟人,他就仿佛回到阿卡姆一樣自在,“倒是你們,綁架無辜正義市民——誒,你最懂法,和我說說,這該判多少啊?”
黑暗騎士不搭理他,而是疑惑地看向瘦長鬼影:“你想讓他幫你修電視機?”
斯隆對這個黑漆漆的戰(zhàn)甲男人有印象,知道他和德斯蒙特關(guān)系好,所以點點頭,“電視機,壞了。”
真就這么點小事?
蝙蝠俠有種奇怪的落差感,又因為這是個烏龍而松了一口氣。
德斯蒙特真能管束住這些能力詭譎的非人類,教會他們以人類的方式適應(yīng)社會,這稱不上是件壞事。
然而,他這樣輕松的想法,又被是瘦長鬼影下一句話打破了。
“但是。”高個男人認真地說,“我討厭這個人,我不想再見到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
瘦長鬼影沒有用激烈的言辭、威脅的語句,可正是這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的話,彰顯出了他的危險性。
他說不想再見到企鵝人,不是指和普通民眾那樣,斷絕往來麻痹自己,而是平靜地宣告:我要殺了他,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坦白講,他們之間也沒有什么過分的糾葛恩怨。
面對這位來歷不明的……生物,企鵝人已經(jīng)算是用上了十年積攢的耐心,沒有破口大罵,問候?qū)Ψ讲恢来娌淮嬖诘氖舜孀凇?br />
如果不是瘦長鬼影用“客服”來“羞辱”他,他的態(tài)度可能會好上一點——抬槍警告也大多是為了走走流程,免得自己落于下風(fēng)。都是多年打拼的經(jīng)驗嘛。
在哥譚想要做大生意,你可以莽,但絕對不能慫。
只是可惜,他這些招數(shù)都是用來對付人類同行的,再不濟,也是個混有人類基因的異變?nèi)朔N,還保留有人類的基礎(chǔ)常識與智商,不像瘦長鬼影,純純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就算是做事不講章法、沒有任何底線可言的小丑,他也知道人家的目標是搞垮那只大蝙蝠,還不是從身體上,硬要從心理上折磨哥譚守護神。
可是,這個初來乍到的家伙,又是為了什么呢?
企鵝人搞不明白,而這也讓他更加忌憚對方。
出于這種弱勢的心理,他才著急忙慌地開了槍,希望借此撬動一下緊張的局勢。
沒想到,局勢是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只不過,對他來說,應(yīng)該叫做急轉(zhuǎn)直下。
這個剛才還和和氣氣(也沒有)的無面怪物,轉(zhuǎn)眼就要對他動手——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趕緊求饒,連用電視機投降的話都說了出來。
這要是說給旁人聽,他得多沒排面。
不過,身為當事人,瘦長鬼影可沒有他這般彎彎繞繞的心思。
他剛對企鵝人起了一點微末的惡意,就打算直接抹消了對方的存在。
因為在非人類的眼里,這種行為稱不上出格不出格,更甚至于說,是它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最拿手不過的能力。
說不上仇恨厭憎那么嚴重,只不過像是人類孩童見著了窗臺上趴著的螞蟻,不甚討人喜歡,便輕易碾死罷了。
對于弱肉強食的動物界,這種思想并不未過。
可是放到產(chǎn)生了智慧、建設(shè)了系統(tǒng)化社會的人類世界,瘦長鬼影的一言一行,都比威力強大的槍械,還需要更加嚴格的管制。
蝙蝠俠本來就很為這種事情苦惱。
超級英雄、變種人、超能力者、因為生物實驗而變異的反派、天使和惡魔……在這個小小的地球上面,居然共同生存著這么多不可思議的生物。
想要阻止普通人類之間的暴行,已經(jīng)是一個棘手至極的麻煩。
而當違背常理的力量介入進去之后,天平失衡,這個問題只會呈指數(shù)般增長地,變得愈發(fā)復(fù)雜。
沒有人可以預(yù)知到結(jié)果。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竭盡所能,在輪船傾覆之前,把它拉回到水平面上來。
這種制衡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除了各方的領(lǐng)袖和蛀蟲外,也要顧忌著勢力、人種、地域之間的天然不和。
普通人排斥變種人,哥譚人排斥外地人,墨西哥黑/幫和俄羅斯黑/幫鬧得不可開交。
這些都是最淺顯的表面,還有更多更大的危機,暫時引而不發(fā),不知道什么時候蹦出來,給世界一記重拳。
蝙蝠俠想得多、想得遠,不由得記掛著這些沒有定論的麻煩,對待瘦長鬼影這一類新的參與者,更是謹慎萬分,既要安撫對方的情緒,又要控制著他們不傷害民眾。
客觀的說,這難度可不是一星半點。
畢竟他們之所以會變成都市傳說,在人們身邊口耳相傳,不就是因為他們駭人的能力和邪惡的作為嗎——那些安安分分的小精靈,可沒有德州電鋸殺人狂來得知名度高。
根據(jù)他的了解,瘦長鬼影算是其中比較“溫和”的一位,手段不夠殘忍,但足夠令人忌憚。
尤其是他神出鬼沒的蹤跡……
蝙蝠俠又看了一眼深陷陰謀論不可自拔的企鵝人,想到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消失的場面。
如果他想要監(jiān)禁這樣一個可怕的生物,應(yīng)該怎么做呢?
只有借超人的幻影區(qū)一用嗎?
還是說,他們連最初的一步,控制犯人的行動,都做不到。
暫且放下這些令蝙頭疼的話題,目前的重點還是擺在打消瘦長鬼影的殺意上面:“這個人我會帶走。你不會再見到他。”
“喂喂喂,你這話說的好像要把我?guī)ァ幚怼艘粯樱瑫粫f話。”奧斯瓦爾德仗著自己對老對頭的了解,絲毫不怕蝙蝠俠會真的處理掉他,“這個家伙究竟是誰?透露一下。真是故事里說的那個?”
后面的話,他倒是放低了聲音,就差湊到蝙蝠俠耳邊去……等等,他應(yīng)該對著豎起來的蝙蝠耳朵,還是腦袋兩邊?
被這個問題牽絆了一瞬,企鵝人沒敢將這討人嫌的話問出口。
這些年來,蝙蝠俠暴打他的次數(shù)可不少,都給他揍出一點點心理陰影了。
嗯,只有一點點。
即使不是這種敏感情報,蝙蝠俠也是不可能和一個犯罪分子閑聊的。
所以,他只是給了這位黑/幫老大一個眼神,然后,直接把人給放倒了。
是的,直接放倒了。
“這個天窗的位置,除了天空,看不見其他任何哥譚的建筑物。企鵝人應(yīng)該沒辦法憑印象找過來。”他說,“但是德斯蒙特現(xiàn)在不在哥譚,又沒有消息傳回來,你最好不要再出門了。”
他剛剛短暫地思考了一陣子,是否應(yīng)該趁著房子主人不在,研究一下瘦長鬼影——他似乎對自己還挺信任的——但最終收斂了這個略顯過激的想法。
顧忌到瘦長鬼影的非人性,他還只能委婉地提醒,沒有下重話。
高個的無面西裝男愣愣地點點頭,又說:“我是不是給達斯惹麻煩了?”
蝙蝠俠眉心微動:“……為什么這么說?你知道自己做的不太恰當?”
“電視劇上說,不該帶陌生人回家。”瘦長鬼影一本正經(jīng),復(fù)又嚴肅地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可是電視上也說,我已經(jīng)成年了,不應(yīng)該像是個小孩一樣被管束。”
這看的是校園劇嗎?一股叛逆的味道。
布魯斯·家養(yǎng)四個小孩但沒一個養(yǎng)得明白·韋恩沉默了一會,“既然這樣,電視劇有沒有說過,殺人是不被允許的。”
“但他們沒有‘死’啊。”瘦長鬼影的聲音就像是深夜的寒水一樣冰涼,“他們只是再也接觸不到現(xiàn)實世界而已。迷霧那邊的世界,或許要比地球更好。”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前往過“那個地方”,但依據(jù)他天生的本能認定,捕獲獵物送進白霧,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至于這些行為會對人類、對社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就不是他目前可以理解的問題了。
事實上,他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兼任老師的德斯蒙特,也說不明白個中道理。
相比起從出生起,就在接受社會價值觀熏陶的普通人,他們要迷茫得多,也要執(zhí)拗得多。因為在過去的日子里,他們都是這樣摸索著生活下來的。
“那并不叫‘活著’。”蝙蝠俠點到為止。
現(xiàn)在無疑不是一個好時機,所以他沒有選擇和懵懂的瘦長鬼影辯駁。
他現(xiàn)在唯一清楚的是,瘦長鬼影真的聽信了他的話,將企鵝人的處置權(quán)交給了他,并且在有意識的,雖然是在電視劇的指導(dǎo)下,反思自己的行為。
這是他變得越來越像人的象征——這么說過于自大,畢竟智慧不是人類的獨屬,但他還是下意識地這樣想到。
蝙蝠俠暫時說不出這件事的好壞,因為人類當中,不乏惡貫滿盈、自私自利的混蛋。
瘦長鬼影要是墮落,必定會比這些人都要棘手。
可是擁有“人情味”,對于難以溝通的怪物來說,又似乎是個友善的轉(zhuǎn)變。
如此看來,德斯蒙特·鮑德溫,這個人類青年在其中的定位和作用,就很值得推敲了。
雖然企鵝人才失蹤了一陣子,不到三個小時,可是以如今網(wǎng)絡(luò)的傳播力度,也不知道會演變成什么樣的離奇怪談。
三個小時,足夠他們把企鵝人失蹤和外星人入侵掛上鉤了。
蝙蝠俠當然是最不希望看見這件事鬧大的人,他暗地里還掛著餌,要把那個炸了商場的“企鵝人前員工”釣出來,可不能讓這意外打擾了計劃。
更麻煩的是,他怕這個幕后主使真的認了“眾目睽睽之下綁架企鵝人”的壯舉,掀起風(fēng)浪,擾亂哥譚的地下治安。
就在他趕著帶被迷暈過去的奧斯瓦爾德離開的時候,瘦長鬼影說話了:“我的電視機……怎么辦?”
從小受到韋恩頂尖知識環(huán)境的熏陶、在黑科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蝙蝠俠,看了一眼這臺罪魁禍首,沒有拒絕瘦長鬼影這點小小的請求,拿出了熟練工的姿態(tài)——
他走過去,用手拍了拍電視機。
雪花屏褪去、聲音正常播放的同時,他難得開了一個玩笑:“生活智慧:重啟和敲打總是很有效。”
在瘦長鬼影崇拜(?)的目光之中,蝙蝠俠轉(zhuǎn)身離開了這棟房子。
片刻之后,一個雙手被拷在背后,眼睛上綁著黑布條的身影被丟在了哥譚警局的后門口。
戈登局長照著手機短信的內(nèi)容,推門一看,就看見了這位失蹤案鬧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大佬,凄涼地倒在水泥地上。
哥譚陰沉沉的天,此時恰好應(yīng)景地飄下幾滴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熟悉的后門,熟悉的被打包好的犯罪分子。
戈登局長當然不會會錯蝙蝠俠的意思,叫上一個下屬,就一起把人扛進了拘留室。
沒過多久,被“保護性關(guān)押”起來的企鵝人,便睜開了他充滿戾氣的眼睛。
在這個熟悉的監(jiān)牢里,他不停叫囂著要戈登放他離開、還有自己撞見了瘦長鬼影的經(jīng)歷。
前者GCPD的局長不說什么,因為他心里明白,以企鵝人的財力人力,確實待不到一天,就會被西裝革履、滿肚子壞水的黑心律師帶走。畢竟他們確實沒有抓捕對方證據(jù),“保護性關(guān)押”的借口也不好使。
但是后者,他實在是一頭霧水。
瘦長鬼影……這不是個傳說故事嗎?好像前些日子里,網(wǎng)絡(luò)上還出現(xiàn)了一個,借用這個名號的教唆殺人犯。
如果不是那個案件傳播太廣、幕后主使又身處在哥譚市,他估計也不能第一時間想起來。
但回憶起這荒誕的故事之后,戈登局長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科波特,你是沒了那柄傘,所以被雨淋壞了腦袋嗎?這種哄小孩的傳說都相信?”對待犯罪分子,嚴厲的局長沒有好聲好氣,“你究竟是被誰送進來的,我們都知道。我現(xiàn)在問你的是,你是怎么失蹤在那么多雙眼睛面前的?”
“究竟是那個挑釁你的人做的,還是你在自導(dǎo)自演——你的目的是什么?”
企鵝人都被氣笑了:“我的目的?我就是去敲打這個白癡的!我坦白和你說,我已經(jīng)馬上就要找到他的藏身地了。綁架我的人,根本不是這個沒有腦子的弱智,就是瘦長鬼影。對、就是你想象的那個……誒你這什么表情?你們這些蠢貨!我說假話聽不出來,說真話的時候,腦子里就像是灌了膠水一樣。”
“不然你問他去啊!”
這個他,指的就是他們兩個共同的“老朋友”,活躍在黑暗中的哥譚守護者。
企鵝人這是實在氣急,才連蝙蝠俠都搬了出來,可是在戈登的眼里,他的可信度還是非常低。
“杰姬,去給他做個尿檢。”他上下打量著科波特,對方的神情有些萎靡,為他的新猜測提供了依據(jù),“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要不要對我們說真話。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不是敵人。”
這個人根本無法溝通!
奧斯瓦爾德氣急敗壞地想。
他的手里,其實還捏著一個重要的信息,也就是瘦長鬼影自稱的名字,“斯隆·鮑德溫”。
但他并不打算輕易交給GCPD,因為首先,他和哥譚警局的關(guān)系,用勢如水火來形容都太過單薄;其次,他本人也對這個名字的真實性存疑,懷疑自己揪不出背后的主謀——而鮑德溫這個姓氏,也不算特殊、罕見。
過完跌宕起伏的一天,奧斯瓦爾德終于被手下簇擁著,從這個倒霉的警局里離開。
臨走前,他掃視了一圈神情戒備、滿懷憎惡的警員,不屑地笑了笑,接過手下遞來的標配黑傘。
“是時候把拘留室那個漏水的管道修一修了。”他拍了拍戈登局長的肩膀,“要不然別人進來了,還以為GCPD已經(jīng)破敗成什么樣子,都發(fā)不起維修工的工資了。”
“那是殺手鱷前天咬壞的。”老警員坦然地回應(yīng),“可惜你來的不湊巧,不然就把你們兩個關(guān)在一起敘敘舊了。”
奧斯瓦爾德的笑容僵在臉上一瞬。
殺手鱷是個橫沖直撞的愣頭青,總是孤身一人,不像他們一樣招募團隊,看起來似乎勢單力薄。可是,越是這樣的人,行事越?jīng)]有顧忌。
就比如說,企鵝人之前有一個秘密交易的地點,就安排在下水道口,結(jié)果幾天沒去,手下再交接的時候,就連同顧客一起,被不懂規(guī)矩的殺手鱷打了出來。
這雖然是件小事,但切實地打了企鵝人的臉,明顯不把他放在眼里。
黑幫老大怎么可能咽下這口氣,當即就派了幾隊人馬給殺手鱷找麻煩。
無奈的是,對方這個變異后的身體機能,確實頗為難纏,又占據(jù)了下水道的主場,普通的小弟就是上去送菜的。
有幾個被生生咬下了幾塊肉來,現(xiàn)在還躺在病床上吸氧,后續(xù)的日子估計也是聽天由命。
企鵝人恨透了這個野蠻的怪物,可是,他一時也沒有對付的辦法,又不能再拿小弟去送死——死了幾個人事小,但不拿他們當人看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出來,卻實在傷了組織的團結(jié)。
于是這口氣,在他極度不情愿的心理下,還是被吞下去了。
這也是前天他在聽聞,殺手鱷被蝙蝠俠暴揍一頓,然后丟進了警局,不日就會被押送阿卡姆的時候,忍不住派人來遞了個話。
具體也沒說啥,就是作為一個阿卡姆的前輩,又在里面賄賂過幾個獄警,他借著這點微弱的主場優(yōu)勢,“稍微”敲打了一下對方。
當然,殺手鱷也不是會輕易低頭的慫貨。
面對得意洋洋的遞話律師,雖然他雙手雙腳都被堅硬的鎖鏈束縛,嘴上還箍著止咬器,但氣勢絲毫不弱。
“轉(zhuǎn)告那只小鳥小心點,不要被大魚咬掉了腦袋。”他呲了一下嘴,鋒利的牙齒在探望室冷白的燈光下,鍍上了一層駭人的光澤。“我在阿卡姆等著他……又或者,我會出來找他也說不定。”
聽到這般威脅的話,企鵝人自然嚇得跳腳,又不禁頭疼了一會。
如果是在監(jiān)獄外面,他的房子有重兵把守,自己又揣著一堆違禁武器,完全不怵除了蝙蝠俠之外的闖入者,可要是真在阿卡姆,那個所有人都只能穿著單薄囚衣的地方,那就不好說了。
戈登如今提到殺手鱷,顯然就是知道了他們之間的摩擦,在暗中看他們的笑話。
“哼。”他趾高氣揚地抬著頭,“看熱鬧的人,也要小心被石頭砸到腳。”
陰陽怪氣地說完這一句,企鵝人就坐上車子,揚長而去,留下一屁股尾氣。
他現(xiàn)在要處理的問題太多,可不能浪費在置氣上面。
在他的背后,戈登接過了加急趕出來的尿檢報告,結(jié)果顯示陰性,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看來從他的嘴里撬不出什么了。杰姬,爆炸案兇手的分析出來了嗎?我們一定要趕在企鵝幫報復(fù)之前,先把他繩之以法。”
哥譚的鬧劇走向平息的同時,在偏僻的另一端,德斯蒙特三人和一臉困倦的西索爾告了別。
主持人繼續(xù)回房間補覺,而他們也坐上了返程的車輛。
溫斯蒂來時一身輕松,除了手提箱之外,什么行李都沒有。可是回去的時候,卻背了一個巨大的登山包。
這里面裝著的,都是她趁著被戒嚴耽誤的一天時間,從夜谷買回去的紀念品。
“市長的搖頭娃娃?”彼得彈了彈它的腦袋,“這玩意你買來做什么?扎小人嗎?”
“因為我仰慕她。”黑發(fā)少女不咸不淡地說,在朋友詫異的眼神中,停頓了一下,“才怪。我買了太多的東西,達到抽獎的消費額,這只是紀念品商店的免費獎品。”
德斯蒙特頗有經(jīng)驗地說:“他們總是放些不值錢的東西。之前我還抽到過一張過期的‘儒艮樂隊’的握手券。”
彼得:“過期了也算是獎品?”
德斯蒙特:“不過期老板為什么要放進去?”
彼得被他說服了,又問:“不對,你一個本地人,為什么要去紀念品商店?這不都是坑游客的地方嗎?”
“你不是還在紐約的紀念品店里,買了蜘蛛俠的袖珍模型嗎?”黑發(fā)青年淡定反問,“紀念品也不都是騙人的東西,我就很喜歡去哥譚的店鋪逛逛。還有你問溫斯蒂,她是不是買到了很有意思的東西?”
“那是因為我頭一次碰到賣自己的店……而且他們做的很酷炫,還會在晚上發(fā)光,投影出我的標志。”蜘蛛俠本俠為花掉的冤枉錢辯解。
“聽起來沒什么意思。你自己的戰(zhàn)衣不是更酷炫。”溫斯蒂評價道,“我沒買這些糊弄人的東西,都是書籍、標本和一些收藏品。”
簡單概括,就是標價最貴的那些“當?shù)靥厣薄?br />
其中收獲最大的,是她收獲了半截翼狀的骨頭,“這是某個吸血鬼的翅膀。”
面對女孩亮閃閃的眼睛,彼得持懷疑態(tài)度,“吸血鬼難道不是在陽光下一照,就會化為灰燼嗎?他的骨頭怎么可能被留下販賣。”
“所以它才被浸泡在魔藥里面。”溫斯蒂舉起這個密封的吸血鬼罐頭,“等我回去之后,我會把里面的液體研究透徹。”
聽起來像是進階版的福爾馬林。
蜘蛛俠并沒有被說服,因為對于吸血鬼的存在,他還有一個疑惑。
據(jù)說,這種背棄了陽光的生物,可以在人形和蝙蝠形態(tài)之中轉(zhuǎn)變——也就是說,他們的骨頭,應(yīng)該也有兩種形態(tài)。
那么,在他們死的時候,化為灰燼之前,究竟是會維持那種樣貌呢?
他是這樣想到,也順便把問題說出了口。
這下子,便引起了德斯蒙特和溫斯蒂的熱烈討論。
不過他們論據(jù)的出發(fā)點,都來自于神秘學(xué)研究和一些失傳的手札,屬于歸根同源。而彼得,作為唯一一個物質(zhì)學(xué)派,也和他們辯論得不可開交,互相為自己的想法站臺。
駕駛位上,沉默地開著車的管家迪恩,從后視鏡里,看到了德斯蒙特認真的模樣,還有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
他的嘴邊,似乎被感染了一樣,也出現(xiàn)了一抹弧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好,先生,打擾一下。這里是什么地方?”
破敗的巷子里,一位黑發(fā)青年攔住了流里流氣的過路混混。
他容貌俊秀,衣服也看得出是上好的布料,但是不知怎的,上面出現(xiàn)了幾道殘破的劃痕,不像是剮蹭,更像是被利器鐵片一類的東西割破的。
“哈?”路人不耐煩地說,“你是不是磕嗨了?連這里是哪都不知道?”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又因為時間已晚,到底沒有多生事端,只是說:“上西城,布朗街。行了吧?別擋路!”
路人粗魯?shù)厣焓謸]了揮,做出推搡的姿勢,好在青年退至一旁,沒有被他撞到。
“感謝你的幫助。”黑發(fā)青年微笑點頭,禮貌回復(fù)。
最見不慣這種虛偽的玩意。小混混翻了個白眼,嘀嘀咕咕地走了。
如果他剛才側(cè)身一步,看見了拐角垃圾桶的后面,躺著的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恐怕就不會對這個來歷不明的青年如此放肆了。
目送著他的離開,青年,也就是德斯蒙特蹲下身子,抽出了一把小刀,在街邊的燈光下,折射出駭人的光芒。
穿的挺破,樣子也很邋遢,但是刀卻磨得挺鋒利的。
他這樣想著,又盯著眼前這個陌生人看了一會,想了想,還是把小刀丟進了垃圾堆里面。
就在剛才,他的腦袋因為跨時空旅行而有些迷糊的時候,這個不知名的流浪漢手里持刀,沖過來襲擊了他,可能是看上了他干凈的衣服,也可能是吃了點不干凈的東西,正處在臆想的控制之下。
總而言之,德斯蒙特在躲閃了幾下、試圖理智溝通不成之后,就一腳把人踹開了。
他的心里是有點生氣的,所以沒有完全控制力道,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他踢暈了過去。
這下好了,沒辦法從對方嘴里問話了。
德斯蒙特撿起掉在地上的小刀,還沒想好要不要扎進對方的大腿上,用疼痛喚醒他的神智,就聽見了有人接近的聲音。
于是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
也得益于這位臭著一張臉、但沒有發(fā)生沖突的路人,德斯蒙特順利地得知了他目前所在的地方。
熟悉的地名,“熱情好客”的住戶,還有遠處高聳的鐘樓。
這里是哥譚,但卻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哥譚。
雖然是熟悉的地點,黑發(fā)青年緊張的心情卻沒有絲毫緩解。
一是因為從比爾的情報來看,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蝙蝠俠”這號人物,由此可見,哥譚B依舊處于曾經(jīng)的黑暗之中,甚至還要更加墮落——從他剛一“醒來”,就遭到了莫名襲擊,而上西城這邊的建筑,比他記憶中要破敗不少就可以說明一二。
二則是因為,和他一同前來的同伴不在身邊,在他們匯合之前,誰都不可能放下心。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分開的可能,在出發(fā)之前,就約定好了對策——
德斯蒙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加固過的、但比市面上的型號都要輕便小巧的韋恩獨家定制牌對講機,輸入了密碼,試探在頻道上問了幾句。
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片雜音。
小鎮(zhèn)青年沉默地搗鼓了一會,仍然不確定,這是因為時空亂流導(dǎo)致的機器鼓掌,還是接收方處于某種特殊情況,沒有注意到也無法回應(yīng)。
畢竟,他雖然擁有極高的學(xué)習(xí)天賦,但從來沒有把心思花在高精科學(xué)上面,而是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德斯蒙特:“……”
為什么蝙蝠俠不發(fā)一本說明書呢?還是他以為,所有人都該知道這么“淺顯”的知識才對?
總之,既折騰不出什么結(jié)果,也沒有工具把對講機拆開(有也不敢亂拆)的德斯蒙特,只能把目光落在了郊外的方向上面。
之前幾次的實驗測算顯示,因為時空波動不同步之類的原因,他們抵達地球B的時候,很有可能并不處在完全一致的位置,而是會有些許偏差。
具體情況不好推斷,不過幸運的是,至少會在半個州之內(nèi)的范圍——考慮到這是穿越兩個時空的旅行,這點偏差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這個世界,排除掉相似的外殼,到底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而這,又給他們的任務(wù)帶來了新的未知和不安定性。
所以,他們事先約定,假如不幸失聯(lián),但又留有余力,可以先前往原韋恩莊園的方向避避難,等待同伴的聚集。
德斯蒙特此刻便是想到了這一點。
青年最后看了一眼倒在流浪漢,沉默了半響,還是把對方拖到了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免得他被其他過路人給搶走身上僅剩的一點東西。
……不過,他也只能幫到這里。在這種角落,躲得過路人,卻逃不過螞蟻老鼠的騷擾。
雖然心里洗澡休整的念頭在不停尖叫,但德斯蒙特咬咬牙,還是沒有鉆進路邊酒店,而是匆匆趕往郊外。
一路上,他注意到了不少和他步伐一致、但目的地都是朝城里走的人。
他們大多低垂著腦袋,沉默地趕路,對周圍環(huán)境漠不關(guān)心,只想早早回到溫暖舒服又安全的家里。
這似乎符合忙活了一天、終于迎來休息的打工人的特點。但是大批量發(fā)生在哥譚,這座知名的繁華不夜城,那就有點古怪了。
要知道,這邊雖然逐漸靠近郊區(qū),但在寸土寸金的哥譚市,附近也是有不少商業(yè)街和酒吧的駐扎,按理來說,即使是到凌晨四點,街上狂歡暢飲的人們也不該少。
生活壓力大的中年工人、受了一肚子氣的上班白領(lǐng)、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不出來喝個爛醉如泥,把情緒都釋放出去,是絕對不肯罷休的。
可是,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哥譚B,明明是建設(shè)繁華的大街,德斯蒙特看見的,卻只有少量作樂的人影。
那些沒有顧客的商戶,也認命般地,一個接一個地閉了燈,大門緊鎖,企圖將小偷竊賊擋在外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哥譚本該繁華的夜生活,卻淪落到幾近凄涼的場面。
如果不是美國又頒布了禁酒令,此情此景,德斯蒙特只能想到一個解釋——這些人,在害怕著什么。
通常來說,引發(fā)這種情況的導(dǎo)火索,來自于某個新興的連環(huán)殺人犯、或者是逃竄在外的恐怖組織。
但這一定理,顯然并不適用于哥譚,這座出名的罪惡之都。
這里的夜晚,是因為有了蝙蝠俠的出現(xiàn),才逐漸有了一份安寧。由此推之,則可見在沒有執(zhí)法者的城市里,邪惡和罪犯只會愈加猖狂,在夜色的天然掩護之下,四處行兇作亂。
即使是有少部分遵紀守法、希望躲在家里度日的市民,也會因為惡人的貪念,在威脅之下,被迫卷入到混亂的深淵之中——而一旦這種風(fēng)俗成為慣例,人們就不會視黑夜為罪魁禍首,而是麻木地走出來,借著酒精祈禱上帝的庇佑。
這樣的哥譚,是絕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平靜的。
空閑時間經(jīng)常跑到市圖書館、了解哥譚歷史的德斯蒙特,從舊報紙的內(nèi)容之中,勉強可以拼湊出這座城市曾經(jīng)墮落的模樣。
也正是因此,他更加能夠體會到,蝙蝠俠在做一件多么偉大的事。
他想憑借一個人微薄的力量,點燃哥譚市久久熄滅的火光,激勵沉淪在黑暗之中的人們。
這種努力,雖然不能悲觀地說,完全是徒勞。但他得到的回報,肯定是貧瘠的、弱小的、不對等的。
可即使如此,只要有所回報,那他就一定會堅持下去,哪怕要將未來都“浪費”在扮演雙重人生之上,不能輕易交付信任,更不能交付真心——摻和進來的人越少越好,因為他的生命中每多一抹色彩,就會多一根軟肋。
對于他的高尚理想和作為,德斯蒙特并不感同身受,即便是在親身接觸之后,他也不能說自己理解了對方。
但是,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將來有一天,會擁有這般熱烈的、燃燒自己也要達成的目標。
只有這種激烈的情感,才真正讓他體會到“活著”的意義,而不是一事無成,游離在世界之外,對所有人冷眼旁觀,比幽靈還要孤獨。
這一次拯救世界的行動,就讓他隱隱感受到了“有價值”的心情。
所以,德斯蒙特對一切計劃都非常投入,勢要把【世界末日】的未來扭轉(zhuǎn),讓軌道回到原有的位置,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爻伴_去。
雖然他現(xiàn)在的首要目的,是趕往郊外的韋恩莊園原址,可是既然察覺到了異樣,先查探一下也無妨。
蘇克雷·平克曼像是往常一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在一處偏遠的工廠上班,每天任務(wù)繁重、下班時間晚不說,發(fā)到手的工資也沒幾個錢,吃喝水電都費勁,更別說是積攢下來,為之后的日子過打算。
想到自己四十多歲了,還住在父母的房子里,工作沒有前途,手上還欠著賭馬的錢,感情生活更是斷層許久,蘇克雷就覺得絕望無比,恨不得給這可惡的老天來上幾槍。
想到槍,他便又想到了自己的幾個酒友,前幾天休假聚會的時候,有一個胖子神神秘秘地說,自己被一個黑老大慧眼識珠,不日就要跟著兄弟們大干一票,狠狠賺上一筆。
假如運氣好的話,別說后半輩子,下下個輩子都不愁。
羨慕又嫉妒的蘇克雷,不由得灌下了幾口劣質(zhì)啤酒,猶猶豫豫地想著,自己要不要勸勸父母,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拿著錢也去找個中間人,引薦給黑幫勢力,從此走上賺大錢的道路——
法律和道德,在生活的窘迫面前,連個屁都不如。
更何況,這里是哥譚,每一家每一戶,三代之內(nèi)數(shù)起來,蹲過拘留所的還少嗎?
渾濁的酒精催生著他的欲望,但在面對胖子悄悄露出來的,別在后腰的冰涼槍柄時,蘇克雷又嚇了一跳,還是沒說出口。
他就是這種軟弱怕事的性格,錢是很想要,可是一旦有點風(fēng)吹草動,他就又默默縮回了試探的觸角。
記憶里,好幾年前的、臉都快記不清楚的前女友,就說過以他的軟骨頭,不需要人家拿槍抵著,就是自己手里有武器而對方?jīng)]有的情況下,都會舉手投降。
他記得自己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高中的時候,旁邊囂張跋扈的校霸,讓自己把手里的三明治送給他,而蘇克雷在對方發(fā)現(xiàn)之前,悄悄把里面的火腿吃了一片。
當然,事后被狠狠毆打了一頓。
不僅書包又丟進了水池里,那個三明治還被死死地扣在腦袋上,醬汁和面包糊了一臉。
那個時候的他,怎么會想到,自己輾轉(zhuǎn)活到四十多,沒有變成成功人士、沒有迎娶嬌妻也就算了,至今都還窩囊地住在父母的房子里。
想到回去又要面對火力不減當年的母親,脾氣暴躁又喜歡動手的父親,蘇克雷的腳步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把背包和濕透的書本撿了回來的時候,頂著水流前進。
不管怎么說,家雖然不夠溫暖,但對于他,卻是唯一可以依賴生存的地方。
想到新聞報道里面,越來越多死狀凄慘、不似人為的尸體,蘇克雷恐懼地抖了抖,迎著寒風(fēng),勉力加快了步伐。
如果能夠有一天,可以住到夜谷去,那該有多好啊……
他在心里默默期盼著的時候,卻聽見一道陌生的聲音。
“請原諒,先生。我有些問題想要知道,能不能麻煩你?”
他聽起來很有禮貌,但身處這樣昏暗的環(huán)境中,又是從背后傳來的聲音,蘇克雷不由得神經(jīng)一顫:“……不、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害的你!我、我的肉也都不好吃,我已經(jīng)三天沒有洗澡了!求求你,放我離開!”
因為不知道自己是觸動了哪一類“異種”,蘇克雷只能胡亂說一通。
德斯蒙特不解地挑眉。一般來說,即使是以為受到了威脅,不是也該往搶劫方面想嗎?
黑發(fā)青年意識到,真的如自己所想,這個世界不太對勁,“不用擔心,先生,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事實上,如果你轉(zhuǎn)過身來,就能看見我和善的笑容了。”
“我不會轉(zhuǎn)過去的!”他尖叫著,一副精神不穩(wěn)定的模樣,“你就是想騙我!我看過網(wǎng)上的報道,他們說,在晚上的小巷里,如果碰到叫自己的人,絕對不能回頭!”
德斯蒙特:“……”
“他們有沒有說,要是真的撞上了邪物,你也不應(yīng)該搭話?”
蘇克雷:“……”
他沉默了一會,慘叫聲震破天際:“啊——!!”
看著眼前這個拔腿就跑、似乎爆發(fā)了二十年潛藏機能的男人,德斯蒙特嚇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
他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無奈地跑到前面去,憑借優(yōu)異的身體素質(zhì),輕松堵住了對方的去路。
這個插曲讓他改變了策略。
“事先聲明,在我滿意之前,你是不可能逃開這里的。”他冷著一張臉,比上門討債的黑勢力打手還要壓迫力十足,“蘇克雷·平克曼。”
根據(jù)對方?jīng)]有摘掉的胸牌,青年輕松點破了他的名字。
然而,盡管答案顯而易見的,蘇克雷混亂的腦袋,卻根本無法順利地處理這個意外事件:“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是那種生物……求求你!我什么都能做,我甚至可以幫你去殺人、真的,我可以的!不要殺了我,求求你……”
中年男人痛哭流涕,幾乎就要跪在地上,懇求這個身體瘦削、看起來連高中校霸都打不贏的青年。
雖然這和他軟弱的本性有所關(guān)系,但那些可怕的傳說和流言,才是他恐懼的源頭。
而從面前這個沒有看見容貌的青年身上,他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制和危險,無一不和那些不幸的傳聞聯(lián)系上。
德斯蒙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好運”,直接挑中了一個心理素質(zhì)極差的家伙,看似免去了恐嚇的步驟——他沒有暴力脅迫的意思,只是給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實際上給他的問話,帶來了更多的不便。
我不是……那種要傷害你的人。
這句話卡在喉嚨里,小鎮(zhèn)青年突然靈光一現(xiàn),“如果你不想死,那就得誠實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這句話,蘇克雷盯著地面,不敢抬頭看見這位陌生“人”的樣貌,“只要我誠實回答,你就會放我離開嗎?這、這是你殺人的條件嗎?”
和這個世界大多數(shù)的居民一樣,蘇克雷也在密切地關(guān)注著,網(wǎng)絡(luò)上那些“禁忌與自救”的帖子。
從這些真真假假的言論之中,他勉強知道了幾點,包括這些“異種”都是源自各地的異聞傳說、天黑之后是它們最活躍的時間、不能窺探它們的外表……
還有重要的一點,雖然“異種”都是嗜殺的,但有其中一部分,是“有規(guī)則的殺人”。
也就是說,如果忠實達成“異種”提出的要求,就有一定的幾率逃生。這就像是在玩懲罰游戲,只不過,是在和有原則的變/態(tài)殺/人狂玩。
不過,他在網(wǎng)上看到過,似乎也有不守承諾、或者是經(jīng)常挖坑的邪惡“異種”,以玩弄人類求生的欲望為樂。
這一次,只能看運氣了。
反正,蘇克雷默默想到,自己也沒有在死亡威脅之下,還有膽子撒謊遮掩的秘密。
“是的。”德斯蒙特暫時不明白,為什么對方這么熟練,但這并不妨礙他順坡下,“只要你如實回答,我就不會為難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從蘇克雷的口中,德斯蒙特知道了比爾給予的那段簡短記憶的優(yōu)化版本。
其中更多的細節(jié),是只有切身經(jīng)歷并關(guān)注過的人,才能解答的。
超級英雄們的落敗和轉(zhuǎn)變,起初并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
甚至于因為擺脫了“暴君超人”,人類政權(quán)揚眉吐氣了一把,顯示出了自在熱鬧的景象。
然而,安定與和平總是難以長久。
超人雖然以鐵腕手段鏟除了很大一批犯罪分子,但邪惡想要滋生,卻只需要一夜的時間——在沒有了武力威懾的義警之后,他們行事更加囂張,野心也更加膨脹。
那些在網(wǎng)絡(luò)上,義正言辭反對外星人統(tǒng)治的民眾,此時卻像是啞了火一般,縮在龜殼里面,以期不被卷入紛爭之中。
但這顯然是妄想。
暴力和惡行的反彈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似乎在宣泄著曾經(jīng)壓抑本性的不滿。
于是,在新的警衛(wèi)系統(tǒng)建立之前,殘忍的罪犯紛紛抱團,平地而起,肆意瓜分著劫掠范圍和壓迫的區(qū)域。
沉默的忍受和奮起的抗爭每一秒都在發(fā)生,盡管前者占據(jù)絕對多數(shù),可是只要有一個后者,那就誰都不能說,再沒有重新迎來光明的時刻。
人類總會找到一條出路。
有超級英雄的保駕護航固然很幸運,但是即使沒有,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跌宕之后,他們也會醞釀出新的希望。
——這種樂觀的態(tài)度,持續(xù)到“異種”的出現(xiàn)之前。
沒有人說得清楚,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夜晚不再屬于膽大的人類。
比地球自以為是的主宰們要恐怖千百倍的生物,無聲無息地,步入了人類的世界。
在黑暗的遮掩之中,它們游走于獵物之間,悄然奪去他們的靈魂,啃食他們的軀體,將恐慌散播于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它們沒有黑/幫分子兇殘的槍/械,可是殺傷力卻要威猛數(shù)十倍不止。
因為面對這種存在,人類根本無法抵抗。
這個時候,女巫、靈媒、驅(qū)魔師種種故事里的角色,便也紛紛粉墨登場。他們中鮮少是有真本事的高人,可更多的,連半吊子都不是,純粹屬于瞄準了富商錢袋的江湖騙子。
遺憾的是,雖然大家都樂意相信前者,卻往往會被后者的花言巧語欺騙。
而求助于信息紛雜的網(wǎng)絡(luò),那就更像是大海撈針,各種半真半假的妙招訣竅叫人眼花繚亂、心緒不安。
蘇克雷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什么都看,所以什么都信、也什么都不信。他只是嘗試著利用規(guī)則來保護自己,可每每都弄巧成拙,把幾近透支的錢浪費在了沒有作用的“護身符”上面。
不過,滿腦子困惑和害怕的他,到有一點是非常確定的:“只有待在夜谷,才不會成為怪物的犧牲品——那里簡直就是天堂!”
當?shù)滤姑商貑柤半S處可見的夜谷旅游宣傳的時候,他這樣回答說。
“去那里旅游算得了什么?要是能夠獲得夜谷的居住權(quán),才是真正的大獎。”他失落又渴望地說,“可是以我的能力,連旅游都做不到。”
“你是說……夜谷沒有任何異常現(xiàn)象,也沒有怪物?”
不知道為什么,青年的聲音帶著強烈的不可置信,就像是剛剛遭遇了人生的最大意外。
蘇克雷坦誠地點頭,“當然啦!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要不是這樣的話,它的廣告也不會吸引那么多人。畢竟,那可是沙漠,有多少人愿意久住呢?可是現(xiàn)在看來,夜谷的原住民,實在是太幸運了!”
幸運?
小鎮(zhèn)青年AKA夜谷原住民:“……”
如果換成了上大學(xué)之前的德斯蒙特,可能會對這番話頗為認同——夜谷的生活當然有趣,否則,被孤立、沒有社交的他,會患上嚴重抑郁癥也說不定。
可是在慢慢理解了沙漠小鎮(zhèn)的反常之后,他便變得悵然若失了起來。
那是他心中唯一認可的家鄉(xiāng),可偏偏和他一樣,是個“異類”,是被隔離起來的危險之地。
但誰都沒想到的是,在這個截然不同的地球B,夜谷居然成了旁人口中的香餑餑……還不如繼續(xù)做之前無人知曉的偏僻小鎮(zhèn)呢。
畢竟,這些人不知道,德斯蒙特卻清楚,夜谷之所以成為了“唯一幸存的例外”,不是因為所謂的幸運,而是因為,這些“異象”是它傳播出去的。
更進一步的說,這個場面的造成,和他自己脫不了干系。
——一切的關(guān)鍵,都是那個成為了夜谷市長的“德斯蒙特”。
時間又過去了一會,德斯蒙特的問題也基本宣告結(jié)束。
和蘇克雷想象的不同,這位陌生但氣場可怕的青年,并沒有挑那些刁鉆的問題來為難他——實際上,青年的問題,幾乎完全沒有和他本人相關(guān)的,反而都是些網(wǎng)絡(luò)上誰都能查到的普遍認知。
相比起殺人不眨眼的“異種”,他更像是個信息閉塞、生活在山野的好奇孩童。
雖然從衣著來看,他比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要“時髦”多了。
“……所以,你真的不是那種生物?”嚇破了膽的蘇克雷逐漸緩過味來,視野也慢慢向上,看見了神秘人的面龐,“你的衣服怎么還有劃破的痕跡?等等,這不會是你搶來的吧?你是從療養(yǎng)院之類的地方跑出來的嗎?”
德斯蒙特正在思考他之前提供的信息,此時聽到這番話,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就認為我是從阿卡姆跑出來的吧。”
他這話本意沒有什么,只是聽到對方說療養(yǎng)院,下意識地想起了這所盛名在外的業(yè)界翹楚。
直到看見了蘇克雷臉上微妙的神色,他才反應(yīng)過來,阿卡姆享有盛名的,可不是他們專業(yè)的精英醫(yī)療團隊,而是那些殘忍冷血的精神病罪犯。
他這么說,豈不是在暗示對方,自己其實是一個需要管控的在逃罪犯?
黑發(fā)青年剛想彌補一句,把這歸咎為不合時宜的玩笑,卻聽見蘇克雷疑惑的聲音:“阿卡姆?這個地方,不是在三十多年前就宣告破產(chǎn)倒閉了么?”
倒閉?破產(chǎn)?
德斯蒙特一時愣住,在他的印象里面,阿卡姆不僅僅是一所精神病療養(yǎng)院,更重要的是,它肩負起了看管囚犯的工作——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安保工作總是時好時壞,圍墻也是無數(shù)次重建,可從來沒有嚴重到關(guān)門的地步。
這大概是因為,除了阿卡姆之外,市政府也挑不出第二個關(guān)押小丑、謎語人、瘋帽子等人的地盤了。
他們承擔不起這些“人才”傾巢出動的后果。
第一百五十章
“我記得當時的韋恩夫婦說要投資阿卡姆,將其改造成為一個真正的療養(yǎng)院,而不是醫(yī)生虐待精神病的地方——要我說,這些富人就是在拿慈善作秀。比起瘋子,路上不是到處可見更加需要‘投資’的人嗎?”蘇克雷撇了撇嘴,明顯把自己也歸類成了后者,“不過最后都是白用功。你知道的,他們一家三口都死在外面了。”
這倒是沒錯。
德斯蒙特沒忘記,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蝙蝠俠這一號人物——男孩在那個黑暗的夜晚,伴隨著父母一同死去,確實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韋恩夫婦那些半道崩殂的計劃。
他們一死,又沒有可以服眾的繼承人接管,原本躺在集團明面上、被大部分股東投票通過的投資方案,就被默契地無限期擱置了。
這么多年來,地球A的蝙蝠俠一直在追尋著殺害父母的兇手,把幕后主使鎖定在了集團高層之中,死抓著他們的把柄不放,對所有越界的行為都深挖到底、嚴加懲處,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惜的是,當時留下的證據(jù)太少,GCPD草草結(jié)案為意外搶劫,沒有投注太多的關(guān)注。
而布魯斯,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之中,也不是馬上就下定了決心,要把后半輩子投入到?jīng)]有盡頭、沒有回報的義警生涯上去。
等他終于戰(zhàn)勝了過去的自己,從漫長的黑夜中醒過來,再想返回去,也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有的時候,他也會想,究竟是那個幕后黑手太能隱藏,還是整件事就是個脫了軌的意外。
不過,在他們的世界未解的懸案,不代表在這個世界也沒有后續(xù)。
“這個案子的兇手,被抓到了嗎?”德斯蒙特試探地問。
蘇克雷卡了殼,撓撓脖子,吞吞吐吐地回答:“大概?當時的報道說,是一個路過的癮君子瞧見了韋恩夫婦出名的臉,一時有了歹心,才沖上去搶劫了他們。沒想到手槍走火,不小心殺死了韋恩先生,他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一時沖動,干脆把兩個目擊者也殺了。”
“在幾天之后,受不了良心折磨的他,跑到警局自首,還把兇器也上交了,證明就是他犯下的罪行。”蘇克雷聳了聳肩,“反正最后就是這樣結(jié)案的。至于是不是真相,那就沒人知道了。”
自首?德斯蒙特咀嚼著這個有趣的詞匯,挑起了眉毛,顯然態(tài)度懷疑。
韋恩集團有正統(tǒng)繼承人的世界,兇手就銷聲匿跡、仿佛人間蒸發(fā),數(shù)十年找不到影子;而沒有留下活口的世界,兇手就被急不可耐地推到臺前,供給警局和媒體草草了事。
要知道,在地球A,雖然布魯斯沒有大張旗鼓,每年都辦些什么“紀念大善人韋恩”——倒是那些孤兒院慈善基金會經(jīng)常靠他們的名義募捐——的活動。
可是一到這個特殊的日子,媒體們就會翻出冷飯,先是追憶一翻韋恩夫婦高尚的品德,再拿他們的兒子的種種行為、公司的政策舉措說事,最后歸結(jié)到一點:抨擊GCPD的辦事不力,這么多年了,居然還是沒有揪出兇手,使得這對命運坎坷的愛人蒙冤。
多虧了這些人,即使是號稱“健忘癥”的互聯(lián)網(wǎng)民眾,也沒有忘記過許多年前,曾經(jīng)發(fā)生了這樣一樁慘痛的往事。
值得慶幸的,雖然他們確實為托馬斯·韋恩搭建了雕像,但是當初命案發(fā)生的小巷,沒有演變成旅游觀光的打卡景點。
……嗯,如果有朝一日,蝙蝠俠其實就是慘案唯一幸存者、布魯斯·韋恩的真實身份暴露,那就說不定了。
德斯蒙特:“你聽起來并不買賬?為什么?”
蘇克雷:“也不是不相信。但是網(wǎng)絡(luò)上的說法更加有說服力一點……他們都說,這個癮君子要么是替罪羊,要么是受人指使的。你應(yīng)該也看得出來,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就像是在逼迫警察停止調(diào)查一樣。當然,要我說,只需要花上一點錢,這些條子就會自覺地停手的。”
在大多數(shù)哥譚市民的眼里,警察和法律一樣,都是有錢人卑躬屈膝的奴隸,只對窮人投以冷眼。
“所以只是猜測?”德斯蒙特有些失望,“你還記得這個人的名字嗎?”
即使沒有明確的證據(jù),但如果可以在地球A找到他的同位體,或許可以對這樁陳年舊案有所幫助。
蘇克雷嘟噥:“這我怎么可能記得住?我也不是干新聞這一塊的。”
話是這么說,但好在只需要有智能手機和WIFI,他就可以便捷地找出多年前的新聞。
德斯蒙特記下了這個人的名字和面孔,剛一回神,就聽見了男人探究的聲音:“你究竟是什么人?對這種事感興趣是為了什么?還有阿卡姆……我知道那里在破落之后,變成了一些流浪漢和混混的聚集地,但你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
比起無所事事的小嘍啰,他覺得黑發(fā)青年的殺傷力要大得多。
“而且,我總感覺你有些奇怪的面熟。”
蘇克雷此時已經(jīng)徹底擺脫了將對方誤認為“異種”的恐懼,但他之所以知無不言,幫德斯蒙特回憶陳年舊案,就是出自于這種好奇的心理。
還有他說的眼熟,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在他們走到明亮的路燈下,清晰地看見了對方的面孔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
答案就在記憶的某個角落,只要他仔細回想……
“鮑德溫市長!”他驚叫道,“你是夜谷的市長!不、不對,他似乎沒有你這么年輕——”
他剩下的疑惑被堵在喉嚨里,下一秒,就像是被抽走了骨架的魷魚,軟軟地倒了下去。
德斯蒙特輕而易舉地打暈了他。
他不可能讓他再繼續(xù)追問下去,不僅僅是因為他解釋不了,更是因為這沒什么意義——他尋求的答案已經(jīng)得到了回復(fù),不需要將精力再浪費給一個陌生人。
說白了,在他的眼里,蘇克雷能夠友善的合作,這很不錯,減少了他恐嚇的功夫。
可是如果說他把對方的意見放在心上,那就大錯特錯了。
即使他下一秒就死在他的面前,德斯蒙特也只會懊惱,自己的疑問還沒有全部解答呢。
哥譚郊外,韋恩莊園原址。
在那個不幸的夜晚,失去了原主人之后,它便失去了曾經(jīng)的熱鬧與輝煌。
作為一個出盡風(fēng)頭、被無數(shù)人嫉恨的億萬富翁,托馬斯深知意外不可抵擋、人心也不能揣度的道理,所以早早立好了遺囑。
他本來的想法,是為了保障妻子和兒子的最高利益——一旦他的死亡被外界知曉,肯定有兩位數(shù)的“遠房親戚”和“私生子”會找上門來,企圖從蛋糕中切下一塊牟利。
不管他對待感情有多么忠貞,大眾也都知道他的名聲有多好,這些人還是會蜂擁而來,攪亂渾水。
托馬斯不愿意看到他愛的人陷入這種棘手的麻煩,所以在遺囑之中,他詳細地羅列了自己的財產(chǎn),除去部分劃給慈善和一些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之外,他盡數(shù)留給了妻子和年幼的布魯斯。
忠心耿耿的管家阿爾弗雷德,就屬于前者之一,而他也順利地拿到了自己的份額。
這是一筆相當巨大的財富,托馬斯還在遺囑里面說,往后的日子也要麻煩他照顧自己的家人,帶領(lǐng)布魯斯走向正途。
但是,他又說,如果他的孩子不堪大用,或者阿福想念自由的生活,那么他隨時都可以離開韋恩莊園,千萬不要被所謂的“恩情”束縛,遺忘了自己的需求。
這番話感人肺腑,連同那些說給瑪莎和布魯斯的,都是出自他的真心實意。
然而,他絕對不會想到,在這場出席眾多、引起廣泛關(guān)注的葬禮上,下葬的不僅是他的一副棺材,而是兩幅。
托馬斯和瑪莎合葬在一起,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布魯斯,則被放置在小了好幾圈的棺木里,墓碑就立在他們的旁邊。
所有的儀式和安排,都是阿爾弗雷德親力親為的。
年過半百的管家看起來和以前一樣,穿著合身的整潔西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還有他永不彎曲的脊背。
只除了一點,接觸過他的人,都暗暗想到,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前蒼老了許多。
由于遺囑主要受益人和它的主人一起死去,那些剩下的龐大資產(chǎn),便不得不按照法律的規(guī)定,依據(jù)親緣關(guān)系分配了出去。
這些平日里,就因為錢財而經(jīng)常討好托馬斯的親戚們,此時更加撕破了臉皮,連“我還抱過嬰兒布魯斯”都說得出口,哪怕只是增加一丁點比例,那也是好的。
作為和死者關(guān)系親近的管家,阿爾弗雷德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們拉攏的對象。
但是唾沫飛濺的他們沒想到,這個優(yōu)雅隨和的中年男人,居然會聯(lián)合律師,把大部分財產(chǎn)都捐獻給了慈善,尤其是資助孤兒教育上面。
“這是老爺和夫人的意愿。”他這么說道。
逐利的螞蟻當然不肯接受,他們的八層巨型蛋糕,此刻卻縮水成了一個六寸的小玩意。
然而,他們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善款無法追回,有專門的基金會盯著這些數(shù)字和運轉(zhuǎn)。至于他們,只能拿著剩下的甜頭,灰溜溜地返程。
他們無一不可惜的是,在這些資產(chǎn)之中,還有一個非常誘人的獎品,沒有落入口袋——那就是韋恩莊園,這座裝修奢華、占地面積龐大的豪宅。
它被分配給了誰不知道,但是,管理他的人,一直沒有改變。
就是在這個寧靜普通的夜晚,駐守于此的管家,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