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喜歡你。
看簡沐點頭,傅雁鳴無聲一笑,站起身的同時隨手指尖在簡沐眉間輕彈了一下,這才拿著手機出了包廂。
“簡沐來唱啊,”
等傅雁鳴出去接電話了,陸翛翛拉著簡沐貼在她耳邊笑道,“打死我也沒想過,原來傅雁鳴小動作這么多吶——”
簡沐挑眉笑了笑。
傅雁鳴在這幾個好朋友面前,幾乎一點也不掩飾對她的好,這一點她也不會否認。
“簡老師唱什么?”
言汀笑問了一句。
簡沐一笑隨口說了首,她唱歌一般,尤其在陸翛翛和言汀這兩個好嗓子面前,感覺會有點獻丑。
不過也不是不成,她也不會放不開。
等她看著屏幕歌詞認真唱起來,陸修竹和言汀他們都是微微一怔。
“簡老師聲音很干凈啊,”
言汀晃著手里一杯甜酒小聲笑道,“穿透力還很強。”
陸修竹一笑贊同,但心里卻有點小遺憾:干凈通透聽起來很舒服,可似乎還差點情緒……
正這么想著,忽而就覺得簡沐眸色像是忽而染上了笑意,聲音中一下子蜜糖般的情緒直接滲滿了進去。
陸修竹:“……”
他順著簡沐的視線回頭看過去,就看到傅雁鳴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包廂。
大約是不愿走動擾到簡沐唱歌,他就那么懶懶靠在門口處的墻上,靜靜看著簡沐。
此時包廂內陸離的彩色光影斑斕映在他鏡片上,一時看不清傅雁鳴眼底的情緒。
但即便如此,陸修竹依然能感到,傅雁鳴和簡沐兩人一碰便膠著的視線,沒忍住心里嘖了一聲。
“不是都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陸修竹小聲沖言汀吐槽,“不是說戀愛腦沒出息么?怎么雁鳴在商界是個叱咤風云的奇才也就算了,在情場還能做個情癡的呢?”
他比傅雁鳴還大幾歲,言汀和韓云寺和傅雁鳴是同學,年齡也都比傅雁鳴大一點……
但他們幾人跟著傅雁鳴都口服心服的,不為別的,實在是傅雁鳴這人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明明性子疏冷甚至不近人情,偏偏心思通透縝密又手腕高明殺伐決斷的……
他們幾人私下看片子聊時,曾一度認為,傅雁鳴大約便是那故事里暗夜君王一樣的冷血人。
誰知道,誰知道傅雁鳴還是那個傅雁鳴,手腕依舊,疏冷依舊,卻眼里心里竟然能裝了一個人。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兒女情短,英雄氣也短的?”
言汀輕嗤一聲道,“浪蕩貴公子的人設,陸總你拿的很穩哦——”
陸修竹:“……呸。”
“還說我,”
陸修竹又小聲不甘道,“你踏馬不也是?你喜歡過人嗎?”
言汀頓了頓,轉臉看了一眼陸修竹,又轉回去一笑,喝了杯子里的酒道:“沒。”
陸修竹嘖了一聲。
“好!”
這時簡沐一曲終了,陸翛翛使勁拍著手大喊道,“好!”
陸修竹對自家妹妹那一點不淑女的樣子簡直沒眼看,但他也由衷跟著大喊了一聲:“好!”
不是夸,是真好。
簡沐情緒一起來,那嗓音空靈的很,很有感染力。
傅雁鳴坐回座位后,大家又熱鬧了許久才散了。
由于都喝了一點酒,傅雁鳴叫了代駕。
簡沐坐在傅雁鳴車上,簡沐捂著臉輕拍了拍笑道:“好久沒這么玩過了,今晚玩的太瘋了。”
不過還是很爽。
由于代駕在,她在車上沒問。
“是莫斯博士給你打電話了嗎,”
直到進了家門,她才沒忍住問出來,“怎么說?”
“莫斯博士會在兩周后過來,”
傅雁鳴眼底有明顯笑意,“他過來之前,會讓助手先來和我接觸,做一些準備工作。”
“太好了,”
簡沐眸色一亮,繼而又有點緊張,“那我們要做什么準備嗎?”
她不太懂催眠,但涉獵過一些比較離奇的有關催眠的資料傳聞之類,但那也都被她劃進藝術虛構里……
真正的催眠,她沒接觸過。
事情涉及傅雁鳴的精神世界,她說實話心里還是有些緊張。
“不清楚,”
傅雁鳴一笑,“你緊張什么?一次催眠而已。”
簡沐也跟著笑了笑,莫名心里有那么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慌。
不過怕影響傅雁鳴,她沒再多說。
傅雁鳴這一次是真的說到做到,沒有瞞她什么,周日莫斯博士助手過來時,傅雁鳴帶著她一起見的面。
那助手到了海城后,就住在了傅雁鳴為他安排好的浮島酒店房間內。
簡沐和傅雁鳴到了酒店這邊,看到這位助手時,本來有點忐忑的心思,一下子就成了驚喜:
熟人吶!
“班長?”
看到開門的莫斯博士助手時,簡沐甚至覺得自己眼睛是不是花了:
這人竟然是她之前跟傅雁鳴提到過的,她本科班長,后來轉專業學了心理的那一位,溫云年。
“簡沐?”
溫云年明顯也十分意外,一怔之后神色間也透出驚喜來,“怎么是你?”
傅雁鳴沉默了片刻。
“嗨,”
這時候,房間內一位中年白種人也笑著打一聲招呼迎了過來,“傅,你好嗎?”
說著又向傅雁鳴介紹溫云年道,“這是我們研究室的合作方代表,也是莫斯博士的學生兼助手,凱文,這位便是傅先生。”
“您好傅先生,”
溫云年忙禮貌伸手,“我是莫斯先生的助手,溫云年,英文名凱文。”
傅雁鳴神色淡淡同他握了手。
這時,那位中年白種人也和簡沐打了招呼。
這中年外國人個子高,鼻梁高,眼睛有點藍綠藍綠的,但面相看著很外向,很熱情好打交道的樣子,簡沐對他的熱情很有好感。
幸而這人很健談,不然傅雁鳴的疏冷,只怕很容易冷場。
從談話里,簡沐大致明白,這中年外國人叫安德魯,曾是莫斯博士身邊的一助,眼下是莫斯博士研究室的外事負責人。
從傅雁鳴最初接觸莫斯博士的時候,就認識安德魯了,也算是老熟人。
這第一次接觸,簡沐發現,雙方其實都沒真正涉及正題。
溫云年更多是對莫斯博士的獨家催眠術特點做了一個基礎介紹,余下便是簡單詢問了傅雁鳴最近的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簡沐覺得在家時,傅雁鳴明明對催眠沒透出什么抗拒,可這時,傅雁鳴眼神卻隱隱透著點冷淡。
甚至她覺得,傅雁鳴根本沒好好配合溫云年的詢問,看似冷靜卻實則有點避重就輕。
好在溫云年無論是脾氣還是耐心都非常好,面對傅雁鳴的疏冷,他面帶微笑一直靜聽,時不時記錄一點東西。
簡沐視線掃過去,發現溫云年不知道用的什么符號還是圖形,她竟然看不懂都記了點什么。
簡單接觸后,雙方便約定下次再詳談。
“班長改天我請你吃飯啊,”
臨走時,簡沐熱情笑道,“真有緣分啊,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
“那我就等著了,”
溫云年一笑道,“結婚也不說一聲,簡沐你做事不地道了啊。”
“還沒辦婚禮,”
簡沐忙道,“到時婚禮請你。”
溫云年笑著應了一聲。
“真是太巧了,”
上了車簡沐還沒忍住感嘆,“竟然碰到我們班長,這都幾年——唔。”
話沒說完,傅雁鳴欺身過來,重重吻住了她。
簡沐:“……”
她睜大了眼睛。
傅雁鳴的反應有點似曾相識……吃醋?
“不是……”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個吻,簡沐喘著氣道,“這你都吃醋,他——”
“他喜歡你。”
不等簡沐說完,傅雁鳴笑了笑,靜靜看著簡沐說了這么一句。
“啊……啊?”
簡沐先是一怔,繼而震驚,“你瞎說什么呢?”
“直覺,”
傅雁鳴一笑啟動了車子,“回家再解釋。”
“不用等回家,”
簡沐覺得好笑,“你這直覺簡直是偏了十萬八千里,大學同學的時候都沒說過多少話,畢業后各奔東西的,私下聊都沒聊過幾句——”
這直覺也忒好笑了點。
溫云年性格好,跟誰都能聊得來。
再說當年她室友追的雞飛狗跳的,溫云年哪怕沒接受,兩人之間也都和和氣氣的,從沒聽說他跟誰鬧過別扭。
“我們之前聊得多嗎?”
傅雁鳴笑了笑問了一句。
一下子把簡沐說了個啞口無言。
這一天夜里,傅雁鳴便將他的“直覺”的解釋,毫無懸念地落實在了床上。
他似乎刻意地延長了時間。
刻意一點點地刺激挑撥,卻壓著她延遲著不讓她滿足。
“你……”
簡沐氣的咬在他肩上,“……別惹我。”
等他像是平靜地“瘋”過,簡沐累的不想說話了。
“不是……”
躺了一會兒略有了一點精神后,簡沐沒忍住還是問道,“之前你看到賀宇風……也沒這樣啊——”
之前的醋,感覺他也就是隨便吃吃。
可剛才那種,簡沐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是有點來真的。
別的時候情動,他的吻特別頻繁。
又深又重的吻,常常是令她有一種密不透風般的窒息感。
之前瘋起來,他眼底似有狂瀾翻卷一般。
可今晚,他眼神像是一直十分平靜。
平靜地瘋勁還是第一次見。
吻少了許多,可偏偏更久更很。
“嗯,”
傅雁鳴一笑,在夜色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聲音依舊很平靜,“賀宇風是個正常人。”
簡沐:“……什么意思?”
“正常的智商,正常的情商,”
傅雁鳴又一笑,“俗稱,正常人。”
簡沐:“……”
“不是你什么意思?”
簡沐轉過身看著他,“我們班長不是正常人?還是我,你,不是正常人?”
傅雁鳴無聲笑了起來。
“你倒是說啊,”
簡沐趴到他胸口上,“說的我一頭霧水的。”
“沒有,開玩笑,”
傅雁鳴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們都是正常人——睡吧,累了一天。”
簡沐對他太了解了,知道問不出下文,便又躺了回去。
不過她覺得應該也是玩笑,畢竟這醋飛的太沒道理。
……
周一上午課多,簡沐把昨晚的那點“小醋”早丟到了一邊去了。
課間休息時,一位老師忽而看向簡沐笑道:“簡老師,你和財務處的宋老師是親戚啊。”
簡沐微微一頓。
她和宋家的關系,她從沒在學校提過。
宋家大約也怕黑歷史敗露,宋遠心在海大也沒跟外人提起過跟她的關系。
突然被人這么問起,只有一個原因,那肯定是宋遠心說了什么。
“啊,宋老師說的?”
簡沐故意帶出點驚訝神色來。
“對啊,”
那老師笑起來,“說是和你家關系還挺近的,你們論起來是姑侄關系?”
“哦,”
簡沐笑了笑道,“我也是進了海大才認識宋老師的。”
她就不多說了。
從休息室出來時,簡沐眸色微微一冷。
可見宋家真是聞到味的蒼蠅似的,大約是覺得她嫁了什么豪門,這才不顧臉面地想扒上來了?
不等她多想,手機震動,有來電打了進來。
簡沐一邊往教室走,一邊接了電話。
竟然是溫云年的來電。
他約了她見一面,說是關于傅雁鳴的催眠一事,有話打算跟她私聊一下。
簡沐沒有拒絕。
中午傅雁鳴不回來,本想約溫云年一起吃飯。但想到傅雁鳴的“醋”……便想著下次和傅雁鳴一起約吃飯算了,就只約了溫云年去了一家咖啡館。
“真沒想到,”
兩人都落座后,溫云年儒雅笑道,“你這么快就結婚了,之前沒聽到一點消息……你和賀宇風?”
“不合適,”
簡沐一笑,也沒多解釋,“分了。后來遇到雁鳴,就閃婚了——雁鳴的催眠,需要我們做什么準備嗎?”
她心思都在傅雁鳴的治療上,對于這些舊事她懶怠再提。
“傅先生的情況,我曾聽莫斯博士提過,”
溫云年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急切,笑了笑,“簡沐,如果我要問一個私人問題,不知道你能不能如實跟我聊一聊——如果不能,你直接拒絕,不要說假話,否則我們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好的,你問。”簡沐忙道。
“我是從傅先生這個角度來問,他為什么會選擇你,”
溫云年試探道,“簡沐,你能就這一點聊聊么?”
說著又靜靜補充道,“說句冒犯的話,以莫斯博士的推斷,傅先生除了商業聯姻的功利目的,是不太會為一個人動心的。”
簡沐:“……”
這問題有點尖銳。
她沉吟片刻,還是略略說了一下。
在她和傅雁鳴重逢之前,傅雁鳴書房里就都是用她的臉做的“神獸”手辦了。
傅雁鳴于她,最初可能更多是“鎮宅”?
從她這里……
大約是汲取到了一點……力量?
溫云年靜靜聽完,慢慢攪了一下咖啡。
“簡沐,”
溫云年點了點頭,看向簡沐,“在說傅先生的事情之前,我先從你這個角度也說一句——”
“嗯?”簡沐疑惑看向他。
“如果催眠成功,”
溫云年笑了笑,眼底卻不見多少笑意,“傅先生之前因于心理補償而向外物投放的情緒,很有可能會緩緩從外在抽離。”
簡沐瞇了瞇眼:“什么意思?”
第82章 太敏銳簡直沒法聊
“就是字面意思,”
溫云年平靜道,“需要我再跟你解釋一下嗎?”
“字面意思……”
簡沐認真思忖道,“你是說,之前雁鳴對我,更多是一種需要,一旦他不再有這種需要,他對我的情感便會漸漸淡化轉變是嗎?”
“我只如實陳述一個可能后果,簡沐,這只是一種可能,并不是必然。”
溫云年說著,又像是在安撫,笑了笑又道,“目前世界上任何一種心理學手段,都無法真正分解人性到百分百的程度。”
“我明白,”
簡沐聽他說的坦誠,忙一笑道,“這說法……確實有道理,不過以我對雁鳴的了解,他不會的。”
她和傅雁鳴在一起相處時間說起來真不算太長,但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她不信這一切都只是一種他的補償妄想的幻夢。
“這樣最好,”
溫云年笑了起來,似乎很為她高興,甚至開了一個小玩笑,“簡沐,我看你氣色很好,看來傅先生把你養的不錯啊。”
簡沐也被他這話逗得一樂,氣氛一下子便輕松起來了。
“我真沒想到你學心理能學到這個地步,”
氣氛輕松起來,簡沐說話也隨意了許多,由衷笑道,“聽說莫斯博士可是世界知名的專家,你竟然是他的學生,太意外了。”
“喜歡嘛,”
溫云年也跟著笑起來,“我喜歡研究人心,覺得那是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微妙世界。”
說著看向簡沐又一笑,“就好比你喜歡文學,興趣便是最好的老師,不是嗎?”
溫云年容貌生的十分俊秀溫潤,性格又好,不開口時也常帶一絲笑意,待人更是體貼細膩入微。
跟他這樣的人說話,不知不覺便能讓人放下防備。
簡沐喝了一口咖啡,心里不由一笑,也怪不得當年室友被他迷得找不到北了,他這人確實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特別魅力。
不知不覺就和溫云年聊了許多。
他不是那種表面的健談,而是很親切溫柔地引導一些話題,很能和人共鳴,聊起來會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以至于等簡沐不經意間掃到時間,才發現竟然聊了將近兩個小時了。
“簡沐還是當年的簡沐,有識見有勇氣,”
這時溫云年笑道,“跟你聊天受益頗多,這次溝通十分愉快,只是——”
說著他微微一頓,凝重道,“今天我們聊的第一個有關傅先生的話題,怕影響他這一次催眠效果,還請不要隨意透露。”
“我明白,”
簡沐忙道,“放心吧。”
她確實不能隨意跟傅雁鳴說起那些,那是對傅雁鳴和她之間感情的質疑一樣……
容易傷人。
“我相信你,”
溫云年笑道,“可是簡沐,傅先生非常敏銳精明,我只擔心你無意間會透露一分半毫,會被傅先生察覺什*么——一旦被他察覺,對于本次催眠他便可能會有一定的抵觸心理。”
“我知道輕重,”
簡沐忙笑道,“請組織放心,我——抵死不招。”
溫云年不由一笑,關切坦誠毫無作偽之意。
跟溫云年聊過,回家后簡沐還忍不住在琢磨溫云年的話。
傅雁鳴如果催眠成功……因于心理補償而向外物投放的情緒,很有可能會緩緩從外在抽離?
會嗎?
她雖當場跟溫云年否認了這一點,卻沒想到,這話卻像是顆惡毒的種子似的,竟然在她心里悄無聲息發了芽。
傅雁鳴對她的好,對她的愛……真的只是一場幻夢嗎?
愛情的宮殿如七寶樓臺般炫目,這話便如霹靂,直擊在了宮殿的根基。
簡沐捏著消毒水的瓶,隨手噴了幾下,一邊搓著雙手,一邊忍不住心里微微一緊。
她不得不承認,她開始忍不住想重新審視一遍,她和傅雁鳴接觸以來的一切。
下午沒開會,在家她忙完了工作,又在系統上檢查了一遍學生上傳的論文開題報告。
忙起來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等忙完了這些,她看了看時間,又看了一眼手機。
但凡傅雁鳴回家吃晚飯,都會給她回一個簡單的表情信息。
看到熟悉的信息,知道他今晚依舊回家吃飯,她便去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兩人吃的一直比較簡單。
簡沐一邊煲粥,一邊卻又忍不住想起了溫云年的話。
同時,想到老媽說起眼下時,也說過好的跟做夢一樣……跟做夢一樣。
夢?
簡沐有點走神。
傅雁鳴回來比平時稍微晚一點。
他洗了手換了衣服后,一走到廚房這邊便幫簡沐開始往桌上擺菜。
“在想什么?”
他一邊擺一邊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啊……”
簡沐回過神笑道,“沒什么,就——在想催眠的事。”
“今天見過你們班長了?”
傅雁鳴忽而問道。
簡沐:“……”
這人怎么猜的這么準。
“嗯,跟他在咖啡館見了一面,”
簡沐如實道,“隨便聊了聊。”
“哦,”
傅雁鳴一笑,“隨便?”
簡沐一怔,繼而沒忍住笑起來。
“我跟你說,你直覺真不準,”
簡沐眸色中透著點戲謔道,“你說他喜歡我……拉倒吧,說了半天話,沒有一個字的意思是說喜歡我的。”
在這方面,其實她挺敏銳的,并不遲鈍。
大學里對她有過那點意思的男生,她心里都有數,只是那時忙著兼職,忙著提升自己……她都明里暗里婉拒了。
如果溫云年真喜歡她,她不太可能毫無察覺。
傅雁鳴笑了笑,卻并沒反駁。
“我們就聊了聊彼此的近況,”
簡沐又接著道,“他對莫斯博士的催眠法很有信心,跟我提了幾個國外的案例,聽起來都很靠譜。”
“這么信他?”
傅雁鳴一笑,靜靜又道,“不過我已經跟莫斯博士溝通過,這一次催眠不需要溫博士做助手工作。”
“啊,”
簡沐一愣,“為什么?”
說著難以置信道,“你不會是因為你那不靠譜的直覺吧?”
“不算是他的問題,”
傅雁鳴笑了笑,“除了莫斯博士,我無法接受任何人的介入。”
簡沐怔了怔道:“那沒了助手,莫斯博士催眠法實施會有困難嗎?”
“他說會克服,”
傅雁鳴靜靜道,“我相信他能解決這個問題。”
簡沐沒再多說什么,可一直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了,她還是心里不免嘀咕。
“怎么,”
傅雁鳴躺下,關了小燈后失笑,“簡老師有心事?有了班長,便把我當外人了嗎?”
一邊說,一邊不緊不慢解著她睡衣的扣子。
簡沐終于忍不住,一把扣住他作亂的手。
“雁鳴,”
她小聲道,“我感覺你對我們班長有點敵意……他真沒喜歡我啊,你這樣揣度有點沒道理,我不理解。”
胡亂揣度,這不是傅雁鳴的做事風格。
“你看,”
怕傅雁鳴不信,她又索性說的更瑣細,“他要真對我有那種意思,就算大學沒提,那之后這些年總不可能一點沒聯系沒表示吧?會看著我談男朋友一點反應也沒有?”
說著又戳了他一下,“你的情況特殊,不能相提并論。”
傅雁鳴無聲笑起來。
“你笑什么?”
哪怕關了燈,簡沐也有一種直覺,就是傅雁鳴在笑。
“沒什么,”
傅雁鳴壓在了她身上,“你說的對,簡老師,我錯了。”
說著,他又輕咬了她一下,“還有,不許在床上提別的男人。”
不等簡沐再說什么,便被他帶進了狂亂的旋渦。
感受著他身體的灼熱,不知怎么,狂亂之中簡沐忽而又想到了溫云年的話……
他對自己的熱情,真的只是基于……需要?
“怎么了?”
幾乎同時,傅雁鳴察覺到了她這點不對勁。
“我……”
簡沐略一頓,小聲道,“我有點累……”
傅雁鳴沒說話,掌心撫過她的后腰,一點一點輕揉著。
“早點……”簡沐開口。
“他跟你說了什么?”
她才一開口,傅雁鳴靜靜也開了口。
簡沐:“……”
這人太敏銳簡直沒法聊。
她正想找了借口掩飾過去,卻不防傅雁鳴不等她回應,自己又先開了口。
“小沐,還是那句話,君子待時而動。”
傅雁鳴掌心有點燙,聲音卻十分平靜,“這世上有一些人,和大部分人不一樣,他們鎖定獵物后,絕不會立刻出擊。”
“嗯?”
簡沐眸色一跳。
“他們有他們的人生計劃,”
傅雁鳴靜靜道,“時機不到,他們對獵物的心思會一直蟄伏。一旦時機成熟,一般就絕不會失手。”
“不是……”
簡沐琢磨了一下還是覺得這話有點不可思議,“傅總,你是在說我們班長嗎?暗戀我,但一直不出手是因為時機不成熟?所以看著我跟別人談戀愛是嗎?”
說著沒忍住笑出來,“再看著我跟別人結婚?什么時機啊……黃花菜都涼了啊!”
這都說的什么是什么。
傅雁鳴笑了笑:“獵物身邊是不是有人了,你覺得他們會在意?”
簡沐:“……”
“道德,倫理,”
傅雁鳴一笑,“乃至世間一切,都不足以成為他們獲取獵物的阻絆。”
說著,他的手落在簡沐腿間,唇齒從她臉頰上滑過,貼在她耳邊輕輕又道,“小沐,即便我們之前沒有聯系過,但我想要你的時候,就有一萬種手段得到你。”
簡沐心里猛地一跳。
第83章 你被催眠了
傅雁鳴之前從沒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哪怕她一直知道他從上學時,就不是個單純良善的“校草”,哪怕知道他因小時的創傷,應激之下的狂亂瘋勁……
都和今天這話對她的刺激不一樣。
強勢冷漠,予取予奪,似乎都在他一念之間。
最重要的是,這貌似……也是事實。
憑著傅雁鳴的心機手段,以及他手中的資本力量,對她予取予奪,仿佛易如反掌。
從未有過的一種微妙又隱秘的不平等感覺,霎時便騰然從心中升起,幾乎要遍體生寒。
“我……”
簡沐心跳之下一時覺得有點恍惚,才一開口就被傅雁鳴重重吻了過來。
這一次不容她推拒,她身上之前脫下來的絲質睡衣,被他拿過來輕而易舉地將她雙手束縛在了頭頂的床柱上。
傅雁鳴沒有說話,似乎想要給她懲罰似的,在夜色中強勢又狂烈的攫取和沖擊。
本來就有些心里忽忽不穩的簡沐,霎時被他沖的心神越發混亂。
在他身下像個玩具一般被折來折去時,她只覺得自己本來很是堅強的心理“核心”都開始搖搖欲墜了:
她和他之間,是真的平等的嗎?他對她……是真的愛嗎?
好在在她快要承受不了的時候,傅雁鳴先緩緩停了動作,在她耳邊輕輕吻了一下。
簡沐下意識想偏開臉,躲開這一吻。
這時,她感到傅雁鳴又是無聲一笑。
“小沐,”
傅雁鳴手指在她背上輕輕拂過,像是彈撥著琴弦一般,聲音竟透著出奇的平靜,“你被催眠了。”
簡沐倏地一怔:“什么?”
“我慢慢給你解釋,”
傅雁鳴輕輕一笑,“解釋之前,允我先去洗個澡。”
說著手指在她身上某處又滑過,“一起?”
簡沐從愣怔中回過神,才留意到自己眼下的狼狽。
乍然又想到他方才的強勢,心里又一絲瑟瑟:還一起洗?
“別怕,”
傅雁鳴貼在她耳邊一笑道,“單純洗澡。”
他說到做到,果然兩人只是單純洗了澡,又換了床單,這才又重新躺了下來。
簡沐吸一口氣,新換的床單也是那種清冽中帶著草香藥香的氣味。
每次聞到這種氣息,她紛亂的心神總會有一絲難得的寧靜。
這時,她忽悠忽悠的心神也像是回到了現實,之前那陡然生出的隱隱寒意,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定定神,等傅雁鳴在她身邊躺下后,簡沐沒忍住先開了口,“什么……我被催眠?”
“簡老師,”
傅雁鳴聲音有點慵懶,“你是不是認為,催眠就是字面意思,把人催睡?”
簡沐:“……”
她理解的確實差不多這意思。
不是真的睡,是將人精神引入到一種完全放松,可以釋放潛意識的類似“睡眠”的程度。
而且,催眠不是要人處在一種絕對的安靜中,在催眠師的引導下一步步陷入“沉睡”嗎?
“你這種理解,可以視為一種狹義的催眠,”
傅雁鳴輕輕道,一邊說,指尖又隨意在她腰間點劃著,“但更多時候,催眠有更為廣泛的含意。”
說著,揉壓在她腰椎部位一個位置,“我之前說的話,是不是嚇到你了?”
“呃……”
簡沐還沒開口,就覺得被他揉壓的部位,一下子傳來一種又酸又麻的感覺,但緊跟著是一種說不出的舒服來。
他竟然是在給她按摩?
簡沐心里微微一動。
“我覺得……”
定定神后,簡沐蹙眉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似乎是……事實。”
“看,這便是一種催眠,”
傅雁鳴輕嗤一聲,“你我之間,有千千萬萬個事實,你聽了它,便會被這一種事實給束縛著,引導著。”
說著他笑了笑,“在你的家鄉,站在漫天遍野的荻花叢中,我跟你說出‘愛’字是一個事實,我愿意為你洗手作羹湯也是一個事實……小沐,我們之間有如此多的事實,都不算數了么?”
簡沐:“……”
“主要是……”
簡沐冷靜地想了想,也覺得之前那種心底生寒的感覺像是有點奇怪,“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啊。”
從邏輯上來說沒有任何錯舛之處。
“催眠的基礎,便是邏輯自洽,”
傅雁鳴捏了捏她的腰,“但天下無數因果,無數邏輯,你一旦落入它彀中便會被它劫持,只能順著它的大道墮入它的深淵。”
簡沐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那傳銷啊,那個PUA什么的之類啦,”
心念急轉間,簡沐吃驚道,“照這么說,都屬于一種催眠?”
“小沐,”
傅雁鳴單臂撐起,在夜色中俯視著她,“觀音有三十三法相,何為本相?”
簡沐靜靜看著他,心思有些掙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傅雁鳴又靜靜道,在她唇邊落下一吻,“小沐,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太干凈,不太了解群魔亂舞的那些勾當——小心些,別隨意著了相。”
簡沐一時沒吭聲,心里說實話有點震驚。
她沒想到,她一貫覺得十分穩固的精神,竟也能隨意被人撥動。
“催眠師一旦深得其道,”
傅雁鳴靜靜道,“三言兩語就能挑撥人心。”
說著,又不動聲色問道,“所以,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簡沐:“……”
夾在溫云年和傅雁鳴的話之間,她覺得自己又快混亂了。
溫云年:怕影響他這一次催眠效果,還請不要隨意透露。
傅雁鳴:催眠師三言兩語就能挑撥人心,所以他都說了些什么?
兩人針鋒相對,各自邏輯自洽。
而她,關心則亂。
“……真沒說什么,”
片刻之后,簡沐想到催眠的效果,想到傅雁鳴手上還沒大好的傷勢……還是選擇了隱瞞,“我們班長跟我聊的,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嗎?”
傅雁鳴一時沒吭聲。
片刻之后,他無聲一笑,眼底卻沒多少笑意。
“那我來猜一猜?”
傅雁鳴一笑,沒質疑簡沐的話,卻繞了開來,“或許一些細節你都忘了,我幫你提點一下?”
簡沐下意識想逃避,但傅雁鳴語氣雖輕淡,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她還是應了一聲。
“他和你說話時,”
傅雁鳴眼底透出幾分嘲諷,“是不是在你不知不覺中,暗示你在我這里的弱勢地位——比如,傅雁鳴把你養得很好之類?”
簡沐:“!”
這話溫云年確實說了,只是當時夸了她氣色很好,又接著說看來傅先生把你養的不錯……
她只當是客氣贊揚的話,一笑就聽了過了。
傅雁鳴又捏了捏她的腰,這一次有點用力,捏的她沒忍住輕呼出聲。
“邏輯的起點你不知不覺就認了,”
傅雁鳴不動聲色又道,“順同他的邏輯,便會相應產生一種一切依賴于我的寵愛,當他甩出這寵愛的根基有著致命的弱點時,你便動搖了。”
簡沐:“!”
她突然不想說話了咳咳。
“但動搖了卻不能跟我說,”
傅雁鳴笑了,“所以,簡老師,你們偉大的班長,是拿我的治療效果威脅你嗎?”
簡沐:“……”
“我說的對嗎,”
傅雁鳴手掌落在了她的臀上,“簡老師?”
簡沐心里砰砰砰跳個不停。
溫云年是真的在挑撥離間,還是真的只是盡一個催眠師助手的責任,抑或是真的基于同學之間的情誼……
她竟然開始混淆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她眼下再重新回憶一遍。
不,哪怕是再經歷一遍跟溫云年的聊天,她依然無法從溫云年的神色言行中,窺探出任何一點惡意。
但傅雁鳴對溫云年的敵意卻十分明顯。
想到傅雁鳴撞壞師兄的車子,賠了幾倍價錢的新車,又去攪了賀宇風和宋嘉蜜的婚禮場地……
一旦她認了,不知道傅雁鳴會不會又開始“幼稚”出手整人。
“沒有……”
一念至此,簡沐故作坦蕩地笑道,“哪有……就聊了聊學校的事,還有催眠的事,絕對沒有威脅我什么,你……真想多了哈——”
傅雁鳴頓了頓,又是無聲一笑。
“嗯,我隨便猜猜,”
傅雁鳴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你累了吧,晚安。”
簡沐心里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晚安。”
她是真有點累了,不說被傅雁鳴折騰那一回,就這精神折磨……她都覺得有點累了。
即便心里還忍不住琢磨,可精神太累了,沒多大一會,她便沉沉睡熟了過去。
夜色中,傅雁鳴側身對著她。
看著她的睡顏,勾了勾唇,伸手拿指尖在她臉頰上,五官上輕輕一一劃過。
“第一次,原諒你,”
傅雁鳴聲音極輕,卻又不緊不慢自言自語道,“簡老師,沒有下次了。”
……
第二天一早,傅雁鳴和平日里一樣,像是昨夜的“拷問”他并沒有真的在意一樣。
天氣晴好,早晨陽光映在餐桌上時,簡沐心情也跟著大好。
她仔細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昨天的情緒有點怪,跟例假來了時,有時情緒上頭那種一樣。
接下來兩天,溫云年沒再和她聯系什么。
簡沐也沒專門打電話去問。
她關心的是莫斯博士能不能成功催眠,傅雁鳴的創傷能不能找到根源……其他的,其實……并不重要。
尤其是,傅雁鳴的話,還是成功讓她對溫云年有了一點隱隱的戒備心。
倒是合作方那邊,傳給她一個好消息。
申報批下來了,網劇已經全面開始籌備開拍。
簡沐心里登時雀躍了起來。
只是這天上課時,才雀躍了兩天的好心情,又被破壞了一些。
大課間時,她正在集體書柜前,打開自己的小柜子整理那一堆教學資料,以及學生交過來的紙質文獻綜述,宋嘉蜜走了過來。
“姐,你在忙啊。”
一走過來,宋嘉蜜先和休息室同學院的老師打了招呼后,又笑盈盈看向簡沐,字正腔圓十分大聲地叫了一聲姐。
簡沐動作一頓。
“姐?”
旁邊老師立刻好奇道,“簡老師是宋老師的姐姐?親戚啊!”
“我們同父異母,”
宋嘉蜜笑道,似乎又有點傷感,“哎,其實不想在學校說這些……長輩們關系比較復雜——”
“真的呀!”
一旁老師都十分震驚,“姐妹啊,那是親姐妹啊!”
簡沐:“……”
她算是看出來了,宋嘉蜜來者不善,看來就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挑明這一層關系的。
“長輩們的事,你們別管,”
有熱心老師笑道,“你們姐倆個在一個學校,都是博士……真是厲害,厲害啊,書香門第!”
宋嘉蜜羞澀一笑:“哪里,我姐才是真厲害——我就是一混子,跟我姐不能比。”
老師們都笑了起來。
簡沐也跟著笑了笑。
簡沐飛快收拾好東西,利落鎖了柜門。
“姐,”
在簡沐拎包沖大家一笑往外走時,宋嘉蜜親密地叫了一聲追了上來,“我有事找你呢。”
“宋嘉蜜,”
到了走廊上,簡沐打量了一眼宋嘉蜜道,“這是誰的意思?”
宋嘉蜜被家里寵的一向自視甚高,傲氣的很,絕對不可能主動過來跟她示好。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家里人逼的。
“哼,”
沒了外人,宋嘉蜜臉上的笑意也散了,一開口眼眶有點紅,眼底都是嫉恨,“簡沐你贏了,我們全家人都要捧著你——求你求上門了,你滿意了吧?”
“求我?”
簡沐輕嗤一聲,“怕掛?求我給個及格分嗎?”
“你嫁了豪門,”
宋嘉蜜眼底的嫉妒怎么都壓不下去,“你命好,我比不過!真是做女人,做的好不如嫁的好,你可真是飛上枝頭了,心里得意死了吧?”
“宋老師,你就這點覺悟嗎?”
簡沐看著她道,“還是那句話,離我遠點。”
“遠不了了,”
宋嘉蜜眼底掙扎著,“爸媽都說他們會認下你這個女兒,認下我們的關系——傅家那么大的家族,總是要臉的家族吧?宋家認了你,也是給你撐門面,你別不識好歹。”
簡沐挑眉:“你們好大的臉啊。”
“你如果不認,”
宋嘉蜜笑了起來,“家里把這事傳出去,你這個女兒不認親生父親,親生父親生病一次不探望,過生日一次不去——你覺得,海大的老師們背地里會怎么說你?”
說著,緊緊盯著簡沐又道,“還有,爸爸跟你媽離婚,說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你媽是個精神病!是個瘋——”
“啪!”
她話沒說完,簡沐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
第84章 可惜碰到的是溫云年。
這時快到上課時間,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在教室內了,但走廊上還是有匆匆往教室趕的學生。
簡沐這一巴掌有點重,聲音也響。
這下好幾個學生驚愕地看了過來,滿眼的震驚。
畢竟海大老師們很少當面沖突到打對方耳光程度的,這一下,簡沐都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那幾個學生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沒事吧?”
簡沐不動聲色提高了聲音,看著宋嘉蜜一笑問了聲。
“沒事,”
宋嘉蜜捂著臉飛快掃到那邊的學生,“你勁兒真大——”
那邊學生:“……”
“看什么呢你們幾個,”
簡沐笑著看向那幾個學生,“要不要也來試試這個頸部臉部一體化按摩?”
那幾個學生:“……”
隨即都滿眼困惑地偷笑一下,慌忙都回了各自教室。
“宋老師,”
等學生都離開,簡沐冷冷道,“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媽什么話——就不止是一巴掌了。”
在她面前跟個蒼蠅似的嗡嗡她平時也忍了,挑釁也忍了,但說她老媽的壞話,聽到一次她打一次。
宋嘉蜜這邊臉頰通紅,她又怒又怕。
怒的是簡沐竟然敢動手打她,怕的是她自己把家里交代的事給弄砸了,本來是讓她給簡沐示好的。
可是她一想到簡沐嫁的那么好,嫉妒得就要命,實在忍不住才口不擇言地說了那些。
不管是她外公這邊,還是宋家這邊,生意都開始不好做了,家里人到處都在尋出路。
能和傅家搭上關系,是做夢都盼著的好事。
她娘家根基穩固了,在賀宇風面前她才有底氣,不然賀宇風更看輕了她。
上次她進醫院差點流產,賀宇風雖然也守著她了,人前對她也是體貼溫柔,完全看不出那一夜對她的狂暴和不知憐惜。
她被賀宇風哄轉了心,但她還是隱隱覺得,賀宇風其實對她沒有那么愛,更多的是一種權衡下的選擇和……體面。
不錯,賀宇風就是這樣一個十分注重外在體面的人。
只要她乖,能給他配合好,他就會看重她。
但如果她傷到他的體面了……
宋嘉蜜臉色有點發白。
她不能讓家里人,尤其是賀宇風,得知她搞砸了事情,更不能讓人知道,簡沐給了她一個耳光。
畢竟,她也要體面。
她不能失去家里這么優越的物質條件,更不想失去賀宇風這樣一個學歷、容貌、家境各處都這么合乎她心意的一個丈夫。
尤其是比及很多在外拈花惹草的富二代,賀宇風屬于那種難得的不亂來的男人,還是很顧家。
簡沐上完這兩節課就沒課了,下周她選修課隨堂考查完,在這樓的課這學期就結束了。
一學期即將結束的時候,她心里都是輕松的。
只是由于宋嘉蜜這事,她出了博學樓時,眼底還藏著些寒意。
以至于手機響起,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時,她語氣還有點生硬直沖:“找誰?”
手機那邊的人似乎一怔。
“是簡老師嗎?”
手機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我是咱們海大心理學院的趙柳之啊,我找您是想問您點事,您現在方便嗎?”
簡沐:“……”
這是心理學院的趙院長。
她眸色一閃,隱隱猜到了緣故。
“方便方便,您好趙院長,”
簡沐登時有點尷尬,忙解釋著找了一個借口,“我還以為是之前那個詐騙電話……不好意思趙院長,您說您說——”
“是這樣簡老師,我們心理學院這邊跟國外一家研究所正聯系合作事宜,眼下有位合作方的來賓代表,說跟您是大學同學。”
趙院長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是國外知名心理學家莫斯博士的學生兼助手,溫云年溫博士。”
“……是的,”
簡沐心想果然如此,忙笑道,“我們大學是一個班的,后來他跨專業學了心理。”
“長江后浪推前浪啊,”
趙院長笑著感嘆說,“你們年輕這一代,可真是人才輩出,年少有為啊!簡老師,您看您方便來我們院一趟嗎?剛查到您今天有課,下課才敢給您打的電話。”
簡沐:“……”
這都直接查到她課表了,她找借口不過去也不合適。
去了心理學院這邊,心理學院教科辦主任林琳一見她就熱情招呼,帶她去往院長辦公室。
“那溫博士是簡老師同學啊?”
林老師笑著小聲跟簡沐道,“你們同學顏值都這么高的嗎?他還搞催眠的,光這長相,往這一站直接就催眠小女生了——”
簡沐和她都是年輕人,參加過學校的一些活動,比較熟悉,她本人也是自來熟,因此跟簡沐直接就說笑起來了。
簡沐聽了直笑。
溫云年容貌確實也比較出色,而且他的長相沒什么攻擊力,非常具有親和力,上學時,跟男生女生關系都特別好。
在親和力這一點上,她覺得言汀跟溫云年有點像。
但言汀親和中透著精明深邃,溫云年……
簡沐心里頓了頓,她竟然一時不知該怎么形容溫云年那種親和的感覺。
就是像水。
隨物賦形,沒有辦法具體形容水的形狀。
在哪里,就融合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就融合到什么人的圈子里。
想想也是有點神奇。
“簡老師來了?快請進請進,”
趙院長一見簡沐,熱情地站起身就迎了過來,“簡老師,我和溫博士剛還說您呢。”
“說我什么?”簡沐也笑了起來。
“說簡老師上學時就是位才女,”
趙院長哈哈笑道,“簡老師是真人不露相啊——簡老師要是出書了,一定送我一本我好好拜讀。”
簡沐笑了笑,她出的書都一堆了,雜物間壓底的紙箱子里一大摞。
不過場面上的話誰都不會當真,她也謙虛了幾句,很快談話便進入了正題。
聽趙院長的意思,是海大心理學院也想建一個研究室,相關課題項目都申請過了。
但官面上的文章,還是得要扯虎皮才好做大旗。
他們心理學院這邊,想和莫斯博士的研究所掛一個聯名,跟京大那邊的類似。
溫云年和安德魯這次過來,安德魯忙著處理莫斯博士研究所,和京大、以及總部、分部之間的各項事宜。
而溫云年,則全權代表莫斯博士研究所,負責和海大這邊接洽商議具體事項。
既然是談,雙方肯定都要談條件的。
簡沐聽出來,趙院長是希望,溫云年能做一點讓步,加深這次合作程度,但……又不想多出錢。
領導們都是老狐貍,給外方畫餅那叫一個揮灑自如,簡沐聽得心里想笑。
可惜碰到的是溫云年。
溫云年不急不躁的,溫溫和和地沒說幾句話,就把趙院長說的啞了火。
趙院長求助似的看向簡沐。
簡沐:“……”
老狐貍們都說不過的人,她能說什么?
“我和簡老師是同學,”
這時溫云年卻又主動笑道,“這次合作成功的話,那我們以后又是海大的同僚了——”
“嗯,”
還沒等他說完,簡沐在趙院長的眼神示意下,只能硬著頭皮開了口,“所以溫博士,能給我們在資金上做點讓步嗎?”
趙院長:“……”
打死他也沒想到,簡沐竟然這么直白地就把這話問出來了。
簡沐心里也嘀咕,可她也不想繞圈子。
在溫云年這樣的人面前繞圈子,能繞過他才算奇怪。
溫云年笑了起來。
趙院長尷尬地哈哈直笑:“溫博士,喝茶,喝茶——”
“此消彼長,能量守恒,”
溫云年溫和笑道,“這樣,趙院長,在資金上我們可以讓步,但海大這邊,我們希望在一些具體研究項目開展時,如果需要政府支持,海大要相應多承擔一些協同工作。”
“那沒問題。”
趙院長大喜,“我們海大的發展,一直離不開國家和政府的支持,這方面的工作,我們海大自然不會推拒。”
說白了,就是多出力唄。
畢竟對方是國外合作方,在國內開展項目的話,和官方的聯絡,以及尋求官方的支持等,都是非常重要的。
這次見面只是達成初步的意向。
簡沐幾乎沒怎么說話,她也不懂心理學院這邊的情形。
想到傅雁鳴跟她說的,簡沐仔細辨析著溫云年的話,心里一直帶著點從傅雁鳴那里熏染的戒備心。
但溫云年也沒主動cue她,很認真在和趙院長談海大心理學院當前的發展情況。
倒是趙院長,時不時將話題帶給她一下,好讓她在這里坐著不顯得冷場。
談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溫云年手機響起,像是安德魯有事找他,他又聊了幾句后便起身告辭。
“下次見,”
臨走時,溫云年跟趙院長握了手后,又一笑跟簡沐握手道,“今天聊的很愉快。”
簡沐笑著跟他說了再見,心里越發困惑:
她覺得傅雁鳴看她,大約是有點親媽眼。
她哪只眼睛也沒看到溫云年……喜歡她啊。
甚至她都有點好笑了,這猜測要說出去,別人會覺得她簡沐自作多情了,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嗎?
她默默仔細觀察了,溫云年對她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等溫云年走后,高興地滿臉紅光的趙院長,一迭聲地說要請她吃飯。
簡沐笑著婉拒了。
又不熟。
都是為了海大的工作,她過來幫個忙也是應該。
但她其實心里隱隱覺得,溫云年的讓步,其實應該早在他打算之中。
并不是真的賣她一個人情。
以趙院長的精明,也該想到,只是趙院長大約是對這次合作太熱衷了,心急便失了先機。
畢竟不止海大,海城這邊另有兩家大學也給莫斯博士研究所拋出了橄欖枝。
莫斯博士在海城只會合作一家研究室,這才爭的厲害。
“趙院長,”
就在這時,旁邊辦公室林琳她們幾個坐班的老師,笑著探出頭小聲好奇道,“那溫博士給您催眠了嗎?”
說著又看簡沐,“簡老師,你知道嗎?聽說這溫博士催眠可厲害了——在國外跟他導師一*樣名氣很大呢。”
簡沐:“……”
“沒,”
趙院長明顯在他們學院人緣還很好,也很隨和,笑呵呵道,“我事先還做了防范——”
簡沐驚訝地看向趙院長。
“我桌子上塞了一個小拼圖,”
趙院長得意道,“我一邊說話一邊隨手擺著拼圖——錯了肯定就不對勁了。”
簡沐:“……”
“那傳的那么神的催眠,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琳一臉八卦道,“咱們心理學院,在國內已經算不差了——也沒那么神的人吶。”
都學術研究,論文也不少,影響力也都有。
“都是傳聞,”
趙院長呵呵笑道,“不過對方的理論基礎先不說,那些實驗數據之類,都屬于保密材料不公開——所以要合作、要學習。活到老學到老,真有新技術新方法,學一點都是咱們賺。”
簡沐從心理學院出來,心里琢磨著方才心理學院老師們的話:
連心理學老師們都會有質疑……
傅雁鳴認為的溫云年的催眠,會不會只是……巧合?
第85章 送給它們一個項圈
上午時陽光極好,中午刮了一陣風后,海城下午的天就又陰沉了起來,甚至還夾了一點小小的雪粒。
由于天冷,簡沐做飯就多燉了點豬蹄蓮藕湯,加了一點營養師之前給的方子里提的滋補食材。
這豬蹄還是之前老媽給的,說是這家進的生豬蹄都弄的特別干凈,且比別處的豬蹄味更正。
進價確實貴了一點,老媽還樂滋滋地說,一分錢一分貨。
做鹵豬蹄,好東西做出來,吃起來口感真的不一樣。
想到老媽,簡沐唇角沒忍住勾了勾。
眼下老媽的狀態,是她長這么大從沒見過的好,越是這樣,她越是心疼,老媽苦了那么多年。
猛地想到今天宋嘉蜜的話,她唇角的笑意倏地一頓。
這時,傅雁鳴回來了,她壓下心底的不爽,一笑招呼他洗手吃飯。
“怎么了?”
傅雁鳴擺好碗筷后,和她一起將飯菜盛好,像是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不開心?學校有什么事嗎?”
簡沐:“……”
不得不說,傅雁鳴有時候真是敏銳地驚人。
“宋家人在學校說了我和他們的關系,”
想了想,簡沐還是把這事說了,“跟宋嘉蜜爭執了幾句,她提到我媽,我給了她一耳光。”
說完嘖一聲又有點自嘲道,“這下,估計看到的學生,都覺得這老師怎么這么野蠻?”
那些學生不是文學院的,也不是工管的,她和宋嘉蜜上課的教室,都離著休息室有點距離。
但總歸是海大的學生,這八卦傳出去,不知道傳成什么味的了。
到底是有點影響不好,可當時她是真惱,那一巴掌打的她也不后悔。
下午見過溫云年的事,簡沐沒提。
她不是心虛想隱瞞什么,而是怕傅雁鳴對溫云年敵意加深后,對于這次催眠的態度會轉變。
這是他找到那段記憶的一次難得的機會,她不希望他中途變卦。
“哦?”
傅雁鳴夾菜的手一頓,而后笑了笑道,“你打算怎么辦?放任下去,他們可能會更加肆無忌憚湊上來。”
“嗯,我也這么覺得,”
簡沐蹙了蹙眉道,“一群蒼蠅。”
說著她笑了笑一挑眉看向他又道,“我能狐假虎威嗎?”
“借傅家的勢,威脅他們不要靠過來?”
傅雁鳴笑了笑,“若是跟你沾不上關系,他們只會更瘋狂。”
簡沐默了默。
確實,宋家賀家都是想沾光。
一旦沾不上,跟玩電子游戲又不一樣,沒法隨便抹殺他們的存在。只要他們在一天,就會不斷騷擾,以至于可能鬧得很難看。
“對于這些豺狗一樣聞著肉味就撲過來的東西,”
傅雁鳴聲音淡淡道,“我倒是覺得,與其直接按死它們,不如先送給它們一個項圈。”
“嗯?”
簡沐一愣。
“給它們一點食物,”
傅雁鳴靜靜,“等它們搖尾認主后,不知不覺中給它們套上一個項圈。等它們反應過來,已經被扼住了喉嚨。”
說著,他眉眼間略透出一絲笑意,“那時,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不想玩了,敲骨吸髓地榨干,丟一邊讓它們茍延殘喘也就是了。”
簡沐:“……”
“這樣比較有效,”
傅雁鳴一笑,“我們也可以做到利益最大化。”
簡沐有點心驚:“……啊這……”
“不合適嗎?”
傅雁鳴笑了笑。
“不是不合適……”
簡沐頓了頓小聲道,“這……真的可以?”
傅雁鳴一笑,鏡片后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明顯情緒:“只有你想不想。”
“好,”
簡沐沉吟一下咬牙道,“就這樣,如果他們再繼續找上門,那……就這樣。”
她不是心軟的意思,而是傅雁鳴提出的方法有點讓她太意外,一時心里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什么不安也說不清楚。
只能說傅雁鳴先前留給她的更多是溫和體貼,對于像許南昕等人說的,傅雁鳴多冷漠多鐵腕之類的話,并沒有什么感覺。
除了在那事上,他由于應激會有一點瘋外,更多都是溫柔。
可隨著對傅雁鳴了解越來越多,她才對傅雁鳴的另一面,慢慢有了逐漸深入的體驗。
一旦拋開了“幼稚任性”模式,傅雁鳴心機手腕就有點令她心驚了。
晚上兩人都有事在忙。
簡沐趕完稿子就忙著一字一句琢磨劇本,網劇開拍,那邊演員上的選擇也問過她的意見……
眼下她得把劇本再好好斟酌下來。
之前她和一線編劇也合作過,對于劇本本身倒是也比較在行,但這位新銳導演,確實比較較真,一些細節商議后還是要繼續調整。
傅雁鳴也在忙。
她甚至能聽到他書房里傳來的聲音,一個會接著一個會的,都不長,但很頻繁。
知道眼下他新攤子推進非常迅速,韓云寺已經被他從游戲公司這邊調過去,負責新公司全面工作了。
等她躺到了床上后,傅雁鳴還在書房忙。
她沒去打擾,躺在那里忍不住又琢磨了一下傅雁鳴那話……琢磨著琢磨著竟然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簡沐一睜開眼,就見傅雁鳴已經穿好了襯衫。
“醒了?”
傅雁鳴一笑,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昨晚睡得那么早,沒忍心對你下手。”
“睡得太香了,”
簡沐心情很好,順勢一下子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裝模作樣道,“帥哥,舍不得你去上班啊,要留我一個獨守空房了——”
傅雁鳴頓了頓,眼底眸色微暗。
“啊我開玩笑的,”
一看他那眼神,簡沐立刻松開,“你別遲到了。”
不過傅雁鳴倒是沒撲過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對著簡沐勾了勾唇。
“簡老師,”
傅雁鳴揉了一下她的頭發,“今天上午沒事是嗎?起來,我帶你去我們公司轉轉。”
“啊?”
簡沐驚訝道,“去你們公司?”
“不去新公司,”
傅雁鳴一笑,“游戲公司那邊要去一趟——去嗎?”
簡沐心里有點雀躍,又有點好奇。
她確實沒去過傅雁鳴的公司。
“去,”
簡沐笑著坐起身,“你等我。”
“不急,”
傅雁鳴道,“我去弄早飯,你起來正好一起吃,吃完我們就去。”
簡沐笑著嗯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傅雁鳴的眼底,透著有點像是個小孩子一樣的小小興奮。
仿佛有個好玩的地方,要給小伙伴炫耀一樣,難得在他眼底看到這種清淺浮動的笑意。
即便在網上不止一次看過這個游戲公司的資料和圖片,但到了公司總部大樓跟前時,簡沐依然十分震撼。
游戲公司的總部門口設計十分具有神秘莫測二次元風格,巨大的公司logo以及一些游戲非常醒目壯觀的立體廣告。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活動,公司門口有許多參觀打卡的人。
“哎呦,”
簡沐沒忍住道,“傅總,給跪了。”
她很難想象,這么大的公司,竟然是身邊這人一手打造起來的。
“晚了,”
傅雁鳴沒忍住一笑道,“別跪了,直接躺吧。”
“好好說話。”
簡沐嚇一跳,連忙往四下看了一眼。
好在不管是跟著她和傅雁鳴的齊樂巖,還是四周別的人,都適當地跟她和傅雁鳴拉開著一定距離。
傅雁鳴無聲一笑。
“走吧,”
他輕撫了一下簡沐的腰,又伸手替她拂開大廳里活動飄拂過來的一根彩帶,“跟我來。”
公司保安以及前臺,還有一樓一些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都驚得目瞪口呆:
那是他們傅總?
他們傅總什么時候這么體貼溫柔過?
這些人大約是太震驚了,以至于沒控制好視線的八卦含金量。
沉甸甸的打量之下,哪怕簡沐一向不太在意外人視線,還是感到有點小小的尷尬。
游戲公司看起來氛圍非常好,員工們碰到傅雁鳴,也都是笑著恭敬禮貌地打個招呼。
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沒有那種特別沉重嚴肅的板正感。
這讓她感覺很舒服。
不愧是年輕人聚焦的游戲公司,一些理念和很多傳統企業有很大的不同。
走專用電梯,簡沐跟著傅雁鳴直接到了他辦公的這一層。
“言總他們也在這邊?”
簡沐一眼掃過去,看到一個個房間那精致的門牌后,不由笑道,“陸總也在?”
“嗯,方便,”
傅雁鳴帶著她走進最里面自己的辦公室,“簡老師,歡迎光臨。”
“哇……”
一進去簡沐沒忍住驚嘆一聲,接著又笑出聲來,“傅總,沒想到你這辦公室這么有童趣呢?”
擺滿了各種游戲手辦,以及大型的大約是一些游戲場景的布置等比立體模型……
這要是換了個游戲迷進來,怕是舍不得出去了。
“這是辦公室小外廳,”
傅雁鳴一笑,“公司特色。”
簡沐這才留意到,果然那邊還有一道門。
欣賞過這個小外廳,簡沐才跟著他進了那道門。
一進門,外面的那種“喧嘩”似乎就像潮水一般退去了,瞬間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素凈的世界。
高大的書架,以及超大的辦公桌,那邊貼墻擺放的桌架上雜陳的最顯眼的擺設,竟然是一排刀架上各種各樣的長刀。
還沒走近,似乎都能感到一絲森森的寒意。
“都沒開刃,”
傅雁鳴隨著她視線落過去,一笑道,“全是擺設。”
說著又輕笑補充一句,“那是我本科時,從一民間手藝人那里定制的一套刀具——那時不成熟,心性中有些偏激,做事殺伐氣重,偏愛這種徒有煞氣外表的東西。”
簡沐哦了一聲,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上大學時的心境。
她對于刀具不太感興趣,又溜達到書架旁瀏覽過去,發現和家里一樣,傅雁鳴的書,關涉范圍極廣。
簡沐在幾本心理學書籍面前頓住了腳步。
“小沐,”
就在她翻開一本書的時候,傅雁鳴像是不經意間隨口問了一句,“心理學院合作的事說定了嗎?”
“談的差不多了,一些——”
話沒說完簡沐一頓。
還沒等她訝異回過頭看向傅雁鳴,傅雁鳴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后。
“簡老師,”
傅雁鳴氣息輕噴在她耳邊,他雙臂同時桎梏住了她的身體,“你和心理學院走的很近啊,昨天才見過?”
第86章 故意嚇我的是不是
“你這人……”
簡沐默了默,沒忍住笑了起來,“傅總,你這樣給我壓力很大啊,你可以去搞刑偵了,我感覺我要犯罪在你手底下都活不過一集。”
“你還想活過一集?”
傅雁鳴也輕笑出聲,“簡老師,挺自信啊。”
簡沐:“……”
“雁鳴,是這樣,”
簡沐糾結了一下,決定說一半藏一半,“我就和心理學院院長他們坐了坐,都是他們在說——啊!”
她不說不是心虛什么,而是不想影響到他的治療。
但傅雁鳴對這事已經洞若觀火,她說沒見溫云年又不可能。
只是她還沒說完,就被傅雁鳴一下子抱坐到了他寬大的辦公桌上。
簡沐嚇了一跳,這里是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是沒別人,但這個辦公室這邊一整面墻都是落地的那種玻璃墻,正對著這層的一個空中花園。
此時花園中能看到陸修竹和另外兩個員工,一邊抽煙一邊在指點著一個文件夾說著什么……
顯然是一個員工都能進的花園休息區。
從她這邊看過去,感覺陸修竹他們只要一轉眼就能看到這辦公室內的情形。
“你干什么,”
簡沐定定神急道,“窗外有人。”
這可是上班時間。
“嗯,那是公共區域,”
傅雁鳴捏住她的下巴,笑了笑,“有人不奇怪。”
“不是,”
簡沐無語,試圖推開他的手,“你讓別人看到你上班不干正事——不丟人嗎?”
“這也是正事,”
傅雁鳴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小沐……”
他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后,聲音有點澀,“抱歉……”
“嗯?”
簡沐以為聽錯了,抱歉?
然而不等她疑惑問出口,傅雁鳴忽而重重堵住了她的嘴,將她壓在了桌上。
簡沐猝不及防,驚得差點小腿抽筋。
外面有人啊。
在家她能縱著他,在外面萬萬不可能。
她一掙扎,傅雁鳴鏡片后眸色卻似乎越發沉暗,無聲一笑,手下動作卻強勢地壓制著她的每個動作。
簡沐自覺自己力道是不弱的,但長大后和人打架少,尤其是近幾年讀書加工作……
外表端的很優雅,也沒打過狠架。
經驗就有點欠缺了。
傅雁鳴除了他自身大約是練過,力道也極大之外,在臨場經驗上卻明顯十分老道。
他一開始只按著,并不太用力。
等簡沐掙扎一會兒耗費了不少力氣后,他便掌控了優勢,占據了上風。
“不……不行……”
簡沐察覺到他的一點反常,立刻調整了策略,裝出十分脫力的樣子,喘著氣像是懇求道,“別這樣……”
“嗯?”
傅雁鳴眸底似乎暗潮翻卷,不動聲色嗯了一聲。
他的手卻已經貼在了她的后腰上,掌心很燙。
隨著他一個輕微的動作,簡沐覺得自己裙子的拉鏈已經被他利落弄開。
“傅總,”
就在這時,簡沐眸中的懇切不安倏地散去,忽而冷哼一聲,“有點沒規矩了啊——”
就在傅雁鳴一怔的空檔,簡沐一肘輕擊在了他腋下一個位置。
傅雁鳴閉了閉眼,忽而無聲一笑。
再睜開眼睛時,眸色中卻像是透著點釋然。
靜靜看著簡沐片刻,又是一笑,而后松開了她,小心替她整理好了衣裙。
“怎么了?”
簡沐扣住他的手腕,盯著他的眼睛問了一句。
最近她確實察覺到,傅雁鳴和最初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有點異常了。
說不太清那種感覺,就是似乎少了克制,多了點“瘋”勁。
傅雁鳴坐在了辦公桌旁的座椅上。
和闊大的辦公桌配套,這座椅看著也是十分寬奢舒服。
“過來,”
聽簡沐問起,傅雁鳴笑了笑,手背在腿上輕輕一拂,“坐這里。”
簡沐飛快扭頭看了一眼玻璃窗外。
她不確定剛才傅雁鳴發瘋那一下,陸修竹等人看到了沒。
“單面的,”
傅雁鳴聲音很平靜,“外面看不到。”
簡沐:“……”
也不早說。
她斜斜靠在辦公桌旁,一時沒應他的話。
“怕了?”
傅雁鳴失笑,“真不過來?”
簡沐嘖一聲,沒再猶豫,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誰怕誰。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簡沐轉身抬手也捏住他的下巴,“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說說吧,怎么回事?”
“大約是因為莫斯博士要來,”
這一次,傅雁鳴沒有繞開,垂下眼眸捏著她的手指道,“距離約定好的時間越近,我心里反而有些不安。”
“是怕找到的記憶太過……”
簡沐說著頓了頓,“太過慘烈嗎?”
“不是,”
傅雁鳴笑了笑,“是怕溫云年說的對。”
簡沐眸色微微一震。
“擔心會慢慢不愛我了是嗎?”
簡沐想了想,挑眉一笑,“傅雁鳴,如果你對我的感情真是基于你的某種需要……那我寧可失去。”
她又不是沒了誰不能活。
她要的也不是一場幻夢。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心里卻倏地一緊,像是被誰狠狠攥了一把。
一股酸苦的氣息霎時彌漫開來,連口腔里好像都苦澀無比。
她不得不承認,傅雁鳴給她的情意,已經在她心里生了根,發了芽,和她的血肉像是融在了一起。
割舍這些,必然心中鮮血淋漓。
不過,真要到了必須割舍的地步,她必定快刀斬亂麻。
“不,”
傅雁鳴慢慢抱緊她,輕輕道,“小沐,我不是擔心我不愛你——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溫云年的話,這一點上絕對不成立。”
“嗯?”
簡沐心里跳了跳,眸中不免困惑,“那你……什么意思?”
“我可能天生不足,”
傅雁鳴聲音依舊很輕,“很難與人共情,也極難與人建立親密關系,偶有意外……”
他說著頓了頓,繼而又輕輕道,“確立起的親密關系,大約也容易變質。”
“變質?”
簡沐盯著他的眼睛,隱隱猜到他大約要說什么。
“小沐,”
傅雁鳴雙臂緊了緊,“我擔心的是,在我對你極為依賴的時候,或者會顧忌一些從而有所節制,一旦——”
“一旦對我沒有精神需要的時候,”
簡沐眸色閃了閃,輕聲道,“會怎么樣……不就是不愛?”
“不是,”
傅雁鳴無聲一笑,繼而抬眼對上她的視線,鏡片后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緒,聲音平靜地糾正道,“我會反過來想要控制你。”
簡沐眼睫倏地一顫。
“你說過,你和賀宇風分手,”
這時傅雁鳴又不緊不慢道,“是因為他想給你準備一個籠,壓制你的一切,讓你成為他的附庸。”
說著笑了笑又道,“小沐,一旦我想,我會比他做的更徹底,也許連你的呼吸,都要掌控在我的節奏之下。”
“噓。”
見簡沐一挑眉似乎要說什么,傅雁鳴一笑輕搖了一下頭,伸出手指落在她唇上。
“小沐,”
傅雁鳴捏著她的手腕摩挲著,“你跟他在一起了,后悔還能離婚,退出……但在我這里,不會讓你做到的,你沒有任何機會逃離。”
說著,看向她一笑,“是不是覺得我在危言聳聽?”
簡沐一時回不過神。
她沒有覺得傅雁鳴在危言聳聽。
即便她曾隱隱對傅雁鳴的手腕心機有所感覺。
但大約先前他的溫柔太過真實,她從未想過,他會將心機手段有可能用在她身上……
一旦被他驟然揭開這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她不免心中悚然。
“怕了嗎小沐,”
傅雁鳴聲音還是很輕很平靜,“如果你怕了,愿意……”
說著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一絲不易覺察的艱澀,“愿意退出的話,趁著我還有所節制,可以……放你走。”
簡沐:“……”
她心跳呼吸似乎都在一瞬間停頓了下來。
大腦中倏地一陣空白。
她整個人都似乎飄忽在了虛空中。
短暫的相處時日的一幕幕,便如歲月長河中飛揚的塵沙,一粒粒砂似乎在她眼前飛卷飄落,沉淀流淌而過后……
便能發見那一點點卷裹在其中的沉甸甸的金粒。
地火肆虐,百煉成金。
一旦成金,金性難移。
片刻之后,她才聽到了自己沉重的一聲呼吸,像是被憋得要窒息了,才擠出來的一聲呼吸。
但她心神也就慌亂了這一刻,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看向傅雁鳴。
傅雁鳴異常平靜地看著她,鏡片反射了一點落地窗那邊折射過來的陽光,一時看不清他細微的眼神波動。
簡沐這時也平靜了下來,靜靜看了傅雁鳴片刻后,忽而湊過去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傅雁鳴:“……”
“是你怕了吧傅總?”
簡沐眉尖上飛揚起笑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傅雁鳴不動聲色:“……哦?”
“傅總也問過,”
簡沐又沒忍住,吻過之后有點沒好氣地在他唇上又輕咬了一下,“觀音有三十三法相,何為本相——”
傅雁鳴一挑眉。
“傅總你哪怕搖曳生姿出三萬三千個法相,”
簡沐笑了起來,聲音卻一下子輕了不少,“在我心里,也只一個。”
“哦,哪個?”
傅雁鳴勾了勾唇,伸手落在她的腰間,輕輕揉捏了一下,之前似是有些緊繃的身形,也仿佛在一瞬間放松了不少。
簡沐一笑:“西施。”
傅雁鳴:“……”
他終于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故意嚇我的是不是?”
簡沐戳了戳他的胸口,“好吧,我錯了,我不該瞞你什么——下次不會了。”
她的確承認,剛才那一剎那,她只覺得如被冰雪。
但她不是笨人,在一瞬間的徹骨寒意后,倏地如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所在。
傅雁鳴大約是怕她被溫云年的話催眠太深。
索性破釜沉舟。
對溫云年的話,既否定又肯定,不讓她因完全否定而產生悖逆思維,又假設了最壞的情況,給她一擊。
大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人真是……
簡沐一念至此,對于傅雁鳴的手段越發有點無語。
“你有話能直說嗎?”
越想越氣,簡沐又戳了他一下。
傅雁鳴抓住她的手一笑:“佛說,我若具說者。或有人聞。心即狂亂。狐疑不信。”
說著抬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況且世人皆知,庸醫治病頭,良醫治病尾。”
不下虎狼劑,不能起沉疴。
“渴了。”
簡沐懶得再跟他打機鋒,哼笑一聲準備從他腿上下來。
她有點口渴,說不準就因為剛被他嚇的。
不得不說,傅雁鳴給她這刺激還挺有效。
眼下再想起來溫云年說的對于催眠后果的“顧慮”,她感覺一點也不掛心了。
“坐著,”
傅雁鳴按住她一笑,“認個錯就完了么?我的精神補償呢?”
簡沐:“……嗯?”
“看到你為別的男人三兩句話,把我往外推,”
傅雁鳴笑了笑,“簡老師,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覺么?”
簡沐:“……不是,你想要什么補償?”
她怎么覺得他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你給嗎?”
傅雁鳴捏了捏她的腰,“簡老師不會是想給個口頭補償吧?”
“我……先喝點水,”
簡沐飛快轉移話題,“渴死了,放開手。”
傅雁鳴還真就放開了她。
簡沐趕緊起來,過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連著喝了好幾口。
她喝完水一轉身,就見傅雁鳴坐在那里,拿起桌上那一疊文件里的一份,在上面飛快簽著什么。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人總算知道在這公司辦公室干點正經事了。
“在忙了嗎?”
簡沐放下杯子,走過來道,“要不你在這里先忙,我——”
話沒說完,傅雁鳴一把將她又拉坐在了自己腿上。
“你不忙公事嗎?”
簡沐沒掙扎起來,只能勸道,“別鬧,要鬧……回家再鬧。”
傅雁鳴笑了笑:“不鬧,來,一起先忙公事。”
一起?
簡沐先一愣,繼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傅雁鳴讓她拿著筆,他則握住她的手,跟教小孩子學寫字一樣,握著她的手,飛快在文件上簽了他的名。
簡沐:“……”
“別亂來,”
簡沐反應過來有點急,“這文件要緊嗎?”
“要緊,”
傅雁鳴一笑,“所以你別亂動。”
簡沐:“……”
她眼睜睜看著他握著她的手,又刷刷在文件另幾處簽了名。
傅雁鳴的字寫的很好看。
遒勁有力,卻又肆意飛揚。
簡沐看過他篆刻的印章,跟他寫字的風格一樣,都和他那疏冷淡漠的皮相不太一樣。
透著幽幽地火般的熱度。
傅雁鳴手指修長,個子高,骨架也是修長,連帶著指節分明皮膚又是冷白皮……
整個手好看地跟手模一樣。
手腕處,削薄有力的肌層下腕骨清晰,袖扣在溫和光線下流轉著的綺靡的光色,都壓不住他這手腕給她的奇妙感覺。
簡沐就這么坐在他腿上,傅雁鳴就這么飛快處理著文件。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那幾份文件很快就被他處理好放在了一邊。
“簽個名就行了?”
簡沐笑道,“皇帝批折子還得看看呢,你都不好好看一遍的嗎?”
“看過了,”
傅雁鳴失笑,說著在桌上哪里按了一下,“秘書等著來取。”
話音才落,桌上一個揚聲器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傅總。”
“嗯,”
傅雁鳴道,“進來吧。”
簡沐驚得一下子就從他腿上跳下來了。
傅雁鳴靠著座椅輕笑一聲。
第87章 是暈吧
很快,秘書走了進來。
看到簡沐時忙笑著招呼了一聲:“夫人好。”
簡沐連忙一笑應了一聲。
等秘書拿了文件離開,簡沐腳尖踢了傅雁鳴腳尖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雁鳴坐在座椅上。
他坐著,她站著,從這個角度看向簡沐時,就帶著一點仰視的意思。
陽光暖暖反射過來,透過玻璃窗,從簡沐身后映過來。
此時她的每一根發絲,都像是在閃著光。
看著她半嗔半笑的眼,傅雁鳴落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易覺察地扣住了扶手。
青筋微微浮透冷白的皮膚,連指尖都有微不可查的顫抖。
傅雁鳴閉了閉眼。
每一次感受到她的美好,每一次感受到她天使般的力量……他都有些克制不住。
剛才刺激她如果說是為了警醒她,不要陷入溫云年的催眠太深,那眼下,他卻又感到了熟悉的體內的悸動。
那是一種想要將她拽入深淵的沖動,是一種,要她陪著他一起瘋的沖動。
“嗯,故意搞快點,”
這時,傅雁鳴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松了一下手腕,看著簡沐一笑,“忙完雜事,自然是擠出來時間做點正事。”
簡沐一看覺得不妙,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拉回撲在書桌上。
“別走,”
傅雁鳴在她耳邊輕輕道,“簡老師,給我的精神補償……你身償了吧。”
簡沐:“……”
“別,別別……”
她急道,“回家。”
“不,”
傅雁鳴一笑,碾磨了一下她的唇,“小沐,我的所有地盤……都想跟你做——”
說著,他又懲罰性的捏了捏她的腰,“補償要及時到位啊,簡老師,危機公關不懂么?”
“不行,衣服會皺,”
簡沐小聲警告道,“你亂來,等我離開衣衫不整的,你們公司明年的八卦都能預支了。”
“沒辦法,”
傅雁鳴呼吸有點重,噴在她耳邊,“小沐,我……”
說著,他隨手脫了外套,將外套蒙在了簡沐頭上。
“別動,”
他俯身輕聲道,“小沐,別反抗。”
簡沐被他的外套蒙住頭臉,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她能察覺到傅雁鳴身體輕微的顫抖,這對于她再熟悉不過了,不是之前那種刻意,是他又有點“瘋”了。
哪怕知道這辦公室外人不會隨便進來,哪怕知道玻璃窗是單面的,外面人看不到里面,她還是忍不住也跟著有了點顫抖。
傅雁鳴侵入時,她沒忍住輕呻一聲,呼吸跟斷片似的一下一下霎時零散了起來。
每次一“瘋”,傅雁鳴都像是不知足一般。
這一回,她更不清楚過了多久。
在傅雁鳴外套清冽的草香藥香氣息的包裹中,只覺得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還壓抑著不敢太過出聲。
生怕萬一哪里不小心,聲音從那什么地方透揚了出去,被他公司的員工們聽到一星半點。
一直等到傅雁鳴將她抱進了這辦公室的私域衛生間,簡沐才清醒了過來。
“我打電話讓小樂送過來兩套衣服,”
傅雁鳴輕聲道,“洗過澡我們都換上。”
簡沐覺得自己有點自暴自棄了:“一換衣服,別人見了怎么想?”
第一次進他公司,進來就要換一身衣服……
她覺得太丟臉了。
“換正裝,”
傅雁鳴笑了笑,“也許我們要出席宴會,換套衣服有什么新鮮的?”
說著在她唇角吻了吻,“沒人會覺得奇怪,放心。”
“為什么?”
簡沐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聲音還有點虛飄,“每次這樣……地點是隨機刷新的嗎,傅總?”
發瘋也就算了,可她察覺,傅雁鳴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事的地點。
“大約是無法抗拒的毀滅感,”
傅雁鳴頓了頓,無聲笑了笑,還是略略做了一個解釋,“包括摧毀慣常的認知和……天使的清白。”
心里的那種瘋狂的欲念一起來,便有一種暴烈的悖逆感。
仿佛將天使拽入欲念的地獄,就能永遠擁有她。
簡沐愣了一下。
她沒太聽懂*,但她明白,這人是真的必須催眠一下了:
她總覺得,傅雁鳴表相和內里有點割裂。
甚至有一種隱隱的感覺,如果不是他超強的克制能力,成功壓制了這么多年的瘋狂欲念……
他真說不準,會滑向精神分裂的深淵。
“下周莫斯博士就會過來,”
傅雁鳴依舊十分敏銳,幾乎是同時,他一笑又道,“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接受這次催眠,便不會動搖放棄。”
他也想找一個答案。
多年與這個世界的精神隔離,已經讓他感受不到什么生命的溫度了。
但擁有簡沐,便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簡沐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機感,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有了貪戀之意。
但他多年克制下的東西,卻也被簡沐激起欲念狂瀾……
精神世界像是被分割成兩半,一半疏冷溫和,一半暴戾肆虐。
找不到根源,便無法和解。
……
下周就是期末周。
這周上課時,簡沐察覺到了宋家人的反常。
宋遠心沒再繼續往她跟前湊,但偶爾碰到她,都是喜滋滋地又十分小心地遠遠跟她打個招呼。
宋嘉蜜也沒再找她,但凡碰到,都是躲著她走。
想到傅雁鳴之前說的,簡沐心里微微一跳。
“你……”
這天等傅雁鳴下班,她在料理臺這邊正忙,聽到他進門,提高了聲音直接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對宋家賀家出手了?”
“嗯,”
傅雁鳴往手心里噴了幾下消毒水,淡淡嗯一聲,又像是沒忍住一笑道,“不過這算什么出手?他們體量太小,其實玩起來也沒什么意思。”
說著又補充道,“我叫人去做的,沒仔細過問細節,你想知道,我讓他直接回你電話。”
“不用,”
簡沐忙道,說起這個不由笑起來,“我是說,耳根一下子清靜了。”
“項圈帶上了,”
傅雁鳴搓了幾下手上消毒水,走過來一笑,“豺狼也就不叫了。”
說著,他伸手從簡沐身上解下圍裙,隨意往腰間一扎又道,“這蝦我來弄,你調一點蜜醋汁。”
簡沐笑著應了一聲。
她很享受和傅雁鳴一起做飯的時光。
傅雁鳴這時只穿了襯衫,半挽了袖子,圍裙扎在腰間,越發顯出他的削薄有力的腰身來。
隨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腰部薄薄的肌肉牽扯出漂亮流暢的線條。
“看夠了嗎?”
正俯身收拾玫瑰龍蝦的傅雁鳴,忽而頭也不抬地平靜問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簡沐奇怪,“你背后長眼睛了?”
“沒辦法,對你太了解,”
傅雁鳴聲音里帶著笑,“簡老師,你當初答應閃婚,是不是有點見色起意?”
簡沐:“……啊哈,恭喜你答對了。”
傅雁鳴笑了起來,轉臉看向她。
“笑什么,”
簡沐沒忍住也笑了,“見色起意不行嗎?”
“沒有,我感覺很慶幸,”
傅雁鳴手背扶了一下眼鏡,溫和一笑,“慶幸這張皮相,長得有點合簡老師眼緣。”
兩人輕聲說笑,一頓飯吃的十分和樂。
吃完飯,簡沐心里還是甜甜的,干焗的玫瑰龍蝦味道十分鮮嫩,不管是味蕾還是心里都十分滿足。
“如果我們有孩子了,”
收拾碗筷時,簡沐忽而心念一閃,眸色亮亮道,“如果是男孩子,會不會長得像你?”
縮小版的傅雁鳴啊。
一想到帥帥的小帥哥奶包子,她的心感覺要被融化了一樣。
她都沒有看過傅雁鳴小時的照片,但如果真有個像他的小孩子……簡沐心里忽而萌出強烈的期待。
傅雁鳴擦拭桌子的動作倏地一頓。
他擦拭東西,不用抹布,一般都用特備的消毒濕巾。
此時捏著濕巾的手指,由于用力透出了淡淡的青筋。濕巾也被他捏的擠出來了一片消毒液。
“孩子?”
略一頓后,傅雁鳴垂下眼瞼,不緊不慢擦拭著,像是漫不經心隨意回了一句,“不清楚。”
他回的簡略,但簡沐敏銳地從這幾個字中,察覺到了他的疏冷情緒。
“你不喜歡孩子嗎?”
簡沐轉身看著他,試探問了一句。
她是很喜歡小孩子的,感覺這一點可能隨她老媽,也可能是隨了她外公外婆,都很喜歡小孩,對她和簡銳兩個,從小就特別疼愛。
“無所謂,”
傅雁鳴沉吟片刻,“我不太清楚接觸小孩子是什么感覺,我沒怎么接觸過小孩子。”
說著他忽而又是一笑,鏡片后的眼底透出少見的期待之意,“不過如果是像你一樣的小女孩,應該非常可愛。”
簡沐:“……”
“如果我們真生了一個小女孩的話,”
傅雁鳴忽然又異常平靜道,“小沐,我們不要讓她結婚了。”
簡沐:“……”
不是,這人又走極端。
“你說什么呢,”
簡沐有點好笑,“我們憑什么自作主張地安排她的人生?再說了,如果她也遇到她的傅雁鳴了呢?”
“不行,”
傅雁鳴眼神微微一沉,將手里擦拭過的濕巾丟進紙簍,淡淡道,“太冒險了……”
說著一頓,又解釋道,“我是說,誰都不配。”
簡沐:“……”
眼看著吃飯時甜甜蜜蜜的氣氛,轉眼又要起爭執,簡沐默默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不想跟傅雁鳴爭執。
最重要的是,這周末莫斯博士就到了,她希望傅雁鳴情緒穩定地接受這次催眠。
孩子的事……
這還早著呢。
只是她不說這個話題了,傅雁鳴卻似乎放在了心上。
“小沐,我們不要男孩,”
夜里躺在床上后,傅雁鳴沒有跟之前那樣欲念下的折騰,而是十分平靜道,“更不要像我。”
他聲音雖平靜,可簡沐還是聽出了里面滲著的冷淡。
她默了默。
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傅雁鳴有時真的特別幼稚。
“到時再說,”
感覺到他在聽她的回應,簡沐沒辦法只好安撫他道,“這八字還沒一撇呢,這時候說這些是不是早了些?”
“你很想要一個男孩?”
誰想傅雁鳴依舊追問。
簡沐:“……嗯,我確實喜歡小帥哥。”
她要說她喜歡,傅雁鳴是不是為了她可以讓一步?
“那更不能要,”
緊接著她就聽傅雁鳴靜靜道,“我不會讓步。”
簡沐:“……”
不是,這人……該不會有點醋意吧?
她算是發現了,在孩子的問題上,這人就是個幼稚鬼。
……
這周六一大早,隔著窗子簡沐就看到了外面的薄霧。
“有霧,”
她擔憂看向傅雁鳴,“莫斯博士的航班會不會延誤?”
“他昨天已經到京城了,”
傅雁鳴道,“今天會和他的團隊一起坐高鐵到海城。”
“高鐵?”
簡沐失笑,“為什么不是飛機?”
“莫斯博士有他自己對客觀的認知系統,”
傅雁鳴解釋道,“他來海城,覺得高鐵可以更多時間觀察外圍環境,他對于植被、水土乃至山川風貌等地理研究,也摻雜在他的學術之中。”
每到一個地方,莫斯博士必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對當地客觀環境進行更多的考察了解。
簡沐都聽的有點懵了:“那這人還真是博學。”
“博學是基礎,”
傅雁鳴一邊扣著袖扣一邊輕笑道,“莫斯博士精通多種學問,天文地理乃至星象、歷史人文……無所不通。”
說著又補充道,“每一個領域做到頂尖的人,都不簡單。”
“他懂中文嗎?”
簡沐忙問了一句。
“懂,”
傅雁鳴一笑,“但他認為中文表意很微妙,他不認為自己做到了精通,因此他習慣在跟我溝通時,用他的母語表述。”
兩人簡單吃過早飯,一起趕往一棟海邊的別墅。
簡沐知道,傅雁鳴給安德魯和溫云年提供了這棟別墅,作為莫斯博士此次實施催眠的地點。
在這些天內,安德魯和溫云年,會按照莫斯博士的要求,對這個診療空間進行一定的設計布置。
“莫斯博士不是要求一個安靜的空間?”
上了車后,簡沐一邊系安全帶一邊不解道,“我還以為你會給他們提供云水公館那邊——”
畢竟那密室內隔音效果極佳,真要絕對安靜的話,那邊肯定能做到。
“不合適,”
傅雁鳴啟動了車子,“那間密室,我不會向任何人公開——除了你。”
簡沐心里微微一動。
海城這邊的房子,跟其他濱海城市不太一樣。
所謂的海景別墅,并不是海城真正有錢人的寵兒,江景湖景才是。
這棟海邊別墅,簡沐看過圖片。
看著各方面都很不錯,但她問過傅雁鳴價格,不說跟天價的婚房老洋房比了,就是比云水公館,都便宜不少。
“這邊地段不行,”
傅雁鳴一笑解釋,“配套設施上有些跟不上。真正的老海城人,沒人喜歡買這邊。”
大多是外地的商人買來偶爾住住。
這邊環境不錯,高爾夫球場之類的也多。帶著客人聊生意,閑來打幾桿放松一下比較方便。
“這房子我送給莫斯博士,”
說著,傅雁鳴又淡淡道,“作為他們研究所在海城的一個落腳點。”
“送?”
簡沐驚訝看向他。
“幾百萬的東西,”
傅雁鳴皺皺眉道,“他們的人進來折騰過,我也不會再用了——不如送個人情。”
簡沐:“……要不我也去你哪個房子里折騰折騰去?”
傅雁鳴輕笑出聲。
“不用折騰,”
傅雁鳴一笑,“我的都是你的,我身上每個地方都被你折騰過,我把自己也送你了。”
簡沐:“……”
她被嗆了一下連著咳了好幾聲。
就不能好好說話。
“咦,那是誰的車?”
等駛入這海邊別墅區,一到了那棟別墅前,簡沐就看到了一輛似曾相識的大型商務車。
貌似跟去她老家那輛一樣。
只是安德魯和溫云年應該都去高鐵站接莫斯博士了,這時候應該還沒趕過來。
“小樂開過來的,”
不等她胡亂猜測,傅雁鳴解釋道,“他開了車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傅哥。”
這時,齊樂巖從那車上下來,“簡老師——”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簡沐笑問道,“怎么不進去?”
“我在外面等著,”
齊樂巖摸了摸耳朵有點尷尬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一進去就有點暈——怪不得人家是催眠大師。”
簡沐好奇地啊了一聲:“真的?”
“我進去看看,”
她立刻跟傅雁鳴說了一聲,“你來看過嗎?”
“沒有,”
傅雁鳴看起來是有話跟齊樂巖說,他沖簡沐一笑,“你好奇的話,就先進去——我和小樂說幾句話。”
簡沐嗯了一聲就往別墅里面走了過去。
大門是開著的,齊樂巖應該是拿了鑰匙。
別墅外面種了不少花花草草,不過在冬季,花草看著都不是太精神,倒是有幾株耐寒的四季桂開的不錯。
清淡襲人的花香,夾雜著海邊特有濕潤咸腥的氣息,還是令人精神一震的。
但她一進別墅大門,還是立刻感到了一絲暈眩。
簡沐閉了閉眼睛,定了定神,好奇心登時直接攀升:這可是世界知名的催眠大師,叫人布置的診療地點吶。
小心仔細的察看后,她很快弄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墻壁上墻紙的紋路,乃至地板上鋪的地毯,以及桌椅上的各種墊……花紋隱隱呼應,互相融合。
但又其實是錯落著水平線的,給人視覺上有一種強烈的錯覺。
不知怎么形容,就……
有點像是夢游一般。
簡沐試著往前走了幾步,果然腳步上明顯多了一種浮沉不定的虛飄感。
但她再次定定神后,不動聲色集中精神抵抗這種錯覺誘導,倒也不覺得太過困難。
沒一會,她便能夠穩穩走在這別墅一樓了。
“挺有意思,”
簡沐沒忍住輕笑一聲,“不過集中精神抵抗也不算太難啊。”
“錯了,”
傅雁鳴的聲音在她身后靜靜響起,透著點笑意,“這里本來就是他們誘導的一個圈套,勾你繃起精神來,故意耗費你的精神。”
簡沐驚訝地回頭看向他:“啊?”
“方便之后的放松催眠,”
傅雁鳴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臂,“二樓我們暫時不上去,等等吧。”
簡沐回頭看向樓梯,才看到樓梯第一個臺階上放置了一面全身鏡,阻擋了上樓的路徑。
“在這邊坐坐嗎?”
傅雁鳴又問了一句。
“算了,出去吧,”
簡沐沒忍住笑道,“我在這里多站一會兒,都覺得心累。”
不抵抗這錯覺,就會跟暈車似的。
集中精神抵抗,又累的不行。
兩人又出了別墅。
“是暈吧,簡老師?”
齊樂巖立刻問道,“我剛才進去,還以為自己夢游了。”
簡沐笑著嗯了一聲。
“這位莫斯博士,”
她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情境,沒忍住嘆道,“才見他這一手,就覺得他真不愧是博士,真博學啊……估計對繪畫什么的,也十分有研究。”
不止是那種眩暈感,最重要的是,那些線條紋理在混亂中,好像還能延伸出一種極強的空間感。
剛她在別墅一樓走的時候,就覺得,那里的空間好像大的不像話,甚至像是走到了另一個空間一樣。
能布置出這種效果來,她確實十分意外。
“這是博士的習慣,”
傅雁鳴道,“有一些病人精神力量比較強,哪怕本人配合狀態下,進入催眠情境也比較慢。因此他習慣先一定程度上耗損病人的精神,催眠會更加迅速。”
“真奸詐啊,”
齊樂巖嘆道,“看來跟誰作對也別跟這種催眠師作對。”
說著沒忍住又小聲道,“那傅哥……這博士應該能幫你找到丟失的那段記憶吧?”
傅雁鳴無聲笑了笑。
沒回應齊樂巖的話,而是神色平靜地將視線落在了別墅外遠遠的海面上。
此時薄霧中,海面上偶有海鳥掠過,又飛快隱沒在霧色之中。
不知是霧色隱沒了海鳥,還是海鳥穿透了霧色。
這時,車輛的引擎聲傳來,很快兩輛車子先后駛入到了別墅的院內。
先頭那輛車子,后車門打開后,下來一位又高又瘦的中老年男士,鼻梁特別高,眼窩特別深邃,眼神也十分銳利。
簡沐一看到這人,莫名想到了電視里看過的福爾摩斯。
不用猜,她也知道,這位應該就是莫斯博士了。
比起來她在網上搜的資料照片,這人臉上的滄桑感更重……大約那照片是他年輕時拍的,要不就是用了美顏。
第88章 我會配合
“嗨,傅,”
莫斯博士一下車,便笑著沖傅雁鳴張開雙臂走了過來,“好久不見。”
傅雁鳴一笑,跟他短暫地擁抱了一下。
“這位美麗的女士,”
莫斯博士又笑著看向簡沐,“一定就是夫人了,我猜的對嗎,傅?”
簡沐也是一笑,禮貌過來打了招呼。
她發覺,不知是因為莫斯博士對傅雁鳴太過了解還是怎么……
莫斯博士沒有擁抱她的意思,只很紳士地跟她握了手,又一迭聲贊美了她的美麗。
“像天使,”
莫斯博士夸完又笑道,“你的眼睛里有光,沐沐。”
簡沐:“……”
突然被一個外國人叫沐沐,她莫名覺得十分新鮮。
她覺得莫斯博士給人的親和力很強,但眼底那不易覺察的銳利探究般的眼神,卻令她有點心跳。
大約是被他催眠大師的名頭給震的。
“嗯,她是我的天使,”
傅雁鳴伸手攬過她的腰,看著莫斯博士笑了笑轉到了正題,“博士是先休息片刻,還是我們直接開始?”
“我不需要休息,”
莫斯博士笑道,“我在京城已經休息的非常充分,這一次,我們先做一次初步的催眠評估。”
“我的病例在博士那里還不夠詳盡嗎?”
傅雁鳴一笑,聲音很平靜,“還需要重新評估?”
“時隔多年,”
莫斯博士認真道,“傅,你們國家有句老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在我這里,只要超過三個月,必須重新評估,才會找到最佳的催眠方式。”
傅雁鳴沒有異議。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莫斯博士的團隊成員,已經有人拎著大小不一的行李箱進了別墅。
“博士,傅先生、傅夫人,”
這時溫云年一笑過來道,“這邊留了小花廳做臨時會客處,已經準備好了茶水,不如大家這邊請——”
簡沐還是第一次聽他這么稱呼自己,不由笑了笑。
溫云年一眼掃見,也回了一個溫和的笑意,繼而他又看向傅雁鳴,同樣回了一個溫和無害的笑意。
傅雁鳴笑了笑,輕攬簡沐的腰,跟著莫斯博士和溫云年一起去了別墅的小花廳。
齊樂巖也沒客氣,跟著一起進去了。
小花廳沒做特別布置,只在這邊放了一些綠植,寬大奢華的茶桌上,有精致的茶具。
那邊臺架上,還放了一個小小的自動咖啡機。
不過誰也不是為了喝茶來的,莫斯博士明顯專業素養極高,沒說幾句話便到了正題。
簡單介紹了這次評估之后,他和傅雁鳴便一起上了樓。
在傅雁鳴和莫斯博士離開這邊小花廳后,溫云年也沒多待,只笑著聊了幾句后,便告辭離開。
看著溫云年離開的身影,簡沐默默喝了一口茶:
真是……
她反正看不出溫云年一點不好的意思,而且每次碰到,溫云年都沒有表露出任何一點想跟她單獨相處的意思。
也沒說過任何親近私密的話語,就連說公事,都是寥寥幾句就說完了。
畢竟不是一個專業,專業上的合作進展他和她之間也沒必要細談。
傅雁鳴那邊評估完還得過一會,簡沐坐著無聊,見齊樂巖在玩手機,她便去了別墅小花園。
她剛從這小花廳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外面花園里的幾株四季桂。
天冷,可桂花開的不錯,她想去弄點桂花下來,晚上回去煲粥加一點,再給老媽也送去一點。
老媽做的桂花糕很糯很香,外公喜歡吃。
簡沐才走到小花園,便是一怔:
溫云年正斜靠在一根小花園的燈柱上,見她過來,沖她微微一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會過來摘桂花。
“咦,班長你還在這邊啊,”
簡沐十分意外,“剛聽你說要去辦事……”
“是有點事要去辦,”
溫云年笑起來,“不過還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聊完我就過去了。”
“啊?”
簡沐頓了頓,疑惑中拼力壓著心里那點警惕道,“……聊什么?”
“呀,簡沐,”
溫云年沒忍住,溫潤的人笑得彎了眼角,伸手在桂花樹上輕拍了一下,“你這是怕了我了嗎?”
“不是……”
簡沐略有一點尷尬,沒想到掩飾過還被他戳中,但承認的話又覺得自己跟有點神經質似的,“怕你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做測謊的犯人——”
“別怕,”
溫云年一手輕抬著虛虛往下按了按,溫和笑道,“我知道傅先生一定是跟你說了什么——”
“他沒說什——”
簡沐試圖替傅雁鳴遮掩。
“我想說的是,”
不等她說完,溫云年一笑搖搖頭道,“簡沐,傅先生他說的是對的。”
簡沐:“……嗯?”
“傅先生大約看出了我對你懷有一點心思,這心思如果被他定義為喜歡,也沒有錯。”
溫云年笑了笑,攤開手道,“坦誠一點說,確實如此。但我需要跟你解釋的是,我當年說過我是獨身主義,這個想法我從未改變,從未想和任何一個人結合。”
說著一笑,“也包括你,簡沐,我并不是想損人肥己,從傅先生身邊不懷好意將你弄到我的身邊——沒有,簡沐,我從沒想過這樣。”
“好吧,”
簡沐知道在他面前,任何她的掩飾搪塞的借口,都會被他一覽無余,索性也笑著攤開道,“班長,其實我也覺得你沒這個想法——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說的心思……什么心思?”
溫云年竟然會承認確實對她有一點心思,這就令她十分好奇了。
“簡沐,你和賀宇風分手,是在我預料之中,”
溫云年卻岔開了話題,“從我認識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擁有一個清醒且自由的靈魂……在這一點上,我對你一直有一種同類相惜的情感。”
說著,深深看向簡沐,“賀宇風,絕對不會成為你的選擇,你們分手遲早的事情。”
簡沐:“……多謝班長抬愛,不過你說的太夸張了,被你夸的我都尾巴翹上天了。”
還真沒想到,溫云年在心里會對她有這么一個評價。
溫云年笑了起來,笑意看著十分溫暖。
“言歸正傳,聽到你和傅先生結婚時,”
溫云年又回到了原本的話題,“我很吃驚,因為我在莫斯博士身邊多年,偶爾聽到一點,查閱以往病例時也了解一點——傅先生的心性……我和莫斯博士看法一樣,也不認為他會因愛情走進婚姻的殿堂。”
說著看向簡沐又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也不會因財富或者權勢去隨便選擇人生的伴侶。但,你和傅先生看向彼此的眼神,是看愛人的眼神——這一點也確實令我十分意外。”
簡沐有點沉默,聽著溫云年的話,覺得被人當面剖析的感覺有點不爽,尤其人還說的挺對的時候。
“所以呢?”
簡沐沉吟了一下后,瞇了瞇眼看向溫云年,“所以你就套問我們感情的根基是嗎?”
“是,”
溫云年點頭道,“我還故意誘導你去質疑你們的情感根基——但簡沐,我不認為我是錯的。這是事實,我并沒有編排任何謊言欺瞞,我只是引導你去關注,去探求其中的根本。”
“為什么?”
簡沐眼神略一冷。
“幫你砸碎一些枷鎖,”
溫云年靜靜道,“簡沐,我的初衷是,不想看你沉溺在任何一個人為的虛幻世界,被任何人掌控利用卻又不自知——你應該是自由的,我只是想替你撥開迷霧,讓你找見真正的天空。”
“我和雁鳴之間,”
簡沐頓了一下,看著溫云年格外坦誠的眼神,她頓了頓緩緩卻沉穩道,“是什么樣的情感我們自己很清楚。我們的感情,不需要外人幫我們塑造定型——”
溫云年又輕笑了一下。
這時一陣輕風吹過,有幾簇桂花被風垂落,颯颯落在了他的頭上,肩上,襯著他的笑意,也像是染上了花香一般,極有感染力。
“嗯,”
溫云年略一點頭,“簡沐,看到你這么堅定,我覺得十分欣慰。”
說著又像是有些忍不住,再次笑了笑,“傅先生果然不愧就中高手,能跟他過過招,我也覺得十分榮幸。”
“你這話……”
簡沐跟他聊了這么一小會,都覺得有點頭疼,“班長你能不能把話說得直白點。”
“已經不能再直白了,”
溫云年笑道,一抬手腕示意時間,“我今天要回京城辦事,趕航班,不多說了,簡沐,最后說兩點。”
簡沐看向他。
“第一點,”
溫云年一笑,認真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簡沐,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我自始至終對你沒有半分惡意。你如果需要,我可以盡我最大能力,幫你做任何事。”
說著,他一彈肩上的落花,又靜靜道,“第二點,你每次單獨出去,可以平靜地觀察一下你的身后——是愛還是掌控,或者其他什么,簡沐,你自己斷定。”
簡沐倏地一怔。
不等她回過神,溫云年轉身去了停車位。
引擎聲響起,他開車駛離了這邊。
“你這話——”
簡沐反應過來時,脫口說出三個字才意識到溫云年已經離開了這邊。
簡沐壓下猝然的心跳,瞇了瞇眼。
溫云年的意思是說,她每次單獨出去……傅雁鳴都有叫人跟在她身后?
可是她從沒察覺到一點啊。
真有這事……
傅雁鳴為什么沒跟她提過?
又一陣風吹過,桂花簌簌落下了一些。
金黃的桂花像是細碎的陽光,落在草地上閃著燦爛的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簡沐聽到了齊樂巖的聲音,這才從恍然中回過了神。
“簡老師,簡老師?”
齊樂巖笑著走過來,“不冷嗎?你在這邊是看桂花的嗎?”
“哦,”
簡沐回過神忙笑道,“我想摘一些桂花,回去熬粥,再讓我媽給做點桂花糕。”
“摘桂花?”
齊樂巖忙道,“我來我來,簡老師,我來幫你一塊摘吧——”
說著看了看簡沐手里,沒忍住笑起來,“簡老師你也沒拿個袋子啊,我去車上找個袋子啊。”
等他找來袋子,兩人摘了不少桂花。
……
二樓,在布局好的房間內,莫斯博士的神色卻透出不加掩飾的詫異。
“傅,”
莫斯博士看著評估數據,笑著看向傅雁鳴,“我真的需要刮目相看了——”
從評估過程以及結果來看,傅雁鳴確實和之前不一樣了。
打個比方,原本的傅雁鳴,自成一個世界,像是沒有任何東西能打破這個世界。
里面地火滔天,煉獄般竄延。
但外水難救,根本進不去。
這也是心理疏導之類的手法用盡,卻療效甚微的根本緣故。
好在傅雁鳴強大的心性,能克制封存這個世界的危險,這么多年來,除了一些怪癖外,并沒有任何失控。
而眼下,傅雁鳴這個世界,卻像是被什么突然喚醒了一般,自愿開了一個口子。
他的世界醒了,而里面的地火,也跟著從這個口子竄了出來。
他欲念在什么地方,這地火便會摧殘到什么地方……
如果這次催眠依舊沒有明顯效果,那傅雁鳴大約會面對兩個可能:
一個是欲念失控,失控會逐步發展,會……最終傷害到他的女人。
另一個是,為了不傷到他的女人,他放她離開,而后重新冰封他自己的這個世界,再次回到之前的人生。
但以他本人對傅雁鳴的了解,第二種不太可能。他只會拖著他的天使,一起下地獄。
“有機會成功嗎?”
傅雁鳴靜靜問了一句。
“當然,”
莫斯博士立刻道,“傅,危機之中才會有真正的機會,你的天使給你打開了一個口子,這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們必須抓住它——傅,你和我都知道,機會難得。”
身為催眠大師,無論是挑戰度來說,還是就私人情誼來說,他都極度地想要幫到傅雁鳴。
“博士說的對,”
傅雁鳴靜靜一笑,“機會難得,放心,我會配合。”
“但是,傅,”
莫斯博士看著神色淡淡的傅雁鳴,認真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在擔心什么嗎?”
“博士,”
傅雁鳴笑了起來,不緊不慢也問了一句,“你真正愛過一個人嗎?”
莫斯博士倏地一頓,神色有點尷尬。
“我夫人說過,愛是兩個靈魂的狂歡,”
傅雁鳴緩緩道,“我擔心的只有一件事,怕她失望。”
說著將手中的筆丟在桌上,站起身又是一笑,“博士,你清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隨和的人,如今我食髓知味,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放手的。”
她失望了,他也不會放手。
不接受催眠,他怕欲念失控會傷到她。
可催眠成功,他也擔心,一旦她發覺,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也并沒有多少魅力……
無法達到她說的“狂歡”之境,她會對這樁婚姻十分失望,會提出分手。
分手是不可能的。
他那天對簡沐說的話,做的假設……并不全都是假設,
“傅,”
莫斯博士認真想了想道,“你愛情上的自卑讓我感到很意外。”
他對傅雁鳴心性十分了解,做事強勢冷漠,做人疏離克制,和這個世界仿佛隔了一層,但從沒有體現過任何一點的自卑弱小。
“是嗎?”
傅雁鳴眉眼間都是笑意,“所以說,博士,你沒真正愛過。”
莫斯博士愣了一下,而后笑著聳了聳肩。
“傅,”
他叫住傅雁鳴道,“明天的催眠,我可以請你夫人一起介入嗎?有她在,一些引導或者更有效。”
“不,”
傅雁鳴毫不猶豫道,“不行,博士,這個不行。”
莫斯博士遺憾地攤開了手。
等傅雁鳴從樓上下來,簡沐拎著這袋子桂花也才回了小花廳沒多久。
“去摘桂花了?”
傅雁鳴看到這些桂花不由一笑,伸手替簡沐將頭發上沾的一片桂花摘下來,“滿身桂花香。”
“評估完了嗎?”
簡沐往傅雁鳴身后看去,沒看到莫斯博士,“博士呢?評估都說了什么?什么時候開始催眠?”
“結束了,我們回家。”
傅雁鳴道,“博士在做準備,明天我會接受他的催眠。”
回去的路上,簡沐怕傅雁鳴再看出什么端倪來,索性就把話題一直圍繞在了老媽做的桂花糕上。
好在傅雁鳴靜靜聽著她說這些,也沒多問別的。
回家后,簡沐問了評估的情況。
傅雁鳴只笑著略略解釋幾句,沒多說。
夜里想到溫云年的話,簡沐有點睡不著,但又沒敢翻來覆去,生怕*傅雁鳴又看出端倪。
“睡不著?不是說累了要早點睡?”
傅雁鳴還是從她的呼吸聲聽了出來,伸手將她摟在自己懷里捏了捏,“要嗎?”
“在想明天的催眠,”
簡沐拍了一下他的手,“別鬧,我就靜一靜。”
傅雁鳴無聲笑了笑,真也就放開了手。
催眠預定的是第二天的中午,但其實到了傍晚才真正開始。
莫斯博士這邊,除了他團隊負責一些儀器的幾個人外,也沒其他人。
安德魯和溫云年都沒在。
幾乎一下午的時間,莫斯博士都讓傅雁鳴待在一樓,以及二樓催眠室的外圍。
簡沐和齊樂巖一直留在小花廳。
“傅哥估計暈壞了,”
齊樂巖沒忍住有點同情道,“我在里面待一會都暈,他可一連待了好幾個小時。”
簡沐笑了笑,心里卻忍不住有點緊張。
不知道這次催眠順利不順利,尤其是,她不清楚傅雁鳴會不會很難受,會很遭罪……
這么想著,她就有點坐立難安。
“早飯就不讓吃,”
齊樂巖大約也是緊張,還在不停嘀咕,“午飯也不讓傅哥吃……真是催眠,不是要餓出來幻覺嗎?”
要他一天不吃飯,眼睛都要餓綠了。
說不定不用人催眠,直接都出幻覺了。
簡沐:“……”
她無語地看一眼齊樂巖。
齊樂巖連忙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
傍晚,傅雁鳴到了莫斯博士為他專門準備的催眠室。
這間催眠室是這別墅的二樓一個大間,室內光線莫斯博士調的比較昏暗。
四周墻壁上,不知鑲嵌了什么線條燈帶,營構出一種紛亂星河的感覺。
隨著光線緩緩流轉,像是星河在不知不覺中翩然翻舞。
這種催眠布局,傅雁鳴之前在莫斯博士研究所,也感受過類似的,并不意外。
“熟悉吧,”
莫斯博士笑著示意他坐在一張寬大舒適的搖椅上,“熟悉的催眠場所有助你的放松。”
說著又道,“把那杯奶喝了,傅,喝完后躺在那里閉上眼睛。”
“里面有藥?”
傅雁鳴晃了晃杯子里的奶,平靜問了一聲。
“是,但無害,”
莫斯博士嘆一口氣,“就知道你會問。傅,放輕松,相信我。”
傅雁鳴一笑,將杯子里的牛奶一飲而盡。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看著儀器上體現的圖形數據,莫斯博士開始了一步步引導。
特有的聲調中,帶著一種特有的親和感染力,很令人放松也很令人信任。
“你看到了什么,傅?”
莫斯博士靜靜問道。
“一只蝴蝶,”
傅雁鳴聲音很輕,也有點虛飄,“巨大的蝴蝶,在海面上飛。”
“海面很美嗎?”
莫斯博士聲音也很輕。
“不,”
傅雁鳴輕輕道,“有一團迷霧。”
“讓蝴蝶飛進去,”
莫斯博士聲音很沉穩,“傅,去看看迷霧。”
“不,”
傅雁鳴輕輕道,“那是蝴蝶,不是我。”
“不,那就是你,傅,”
莫斯博士聲音里像是透著一點溫和的笑意,“去做自己,和蝴蝶融為一體。”
“不。”
傅雁鳴輕輕又道,“沒有興趣。蝴蝶很丑……太丑了,不符合我的審美。”
莫斯博士眼底笑意一僵。
接下來,無論莫斯博士怎么誘導,傅雁鳴都輕輕說著一個字“不”。
“你累了,”
終于,莫斯博士嘆一口氣道,“閉上眼睛,傅,我帶你回來——”
說完,他輕輕按了一下儀器上的某處按鈕。
與此同時,墻壁上燈帶流光又緩緩流轉,像是時光在慢慢回溯一般。輕柔的一聲嘀當中,傅雁鳴睜開了眼睛。
“傅,”
莫斯博士道,“對不起,我中途將你喚醒,只是你潛意識的抗拒太過頑固,傅,我想,我們需要你夫人的幫助。”
“讓她介入吧,傅,”
見傅雁鳴不語,莫斯博士十分篤定道,“這非常重要。貴國有一句俗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沒擁有過真愛,但我明白真愛的力量——如果是真愛,你擔心什么呢傅?”
“好,”
傅雁鳴又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應道,“我答應。”
第89章 在一瞬間,他靜靜閉上了眼睛。
簡沐被莫斯博士團隊的一個人請到樓上去的時候,心里還是有點忐忑。
那人一過來,她還以為傅雁鳴在樓上出了什么事,心一下就提起來了。
聽到只是要她配合一下,這才有點不安地到了樓上。
她心里很清楚,需要她配合,說明莫斯博士的催眠還是不太順利。
這世界知名專家的專業催眠,傅雁鳴竟然都沉浸不了?
這人……
到底有多“頑固”。
莫斯博士看到她,和藹一笑示意她坐在一旁。
簡沐看著監控屏幕,才知道,莫斯博士并沒有和傅雁鳴在一個房間,那催眠室內,只有傅雁鳴一個人。
此時他躺在那寬大的搖椅上,看著像是睡著了一樣。
莫斯博士跟簡沐提前說了一下注意事項,讓簡沐也斜斜倚在一旁的一個沙發上。
“你沒有經過聲音訓練,沐沐,”
莫斯博士輕聲解釋道,“這個姿勢的發音,會帶有一種適度的松弛感,不要緊張,聽我提示,你重復指令就可以。明白了嗎,沐沐?”
簡沐連忙點頭。
莫斯博士笑了笑,眼神十分具有安撫力,消減了不少由于這邊儀器輕微的聲音,給她帶來的那點心理上的壓迫感。
催眠再次開始。
判斷著數據,莫斯博士依舊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引導。
“你看到了什么,傅?”
莫斯博士聲音平靜地問道。
“一個很大的空間,”
傅雁鳴的聲音幽幽的,“類似一個宮殿,很高的屋頂,很粗的石柱——”
簡沐聽著他的描述,心里不由咚咚亂跳。
“有人嗎?”
莫斯博士又問道。
“沒有,”
傅雁鳴輕輕道,“很空,中間放了一個桌子,很高很大的桌子……比我還要高很多。”
“桌上有東西嗎?”莫斯博士引導著問道。
“沒有。”
傅雁鳴似乎略一頓。
莫斯博士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他緊緊盯著屏幕上傅雁鳴的表情動作,但傅雁鳴閉著眼睛,臉上也并沒有體現出明顯情緒。
“看到了什么?”
莫斯博士靜靜道,“傅,看著它,告訴我,它是什么?”
“……一只老鼠……”
傅雁鳴神色間終于透出一絲厭惡排斥感,“它……跑到了一扇門前面……”
“跟上它。”
莫斯博士小心誘導,“傅,跟上它,推開那扇門。”
“不,”
傅雁鳴聲音虛飄中透著一股涼涼的寒意,“不,不可能。”
“傅,”
莫斯博士耐心道,“老鼠它很弱小,去,跟上它,推開那扇門——”
“不,”
傅雁鳴卻絲毫不為所動,“它……比我還大——很臟,它很臟。”
莫斯博士頓了頓,回頭沖簡沐做了一個手勢。
看著簡沐眼底陡然升起的緊張,莫斯博士又是一頓。
沖她做了一個放寬心的手勢,示意她放松,不要將緊張滲透進聲音里。
簡沐深呼吸了幾下,連忙點了點頭。
“傅,”
等簡沐做好準備,莫斯博士輕輕道,“沐沐來了,她就在你身邊,你感覺一下,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呼吸?”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儀器上某個數據猛地跳到了一個極高的數值。
莫斯博士:“……”
他看著數據笑了笑,屏蔽了聲音后看向簡沐,指了指儀器屏幕道:“誰說真愛無法用數據體現?”
簡沐哪兒還顧上他的調侃,視線瞥了那儀器一眼,就飛快又看向那邊屏幕里的傅雁鳴。
“呼吸……”
傅雁鳴聲音輕輕響起,“我感覺到了……她在這里,看不到但……房間里開了很多花,薔薇花。”
莫斯博士眼中一亮,示意簡沐先不要出聲。
催眠室內,傅雁鳴神色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先前臉上的嫌惡之色不明顯了。
他靜靜“看著”眼前的情景:
偌大的宮殿一般的房間內,正憑空開出一朵又一朵絢麗燦爛的薔薇花,高高低低錯落疊映,美的令人窒息。
之前的老鼠似乎也在一瞬間縮小了許多,猥瑣地貼在墻根。
“進去看看,”
簡沐的聲音輕輕緩緩地響起,“雁鳴,推開那扇門,去看看。”
傅雁鳴覺得自己視線微微一顫。
他一時有些恍惚,與此同時,面前的薔薇花叢也像是被一陣風吹過,俯仰間像是一片花浪。
去看看?
他其實對于那扇門,隱隱間有些排斥。
那扇門看著很簡陋很……丑,旁邊還有只老鼠……他并不想過去。
但那聲音中像是滲著陽光,他覺得,去看一看也無所謂。
略頓一頓后,他來到了那扇門前。
皺了皺眉,他推開了那扇門:
很沉重,吱嘎作響,像是直接撞到了他耳膜上,大腦都在一瞬間停止了運轉。
眼前一片空白。
這邊簡沐看著莫斯博士那些儀器上突然彈跳的指針,以及瞬間突兀變幻的圖形數據……
一時驚得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莫斯博士示意她不要緊張,沖她點了點頭:“沐沐,他進去了。我們不要打擾他——”
眼前好一會空白后,傅雁鳴才恍惚看到了一個虛飄的通道。
無數光線交織變幻,光影錯綜中,是一個虛虛的隧道般的東西。
他皺了皺眉,并沒多少興趣,也并沒多少畏懼,只緩緩順著“隧道”往前走去。
越走,他覺得視角越不對……
他好像變矮了。
意識到不對,他想逃開。
卻從隧道上方,猛地伸過來一雙粗壯的大手,一把拎起他,繼而是嘰里呱啦一陣外國話。
傅雁鳴開始掙扎。
可他在這人手里,無論是矮小瘦弱的身量,還是虛弱無力的體力……讓他這些掙扎都無濟于事。
他被拎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環境里。
破敗的庫房,中間放著一張破落的大桌,大桌上捆綁著他小時熟悉的阿姨……
阿姨在慘呼,像是還在掙扎。
可她手腳全被繩索綁的死死的,無論怎么掙扎,都只能換來一旁那些粗壯男人們的肆無忌憚的笑聲。
這些人一個個壓上了她,又從她身上起來。
眼前的光線開始有些光怪陸離,影影綽綽像是一個夢。
傅雁鳴只覺得自己像是化成了一團霧氣,正冷冷盯著眼前這一幕幕……
他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幾歲的小男孩被綁匪胳臂夾著,弄到了這張大桌上,壓他的頭,讓他看著那阿姨的臉。
阿姨的臉像是被放大了,眼睛里都是恐懼和怨恨,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什么呢?
這時小男孩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阿姨的一個耳朵不見了,在流血!
傅雁鳴也在同時,覺得自己“睜大了”眼睛。
這個細節……他記憶里是沒有的。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成了那個小男孩。
那些粗壯的綁匪囂張地不知笑罵著什么。
這時有人往小男孩的手里塞了一把尖刀,雪亮的刀刃上還帶著鮮血,一滴一滴,從刀身上,滴落在了阿姨的臉上。
“雁鳴……”
傅雁鳴聽到了那阿姨的聲音,“他們要虐殺我們……雁鳴……殺了我……我讓你……殺了我……快——”
阿姨的聲音又顫又虛,眼神已經很難聚焦,“我怕疼,救救我……鳴鳴——”
傅雁鳴緊緊握著手里刀,默了默后,立刻就想劃向阿姨的脖頸。
他知道,這樣才能讓阿姨解脫這種煉獄般的痛苦。
可握著刀的小手,卻死死不動。
無論他心里如何怒罵,可握著刀的小手,一直在顫,甚至他還聽到了小孩子的尖叫聲。
傅雁鳴這時只想殺了這個小男孩:
那么懦弱,那么廢物。
活著做什么!
這時,綁匪狠狠握住他拿刀的手,抓著他的手,拿刀刃在阿姨臉上蹭來蹭去。
阿姨尖叫。
傅雁鳴拼力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手,被綁匪抓著,握著刀柄沖阿姨眼睛上扎去。
影影綽綽的空間劇烈搖晃起來,傅雁鳴突然直想嘔吐。
可綁匪握住他的手,動作不停,一點,一點,在阿姨的慘叫聲中,將阿姨的一只眼睛挖了出來。
綁匪們狂笑聲中,鮮血噴涌而出。
阿姨的慘叫聲一聲接著一聲。
小男孩驚慌中狠狠咬在了綁匪的手腕上。
嘭。
小男孩的身體被綁匪掄出去,重重砸在了一旁的一個木凳上,把木凳都砸飛了出去。
緊接著綁匪走過來,嘰里呱啦咒罵著什么,拎起小男孩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小男孩嘴邊都是血。
將小男孩重新拎回來后,又將尖刀塞進了小男孩手里。
小男孩死命掙扎,還是被綁匪連他的手帶刀一起狠狠攥住,又帶回了桌子上面。
傅雁鳴只覺得全身像是失去了力量,跟布偶一般被人拎著,連站也站不住,整個身體都被綁匪橫抓著。
幾乎是以平行的姿勢,被拎到了阿姨身體的上方。
眼睛正對上阿姨余下的那一只眼睛。
阿姨的眼神……
看他就跟看到惡魔一樣。
“惡魔……”
阿姨確實在說,聲音很弱很低,可他聽得很清楚,“你從小……就是個……惡魔——你只會帶……厄運……你怎么……不死——”
傅雁鳴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傅,你看到了什么?”
莫斯博士聲音很輕很穩。
“他們抓著我的手,”
傅雁鳴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用刀……挖出了阿姨的……眼睛,又一只眼睛……”
“然后呢?”
莫斯博士小心問道。
“阿姨說我是……惡魔,”
傅雁鳴輕輕道,“她覺得我應該去死……”
“再看看,”
莫斯博士輕輕道,“又看到了什么?”
“他們……”
傅雁鳴聲音越來越輕,“又抓著我……割下了阿姨的……胸……”
說著有點像是倒氣的聲音,“又……最后……刀……捅在了阿姨的大腿上……他們拿盆……接了血……紅色的血……”
……
聽著莫斯博士一點點引導傅雁鳴說出的情景。
簡沐覺得自己已經支持不住了,她痛苦的呼吸都有點跟不上了,只覺得胸口憋得很疼。
她不知道,傅雁鳴小時候竟然經歷了這樣的慘景。
即便早就猜到那綁架案很殘酷,可她也從未想到,會是這種人間煉獄般的情況……
傅雁鳴那時才幾歲!
莫斯博士示意她冷靜下來。
從數據可以看出,雖然有強烈波動,但傅雁鳴卻并沒有從“夢境”中被驚醒過來。
這說明,傅雁鳴還有什么記憶,沒有完全尋找到。
“傅,你在做什么?”
看到屏幕中的傅雁鳴身體劇烈的顫抖,卻并沒有再繼續說,莫斯博士又試探引導,“她死了嗎?”
“她不動了……”
傅雁鳴輕輕道,“她……最后在……叫……翛翛……在叫她的寶貝……我……聽到了……”
“嗯,”
莫斯博士輕輕道,“傅,你還能看到什么嗎?”
但這一次傅雁鳴卻沒回應他,而是嘴里喃喃說著什么。
莫斯博士不動聲色調大了這邊的音量,傅雁鳴幾不可聞的聲音就隱隱傳了過來:
“我……聽到了她……在叫寶貝……”
傅雁鳴聲音輕輕的,“我看到小男孩……他哭著應了一聲……他知道不是在喊他……但他……沒有被人這么叫過……他……就應了——”
說著他頓了頓,聲音里像是沁了冰水,“可笑啊……該死的小孩……不去死……還應了阿姨一聲寶貝——孱弱又廢物,活著做什么呢?”
簡沐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眼淚直接滾了下來。
她死死捂住了嘴巴,生怕驚擾了博士接下來的引導。
“嗯,你還要繼續看嗎,傅?”
莫斯博士輕輕道,“繼續嗎?或者……我帶你回來?”
“博士,”
傅雁鳴那邊忽而又緩緩道,“我又看到了一扇門,黑色的,上面畫著……一個……骷髏——”
簡沐震驚地看向莫斯博士。
莫斯博士卻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眼底更亮。
“傅,推開它,”
莫斯博士沉穩緩緩道,“去看看吧。”
“不,”
傅雁鳴輕輕道,“我累了……我……太累了……”
莫斯博士這次截然又看向簡沐。
簡沐狠狠一咬唇,指尖都有點顫抖:
她不忍心。
傅雁鳴太累了。
看著他蒼白的臉色,被汗水打濕的發絲……她真想立刻叫停這一次催眠。
莫斯博士沒有催促,他靜靜看向眼前的女孩子,他知道這女孩子必然會選擇答應。
果然,就猶豫了一下,簡沐還是一咬牙應了下來,不能前功盡棄。
“雁鳴,”
簡沐聲音像山澗溪水般清澈,按照莫斯博士的提示帶著他指點的語調節奏,輕輕道,“我在你身邊,我陪你……一起進去……”
傅雁鳴瞇了瞇眼。
眼前破敗的倉庫里,不知哪里透進來一絲陽光……
不該啊,是晚上吧?
混沌中他像是恢復了一點力氣。
“好,”
他聽到了自己虛虛的聲音,“那就……進去。”
傅雁鳴覺得自己還是孩子,小胳膊小腿,又虛弱地像是走不動,他索性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爬向那扇黑色的門。
黑色的門小小的,像是給小動物準備的卡通門一樣,只是上面畫著的,卻是一個骷髏。
他倒是不怕,只是厭惡。
門不用他推就開了。
他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門后的深淵。短暫突兀的失重感,令他身體猛地一顫。
簡沐看著屏幕嚇了一跳,莫斯博士示意她稍安勿躁。
傅雁鳴只覺得掉落的深淵像是沒有窮盡,一直落,一直落……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像是掉落在一場宴會中。
不錯,是一個宴會。
是他熟悉的小時候的那棟房子里。
嘉賓很多,他漸漸反應過來,這是在綁架案過去一年左右,他也接受完了心理疏導。
這一天,是大哥的生日。
影影綽綽的恍惚情景中,他像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他想去拿一瓶水,就從幾位貴婦的衣香鬢影旁走了過去。
他聽到了她們的小聲議論:
“這是出事那孩子吧?很瘦啊,這孩子這么瘦……”
“噓,這孩子的命……怕是有點不吉利。”
“怎么說?只聽說生出來沒多久做過大手術是吧?”
“聽人說的,這孩子胎里就是惡的,吞了他兄弟……問過大師,說是這種命都是命里帶衰的,傷人——上回出事,一起的他那阿姨……聽說死的就很慘——小惡魔。”
“噓噓,小聲點……”
“反正這孩子跟別的孩子有點不一樣,哪有小男孩這么穩的……說話客氣地跟個小大人一樣——”
傅雁鳴靜靜聽著。
他覺得自己像一團霧氣,飄在了宴會這一角的上空。
他冷眼看著那孱弱的小男孩顫抖的小身體,心里想,怎么那么弱,別人幾句話都刺到你了?
真是廢物啊。
“我不是惡魔,”
他看到小男孩過去拿起了水果刀,狠狠扎在自己胳臂上,靜靜看著那幾個貴婦道,“你們看,我的血是紅的,是熱的,不是惡魔——”
繼而便是一片尖叫,還有混亂沖他趕過來的大人們。
嘈雜聲響了一片。
他有點看不清父母親的表情,也看不清那些賓客們的表情了。
在一瞬間,他靜靜閉上了眼睛。
“傅,”
莫斯博士靜靜道,“你看到了什么?門后是什么?”
問出這句后,他盯著屏幕上的傅雁鳴。
只見傅雁鳴躺在搖椅上,神色平靜,卻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之前劇烈的情緒掙扎已經看不到了。
他掃一眼儀器,數值各方面都在緩緩回落。
“傅,準備好,”
莫斯博士輕輕道,“我帶你回來。”
又過了片刻后,隨著一聲輕輕的嘀聲,傅雁鳴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后,他躺在搖椅上沒有動。
事實上,他幾乎全身脫力,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博士?”
簡沐急急看向莫斯博士,“結束了嗎?結束了?他怎么樣?他找到記憶了嗎?”
“結束了,我想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莫斯博士明顯也有點疲勞,但還是和藹笑笑,“沐沐,祝賀你們——去找他吧。不過他現在應該很虛弱,先讓他在催眠室休息一會,吃點東西。”
簡沐已經顧不上聽他說完,聽到催眠結束后,她的心就飛到了傅雁鳴身邊。
匆忙謝過莫斯博士后,她便沖那房間飛奔過去。
簡沐一沖進去,就見莫斯博士的團隊人員,正從傅雁鳴頭上身上移除一些東西。
與此同時,也有人遞給傅雁鳴一杯葡萄糖,看著他喝了下去后,笑著叮囑了幾句。
“雁鳴,”
等這幾個人離開后,簡沐一開口,聲音先澀了起來,“你……還好嗎?”
“嗯,”
傅雁鳴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很輕地捏了捏道,“很餓。”
剛醒過來不覺得,喝了這點葡萄糖后,便覺得有點前心貼后背的,饑餓感瞬間攀到了高峰。
說著話,莫斯博士團隊的人又給送來了一點飯菜。
簡沐看傅雁鳴手還有點顫,想要喂他,卻被傅雁鳴一笑擺手拒絕了:“不用,小沐,我沒事。”
送來的飯菜都是好消化的,傅雁鳴吃的也很從容。
只是簡沐能看出,他一邊吃,一邊在想什么……以至于連碗里的粥喝完了都沒發覺。
“雁鳴?”
簡沐試探道,“還要嗎?再來一點?”
“嗯?”
傅雁鳴這才回過神,頓一頓后不由失笑,“抱歉,催眠后遺癥,一時還有點沉浸,不過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簡沐嗯了一聲,其實心里還是有點擔心:
最后那催眠情境,傅雁鳴和莫斯博士沒有對話,她不知道在那個情境里,傅雁鳴看到了什么。
什么東西,比綁架案那時的殘酷,在他潛意識中藏得更深呢?
“傅?”
這時莫斯博士走了進來,“感覺怎么樣?”
傅雁鳴吃過飯,明顯精神恢復了不少。
他一笑跟莫斯博士握了手。
“很好,”
傅雁鳴笑了笑,“多謝博士,多謝博士的催眠。”
“不用謝我,傅,”
莫斯博士搖搖頭,又認真解釋道,“不過有關你這綁架案,綁匪的行為,我倒是聽聞過類似的手法。”
“愿聞其詳。”傅雁鳴靜靜道。
“那是一種類似血腥瑪麗的東西,”
莫斯博士道,“那些匪徒中一定有邪徒,他們認為少女是罪惡的,少女的血卻會讓人永駐青春。”
說著頓了頓,“你的那位阿姨,一定看起來很年輕貌美,像是少女一般。”
東方人很多都看起來比較年輕。
“他們會宣泄欲望,但不想用自己的手去虐殺少女,”
莫斯博士道,“怕少女的靈魂復仇。”
所以才強握了一個小孩子的手,掩耳盜鈴。
當年那場綁架,其實不算是真正的綁架,綁匪自始至終,從沒想過釋放人質。
拿到錢會撕票,拿不到錢更是會撕票。
那是當地勢力的沖突,也是邪徒之間的較量……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評判那些人的作為。
“那不是你的錯,傅。”
莫斯博士靜靜道。
他知道現在的傅雁鳴也會明白這一點,但那時傅雁鳴才幾歲,卻不明白這一點。
傅雁鳴無聲笑了笑。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博士,”
片刻后,傅雁鳴轉了話題,站起身笑了笑道,“我們先告辭,改天我請博士吃飯。”
莫斯博士哈哈笑著應了。
傅雁鳴扣著簡沐的手腕,拉著她就往外走。
走得很快,簡沐差點都要跟不上了。
“雁鳴?”
簡沐忙道,“慢點慢點——”
她都怕他摔倒了。
“傅哥?”
走到一樓時,齊樂巖興奮迎了過來,“結束了嗎?成功了嗎?”
“鑰匙,”
傅雁鳴道,“你的車鑰匙。”
齊樂巖一怔,連忙從兜里摸出來車鑰匙遞過去:“不是,傅哥——”
不等他說完,傅雁鳴拉著簡沐便出了別墅。
到了停車位,打開了齊樂巖開來的這個巨大的商務車,傅雁鳴示意簡沐坐在了副駕駛。
他轉頭去了駕駛位,啟動了車子便離開了這邊。
“雁鳴?”
簡沐回頭看了一眼被丟在別墅這邊的齊樂巖,忙道,“你讓小樂開你的車?”
為什么突然和齊樂巖換了車開?
第90章 從小便自私涼薄
“嗯。”
傅雁鳴開著車像是隨意應了一聲。
他壓著限速,直接從這邊路上拐到了濱海大道,在夜色中駛入了海濱一個觀景臺上。
眼下是凌晨兩點多,黑漆漆的夜里,路燈的光線都覺得朦朧。
由于不熟悉這邊的路,直到傅雁鳴停了車,簡沐才發覺到了海邊這個觀景臺,不由一愣:
這大半夜的,跑這里做什么?
別說看景,大晚上的還有些薄霧,根本看不到海面,只能聽到些海浪的聲音。
這還是大冬天的,別說人了,觀景臺這邊連個鬼影都沒。
“你這是——唔。”
簡沐看了眼車窗外后,不解又轉回臉看向傅雁鳴,只是才說了三個字就被傅雁鳴俯身過來重重堵上了嘴。
傅雁鳴這一吻很重,還透著點急躁,但整個動作卻十分從容不迫,吻過來的同時,伸手按開了她的安全帶。
“小沐,我……”
傅雁鳴碾磨著她的唇齒,輕聲道,“等不及了……在這里好嗎?”
簡沐:“……”
她能感覺到傅雁鳴眼底呼嘯的情緒,但這里……萬一有個路人也半夜發神經跑到這里怎么辦。
被人察覺是在車里打那個什么……
她覺得有點羞恥。
“被人看到怎么……怎么辦?”
她在傅雁鳴密集的深吻下掙扎著還是開了口。
“不會,”
傅雁鳴輕輕道,“小樂他們會在那邊候著——不會有外人過來。”
簡沐:“!”
她飛快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觀景臺入口處那邊,另有一輛車亮著小燈停在了那里。
除了齊樂巖,還有誰?是齊樂巖和那位經常跟透明人一樣的司機?
驟然想到曾在傅雁鳴身邊見過的,一個跟透明人一樣的司機,簡沐心里一動。
不是那位劉師傅,而是另一位中年人,容貌普通地放在人群里一點也不顯,比及雙鬢斑白但還有點風度的老劉,這司機外貌確實一點不起眼。
尤其是這司機話極少,也不怎么和人對視寒暄之類。
齊樂巖在一旁的時候,那司機更是一點存在感都沒,常常讓她忘了這人的存在。
那其實是一位特殊的……保鏢吧?
“想什么,”
這時傅雁鳴手一動,簡沐這邊的座椅靠背倏地往后倒了下去,“別怕——”
“我……”
一想到那邊有人候著,甚至可能猜到她和傅雁鳴在做什么,簡沐登時渾身熱燥起來,“要不我們回——”
“噓。”
傅雁鳴一笑,貼在她耳邊道,“試一試,小沐,別怕。”
“我……不是怕……”
簡沐小聲喘著回了一聲,“就是……唔——”
傅雁鳴沒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車里的暖風開的很足。
但傅雁鳴的身體和氣息更加灼熱,灼的她心尖都似乎在夜色中顫抖。
被他的氣息感染,她很快被他的動作,拖進了冬夜的滾燙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簡沐從一陣一陣的暈眩中,終于回過了心神。
“這……”
她一開口覺得嗓子干澀的不行,即便覺得自己已經被“熏陶”得沒羞沒臊了,但依然還是有點羞恥,“太……剛車子會不會……晃了?”
傅雁鳴這一回像是瘋的更厲害,沒說什么話,神色看著也很平靜,可越平靜動作就越瘋。
簡沐覺得,這車身怕是晃動地太明顯了,會不會被齊樂巖他們看在了眼里。
想一想,臉上燙的很。
“別怕,”
傅雁鳴貼在她耳邊,“小沐,別動,我們……就靜靜待一會。”
他此時半壓著她,頭埋在她肩上,聲音很輕,卻像是帶著一點顫,又帶著重重的呼吸聲。
這個角度,簡沐看不到他的臉。
她沒再動,她聽出了傅雁鳴聲音像是壓抑著什么。
片刻,她感覺耳邊鬢邊,似乎有涼涼的水滴滑過。
簡沐心里倏地一酸,鼻頭瞬間也覺得有點酸,很快眼底也開始酸酸的,閉上眼,她也有淚珠滑落。
夜色寧靜地像是一個溫柔的夢。
不知何時,烏云薄霧都已經散了開來,烏沉沉的海面上,一輪皓月斜斜掛著,月華如水般瀉在了海面上。
簡沐沒有說話,伸手緊緊抱住了傅雁鳴的腰。
傅雁鳴咬在她耳尖,片刻后,他輕輕笑了笑。
“你都聽到了是嗎?”
又過了好一會,傅雁鳴起身,一邊幫簡沐整理著衣服一邊靜靜道,“抱歉,還是要你拉我一把。”
說著頓了頓,指尖將簡沐一縷發絲往一邊撥了一下,“你看,我早說過,我小時候……又蠢又廢,實在是不堪入目。”
“雁鳴,”
簡沐頓了頓,還是問道,“那個阿姨說你是……是個惡魔……只是因為你出生的時候是難產嗎?”
難產這事,也不算罕見,按理說,不該因為一個小孩出生時是難產,外人嘴里會把他形容成一個*……惡魔吧?
她不太理解,為什么陸家兄妹的媽媽,那位慘死的阿姨,會在那種極度虛弱恐懼的狀態下,說出那種話。
那阿姨當時可能都有點意識不清了,下意識說出那些……可為什么下意識會那么說?
傅雁鳴催眠的最后一個階段,他沒說話。
她不知道,他最后看到了什么。
“因為我的情形比較特殊,”
傅雁鳴沒有隱瞞,聲音里也沒多少情緒,“聽說過寄生胎嗎?聽聞是幾十萬分之一的概率。”
簡沐眸色一跳。
她聽說過,確實很罕見,是一種罕見的雙胎異常。
發育快的,吞噬掉了發育慢的,并可能將對方包裹在顱腔、胸腔或者腹腔等處。
“現代醫學,這個也不算……什么吧?”
簡沐定了定神道,“拿這事詆毀一個小孩子——也太過分了。”
“那時傅氏集團內部有些內訌,”
傅雁鳴笑了笑,“正好我媽難產,我又是這個情形,就被別有用心的人拿出來大做文章。”
說著頓了頓,又是一笑,“說起來是不是很可笑?那時我雖早慧,還是個小孩子,該懂的沒懂,不該懂的卻入了心。”
那時他父母親都一心撲在事業上,忙的腳不沾地的。
無論是綁架案前,還是之后……
他和父母之間,一直都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雁鳴,”
簡沐反手扣住他的手,“你心里應該很清楚,你沒有錯,你那時不過也才是幾歲的小孩子。”
這么一握住他的手,她才察覺他手心這時候其實很涼,卻又出了汗,脈搏也有點快。
“嗯,”
傅雁鳴靜靜嗯了一聲,“但是……也是有機會讓阿姨解脫的。”
說著無聲笑了笑,聲音依舊是十分平靜,“小沐,你知道嗎,我那時雖然年紀小,但我跟你說過,我算是有些早慧,心里其實是明白,我能找機會讓阿姨解脫的——”
“雁鳴!”
簡沐猛然意識到他的意思,連忙叫了他一聲,想要阻止他說下去。
“但我沒那么做,不是因為我年紀小不懂其中利害,”
傅雁鳴卻依舊輕輕道,“而是,因為我自私,不想做……惡魔,不想成為別人嘴里會下地獄的惡魔……”
他從小就被人說不詳,他努力不去打擾別人,安安靜靜盡力做一個“乖”孩子,安安靜靜想成為大人嘴里的“寶貝”。
一個“乖”孩子,怎么可以拿刀子劃阿姨呢?
哪怕知道阿姨要被那些壞人殺死,哪怕知道阿姨很痛苦……他那時,還是沒有掙扎去拼力一試。
近乎偏執地抗拒被強加在他頭上的“惡魔”名頭,不顧一切地抗拒。
“你看,”
傅雁鳴捏著簡沐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小沐,我從小便自私涼薄,從小便不是一個善類。”
簡沐緊緊抓住他的手,一時喉嚨里哽的說不出話來。
傅雁鳴沒和她坦誠這些時,她盼著知道,盼著更多的了解他。
可在知曉了這一切后,她心疼的不知怎么才好。
“我一直曾納罕于我對兒時自己那種莫名的恨意,”
傅雁鳴無聲笑了笑,又道,“找回了這些斷斷續續的記憶后,我也找到了答案。”
說著,他輕輕捏著簡沐的下巴,月光下鏡片后的眼神有點模糊,“小沐,有沒有讓你很失望?”
“沒有,怎么會,”
簡沐直視著他的眼睛,“雁鳴,不要……不要這么說自己。”
說著加重了語氣,“我不允許你這么說自己,不允許你這么說我的——我的愛人。”
傅雁鳴微微一頓。
他猛地一欺身,又狠狠吻了上來。
“你不擔心我有一天對你也會涼薄無情?”
一吻過后,傅雁鳴指腹摩挲著她的唇,輕輕問了一聲。
“涼薄就涼薄唄,”
簡沐挑眉,“我又不靠你熱度活著。”
說著她沒忍住又笑了笑,一伸手也捏住了傅雁鳴的下巴,“傅總,在你涼薄之前,能先讓我填飽肚子嗎——我快餓死了,你不餓嗎?”
傅雁鳴:“……”
“餓了?”
傅雁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快五點了——我們回去。”
說完,沒忍住,他又輕輕吻了上來。
這一吻非常輕柔。
結束了這個吻,傅雁鳴這才自失笑了笑:“謝謝你,小沐。”
簡沐總能在一個合適的時機,用一種風輕云淡的方式,敲碎他偏執席卷的情緒。
內心的一些狂戾,如潮汐般緩緩退去。
某些堅實的東西,如礁石般屹立在夜色中,似乎頂住了天幕,使得這漫天黑夜不至于坍塌崩潰下來。
“謝?”
簡沐笑起來,“傅總,有人跟我說過,說我和他之間,不用這個謝字。”
“我愛你,”
傅雁鳴笑了起來,啟動了車子后,忽而又緩緩開了口,“簡沐,我愛你。”
簡沐:“……嗯,傅雁鳴,我也愛你。”
他車子一啟動,那邊齊樂巖在的車子也跟著啟動,不急不緩就綴在后面,一起駛入了內環。
回到家兩人都先洗了澡,簡單煮了點吃的。
又洗漱完,天都亮了,才躺到了床上。
傅雁鳴大約是精神消耗太多,躺在那里沒一會,簡沐就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簡沐一時睡不著。
窗簾是遮光的,拉著窗簾屋內很暗。
黯淡的光線中,傅雁鳴修長的眼睫下,映出一道淡淡的陰影,看著很有一種疲累的樣子。
簡沐靜靜看著他,很難想象,他小時候經歷了那么多。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
這時他的手是熱的,熱乎乎的體溫讓人感覺很舒服,一點也不覺得……涼薄。
簡沐自失一笑,她覺得自己大約是有點護短。
沒一會,也沉沉睡了過去。
兩人這一睡都睡得很熟,直到傅雁鳴的手機響起。
“是老爺子,”
傅雁鳴睜開眼,“應該是問催眠的事情。”
果然,傅老爺子來電,是問這次催眠。
傅雁鳴只略略說了,但也只說了慘案發生時的一些大致情形,阿姨和他之間的話,以及最后催眠的那個情境……
他都只字未提。
即便如此,傅老爺子也明顯十分震驚。
簡沐在一邊聽著電話里傳來的老爺子的聲音,都嗡嗡的,明顯是氣壞了。
大約是老人家一直以為,當時傅雁鳴是昏迷過去了,沒想到,傅雁鳴親眼目睹了這場虐殺……
老人家的聲音都有點打顫了。
“爺爺,事情已經過去了,”
傅雁鳴道,“我找到了一些當時的記憶片段,我想起了阿姨臨死前的話——我會轉告陸家兄妹,可以讓陸爺爺放心。”
老爺子和陸家老爺子是世交。
他知道由于陸家兩兄妹對于他們母親慘死的事情,一直無法解脫出來。陸老爺子也是憂心不已。
“需要繼續做疏導嗎?”
傅老爺子卻顧不上說陸家的事,一心還放在傅雁鳴身上,“那時怕是嚇過頭了才失去了這段記憶——要繼續疏導嗎?”
“不用,”
傅雁鳴輕笑一聲,“爺爺,這些東西在潛意識中作祟,一旦將它拖到太陽底下,它就灰飛煙滅了。”
“小沐呢?”
傅老爺子像是松了一口氣,又諄諄叮囑了幾句后,這才換了話題問道,“小沐在你身邊嗎?”
傅雁鳴把手機遞給了簡沐。
“爺爺?”
簡沐忙道,“我在呢,我和雁鳴都在家。”
“小沐啊,”
傅老爺子聲音聽著又有點激動起來,“謝謝你,謝謝你……雁鳴肯接受這次催眠,多虧有你在——”
他這個孫子肯接受催眠,甚至肯跟他坦言要接受催眠的事情……第一次肯直言當年的事。
這一切,都是從簡沐來了他身邊之后。
尤其是,他這疏冷的像是個冷血人的孫子,自從跟簡沐領證后,身上的“活人氣”越來越濃了。
“你是我們家的福星,”
傅老爺子激動勁明顯還沒下去,“小沐,婚禮的事,是不是要請親家一起坐坐商議商議了?”
簡沐:“……”
猝不及防給戴了個福星的帽子,還催起來婚了。
她紅著臉嗯嗯哈哈地和老爺子說完,掛了電話后,就看到傅雁鳴眼底明顯的笑意。
“簡福星,”
傅雁鳴輕笑出聲,“什么時候下的凡?”
他家老爺子說話一向沒這么直白這么……俗,看來是真激動。
說出來的這些話傳出去,別人怕是很難相信,這是當年在家族產業中說一不二的傅“閻王”能說出來的。
當年傅老爺子掌權的時候,由于傅氏集團內部有許多積重難返的東西,于是那時老人家用了些雷霆手段。
手段是老辣高效了,救活了傅氏,卻得罪了不少人。
為了穩住海城傅氏的主導權,這才后來提前讓位給了性格比較嚴謹穩重的他父親傅東年。
傅老爺子平時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家族中誰都怕他忌憚他。
也就簡沐覺得老爺子脾氣好。
“閉嘴,”
簡沐捏住傅雁鳴的嘴巴,“爺爺開玩笑,你不許亂叫。”
傅雁鳴一笑挑了挑眉。
簡沐靜靜看著他,傅雁鳴也平靜回望她。
片刻后,簡沐輕輕吻了上去。
“想說什么?”
傅雁鳴忽而問道。
簡沐:“……你從哪兒看出我想說什么的?”
“你的眼睛。”
傅雁鳴笑了笑。
簡沐嘖一聲。
傅雁鳴一向很敏銳,這點什么時候都如此。
“我是想說,”
簡沐笑了笑,“我有兩回出門的時候,感覺有人好像在我身后看著我——”
溫云年的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她不想按他說的自己去驗證什么。
想知道,她不如直接坦誠問傅雁鳴。
不過想到傅雁鳴對溫云年的敵意,她還是隱去了一些,只假裝自己察覺的樣子。
“溫云年提醒了你?”
傅雁鳴微微一頓后笑了起來,“他沒說讓你自己去驗證?”
簡沐沒忍住吐槽:“……感覺你們倆是不是更相配?”
傅雁鳴:“……”
緊接著,他就讓簡沐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
之前才被傅老爺子電話吵醒,一直沒顧上離開床的簡沐,登時被他又壓了回去。
“我……我錯了……慢點……”
簡沐被他折騰的不行,斷斷續續求饒,“下次……下次不——”
“你沒錯,”
傅雁鳴看著她,“他又輸了,一敗涂地……小沐,不過這次是你,你讓他輸的猝不及防。”
簡沐沒有自己去驗證,而是選擇直接問他。
溫云年大約也沒想到,布下的這根刺,還沒來及扎進去,便被她直接拔了出來。
簡沐不想說話了。
錯還是沒錯,她都被折騰了一回。
累的一點也不想動。
本來該起床了,這下好了,她想直接睡到晚上去了。
“我來回應你,”
結束這次瘋狂后,傅雁鳴給她揉著后腰,慢慢道,“是有人跟了你,但是為了你的安全。”
說著一頓,“大約是那場綁架案后遺癥,傅家的人在那之后,都格外注意安全問題,我也一樣。”
誰也不愿枉死于宵小之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傅雁鳴一笑道,“就是這個道理。”
簡沐笑了笑。
“他不會干涉你做任何事,”
傅雁鳴溫和又解釋道,“你可以當他不存在。”
“你覺得……”
簡沐頓了頓,她有點關切另一個事,“溫云年……真的是壞人?你要……對付他嗎?”
“怎么會?”
傅雁鳴舉重若輕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對人簡單去判定一個好人壞人。”
“什么意思?”
簡沐疑惑。
“他對你沒有惡意,”
傅雁鳴淡淡道,“他只是想扒下我這張人皮,好讓你看清楚,這張人皮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簡沐:“……”
“你……能忍別人繼續扒你的皮?”
簡沐一愣。
“能,”
傅雁鳴一笑,“因為,我也想知道,也想讓你知道,我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催眠之前,他不得不承認,他也一度曾想讓溫云年滾離開簡沐的視線。
但眼下,他反而不介意了。
不管他內里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他開始準備和自己慢慢和解……
那就是他。
一直到了中午簡沐才起來。
傅雁鳴提前起來,叫齊樂巖買了食材送了過來后,他做了簡單幾個菜。
簡沐才洗漱好,還沒坐到飯桌旁,就接到了陸翛翛的電話。
“簡沐,”
陸翛翛聲音有點小心翼翼,“聽我爺爺說,傅雁鳴去做了催眠是嗎?”
“嗯,”
簡沐猜到陸翛翛的心思,連忙道,“我把手機給他,你直接問他?”
“那……”
陸翛翛似乎有點怵頭跟傅雁鳴說話,“你看看傅雁鳴愿意接電話嗎?”
簡沐把手機遞向傅雁鳴。
傅雁鳴正做最后一道湯,掃了一眼手機后,輕輕閉了閉眼,示意簡沐直接點了外放。
“雁鳴,”
這次卻換了陸修竹,他頓了頓道,“我們實在等不及……你現在方便嗎?我們能……問問你一些事嗎?”
“方便。”
傅雁鳴靜靜道,“我知道你們要問什么。”
他沒細說回憶起來的慘狀,只略略帶過后說了重點:
“阿姨那時很虛弱,”
傅雁鳴緩緩道,“但她叫了翛翛,她一直在喊小竹,喊翛翛,喊寶貝。”
手機那邊先是傳來了陸翛翛壓抑地嗚咽聲。
聽到“寶貝”兩個字,便成了嚎啕大哭。
陸修竹也一直沒了動靜,明顯也是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
好一會兒陸修竹才哽咽開了口,“雁鳴……我媽……當時有東西交給你嗎?之前有綁匪臨死說過,說什么東西給了那小孩——”
“沒有。”
傅雁鳴立刻道,“那時我們都明白,綁匪也會殺了我,怎么可能留東西給我?”
他沒說實話。
或者說,沒說實情。
綁匪把挖下來的眼睛,拿阿姨脖子上的項鏈串了,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這樣也算給他東西的話。
“對不起,”
頓一頓后,傅雁鳴輕聲道,“對不起。”
每說一句對不起,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