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能叫異類
簡沐笑著嗯了一聲,她猜到老媽一定是看出傅雁鳴的不對勁了,不過也沒多說。
和傅雁鳴一起將老媽和簡銳送到他們房間后,二人便離開了這邊。
一走到電梯廳這邊,傅雁鳴眼底的一點緊繃才緩和了下來。
正巧有機器人送餐從電梯里出來,接著給小機器人讓步的動作,傅雁鳴一手攬住簡沐的肩,長舒了一口氣。
“好點了嗎?”
簡沐轉臉看向他。
“嗯,”
傅雁鳴輕嗯了一聲,“抱歉,還是有些失禮了——”
他方才強行想要忍住,可當那塊斑駁奶油的蛋糕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他視線還是有了一瞬間的混亂。
窒息般的感受,讓他沒忍住吻向了簡沐。
簡沐輕柔的唇,自從那夜初次吻過后,便似在他心里有了魔力般。輕輕一觸便能引燃無邊地火,將蟄伏在心底的那些骯臟可怕的東西,燒的一干二凈。
又在同時,催發(fā)滋生出他從未有過的清甜蜜水般的情欲,引他不由自主想要所求更多……
吻,就有點失控。
還是當著岳母和妻弟的面。
“沒事,”
簡沐感覺到攬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一緊,忙笑道,“就我弟那樣,估計還會覺得咱們挺浪漫。”
傅雁鳴失笑,但也沒多說,輕輕拍了拍簡沐的手臂,接受了她安撫的好意。
兩人一起從電梯里出來時,正碰上大堂這邊另一處的電梯門打開,里面走出了幾個說說笑笑的中年男子。
察覺到對面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簡沐抬眼掃了過去。
這才發(fā)覺,那幾人中,穿灰色西裝的那位,是賀宇風的父親。
簡沐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只當沒看見。
對方那邊也都正聊著興起,賀宇風父親雖然看向了這邊,但明顯也沒有想要過來招呼的意思。只是看著攬著簡沐肩膀的傅雁鳴的一點側臉,眼底露出了一點古怪的眼神。
但他盯過來的眼神,卻讓簡沐暗暗一皺眉。
那眼神說不出的含意:有詫異有嘲諷不屑……似乎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意思。
“看什么呢?”
傅雁鳴察覺到簡沐的視線,疑惑問了一句。
順著簡沐視線看過去時,卻見幾個中年男人走向那邊的幾個背影,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沒事,”
簡沐一笑,“走吧。”
……
“媽,你在琢磨什么呢?”
這邊酒店房間內,簡銳吃著剩下的蛋糕,一眼掃見老媽沉吟不語,忙好奇問了一句。
“在琢磨你這個姐夫,”
簡瑞青道,“就覺得吧……實在是各方面太出挑了,好的有點不真實一樣。”
她知道女兒眼光也不低,找對象也是寧缺毋濫的那種。
突然閃婚,要是女兒自愿她也猜著對方條件是不錯,但沒能想過,不錯到這個地步。
“好還不好嗎?”
簡銳笑道,“我姐一直都很牛的,我姐夫也是真好。”
“你懂什么,”
簡瑞青嘆一口氣,“我就怕……別在哪里有點問題吧……”
但很快又自己搖頭道,“只要是你姐自己愿意的,真有問題咱們也不挑,結婚就沖著真心不是?人不挑咱們,咱們也不挑人家,和和氣氣地才是過日子的態(tài)度,家和萬事興啊。”
“對了,一會兒看著時間,估摸著你姐他們回了家的時候,”
簡瑞青看了看時間又道,“提醒我給你姐打個電話,看他們安全到家了沒?”
方才傅雁鳴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她到時打個電話,也好安心。
“行,”
簡銳笑道,“我姐夫可真大方,一出手這么多錢——媽,你把他送的東西收好,那表我也不會戴,都放好了以后再說。”
那表他真是無敵心動,恨不得立刻就戴手腕上。
可他心里又清楚,他戴不合適,這表對他來說太貴重,他要替姐姐先保存好。
他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戴一塊好表,而是狠命拼上幾年,先把他姐的錢還上。
“你說得對,”
簡瑞青笑著看一眼兒子,她這孩子雖說還沒褪去一些青澀,可品性也沒的說,“我會放好的——還有,咱們就在這住這一晚,明天我就回去了,你也不要再在這里住了。”
好家伙這一晚得多少錢。
女婿大方,可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該省還是要省。
“啊?”
簡銳回過神點頭笑道,“行行,哎呦這望遠鏡我還沒來及看,對了今晚這浴缸我得多泡會,啊聽說這邊還是恒溫泳池,不行一會兒我先去游個泳——”
就算只住這一晚,也不能讓這錢白花了。
他得撈回本。
“你錄個這房間的視頻,”
簡瑞青又笑,“回頭我回老家拿給你們外公看一看——你外公啊,真是死犟死犟的,給他弄個智能手機也不用,包了好幾層壓在柜子里放著,整天拿著那個老年機,跟個寶似的。”
簡銳哈哈哈也笑了起來。
他和他姐從小跟著外公家,后來工作了肯定也念著外公。
可外公一直不用智能機,打個視頻也不行,沒事打個電話還被念叨說浪費電話費。
笑是笑,他還是好好錄了一下這房間的視頻。
……
簡沐和傅雁鳴從酒店出來,齊樂巖開車接了他們,將他們送回了家。
路上簡沐沒多問,回到家后,她等傅雁鳴都洗漱完,這才問了出來。
“為什么這么怕奶油呢?”
簡沐遞給他一杯水,“方便說說嗎?”
傅雁鳴接過來水,垂下眼瞼看著杯子,一時沒有回應。
“不方便的話那就——”簡沐心里有點失望。
“沒有不方便,”
不等她說完,傅雁鳴低聲打斷道,“只是我還沒想好怎么開口。”
又頓一下,這才抬眼看著簡沐一笑道,“等我,我去倒杯酒。”
他說著,起身去了酒柜那邊,彎腰看了看,挑出來一瓶紅酒,隨后拿開瓶器打開,將紅酒倒入了醒酒器中。
雖只穿了睡衣,他這一系列動作卻看上去十分令人賞心悅目。
簡沐也不催他,一邊喝著水一邊平靜欣賞。
“你今晚不趕稿子嗎?”
等著醒酒的功夫,傅雁鳴問了一句。
“提前搞完了,”
簡沐道,“知道今晚要和老媽吃飯,我就提前趕出來了。”
心里卻是一笑,這人莫非還想找借口拖延,不想說他心里的“秘密”么?
她也不是非要覬覦別人隱私,但結了婚,就不是別人。
何況涉及他身體精神的反應,她如果不問一聲,那就不是她要的婚姻了。
這時傅雁鳴端起酒杯走了過來,坐在了簡沐身邊。
“其實,就——你知道我有潔癖是吧?”
傅雁鳴轉了轉手里的酒杯,輕晃了一下,笑意有點晦暗,“整齊的奶油我沒有什么不舒服,只是狼藉一片的……”
“你是受不了那種——”
簡沐比劃了一下道,“那種亂呼呼的東西嗎?除了亂呼呼的奶油,還有別的嗎?比如,我如果發(fā)面揉面團,煎東西涂黃油……”
傅雁鳴:“……沒關系的,小沐,其他的,只要不是特別骯臟的,都沒關系的。”
“好吧,”
簡沐心里還是很疑惑,一笑道,“你就是單純看不慣奶油是嗎?”
這潔癖還潔得挺清新別致。
“能冒昧問一句嗎,”
簡沐想了想,試探道,“你爺爺——”
“沒有,沒有潔癖,不是家族遺傳,”
傅雁鳴知道她想問什么,也是一笑,“我們家……只有我在這方面,有些嗯,有些不正常。”
說著微微一笑,笑意卻有點寥落,“也許在我家,我本來就是個異類。”
“這不能叫異類,”
簡沐認真替他反駁了一句,“頂多就是衛(wèi)生習慣比較苛刻而已。”
“異類”這詞,她覺得傅雁鳴用的太重了。
這世上有潔癖的人不在少數(shù),哪有這樣就給人打上一個“異類”標簽的。
“不是……”
傅雁鳴又頓了一下,想要再解釋,卻又像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東西,硬生生又咽下去,抬手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不等簡沐再開口,他過去又倒了一杯酒回來。
“小沐,”
傅雁鳴看向簡沐,“我可能我——”
“可能什么?”
簡沐拼了最大的耐心等他說完。
“我不知道,”
傅雁鳴卻又忽而換了話頭,他輕聲道,“小沐,你伸開手——”
簡沐疑惑伸出了手。
傅雁鳴示意她雙手一起伸出,并攏向上,形成一個虛虛托舉的手勢。
不等簡沐開口,他一手托住簡沐的手,一手將杯中紅酒,忽而往簡沐掌心倒了下去。
“呀。”
簡沐嚇了一跳。
紅紅的酒液落在她雙手掌心,匯成一小洼。她驚呼一聲的同時趕緊并死了雙手,生怕酒液灑在了這價值不菲的沙發(fā)上。
“你干什么?”
簡沐吃驚地看向傅雁鳴。
傅雁鳴卻不回應,將手中空酒杯隨意放在了一旁,低頭忽而俯向簡沐手心,就著她手心一口氣飲盡了紅酒。
他抬眼看向簡沐,紅酒將他唇色似乎也染的更紅,加上他眼底醞釀的無聲翻騰的情緒,瞧著很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你這是——”
簡沐手一顫,他的唇貼著她的掌心喝那紅酒時,要不是怕紅酒灑沙發(fā)上,她真就一把將他掀翻在那里。
她急著看向手腕,果然看到有紅酒順著流過來,染了她的睡衣一點,還落在了沙發(fā)上一些。
這時,傅雁鳴忽而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俯身雙唇落在了她手腕上,重重又是一吻。
第22章 我接?
傅雁鳴的唇很熱,落在她手腕上時,簡沐沒忍住眼睫猛地一顫,但繼而她眼底倏又平靜下來。
她能察覺到傅雁鳴有些放肆翻涌的情緒,但他眼底也有一點明顯的克制與掙扎。
是以當傅雁鳴俯在她身上,在她臉上唇上落下暴雨般的吻勢時,她沒吭聲,甚至還瞇了瞇眼睛,略帶一點享受意味地感受著他的氣息。
哪怕是洗過澡,傅雁鳴身上依然帶著那種清冽微苦的草香中滲著藥香的氣味。
其中摻雜著的那些紅酒味道,又勾起一絲夜色中的迷醉。
讓她感覺很舒服。
然而當傅雁鳴手在睡衣下貼在了她的腰間時,簡沐忽而一把扣住了傅雁鳴的手。
“……嗯?”
傅雁鳴身形微微一僵,眼底像是從某種灼燒的熱度中忽而冷靜了下來,撐著身子凝視著簡沐的眼睛。
他氣息有點亂。
看向簡沐的眼神中,像是有一絲躲閃又有一種自暴自棄般的冷靜。
“是不是覺得……”
傅雁鳴聲音有點澀啞,“我這樣子有些……難看?你不愿接受……這樣的是嗎?”
“不是,”
簡沐立刻道,“我就是——”
說著她沒忍住勾了勾唇,“抱歉,我就是被你這……這眼神給勾出來了一點靈感。”
傅雁鳴:“……”
“等我一下我給你解釋,”
簡沐忙又道,從傅雁鳴身旁伸出手,拿到放在沙發(fā)邊的手機,飛快打開往一個小文檔上輸入了幾行字。
傅雁鳴:“……”
他看著眼神平靜又輕松的簡沐,先是愣了愣,繼而也沒忍住,將頭俯在她肩旁,無聲笑了起來。
就知道,他在她眼里,不會是“異類”。
“我什么眼神?”
等簡沐輸入完那幾行字,傅雁鳴立刻追問道。
一邊問一邊已經起身,飛快去找消毒濕巾。拿了一大包過來就半跪在沙發(fā)旁,清理沙發(fā)上落下的紅酒。
“說不清,”
簡沐晃了晃手里的手機笑了笑,“但很帶感。”
“帶感?”
傅雁鳴沉默了片刻,語氣中甚至透出一種控訴來,“我覺得你似乎沒什么感覺。”
“這也是我想跟你解釋的,我不是故意掃興,”
簡沐笑了笑,從他手里接過來一些濕巾,一邊和他一起整理一邊坦誠道,“我不排斥性,但不是和深愛綁在一起的話,我恐怕很難沉溺其中。”
這也是她和賀宇風談了幾年,卻從沒和他發(fā)生過關系的緣故。
就是,覺得不到那一步。
她這話一說出來,傅雁鳴擦拭沙發(fā)的動作微微一頓。簡沐這話其實挑明了,他和她兩人之間,還沒到深愛那一步。
或者確切說,最起碼從簡沐她自己這邊看,她還沒真正愛上他。
哪怕知道這是事實,可他捏著濕巾的指尖,卻還是沒忍住一顫。
“我已經招了,”
簡沐說完,看著傅雁鳴道,“輪到你了——剛才沒說完的,能繼續(xù)嗎?”
“我小時候被綁架過——”
傅雁鳴一開口就嚇了她一跳,但傅雁鳴說的飛快,似乎生怕說慢了就沒機會再說出來一樣。
“被綁架到的地方很骯臟,蟲鼠亂竄。”
“大約是那次的后遺癥,我怕臟,就有了潔癖。”
“那些綁匪……”
一連說了幾句,傅雁鳴終于語氣頓了頓,又接著道,“他們吃東西的時候……把……把奶油亂涂——”
最后幾個字他說的很艱難。
說完這些后,傅雁鳴拿著手里的濕巾,下意識地一張接著一張抽出來,狠命在*雙手間來回擦拭……
他緊繃了唇,沒有接著再說下去。
他說不出,那些奶油是涂到哪里,又是怎么亂涂的……
壓抑了多年的畫面連同那時的情緒,像是洪水般呼嘯卷過,他一連說出那幾句,已經是拼盡了全力。
“我懂了,”
簡沐看出他隱忍的情緒,一把握住他的手,“不用再說了,來——給我,我來擦。”
傅雁鳴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極大。
“嗯,”
他笑了笑,才又松開手道,“我暫且招到這個地步,你覺得可以嗎?”
“對不起,我不是要——”
簡沐是想知道他潔癖還有點奇怪的緣故,但沒想到會是這個。驟然戳到別人兒時的噩夢,她也十分抱歉。
但其實,聽了傅雁鳴的解釋后,她心底依然還有一些別的疑惑:
一來,把奶油亂涂……是什么特別可怕的事情嗎?蟲鼠可以理解,小孩子怕綁匪也是可以理解。
但這種怕,感覺會有這么重的后遺癥,形成這么大的應激……她其實還有點不解。
二來,傅雁鳴那晚,在書房用那個玩具弩射的小孩簡圖上,那隱隱的小孩輪廓,是誰呢?
第三,傅雁鳴兒時經歷過這種劫難,按理說和家庭關系應該更緊密一些……可為何傅雁鳴和父母、兄長關系都這么生疏冷淡——
這和那場綁架有關嗎?
心念急轉,但簡沐沒有再問。
無論如何,去探究揭開別人的傷疤,不是她愿意去做的事情。
傅雁鳴能給她解釋一下潔癖和奶油的事情,她已經覺得兩人之間,關系已經進了一步。
不能心急。
“該我說抱歉,”
傅雁鳴笑了笑,“我應該早些跟你解釋——只是事情都過去很多年了,我有時都——忘了。”
頓了頓,“也許是我太不成器,被它打上了烙印,除了有些潔癖,我還總覺得自己心里住著……住著一個‘異類’,在外人面前克制,也極少被外人挑動真實的情緒——”
說著看向簡沐,“在你面前,我第一次想要釋放出我的……欲望。我擔心它太……瘋……”
他似乎說不下去了,笑了笑看向簡沐。
簡沐認真聽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握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傅雁鳴的骨架很好,冷白皮的皮膚下指骨節(jié)節(jié)分明,他的手溫度不高,卻在掌心能感到一點汗津津的樣子。
這簡單幾句話,大約讓傅雁鳴已經盡了十分的力氣。
“聽說過海燕嗎?”
簡沐笑玩著他手指問了一句。
“嗯?”傅雁鳴一愣。
“就是那句,”
簡沐一笑,“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說著又笑,“瘋怕什么,又不是殺人放火,何況我看電視劇《西游記》里蝎子精有句話說的挺好——”
“什么話?”
傅雁鳴又是一怔。
“我可不是那嬌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簡沐繪聲繪色來了一句,沒說完自己先被逗樂了。
傅雁鳴張了張嘴,半俯在沙發(fā)上笑得嗆了幾聲。
他平時極少大笑,自從跟簡沐在一起后,才有了這種笑聲。就像是業(yè)務生疏似的,每次都會被嗆幾聲。
“這沙發(fā)感覺擦不好了,”
簡沐上愁,“酒的顏色有點重。”
沙發(fā)是淺色的,雖然擦去了一些,但痕跡還是有。
“明天我讓阿姨換了,”
傅雁鳴道,“有備用的。”
簡沐正要說什么,她手機響起。
“應該是我媽,”
她忙拿起手機滑了一下,“回來我忘了給我媽打個電話了。”
“小沐?”
滑過接通后,手機里傳來的卻是賀宇風的聲音。
簡沐登時臉色一冷。
“別掛,”
賀宇風好像生怕她掛斷,連忙道,“我就說幾句話,不耽擱你多少時間——你今晚跟誰在一起?”
他聲音里透著明顯的酒意,一聽就是喝了不少了,口齒都不怎么清楚了。
“你少——”
簡沐一皺眉。
“你已經領證了是嗎?”
不等簡沐說完,賀宇風像是抓住她什么把柄,帶著酒氣的聲音中透出點威脅來,“跟、跟老頭領證,帶著男、男模開房——簡沐,以前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踏馬玩的這么花呢?”
說著像是壓著怒火,“你當初就、就玩我呢吧?是不是跟我一邊談著,一邊背地里、背地里亂七八糟!我,我我踏馬還以為你是真愛我,我踏馬一片真心真都喂了狗——”
簡沐:“……”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賀宇風酒后吼的聲音有點大,屋里很安靜,加上傅雁鳴就坐在她身邊,簡沐確定,傅雁鳴肯定聽了個七七八八。
“前男友?”
傅雁鳴問了一聲。
簡沐嗯了一聲,抬眼看向傅雁鳴,見他神色倒是十分平靜。
她正要開口,她手機又響了。
簡沐磨了磨牙伸手就去拿,卻冷不防一旁傅雁鳴忽然一探身,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機,沖她微微一笑:“我接?”
“行。”
簡沐一挑眉。
傅雁鳴平靜看著她,看也沒看手機屏幕,指尖像是很隨意地一滑,滑開了通話鍵。
“小沐已經結婚了,”
滑開后,不等對方開口,傅雁鳴清朗溫潤的聲音淡淡響起,“你自重。”
“……啊,啊?”
手機那邊顯然是懵了一下,繼而簡瑞青啊了兩聲,疑惑的問道,“那個……那個是小沐嗎?”
簡沐:“……”
傅雁鳴:“!”
“媽,是我是我,”
簡沐飛快抓起手機,“我我——我們接錯了……啊不是,那什么,媽我正要給你打過去呢,我們已經到家了,到家一會兒了。”
簡瑞青哦了一聲,頓了一下。
“我沒事,就看你們到家了沒,”
簡瑞青語氣恢復了正常,笑道,“我是說,我從老家給你帶了我做的鹵肉,今天忘了讓你們帶走,明天你記得提醒我一聲,別我又帶回去了——”
“行,行,”
簡沐也笑了起來,“我老早就想吃媽鹵的肉了,夢里都想。”
第23章 會一直有肉吃的
好在簡瑞青也沒多問,又略略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簡沐掛了電話后,看著傅雁鳴微微透出些懊惱的神色,不由又笑了起來。
“沒事啊,”
她安慰道,“也許我媽沒聽清,再說就是聽清了也沒什么,一聽就知道是個小誤會。”
“什么鹿肉?”
傅雁鳴明顯跳過了剛那尷尬一幕,轉了話題道,“你老家養(yǎng)殖的?”
原來簡沐喜歡吃鹿肉?
“不是鹿肉,”
簡沐糾正道,“鹵肉,我媽鹵的肉。”
“哦,”
傅雁鳴怔一下道,“鹵肉很好吃嗎?你剛說,夢里都想。”
“我媽鹵的肉一絕,”
簡沐眼神里有了點小嘚瑟,“真不是我吹的,我長這么大,吃過最好吃的鹵肉,就是我媽鹵的。”
“什么肉?鹵的什么肉?”傅雁鳴追問道。
“豬頭肉、豬蹄,鴨貨什么的——”
簡沐說著口水都要流下來,“尤其豬蹄,啊——鴨翅也好吃。”
“你家是做鹵肉生意的嗎?”
看著簡沐眼底的星星,傅雁鳴不動聲色又問道,“生意不錯?”
“不是,”
一聽他這么問,簡沐眼神略一暗,“我媽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超市。”
“小超市啊,”
傅雁鳴略一思忖道,“超市也不錯,是加盟還是自己做?做了很多年了嗎?員工中老員工做滿五年的多嗎?”
簡沐:“……你等等。”
說著她沒忍住笑道,“霸總,你是不是想錯了?還員工……你知道我媽的小超市有多大呢?”
傅雁鳴疑惑道:“多大?”
“就——”
簡沐指了指客廳比劃了一下,“還沒這客廳大呢。我媽哪舍得雇人,都自己做了。”
傅雁鳴:“……哦。”
“是不是超市這詞叫你想多了,”
簡沐笑了起來,“其實就是個便利店,不過我們那邊這種門牌上都寫什么什么超市的——就一個零賣店。”
“小便利店這種,”
傅雁鳴又認真思忖了一下,“正常來說,應該不如做同等規(guī)模的鹵肉店吧?”
小便利店貨源品雜繁多,且又必定都是小件。
量上積累不出來的話,小便利店獲利有限且心累。
既然簡沐媽媽做鹵肉這么好,開個鹵肉店豈不是比小便利店要好上一些?
“鹵肉店啊,我媽開過,”
簡沐皺了皺眉,“開不起來,本來鎮(zhèn)上就有兩家鹵肉店,那兩家都是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的——被人暗地里擠兌得開不成。”
她媽當年一開,味道碾壓另外兩家。
但很快,就有人背地里搞壞,各種小手段層出不窮。加上那幾年鎮(zhèn)上小混混們也多,小生意哪經得住折騰,那店沒開多久就再也做不成了。
她媽雖然要強,但強龍難壓地頭蛇。
況且勢單力孤的,又是離異帶兩孩,她外公家也不在鎮(zhèn)上,舅舅當年退伍后去了外省工作,結婚生子都在那邊。
她媽那時真沒什么助力。
搶了別人的生意,肯定干不久。
能開這小便利店,也是舅舅一個戰(zhàn)友在鎮(zhèn)上一個企業(yè)里是個小領導,幫著說和在那企業(yè)邊上開了這店。
店雖小,但客流還成,加上她老媽狠命地折騰,后來掙的還湊合,養(yǎng)家糊口沒問題。
“為什么不換個地方?”
傅雁鳴似乎很關注這一點,“做生意,也許就是東邊不亮西邊亮,換個環(huán)境沒有試試嗎?”
“我媽不想離開鎮(zhèn)子,”
簡沐笑了笑,“在鎮(zhèn)子上,離著外公家不算太遠,我媽每周都會抽時間回村里去看外公——外公人老了,又倔,不肯離開老家半步。”
當年老媽離異后,拉扯著她和簡銳兩個孩子,都是外公外婆幫著拉扯,過了最難的那幾年。
眼下外公老了,外婆又不在了,老媽必定是不會離開那邊的。
“你媽媽很辛苦,”
傅雁鳴沉默了片刻后,靜靜看著簡沐又道,“你小時候是不是過的也很辛苦?”
“那你就錯了,”
簡沐笑道,“我小時候過的特別幸福。外公外婆照顧我們,對我和簡銳特別好,從不打罵我們,好吃的都是留給我們的——”
說著比劃道,“我和簡銳經常跑去村外面瘋玩,小溪里撈那種小魚,回來外婆拿面裹了一炸——嘶,特香。還能翻石頭找螃蟹、捉知了猴,捉螞蚱……回去炸了也特別香。你不知道——”
話沒說完她頓住了,看出來傅雁鳴的臉色貌似有點不對勁。
有點發(fā)白。
本來就冷白皮的皮膚,這時候又沒了一點血色,越發(fā)白了。
“抱歉抱歉,”
簡沐想到傅雁鳴的潔癖,登時懊惱自己說的興起,把這茬給忘了,“我不說了,不說這個了。”
“我……沒事,”
傅雁鳴說的有點費力,“不是,螞蚱——不是蝗蟲嗎?”
“對啊。”
簡沐忙道,“就是蝗蟲。”
“不是……”
傅雁鳴貌似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蝗蟲——能吃?”
“能啊,”
簡沐眸色閃了閃,“很奇怪嗎?”
說著她看著傅雁鳴的眼睛,“嚇到你了?你會覺得……惡心嗎?”
她和傅雁鳴,就兩個世界的人。
但她也不想掩飾什么,那就是她本來的世界,她生在那里長在那里,她就是這樣的。
“不,我沒有,怎么會?”
傅雁鳴一聽立刻否認,“我就是覺得……你很有勇氣。”
簡沐失笑:“確實,主要是饞肉。沒肉吃的時候,就到處亂跑著琢磨著吃了——”
傅雁鳴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想說什么?”
簡沐戳戳他。
“我是想說,”
傅雁鳴認真看向簡沐解釋道,“我們會一直有肉吃的。”
簡沐:“……”
這話題還是別繼續(xù)聊了。
“今晚老是問我,”
簡沐轉了話題,“說說你,我一直想問你,你怎么高中去上了我們那的省一中?你家這不是在海城嗎?”
省一中確實牛,但比及海城的教育條件,那就另說了。
她是初中拼了力去考的,高分上了省一中是正常。
可傅雁鳴家在海城,跑去千里外上一個省一中就挺奇怪了。
“想離開家,”
一說起他自己,他的聲音中就透著些清淡,“就去了那邊。”
“沒想出國?”
簡沐又問了一句。
傅雁鳴高中在國內,大學依然在國內。
“沒,”
傅雁鳴輕描淡寫道,“我對國外不感興趣。”
“你做游戲,是因為興趣嗎?”
簡沐想到吃飯時,老媽問傅雁鳴公司業(yè)務時,傅雁鳴說的游戲,不由又問了一句。
“游戲……”
傅雁鳴好像感覺解釋這個比較難,略思忖了一會,才又接著道,“很長時間以來,是我用來解壓的方式。”
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正好在大學時,遇到了幾個朋友,都有意向,想要做屬于我們自己的游戲公司,在某些理念上,都比較合拍——就做了。”
“創(chuàng)業(yè)是不是很難?”
簡沐問了一句。
“有過困難,”
傅雁鳴道,“不過我們不算白手起家,我家族里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創(chuàng)業(yè)資金配額,我拿出資金,他們算技術入股,一起做的。”
“眼下做的怎么樣?”簡沐好奇問道。
傅雁鳴說了公司名字,說完看著滿眼驚訝的簡沐,不由勾了勾唇,伸手指腹在她唇上輕輕擦過:“聽過嗎?”
“你畢業(yè)才幾年啊……”
簡沐吃驚道,“那公司是你們的?”
她玩游戲不多的人,都知道那個公司。
“讀書的時候就在做了,”
傅雁鳴道,“眼下公司發(fā)展還不錯,我最近在鋪別的攤子了,所以比較忙,資金也比較緊張——你知道,資本的轉場進場沒有那么容易,各處路子都要鋪。”
說到這里的時候,傅雁鳴似乎對自己這邊的介紹沒了興致,聲音有點慵懶一笑道:“說來說去不過都是資本的斗場,找些事做罷了,說起來也沒趣。”
“做生意我不懂,”
簡沐笑道,由衷贊了一句,“不過我真覺得你們挺厲害的啊——”
“你玩過我們的游戲嗎?”
傅雁鳴一笑。
“沒有。”簡沐有點囧地如實回了一聲。
她只玩過幾個特別老款的游戲,那些現(xiàn)下流行的爆款游戲,她還真沒玩過。
“那就不厲害,”
傅雁鳴笑著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輕輕捏著她的指節(jié),“你才是最厲害的。”
這時,簡沐手機又響了一聲,是微信的消息提示。
“一直是我手機在響,”
簡沐笑道,“你手機怎么一直這么安靜?”
傅雁鳴笑了笑。
那是他給自己的手機設了靜音。和簡沐這么兩人安靜在家相處的時候,他都為手機專門設了靜音。
簡沐沒留意他眼底含蓄的笑意,拿起手機一看,是出版社一位編輯發(fā)的消息,問她什么時候方便,一起聊一聊。
“我打個電話?”
簡沐看向傅雁鳴。
她不知道那編輯是什么事找她。
她的新書之前已經給這家編輯說過了,已經賣了別家的版權,一般情況下,這編輯不會再來問這事了。
“嗯,”
傅雁鳴起身,“我再去沖個澡。”
簡沐:“……”
剛才是誰弄的紅酒哪里都是,結果自己也受不了了吧?消毒濕巾擦完還是得去重新洗一下。
第24章 聽到它在說
跟那位編輯老師打完電話溝通過之后,簡沐看著洗浴間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
那編輯的意思是,她那網上出售的實體書,這兩天突然賣出了大單,兩三萬冊出去了。
要知道一般她那本不溫不火的書,簽了實體也不過賣大幾千冊就不錯了。
那出版社拐著彎想問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營銷手段,如果能持續(xù)一段,想跟她談加印的事情。
簡沐心里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委。
這要不是傅雁鳴干的,她能把姓倒著寫。
她直接跟那編輯表明,就那一波,沒了,婉拒了加印的暗示。
放下手機后,簡沐心疼地去喝了一大杯水:
白白浪費錢。
而且她真不需要他這種“幫忙”,真要給她甩錢,那就直接甩給她,何必讓別人多扒一層皮。
他是不是狗血霸總文看多了?
轉了轉手里的杯子,簡沐眸色略略一淡,她并不多感動,也并不多開心,甚至讓她心底又萌生出一絲警覺。
傅雁鳴洗完澡又換了一身睡衣出來時,正對上捧著水杯的簡沐涼涼淡淡的視線。
“傅總,”
見傅雁鳴看過來,簡沐一笑沖他舉了舉手中的水杯,“大手筆啊,買那么多書賣廢品能賣不少錢吧?”
“你說這個,”
傅雁鳴一笑,過來也倒了一杯水,“這不算什么大手筆,原本想覺得好,就去找人買下其他版權——”
說著一頓,“不過我看完后,覺得這本書……”
“你看完了?”
不等他說完,簡沐心中倏地一動,長長的眼睫輕輕一顫,“你看完了那本書?”
“嗯,”
傅雁鳴直視著她的眼睛溫和篤定道,“說實話,小沐,我覺得你在那本書里,沒有真實地透出……靈魂來。”
評價很甜膩的一本愛情小說,他看完了只覺得情緒上波瀾不驚,沒有品匝出期待的東西來。
說著又似乎不解問道,“小沐,你筆觸中似乎在掩飾著什么,生生將人物靈魂圈在了一個小小的圈子里,為什么呢?我覺得這不像你。”
簡沐一時沒有回應,她心里還在詫異之中:傅雁鳴真的去讀了她的書,甚至“看透”了她那本書。
“啊,”
回過神后她沒忍住挑眉笑了起來,“你眼光可真犀利,那本屬于應和市場的,我要掙錢。”
網上連載賣的好啊。
“看,我說了緣故,”
簡沐笑著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意有點莫測不明,“是不是覺得俗不可耐?”
她和簡銳從大學就經常各種兼職掙錢,但老媽一分錢也不要她和簡銳的。
那時知道老媽想在城里買房子后,她越發(fā)想要多掙一些,和簡銳一起硬是往老媽手里添了不少。
那房子才終于弄了下來,在家鄉(xiāng)的三線小城市里,終于有了一個體面闊朗的家。
她不排斥任何一種風格,即便那不是她最想要的表達。或者以傅雁鳴的眼光,會鄙夷這些通俗的東西?
“怎么會?”
傅雁鳴立刻否定道,“能找出符合市場定位的產品路線,是我們做生意的一個關鍵。我們做游戲,做任何業(yè)務,不都是一樣?俗雅之辯,我并不執(zhí)著。”
說著他一笑,舉起手中的玻璃水杯輕輕一晃,靜靜看著杯中水色翻卷又道,“知道原因就明白了——小沐,什么時候給我看看你真正的表達?”
“覺得那書不是你想看的,你還買那么多冊,”
簡沐神色坦然,眼底也亮了許多,“那不是浪費錢嗎?”
“凡是我花費了時間去做的事情,”
傅雁鳴笑看她道,“一定是值這個價。我用了好幾個小時看完,還不值這點錢嗎?”
簡沐:“……”
你覺得值就行。
她沒說話,但眉眼彎彎。
第1回 ,有人不止認真看了她的書,還想要看她真正的表達。
“你在笑什么?”
傅雁鳴認真問道。
簡沐忽而接過來他手中的杯子,和自己手中的杯子一起放在了旁邊,而后看著傅雁鳴又是一笑。
不等傅雁鳴反應過來,她單膝跪在沙發(fā)上,身形往前一撲,將傅雁鳴斜斜撲倒在了沙發(fā)上。
“嗯?”
傅雁鳴明顯一怔。
簡沐推他這一下,讓他猝不及防半仰倒在沙發(fā)上,頭枕著這邊寬大的沙發(fā)扶手,眼鏡都有些蹭歪了。
“傅總,”
簡沐長發(fā)有些散亂地垂落下來,半低著頭看著被自己撲倒的傅雁鳴,眼底笑意有點不羈,“想看我真正的表達?”
“怎么了?簡老師,”
傅雁鳴一怔之后便勾了勾唇,伸手貼在她腰間,半攬半扶著她一笑,“不行?”
“不是不行,”
簡沐笑得似乎透出點狡黠來,“怕把你嚇到,傅總,里面說不定蹦出個——”
說著一頓,在傅雁鳴一挑眉的時候,她忽而俯下吻在了他唇上。
傅雁鳴沒有動,只輕輕配合她這一吻。
簡沐這一吻其實很輕。
輕的像是初冬的雪花,在不知不覺間落在了唇上。
微涼,卻又似乎觸動了自然節(jié)序的脈搏。
傅雁鳴只覺得心魂都仿若一瞬間,被她這一吻帶出了共鳴。
他莫名想到了那幅猛虎薔薇圖。
兩人這一次吻的時間很長,卻很柔和纏綿。
之后簡沐耳朵貼在傅雁鳴的心口,聽著他的急促心跳。
“聽到什么了?”
傅雁鳴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里傳出。
“聽到它在說:你好——”
簡沐重又坐好,隨意攏了一下鬢邊散亂的發(fā)絲一本正經笑道。
“哦?”
傅雁鳴深深看著她道,“那你回了它一句什么?”
簡沐笑了起來:“我回它,久違了,再次見面——我很榮幸。”
傅雁鳴忽而抬起這邊手臂,將小臂橫放在眼前,遮住了自己眼睛,喉結滾動了幾下卻沒有開口。
這吻激的他心尖都有點顫。
他心里很清楚,簡沐剛說的那句話“再次見面,我很榮幸”……其實就是一種明示。
明示一種新的開始:
從半生不熟的老同學,到開始彼此接受靠近自己真正世界的……戀人吧?
“……早點睡吧,”
簡沐看著他,自己的臉也覺得有點熱,面上淡定道,“明天一早,我還要去酒店那邊。”
說著,她起身就要往臥室走。
“一起。”
傅雁鳴卻忽而伸手握住她的手。
站起身時,傅雁鳴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機,單手翻了一下后,動作忽而一頓。
“嗯?”簡沐看向他。
“我回個電話,”
傅雁鳴平靜道,“要不,你先睡?”
簡沐沒多想先回了臥室。
她躺在床上很快昏昏欲睡,為了在老媽來前趕完稿子,她耗了太多精神。
快要睡著的時候,感覺傅雁鳴回了臥室。
輕輕躺在她身側,靜靜隔著薄被抱住了她。
隨著傅雁鳴身上雜著草香淡淡藥香的清冽味道卷過來,簡沐很快便沉入了夢鄉(xiāng)。
……
次日一早,傅雁鳴去了公司,簡沐趕到酒店后,老媽和簡銳才吃完早餐。
“姐,”
一見她來,簡銳笑道,“這里早餐那都是豪華自助呢,都要看花眼了。”
“你就知道吃,”
簡瑞青在一旁笑嗔一句,“小沐,我今天就回家了啊,已經叫你弟給我買了車票了——”
見簡沐一愣急著要說什么,她拍了拍簡沐胳臂笑道,“家里超市離不開,總不能一直關著門吧?我來一趟,見到了人,我心里也就放心了。”
看了車票就是上午的,待不了多久就要趕去高鐵站,簡沐不由有點舍不得:“媽,你還沒去我住的那看看呢——”
“不急,”
老媽笑道,“等你們籌備婚禮,小傅說的,有了新家我再來就能直接住你家了,還怕沒你煩的時候?”
“媽——”
簡沐無奈,看老媽態(tài)度堅決,就知道挽留不住,想一想道,“那行,您一個人回去嗎?”
這回來海城,老媽和簡銳之前就說了,簡銳工作要入職,這回也是帶著行李來的。
“還怕我丟了嗎?”
簡瑞青哈哈笑起來,“等什么時候你放假了,帶著小傅一塊回家待幾天,你外公知道了肯定會一直念叨。”
“行。”
簡沐笑道,“我看看媽給我?guī)У柠u肉——昨天做夢都夢到吃了。”
簡瑞青高興地從行李箱中,取出了一個大盒子。
“鹵了不少,”
簡瑞青笑道,“你和簡銳一人一盒子,就知道你愛吃這口。”
說著,簡瑞青看著簡沐,似乎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媽?”
簡沐眸色微閃,她猜到了老媽想問什么。
“別怪媽多嘴,”
簡瑞青有點不安,“媽是想問問,小傅這孩子……身體——”
一聽老媽果然是看出來昨晚傅雁鳴的不對勁,簡沐一點也不意外。
她按照昨晚傅雁鳴的說法,簡單給老媽和簡銳解釋了一下,說傅雁鳴小時候遇到過綁架,由此生出來點潔癖,對涂抹的奶油有點應激。
“啊是這樣啊,”
簡瑞青一怔之后忙道,“這孩子可真不容易,從小遭這么大罪啊。”
“他也怕昨晚失禮,”
簡沐笑道,“強撐著呢,估計沒想到還是被媽慧眼如炬給察覺到了。”
“你這孩子,”
簡瑞青拍了一下她的手,“怎么不早說。”
“是啊姐,”
簡銳也懊惱,“早知道就不弄那個蛋糕不就行了嗎?”
看著老媽釋懷,簡沐也松了一口氣。
送走老媽后,簡銳也收拾了東西趕去公司。
簡沐要陪他一起去,卻被簡銳拒絕了。
“等我收拾好,姐,”
簡銳笑道,“再說公司宿舍好幾個人一間,都是男的,你去也不方便啊,不用管我,我又不是
第1回 參加工作,老牛馬了。”
簡沐被他逗笑,輕拍了一下他后脖頸:“少貧。”
傅雁鳴明顯也沒想到簡瑞青這就要回去,聽到后忙趕了過來,親自來送他們到高鐵站。
等送走簡瑞青,簡沐和傅雁鳴兩人回到家時,已經是中午了。
“嘗嘗我媽鹵的肉,”
兩人一起做飯,傅雁鳴煲湯,弄了兩個菜,簡沐切了一點家里做的鹵肉端出來道,“我的最愛。”
傅雁鳴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了嘴里,仔細嘗了嘗,眼底微微一亮。
“怎么樣?”
簡沐期待道,“你覺得好吃嗎?”
第25章 待你很好吧
“好吃,非常好吃,”
傅雁鳴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意外,“這味道確實很好。略有一點咸,但口感真是好的出乎意料。”
“我媽冬天鹵肉,就沒這么咸,”
簡沐解釋道,“天不太冷的時候,我媽放鹽就多一點,因為肉制品咸一點能放放,淡的壞的快。”
這么一路拿過來,老媽肯定是怕過來不新鮮,變了味道,才把肉鹵的咸了一點。
“這完全可以做一做,”
傅雁鳴又吃了一塊,若有所思道,“你沒想過試著說服接媽媽來海城做做嗎?”
“接不動,我媽心里肯定也想,”
簡沐一聽這個就無奈,“但我媽要守著我外公,我外公是怎么也不肯離開老家的。”
別說去別處了,就老媽說把外公接到城里的家,甚至還用了讓外公來超市幫忙的借口。
可奈何外公心里清楚,他對店里五花八門的貨根本認不清,又理不清個頭頭道道來,來了也是添亂。
因此外公拒絕得十分干脆。
“外公怕給子女添亂?”
傅雁鳴猜測道,“不想離開老家,除了故土情深,大約是怕給你們添麻煩吧?”
“我覺得是,”
簡沐道,“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也挺重要,外公在老家很少出門,就年輕那時候出去干活,最遠的一回還沒出省。脫離外面的花花世界太久了,他每次進城,都有點躲什么似的——”
乍然真把老人接出來,老人難免在這外面的世界進退失據(jù),沒有人說說話,也沒有人能給他發(fā)自內心的從容。
“外公身體怎么樣?”
傅雁鳴沉吟片刻又問了一句。
“還行,”
簡沐笑道,“去年被我和簡銳忽悠他去我們那的三甲醫(yī)院做了一回體檢,除了腿腳不是很利落外,別的沒什么大毛病。”
傅雁鳴也是一笑,不過這之后沒再多問什么。
兩人快吃完飯的時候,傅雁鳴忽而又道:“等你放假,就帶我去你老家看一看。”
“沒問題,”
簡沐笑道,“我媽不都說了嗎,等著咱們回去,到時我?guī)慊乩霞铱纯础?br />
說著一頓,想到了什么,看著傅雁鳴有點猶豫。
“嗯?”傅雁鳴不解看向她。
“我是想說,”
簡沐笑了笑,“我外公村里,環(huán)境怕是會讓你感覺不舒服,萬一你暈了怎么辦?”
小村在半山腰,交通還行,可那一帶經濟不怎么樣,村里環(huán)境大面上還行,可潔癖去了,估摸著要暈。
傅雁鳴:“……暈了你就背我。”
簡沐一挑眉:“行,沒問題霸總。”
“對了,我還沒問你,”
簡沐想到了什么忙道,“你爺爺喜歡什么?”
“怎么,”
傅雁鳴笑了笑,“你想給爺爺買禮物?”
“不該嗎?”
簡沐坦然一笑。
傅雁鳴跟他爺爺說了,這周失約,下周會和她一起回去。
第一次上門,她總不能失禮。
“我來準備吧,”
傅雁鳴道,“你——”
話沒說完他一頓,看著簡沐平靜的眼神,立刻察覺到了簡沐的意思。
“你真要自己準備?”
傅雁鳴笑了笑,“他喜歡喝茶,夏天愛喝清茶,天冷了喜歡喝紅茶,喜歡茶葉茶具之類的東西。”
簡沐哦了一聲,心里在琢磨去哪兒買茶葉比較好。
她不是非要跟傅雁鳴的禮物比,但也不能太差。最起碼在老人跟前應該是拿的出手的……
她得抽空去找找海大教茶藝課的老師,看看有沒有什么推薦的。
這時兩人已經吃完,一起收拾桌子。
傅雁鳴將碗放進洗碗機,簡沐擦好了桌子。
“你還有錢嗎?”
簡沐擦完桌子正洗手的時候,傅雁鳴忽而貼在她身后問了一聲。
“有,”
簡沐也不瞞他,“我前年還買過兩塊*銀行的小金條——”
存折的錢,還有賣房子的錢都給簡銳還了債,可她還有存的那一點點黃金。
傅雁鳴:“……”
“怎么了?”
簡沐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不夠嗎?”
“沒,”
傅雁鳴從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澀啞道,“小沐,我明白你的心意,但真不用——”
“還是要的,”
簡沐認真道,”
第1回 見你家的長輩。”
要談就認真的談。
如果沒那存的黃金,她也會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盡量選一個體面的禮物。就如傅雁鳴所說,禮物不在乎價值,在于她的心意。
下午傅雁鳴依舊去了公司。
簡沐趁著周末,她打算自己去逛一逛街。問了教茶藝課老師的電話,被推薦了一家茶店。
才走到小區(qū)門口,她手機響了。
看著陌生的來電,簡沐頓了頓還是接了。
“您好,請問您是海大文學院的簡沐簡老師嗎?”
來電一接通,手機里傳來一個女人十分輕柔的聲音。
“我是簡沐,”
簡沐猜測大約是哪個出版社的編輯,她聲音透出幾分隨意來,“請問您哪位老師?”
“哦簡老師,我不是老師,”
對方似乎一怔,繼而柔聲一笑,“我是許南昕,您聽雁鳴說過我嗎?”
簡沐:“……”
這問的。
她還真沒聽傅雁鳴說過,這許南昕是誰?
“抱歉——”
簡沐一笑,謹慎轉了話題,“您好許女士,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我是雁鳴的大嫂,”
那邊許南昕笑了笑道,“簡老師,我們能見面談談嗎?”
簡沐心里微微一動:
傅雁鳴的大嫂?
“是這樣,簡老師,”
大約是聽出了簡沐的猶豫,那邊許南昕立刻解釋道,“您不用有負擔,我們只是簡單聊聊。”
說著略頓了一下,又輕輕道,“家里的情形,簡老師不想多了解一下嗎?我們可以簡單溝通一下,也許有些事,您可以從我這邊多了解一些。”
簡沐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見面。
許南昕發(fā)過來的定位是一家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不大,但很安靜,放的音樂也很柔緩,簡沐感覺還不錯。
走到桌位時,已經坐在那里的一位年輕女人笑著站起身。
“簡老師?”
看到簡沐時,這年輕女人眼中一亮,忙道,“這邊坐。”
簡沐點了一杯咖啡,她也打量了一眼傅雁鳴這位大嫂。
許南昕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毫無攻擊性的特別溫婉的美。
衣飾精致又得體,沒有一點浮夸,很有氣質。
“您好,許女士,您找我……”
簡沐忖度了一下,還是沒叫大嫂,客氣又疏離道,“是有什么事嗎?”
“那我就直說了吧,”
許南昕聽出來簡沐語氣中的淡然疏離,神色也有了點不自在,還是很懇切道,“聽說,你和雁鳴已經領了證?”
“確實,”
簡沐笑了笑,“只是有些倉促,我和他——還不算熟悉。”
這么說也化解一下眼下的疏離尷尬。
“果然是真的呀,”
許南昕眼底都是驚訝,“雁鳴竟然……真的領證了啊。”
簡沐微笑。
原來這位還不敢確定啊。
許南昕明顯太過震驚,以至于有了短暫的愣怔。
“抱歉抱歉,”
她回過神時忙一迭聲道歉,“我就是真的……太意外了。不不不,也太高興了——”
說著又有點急切地問道,“簡老師,你和雁鳴是同學嗎?”
“高中同學,”
簡沐道,“不過沒在過一個班,是一個年級的同學。”
“那挺好,挺好,”
許南昕連連點頭,只是眼神卻還有點恍惚,像是心里還想著什么事,說著才又抬眼看向簡沐,“雁鳴他……待你很好吧?”
問出這句的時候,她視線在簡沐臉上、耳邊、脖頸上……都飛快一閃而過。
盡管許南昕想要掩飾什么,可簡沐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不由心里一動:
許南昕在看什么?
“他待我很好,”
簡沐一笑,“雁鳴人很溫和。”
“溫和?!”
許南昕倏地脫口而出,語氣中滿是驚訝。
只是話一出口自覺失言,許南昕忙又往回找機械補道,“是啊是啊——雁鳴他確實很……溫和。”
說到“溫和”兩個字時,許南昕好像說的有點費力。
簡沐心念一轉,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許南昕也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這才穩(wěn)住了眼神。
她接下來就把傅家的情況簡單跟簡沐聊了聊,但也只說了,傅雁鳴和父母之間不知為什么關系一直比較淡。
“我也是和雁平在一起后才聽說的,”
許南昕像是確實也不知道,眼底透著疑惑,“聽雁平說,雁鳴從小跟家里人都不是很親,可能性格使然吧——”
說著又委婉補充道,“雁平說,雁鳴小時候被綁架過,也可能受到刺激了,小孩子膽子小,怕是被嚇壞了——他們兄弟之間,沒有過什么齟齬不和的地方。”
她跟簡沐說這些,是希望簡沐明白,傅雁鳴和傅雁平之間沒有產生過矛盾,簡沐也不用太抵觸和她的接觸。
她真的沒有惡意。
這一回邀請簡沐見面,也是傅家人聽老爺子說了,說傅雁鳴領了結婚證……這才讓她過來一探究竟。
公公婆婆似乎都像是“不敢”直接問傅雁鳴一樣。
家里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
但她還是希望,傅雁鳴和傅家關系盡快能正常起來,畢竟,家和萬事興。
只是想到傳言中傅雁鳴的一些……怪癖,許南昕沒忍住,一邊和簡沐說著話,一邊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簡沐。
第26章 你的房間
“是我身上哪里有什么不妥嗎?”
簡沐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笑問了一句。
實在是許南昕打量的眼神外露的太明顯了,她想無視都做不到。
“哦沒有沒有,”
許南昕登時一臉的不自然,小聲解釋了一下勉強掩飾道,“抱歉簡老師,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因為雁鳴他,他以前說過他抵觸和人親密接觸,尤其女人和小孩……是不會結婚的——”
她話其實說了半截,她剛打量簡沐,并不是這個緣故。
她聽過一個傳言,說傅雁鳴可能是有暴戾怪癖,說有人見過他不知從哪里弄來過造型奇怪的“電椅”似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一直特別擔憂。
簡沐哦了一聲,有點小小的意外。
但她也看出來,許南昕應該也是沒把話說全,掩飾著什么,不過她也沒多問。
許南昕大約這次過來主要是確定一下傅雁鳴領證的事情,確定之后,沒聊太久,便禮貌結束了話題。
簡沐也不意外。
她知道許南昕一定是看出她的疏離了,這才沒再深聊什么。
從咖啡館出來后,簡沐把許南昕的話又咂摸了一下:
傅雁鳴抵觸女人和……小孩?
大約是對傅雁鳴書房墻上那靶盤上簡筆勾勒出的小孩子印象太深刻,許南昕說到“孩子”兩個字時,她當時腦海中一下子就浮出了那個簡筆畫。
壓下心底的疑惑,簡沐打算先去把小金條換了現(xiàn)金。
銀行也有本行出售黃金回收的途徑,但路過一家銀行時,看到里面等號的人,她直接去了一家金店。
小金條不大,兩塊小金條換了四萬多塊錢。
等去了茶藝課老師推薦的那家茶店,問過之后,簡沐定了一斤所謂的特制金駿眉。
“過兩天你來拿,”
那店主笑瞇瞇道,“這級別的金駿眉賣的量少,尤其是我這是從老金眉那拿的,喝這茶的你問問去,老金眉的茶是多難弄到手——要不人都稱老人家叫老金眉呢,那是做金駿眉的行家。”
簡沐也笑了笑應了。
在心里嘖了一聲:一斤這茶將近兩萬塊錢……這不是喝茶,這是喝金子的吧?
但定了茶她心里就穩(wěn)了下來,不管怎么樣,她盡心去為老人準備了禮物,希望老人能喜歡。
晚上傅雁鳴回來的很早,還讓家政阿姨收拾了一條石斑魚送了過來。
“晚上我給你清蒸個石斑,”
傅雁鳴回來換了鞋,又去換了衣服,一邊搓著噴在手心的消毒水,一邊溫和笑道,“我做這個手藝還成。”
“下午有人給我打了電話約我見了一面,”
簡沐一邊看著那盆里放的石斑魚一邊道,“她說她是你嫂子,許南昕許女士。”
她話音一落,就見傅雁鳴動作一頓。
“她?”
傅雁鳴似乎有點意外,“她找你做什么?”
“問我們是不是真的領了證,”
簡沐道,“就在一個咖啡館見了一面,沒多說,感覺她對我們領證有些驚訝。”
“嗯,”
傅雁鳴一笑道,“因為我之前說過不會結婚——她還說什么了嗎?”
“沒,”
簡沐笑道,“我覺得她就是好奇。”
許南昕確實沒跟她細說什么,但看傅雁鳴的神色,對她和許南昕的見面,并沒有多少排斥。
“怎么這么看著我?”
傅雁鳴點頭嗯了一聲后,一轉眼看到簡沐的眼神,不由一笑,“是怕我不會高興你和她見面?”
“我是……”
簡沐略一頓,“嗯。”
“不會的,”
傅雁鳴笑了笑,往手上套上了一次性的食品用手套,開始弄那條魚,“我和家里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
他看向簡沐,“就關系很難親近,一直比較疏離那種,平時很少聯(lián)系,也很少見面。”
說著又一笑,“也許我從小就不討人喜歡。”
簡沐深深看著他。
傅雁鳴此時正微微彎腰收拾著魚,側面看過去,料理臺的光下,他容顏依舊清雋無比。
這樣的顏,小時候一定是個好看的小孩。
為什么傅雁鳴會覺得他從小就不討人喜歡呢?
“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關系,”
傅雁鳴忙著手里的魚,一邊清清淡淡道,“但我是我,你是你,小沐,你喜歡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喜歡怎么做就怎么去做——不必介意。”
說著又一笑看過來,“當然,你能跟我說一說你每天的社交,我會深感榮幸。”
“今天你是遇到什么高興事了嗎?”
簡沐被他的話逗樂了,“你回來一直笑。”
眼里還亮晶晶的。
“嗯?”
傅雁鳴一怔,“是嗎,我沒留意——”
說著一抬下巴,沖簡沐示意了一下。
正在擇菜的簡沐沖了一下手,伸手幫他扶了一下眼鏡。
“我喜歡這樣,”
傅雁鳴在她扶好眼鏡后,眼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小沐,我喜歡回來,你和我一起做飯……這樣家的感覺。”
“我也喜歡,”
簡沐心里一動,看著他也是一笑,“你好好做這道魚,一會兒我嘗嘗號稱做大菜做的好的手藝。”
“這不算大菜,”
傅雁鳴立刻道,“大菜得是佛跳墻什么的,很復雜那種,這個簡單。”
“所以呢?”
簡沐無語。
“所以——”
傅雁鳴失笑,“所以這清蒸石斑,一定不是我最好的手藝——嘗了覺得不太好的話,不要急著對我喪失信心。”
等飯菜做好,簡沐吃到傅雁鳴做的這清蒸魚時,微微一挑眉。
味道確實不錯,清鮮可口。
對得起他做完魚后,往他手上噴的那么多消毒水了。
“對你的手藝信心加倍,”
簡沐看著傅雁鳴透出點期待的眼神,笑道,“傅總加油。”
傅雁鳴無聲一笑,替簡沐又夾了一塊。
“哦,我今天定了一盒茶,”
簡沐道,“學校教茶藝老師推薦的一家店。”
“什么茶?”
傅雁鳴問了一聲。
“金駿眉,特制的,”
簡沐道,“聽說是從什么老金眉那邊進的貨,很難得的,一斤快兩萬了。”
“心疼吧?”
傅雁鳴眉眼間都是笑意。
“第一次買這種茶,”
簡沐實話實說,“但只要你爺爺覺得好喝,那就值了。”
“爺爺一定很喜歡。”
傅雁鳴溫和一笑。
盡管傅雁鳴說了,他爺爺一定會喜歡這茶。
可到了這周末,準備去往傅老爺子那里時,簡沐還是有一點不安。
“爺爺住的是家里老宅,”
路上,傅雁鳴一邊開車一邊跟她介紹道,“房子都是后來改裝重又修葺過的,宅子雖老,可住著還是很舒服。”
“你原來一直跟爺爺住?”
簡沐問了一句。
“是啊,從小時候就跟著爺爺在這邊住了,”
傅雁鳴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不過后來工作后,有時忙起來就住公司旁邊的房子。”
“那你爺爺家,是不是就有你從小長大住的房間了?”
簡沐眼中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問出這句話時,似乎傅雁鳴身形微微一僵。
車子一直駛到一個弄堂前,本來看著鎖閉的大門,簡沐還以為傅雁鳴是要把車子停在這里。
誰知很快電動的大門就打開。
車子又往里面駛過一個彎,又轉過幾株造型很美的松樹后,迎面就看到一棟老洋房別墅。
簡沐有些驚訝,不知道海城這樣的繁華的街道深處,竟然還有這么安靜優(yōu)雅的地方。
“鬧中取靜,”
傅雁鳴看著她一笑,“老宅這邊其實很方便,離著不遠就是商業(yè)街。”
“好漂亮的房子,”
簡沐由衷贊道,“舊式的風格,感覺特別有味道。”
這時,隨著車子的駛入,洋房外小花園里早就等著的齊樂巖,立刻小跑著過來笑道:“傅哥,簡老師——”
簡沐笑著回應了一聲。
“齊樂巖的父親是我爺爺?shù)乃緳C,一直為我家工作,”
傅雁鳴簡略解釋了一下齊樂巖在這里的原因,“他媽媽是老宅這邊的管家,他從小也在這里長大。”
簡沐點了點頭,怪不得
第1回 看到齊樂巖和傅雁鳴相處時,兩人看著不僅僅是上下級的工作關系,敢情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
“緊張?”
傅雁鳴說著,看著簡沐忽而一笑輕聲問了一句。
簡沐笑了笑。
能不緊張嗎?
為什么老人家不在房子里,而是站在了洋房門口。
她一下車就隔著這小花園噴水池看到,別墅門口那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站在了那里正往這邊看。
老人身后,有四五個人分開兩排站在那里,一看就是為傅家服務的工作人員。都在十分殷切期待地往這邊看。
這比學校領導來聽她課都還緊張。
“爺爺人很好,”
傅雁鳴一笑,“你真不用緊張。”
簡沐看他一眼,見老媽和簡銳時,這人不一樣緊張么?
傅雁鳴一手拎著簡沐準備的禮物,一手握著簡沐的手,帶著她一起往那邊走了過去。
簡沐走到近前,看到這位老人時心里微微一松:
老人紅光滿面,氣色很好,此時一臉笑意,看著格外慈祥。
“這是……小沐是嗎?”
傅老爺子似乎等不及,往前連著迎了幾步,沖簡沐伸出手道,“是小沐嗎?”
“爺爺好,”
簡沐連忙握住老人的手,“我是簡沐。”
第27章 不能看是么
傅老爺子這時看著她忽而一怔。
“爺爺。”
傅雁鳴在一旁聲音淡淡地提醒了一聲。
“好好好——”
傅老爺子像是回過神,聲如洪鐘連呼了幾個好,幾乎是不錯眼珠地看著簡沐,眼底笑意壓過了之前的驚訝,“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老爺子的熱情打消了簡沐的一些顧慮,隨老人進了屋后,簡沐已經沒了之前的緊張。
“這是小沐給您帶的茶。”
傅雁鳴將包裝精致的茶盒遞給老爺子。
“雁鳴說爺爺喜歡喝清茶和——”簡沐連忙也開了口。
“清茶好清茶好,”
傅老爺子一聽這個,忙不迭打斷立刻表態(tài),“我就喜歡喝清茶、清茶!”
簡沐:“……”
“雁鳴說您天熱的時候喜歡喝清茶,天冷了愛喝紅茶,”
簡沐略一頓還是繼續(xù)把話說完,“我給您帶的是紅茶——”
傅老爺子:“……好好好,紅茶好,紅茶好!”
傅雁鳴勾了勾唇。
看到傅雁鳴臉上淺淡溫和的笑意,老宅這邊的服務人員都不由私下交換了一個驚奇的眼神。
傅老爺子更是興奮,帶著簡沐回到客廳坐下后,一邊招呼簡沐吃水果,一邊忙著問東問西。
老人很是健談,簡沐覺得這一會兒說的話,都快趕上她上一節(jié)課的話量了,簡直要被老人家的熱情給煽著了火。
“你在這里和爺爺聊著,”
這時傅雁鳴忽而站起身,看著簡沐一笑,“我去廚房,給你做兩個菜——很多食材我們兩人在家不好處理,在這邊廚房師傅會提前幫我處理好。”
簡沐沒想到他是真要做“大菜”,笑了笑應了一聲,同時也留意到了旁人再一次驚詫的眼神。
“雁鳴在家做飯?”
傅老爺子一臉見鬼的神色。
“做啊,我們一起做,”
簡沐連忙解釋道,“雁鳴說他會做幾個大菜,不過平時我們都是做點家常菜。”
就兩個人吃,平時她和傅雁鳴吃的確實不復雜。
“好好好——”
傅老爺子點頭又是一迭聲道,“這樣好,自己做吃的比較干凈舒服。”
“我去幫雁鳴一起弄吧。”
簡沐有點招架不住老人的熱情,一笑站起身。
傅老爺子明顯還沒跟她說夠話,但不知想到什么,還是一臉慈祥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簡沐走向廚房后,傅老爺子沖老宅管家等人小聲道:“聽到了沒,雁鳴專門要給小沐做菜!”
說完拍了一下腿,酸溜溜又哼一聲道,“老輩子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爺——哼。”
接著又恨恨嫉妒補充了一下,“不對,應該說那小子就沒記著過我這老頭子,什么時候專門給我做過菜?”
說著說著,傅老爺子眼眶微微一紅:
他這小孫子,總算是心里能有人了……
誰說他這小孫子秉性暴戾,不會愛人的?
簡沐走進廚房的操作間,看到在那里忙碌的傅雁鳴時,才暗暗松了一口氣,走到了他身邊。
她一過來這邊,給傅雁鳴打下手的兩位老宅廚師,一下子都把眼光落在了她身上,殷勤笑著打了招呼。
“給你做一個八寶鴨,”
傅雁鳴帶著一次性食品級手套在弄干貝,見簡沐過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很自然道,“一會你嘗嘗。”
“這道菜我聽過,”
簡沐笑道,“不過我還沒吃過呢——我做點什么?”
她不熟悉這道菜的做法,廚房里的東西她也不好亂動,洗了手后就問了一聲。
“我還要弄個魚頭,”
傅雁鳴指了指旁邊一個盆道,“黑松露魚頭,你覺得怎么樣?”
“行啊,我來處理一下這魚頭嗎?”
簡沐過去拎著魚頭看了看,“胖臉魚頭啊,看著挺肥啊。”
“很新鮮,”
傅雁鳴情緒明顯很好,很是耐心細致地做著手里的活,聲音卻很清朗,“你要吃了覺得好,以后我們在家自己也能做,這食材沒有八寶鴨那么麻煩。”
“嗯,”
簡沐嗯了一聲,又一抬下巴示意道,“你往那邊站站,離太近了我這沒地方了——”
傅雁鳴一笑往一旁挪了挪。
兩人一來一回隨意說著話,簡沐卻沒留意到,那邊在忙碌的兩位廚師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晚宴沒有外人,傅雁鳴父母哥嫂也都沒在,除了傅老爺子外,還有他的家庭醫(yī)生在。
簡沐心里清楚,這一回,是傅雁鳴專門帶她回來見爺爺?shù)模挂膊灰馔狻?br />
人少氣氛也很輕松,傅老爺子還在家庭醫(yī)生的虎視眈眈下,倒了一小杯白酒。
傅雁鳴也陪著喝了兩杯。
“嘗嘗這鴨肉,”
傅雁鳴給簡沐夾了一塊八寶鴨,“這塊——”
“咳咳。”
傅老爺子摸了摸下巴,很明顯地暗示了一下。
傅雁鳴無聲一笑,也給他夾過去一塊,傅老爺子頓時笑瞇了眼。
簡沐也被逗的莞爾一笑,老人家脾氣是真的挺好。
不過能和爺爺相處這么融洽,卻和父母關系疏淡……
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雁鳴啊,”
傅老爺子喝完一杯酒,看看簡沐的臉又看向傅雁鳴,“你老實說,你房間里那些——”
“爺爺,”
不等傅老爺子說完,傅雁鳴忽而平靜打斷,“吃菜。”
“好好好——”
傅老爺子眼中精芒一閃,笑瞇瞇沒再繼續(xù)。
“你房間在哪邊?”
簡沐聽了倒想起什么,一笑道,“你一會帶我看看你的房間嗎?”
她話一出口,就覺得餐桌上倏地一靜。
“好。”
就在她疑惑看向傅雁鳴時,傅雁鳴微微一笑應了一聲。
傅老爺子摸了摸下巴:
傅雁鳴的房間,可是老宅的“禁區(qū)”。
別說老宅其他人了,就是他那回有事找傅雁鳴,沒提前打招呼進了他房間,這小子就立刻冷臉。
傅雁鳴房間,連老宅的清潔工都不讓進的,只偶爾讓齊樂巖幫他打掃。
吃過飯,簡沐便和傅雁鳴一起往他房間走去。
走過去時,正好齊樂巖從上面下來,一見傅雁鳴和她,就笑著招呼了一聲。
簡沐留意到,齊樂巖似乎跟傅雁鳴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但動作太快,她沒看清。
傅雁鳴房間要從一處貫穿整棟樓的木質旋轉樓梯上去,到洋房二樓的另一個方向走過去,轉過一個小小起居廳,便到了他房間門口。
簡沐能看出來,傅雁鳴居住的這一塊區(qū)域,在老洋房內,看著比較獨立,也比較安靜。
這棟老洋房看來是改造十分用心的,所用木墻精致繁復,木質的溫潤厚實中透著一種古樸凝重。
“就這間,”
傅雁鳴推開了門,順手打開了燈道,“我喜歡闊朗,里面是打通了的,比其他房間都要大。”
簡沐看到這房間時微微一怔:
真的很干凈闊朗。
中間擺了一個大桌子,上面放著疏落有致的筆墨紙硯之類,合著對面闊大的中式窗框,格外有一種書香氣。
“別想太多,”
傅雁鳴見簡沐視線落在桌上的筆墨上,一笑道,“我原來也不刻苦,沒認真練過字,無聊時瞎劃一氣罷了。”
簡沐失笑:“你也有心虛的時候啊。”
不過很快她視線就被貼著四周墻壁的一溜古樸簡單的大玻璃柜吸引了,里面放了很多東西:
各種手辦、模型之類,琳瑯滿目的,倒是書籍在柜子里只占了一面墻壁。
“之前跟你說過,曾一度沉溺游戲,”
傅雁鳴看簡沐過去欣賞里面擺的一些手辦,他一笑跟在后面解釋道,“不過從高中以后,我很少弄這些了——”
“高中以后就知道上進了?”
簡沐回眸一笑問道。
“不是……”
傅雁鳴頓了頓,輕聲道,“我后來不用沉溺游戲……也能掙扎出一些新的生活意趣來。”
他說著,從簡沐身后攬住她,將下巴抵在她肩上輕輕蹭了蹭。
簡沐轉臉看了他一眼,回手摸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想到他之前的解釋便沒多問。
傅雁鳴整個房間除了這些手辦模型之類的,干凈利落地看不出太多他生長的痕跡來。
簡沐緩緩走到那邊書柜前。
“都是我大學時的一些書籍,”
傅雁鳴打開書柜解釋道,“電子類的,計算機類的——還有些哲學類的——”
簡沐視線沒在那些電子什么計算機之類的書上逗留,而是落在了他說的一溜哲學書上,是外文原版的。
“喜歡哲學?”
簡沐看向他。
“偶爾看看,解解悶,”
傅雁鳴一邊說著,一邊從上面抽出一本來,“沒仔細看過,你看一點筆記沒有——”
他話沒說完,從他抽出書籍的空擋里,忽而咕嚕嚕滾出個東西來,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什么掉了,”
簡沐連忙蹲下?lián)炱饋恚笆莻手辦,這是什么游——”
話沒說完她倏地一怔。
這像個怪獸一樣的小手辦上,怪物的臉竟然是一張人臉。
最重要的是,這人臉為什么她覺得有點熟悉……
“一款過時游戲的,”
還沒等她再仔細看一眼,傅雁鳴飛快從她手中抽走了那小手辦,面不改色淡淡道,“這個做的不好,你喜歡手辦就去看那邊擺的——”
簡沐莫名從他神色中看出一抹緊繃來。
“哦?”
她看著傅雁鳴的眼睛,笑了笑,“所以這個我不能看是么?”
第28章 招不招
傅雁鳴沒動,卻掩飾著避開了她的視線,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手辦不語。
“哦,那就不看,”
簡沐又笑了笑,“你放心,我不太喜歡勉強別人答應什么。”
“這手辦——”
聽她這么說,傅雁鳴重又看向她的眼睛,“沒說你不能看。”
說著把手里握著的小手辦靜靜遞給簡沐,大約是握著的力度有點大,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看著格外緊繃。
像是用了很大的決心,傅雁鳴才松開了手,緩緩將手辦放到了簡沐手里。
簡沐看了看他,這才審視著手中的這小東西:
一個造型很夸張的怪獸,頂著一張人臉……跟她五官臉型都十分相似的人臉。
簡沐來回看了好幾遍,一時沒有說話。
其實也沒什么吧,就心里,微微微微地一涼,好似才騰起的火焰上,冷不防落下一片寒涼的雪花。
倒也不太意外,在閃婚要領證前,她問過傅雁鳴,為什么選她,傅雁鳴那時就說了兩個字:鎮(zhèn)宅。
那時她不太清楚這兩個字的意思,眼下她明白了一點。
想到傅雁鳴看到猛虎薔薇圖時,忽而說起她的氣質像那只猛虎……原來是這個意思。
在傅雁鳴心里,是覺得她很……勇猛么?
所以選她,只是傅雁鳴精神的某種需要?
簡沐轉了轉手中的手辦,看著那神獸囂張狂肆的姿態(tài),眸色微微閃了閃:
看來,高中畢業(yè)時她腳踩老鼠,從吱吱亂叫的老鼠嘴里硬生生摳出來東西的那一幕,她盼著大家都忘了別再打趣……可事與愿違,就連傅雁鳴都只怕記得牢牢的。
印象深刻。
深刻到她的臉都跑去神獸臉上了。
傅雁鳴和她閃婚,看來也不是完全的心血來潮,而是早因需要她那點“勇猛”就有了這事的端倪。
他只是需要……
這大約也是閃婚后,從他嘴里,她還沒聽到過“愛”這個字的緣故?
看來在情感上,傅雁鳴并不想有任何作偽,他說“鎮(zhèn)宅”果然就是鎮(zhèn)宅,不是愛就沒說“愛”。
“小沐……”
就在這時,傅雁鳴忽而雙手緊握住她拿著手辦的那只手,聲音暗啞卻有一種異常的冷靜,“別分,別分行嗎?”
“傅雁鳴,”
簡沐笑了笑看著他道,“你愛我嗎?”
傅雁鳴鏡片后的眼底倏地翻涌起什么,卻又立刻壓了下去,他薄唇抿出一道看似凌厲薄情的弧度,沒說一句話。
那一個字,眼下他不敢說。
這時說出去,他覺得就是對簡沐的褻瀆。
畢竟,他和她原本真的不熟,之前那短暫膚淺的接觸,他如果敢用那個“愛”字,就覺得褻瀆。
那一個字,值得最好的時機,但絕不是眼下。
他希望簡沐能明白,能給他和她之間的相處,多一點時間。
那一個字,他希望在最合適的時機,賦予它最深厚磅礴的東西。
“傅總,這么實在啊,”
簡沐深深看著傅雁鳴,察覺到他眼底的不安和掙扎,片刻后忽而揶揄一笑,“換個人我可能就炸毛了。”
傅雁鳴靜靜看著她,眼底又掙扎出一分期待。
“我那晚說了,”
簡沐看著手辦的臉,聲音幽幽卻又十分篤定,“再次見面我深感榮幸——既然我答應閃婚,我就信得過自己。既然剛開始,我就沒想過這么早退出。你提出閃婚,先走一步,接下來我走一步——”
說著她另一手修長的手指屈指在手辦上彈了一下,“雁鳴,我往前走一步,給你我時間,一起試一試去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愛我嗎……
早晚會有答案。
但不是現(xiàn)在,畢竟還都不太熟。
傅雁鳴平靜的神色沒變,卻又在聽她說完這幾句話時,眼底的東西卻像是在倏忽間改天換地:
忽如一夜春風,春意染透荒野。
“嗯,會的,”
傅雁鳴無聲一笑,又輕緩篤定道,“小沐,會的,我們會找到答案的。”
他也想問同樣的問題。
他也在苦尋一個同樣的答案。
“這怪獸叫什么?”
氣氛輕松下來,簡沐從他手中抽出手,沖他晃了晃手里的怪獸,“樣子怪怪的,像麒麟又不是麒麟的。”
“這個是獬廌,”
傅雁鳴神色也放松了下來,輕笑解釋道,“俗稱獨角獸,傳說中它洞悉人性,能分辨是非曲直善惡忠奸——”
“這個?”
簡沐飛快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那別個呢?除了這個,還有什么?”
傅雁鳴:“……”
他沒忍住笑起來。
“招不招?”簡沐瞪他。
“招,”
傅雁鳴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了她一下,“先讓我緩緩神——這就招。”
簡沐聞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瞇眼笑了笑:
還真有別的啊!
片刻后,傅雁鳴拉著她,又一起在屋里各個書柜中翻找,很快在隱秘的地方,又翻出了十幾個類似的手辦:
各個形態(tài)都不一樣,不是一種神獸。
但是各個的臉,都是如出一轍。
簡沐:“……”
一個個頂著個人臉,這人真不怕做噩夢嗎?
“這個是九尾狐,”
傅雁鳴一一拿著手辦給她解釋,“這個是重明,那個,是白澤——”
“這是把山海經里的神獸想湊齊嗎?”
簡沐無語地問了一聲。
“還沒湊齊,”
傅雁鳴笑了起來,“不過這邊房間里也不全,在我公司附近我常住的地方也有幾個——”
“那咱們住的那沒見啊,”
簡沐疑惑道,“是在你書房放著嗎?”
“咱們家那邊,沒有放,”
傅雁鳴頓了頓,“那邊——用不著。”
“用不著?”
簡沐先還沒反應過來,見傅雁鳴看著她笑,很快回過神,抬手沖他腦門彈了一下,“霸總你是抓到活的鎮(zhèn)宅了是嗎?”
說著又品匝了一下還是有點難以置信,“不是,你弄這些,就能……就能鎮(zhèn)宅了?”
“其實最初只是因為不合適用照片,”
傅雁鳴還是認真解釋了一下,“房間里放一個女孩子照片有些不夠尊重,且容易令人誤會。”
“弄神獸臉上就尊重了是吧?”
簡沐抓著一個九尾狐晃了晃。
還別說,就這個九尾狐還好看點。
“弄成手辦樣的東西,”
傅雁鳴失笑,“別人偶然見到便不會誤會,會以為是游戲中或者什么二次元人物——”
“那這手辦你怎么弄出來的?”
簡沐好奇,“這臉——你用的是我高中照片中的樣子?”
比起她現(xiàn)在,雖說五官十分相似,但這臉明顯還透著青春稚嫩的痕跡,有點像是她高中畢業(yè)照上的樣子。
“對,”
傅雁鳴承認道,“我只能找到你們班的畢業(yè)照,然后按照照片捏的臉,之后做的模,再3D打印出來——”
說著又小心將一個個手辦擺回桌上,“3D打印的后來又覺得太粗糙,專門又請了手藝人又特別重做了這些。”
特級定制出來的手辦,格外生動。
這也是讓簡沐一眼能認出來的緣故。
“這么折騰,”
簡沐看向他有點小疑惑,“你想鎮(zhèn)宅,為什么不直接弄神獸什么的、什么桃木劍什么的——”
“你覺得我信鬼神?”傅雁鳴笑了起來。
簡沐身上,有一種燃燒的東西,蔓延吞噬過他的恐懼,也給予他從泥淖噩夢下掙扎逃離的一點光亮。
他壓抑著對這種東西的覬覦之意,卻不想重逢簡沐后,他多年的渴望掙扎便在一瞬間失控……
想要抓住她,永遠擁有她。
“這些收起來吧,”
簡沐看著這些手辦的臉就覺得頭皮有點發(fā)麻,由衷建議道,“要不咱們把它們裝盒子里帶回家去?”
別留在這里了,萬一被別人看到。
“不用,我收起來放在那里,不會有人碰,”
傅雁鳴解釋道,“我房間一般不會有人進來。”
簡沐嗯了一聲。
等傅雁鳴拿出一個盒子來,她和傅雁鳴一起,將這些手辦一個個放進了里面擺好。
“咦,”
放這些時,簡沐不經意一抬眼,不由詫異咦了一聲,“你胸口怎么了?”
盒子不大,兩人面對面一起往里放手辦時,離得很近。
由于洋房中央空調溫度開得高了一點,吃飯時傅雁鳴就只穿了襯衫。
此時他襯衫上面幾個扣子沒扣,散開的衣領間,若隱若現(xiàn)能看出胸口似乎有淤青似的一片痕跡。
“沒事,”
傅雁鳴眼睫一顫,面色卻絲毫不變,一邊自然抬手扣起了一個扣子,一邊笑道,“昨晚在健身房不小心磕了一下——”
說著,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爺爺會送你見面禮,不管送什么,你只管接著,不用客氣。”
“哦?”
簡沐一怔而后應了一聲。
長者賜,不能辭。
這一點禮數(shù)她不會不知道,有點疑惑傅雁鳴為什么還專門叮囑一聲。
收拾好東西兩人下樓到了客廳這邊,果然傅老爺子已經備好了見面禮。
“這套首飾給小沐,”
老爺子依舊興致很高,“當年你嫂子
第1回 上門,也是一套——那套是紅寶石的,這套是藍寶石的——”
傅雁鳴看了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說的給許南昕的紅寶石那套首飾,他是知道的,是多年前傅家在港城拍到的一套,價值連城。
可這套藍寶石的,卻是當年祖母的寶貝。
自從祖母去世,老爺子便對這套首飾格外珍惜,連母親那次想用,都被老爺子婉拒了。
眼下,老爺子竟然舍得把這套藍寶石的送給簡沐。
傅雁鳴微微勾了勾唇。
第29章 怕你嫌我臟
簡沐能猜測出,傅老爺子給的見面禮必定是價值不菲。
掃一眼傅雁鳴眉眼間的笑意,她大大方方接了老爺子的禮物。
傅老爺子明顯還想跟她聊,可天色已晚,知道兩人不會在這里留宿,老爺子也沒強留。
傅雁鳴晚飯時喝了點酒,回去時是家里司機開車送過去的。
回去的路上,簡沐留意到傅雁鳴一直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像是累極了的樣子。
可今天一天,并沒有什么太勞神的事情,就算下午在傅家老宅動手準備晚宴,有廚房師傅打下手,也不怎么耗費精神體力。
“你累了?”
簡沐疑惑就直接問了出來。
“沒有,”
傅雁鳴睜開眼睛轉臉看向她一笑,“白酒度數(shù)高,有點上頭。”
簡沐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這時,傅雁鳴忽而無聲將這邊手伸過來,平靜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有點大。
簡沐察覺到他手心很熱,忙關切道:“你發(fā)燒了?”
說著,她另一手忙抬起摸向他的額頭。
“沒有,”
傅雁鳴立刻將她這只手也握在一起,“我喝點酒就這樣,體溫會高一些。”
回到家后,傅雁鳴開的門。
進門后他換了鞋,噴過消毒水,便直接去了浴室。
簡沐怔了一下有些失笑:
這人是多潔癖啊,一會兒都等不及。
知道的是回了趟老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土窩里滾了一圈急著洗塵呢。
換了衣服后,簡沐先將傅老爺子的禮物拿到書房放好,又打開電腦看了一下學校科研處的郵箱回復。
感覺有點口渴,她去客廳倒了一杯水。
正要再回書房時,就看到那邊柜子上傅雁鳴的手機屏幕閃了一下,她過去一看,是有來電。
這人竟然調了靜音?
簡沐拿起他手機,就走向這邊浴室。
才走到浴室門前,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暵詭阂值牡痛暋?br />
簡沐心里一跳,要敲門的動作一頓。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她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嗯?”傅雁鳴很快有了回應,“怎么了?”
“你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有來電,”
簡沐道,“你要不要接一下?”
傅雁鳴裹著浴巾打開了門。
隨著浴室門的打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特別氣息從門縫里透了出來。
簡沐眼睫一顫,她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方才傅雁鳴在浴室,自己那什么放縱了一下?
簡沐神色不變,很自然地將手機遞給了傅雁鳴。
轉身回到客廳后,她端著水杯卻若有所思:
一周了。
從上周老媽離開后,到這周末去傅家老宅見老爺子,這已經一周過去了。
上周末那晚她和傅雁鳴挑明了愿意開始談一場戀愛,愿意試著接受彼此時……
按理說,關系應該更進一步。
可在此之前,傅雁鳴還會動不動擁抱她、親吻……但從那一晚挑明態(tài)度后,傅雁鳴卻似乎轉成了極為克制。
這過來的一周,每晚她趕完稿子回臥室,要么是傅雁鳴還在他書房忙碌,要么是安靜躺在床上,聊幾句后安靜睡去……
只偶爾她半夜睡醒時,會察覺到傅雁鳴隔著被子抱著她。
一念至此,簡沐轉了轉手中的杯子:
被動地等解釋不是她的風格,她會主動去搞清楚這點疑惑。
回到書房,她繼續(xù)弄稿子。
也聽到傅雁鳴接了電話,大約是公務,他從浴室出來后也是直接去了他的書房。
等一段劇情寫完,簡沐掃一眼存了檔。看了一眼時間,她端著水杯起身走到了傅雁鳴書房門口。
不出她所料,傅雁鳴書房門依舊是開著的。
“篤篤。”
盡管傅雁鳴說過,他書房她隨意進,但簡沐還是輕輕屈指敲了敲門。
傅雁鳴沒在電腦前處理公務,反而是坐在了桌前,正拿著一柄篆刻刀正在刻著什么。
“小沐?”
聽到動靜,傅雁鳴抬臉看向門口,眼底迅速溢滿了笑意。
“你在忙?我方便進來嗎?”
簡沐轉了轉手中水杯一笑。
“過來。”傅雁鳴立刻道。
簡沐笑了笑,走到他身邊,半靠在他這闊大的書桌邊上,掃了一眼他正篆刻的東西:
一枚小印章。
“你喜歡篆刻?”
她問了一句。
“一般,”傅雁鳴一笑,“很多東西,都是用來解悶罷了,沒深玩過——淺嘗輒止,所以不成大器。”
“我過來問你個事,”
簡沐把自己的水杯放在桌上,伸開五指將杯口扣住緩緩轉了轉,“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哦?”傅雁鳴笑意愈發(fā)溫和,“愿聞其詳。”
“那什么——”
簡沐抬眸鎖定了他的眼睛,“我身上長刺了嗎?”
傅雁鳴:“……”
簡沐視線很是放肆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暗示了她這問題的內涵意思。
傅雁鳴愣一下后,手指下意識撥弄著篆刻刀,一時沒有回應。
簡沐也不急,她就那么靜靜看著傅雁鳴。
“也許我換個更明白的說法,”
簡沐笑了笑,“傅總,我們說好的更進一步,你是理解成了要更進一步把你的鎮(zhèn)宅神獸供起來么?”
真打算供著她?
連普通的親親抱抱之類的戀人之間會做的事情,都不準備有了嗎?
傅雁鳴的呼吸忽而粗重了起來。
他丟下手中的篆刻刀,神色平靜站起身來。
簡沐本來就斜靠在他跟前的桌邊,他這么一站起來,幾乎是貼著簡沐站著,身高便呈壓倒性的優(yōu)勢,遮住了一些燈光。
傅雁鳴的臉,也便處在了逆光之中,鏡片后的眼神越發(fā)顯得晦暗不明。
“嗯?”
簡沐抬眸看向他,一點也沒退縮。
只是這種高度落差讓她有些不方便,她松開水杯,準備站直身體。
“呼啦——”
這時,傅雁鳴卻一手將桌上的篆刻刀連帶印章、墊簿等一股腦看也不看地推到了一邊。
不等簡沐反應過來,他猛地欺身向前將她一下子壓倒在了書桌寬大的桌面之上。
簡沐的身體不小心蹭倒了她放在這邊的水杯,溫水流淌在桌面,將她睡衣的后背都洇濕了一大片。
傅雁鳴俯在她身上,重重的氣息噴在她耳畔。
“小沐……”
傅雁鳴將頭埋在她的肩上,重重呼吸了幾口,才又接著低聲道,“你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力量,但——”
他齒尖磨在簡沐的耳垂上,“但也第一次挑起了我的欲念。”
“這……我們已經結婚了,”
簡沐心頭顫了幾下,她連忙穩(wěn)了一下心神,試圖讓他清醒一點,“以后……那不是很正常嗎?”
她又沒打算一輩子柏拉圖。
水到渠成的事,為什么他這么掙扎。
“小沐,”
傅雁鳴看著她的眼睛,“我是沒有過女人,但是,我也并不是純潔小男生——高中的時候我就不是個善類,大約你也聽過——”
簡沐愣了一下,繼而嗯了一聲:
傅雁鳴高中時是校草,卻是個奇葩校草。
他并不苦讀,上課傳聞經常半睡半醒,成績忽而奇高忽而奇低。
他面上疏冷但身邊既有年級學霸好學生,也有一批學校里的混混校霸們追隨。
她就聽過那些校霸們笑談的時候,常常稱呼傅雁鳴為“老大”,話里話外聽過一些,似乎傅雁鳴會和他們混一起去游戲廳玩,甚至還會一起看什么“段子”……
哦,還會喝酒打架。
但傅雁鳴這時提這些,是什么意思?
“我……本來不想說,”
傅雁鳴澀啞聲音透著一種格外的瘋,“可你問了,我不想瞞你——你知道在地獄中仰望天使是什么感覺嗎?”
“什么……感覺?”
簡沐輕輕問道。
“貪慕她的光,她的力量,”
傅雁鳴伸手襲入她的睡衣下,緊鎖著她的腰,力道大的出奇,“也想——將她拉進地獄,拉到自己身下摧毀蹂躪——”
說著,倏地壓低了聲音,湊在簡沐耳邊幾乎一字一句又道,“小沐,之前在老宅,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怎么沒把你的臉放到游戲女角色身上——”
二次元的夸張服飾,一樣也不會讓外人看了起疑,一樣也只會讓外人認為那是游戲手辦。
“為什么?”
簡沐眼睫微微一顫。
“因為會忍不住,”
傅雁鳴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氣息鼓蕩著她的耳膜都似乎有了點鳴音,一個字一個字像是直接傳到了心底,“會忍不住齷齪,忍不住……褻瀆。”
說著他摘下眼鏡丟到一邊,低頭靜靜看著簡沐,“小沐,你可能不懂,有時男人那種骯臟的念頭。我怕你——”
“怕我什么?”
簡沐說出這幾個字,才驚覺自己聲音也干澀了許多。
“怕你嫌我臟。”
傅雁鳴輕輕道。
“不要這么說……”
簡沐明白了他克制的意思,定了定神小聲道,“你想太多——”
她話沒說完,忽而啊的一聲輕呼:
傅雁鳴的手,竟然一下子順著她的腰肢往下滑了下去。
簡沐條件反射地想要并攏雙腿,卻早被他的腿占了先機,抵在了這邊她腿間的桌下。
“小沐,”
傅雁鳴另一手反扣著她的手道,“是我想太多,還是你想太少——不如試一試——”
說著吻在她唇上,這一吻倒是十分輕,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們不說十之一二,就試百分之一二?”
第30章 醫(yī)生也傻了
簡沐被他反扣住手腕時,下意識反應就想反制回去。
從小村里頑童好扎堆欺負沒爹的孩子,為維護她自己和簡銳,她曾咬著牙跟著一位她叫四爺?shù)睦先耍瑢W過些亂七八糟的拳腳。
她力道不小,學的亂,但她學得狠,對付一般的小混混之流,絕對沒有問題。
但也幾乎就在同時,她又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
又不是打架。
這么想著,她只順勢被他壓制著,靜靜看向傅雁鳴。
她面上平靜,心里卻是砰砰亂跳。
傅雁鳴也一樣貌似平靜地盯著她。
此時簡沐被他壓在桌上,海藻般的長發(fā)散亂堆在她耳邊,一雙清亮的眸子內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只是長長的睫毛卻透著輕微的顫抖。
傅雁鳴沒說話,他滑下去的那只手忽而一轉換了方向,不輕不重碾磨到了某一點。
簡沐下意識輕呼一聲,卻又在一瞬間整個人猛地一顫。
對于從未和人做過這樣親密接觸的她來說,這不啻在她最敏感的神經上猛抽了一鞭子。
簡沐本能地猛一下扭動。
但隨著這一下扭動,簡沐就覺得這邊肩膀處倏地一涼,緊接著一股刺痛傳來。
混亂中她一扭頭看到,之前被傅雁鳴推在一邊的篆刻刀,由于那手柄處被一本書和電腦卡住,刀刃便在她扭動的力道下,劃破了她的睡衣,繼而劃破了她的肩膀。
一絲鮮血順著傷口染紅了一小片睡衣。
“嗯?”
傅雁鳴眼底本來掀起的一抹晦暗,在隨著簡沐的視線落在她肩膀上的時候,瞬間消弭得無影無蹤。
他之前作妖的手也是倏地一頓,眼底登時一片緊張。
“別動別動,小沐——”
傅雁鳴一把把簡沐拉起身,飛快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你等著,別動——”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已經沖到一旁柜子那邊,利落翻出了一個小藥箱又沖了回來。
“沒事,就劃破了一點,”
簡沐卻看出他的緊張有點異常,連忙定定神道,“找塊創(chuàng)可貼給我就行。”
這是實話,這傷口真不大,她看著頂多也就兩厘米左右一個口子。
不過那刀大約太鋒銳,劃的略有一點深才流了血。
傅雁鳴拿棉簽蘸著碘伏先給她消毒。
簡沐半脫了這邊睡衣,看著他拿著棉簽抖得不成樣的手,不由啼笑皆非。
“你是暈血嗎?”
簡沐還是問了一聲。
“不,不暈血,”
傅雁鳴臉上卻是強行的淡定,“這……這傷口很深。”
簡沐聽他聲音都有點不對勁了,一抬眼不由吃了一驚:
傅雁鳴臉色白的嚇人,眼眶卻又發(fā)紅,眼底像是隱忍著什么強烈的情緒。
“給我,”
簡沐伸手去拿棉簽,這人再抖,她整個肩膀上都該是碘伏了,“我來——”
“疼嗎?”
傅雁鳴卻不肯,死死拿著棉簽擦過,又拿起一根新棉簽小心涂抹著,“是不是很疼?”
“這點傷我三歲的時候都不會喊疼,”
簡沐嘖一聲笑道,“你是不是沒劃過口子啊?這點小傷口你也緊張?”
高中時這人打架斗狠的,也不少啊。
怎么緊張成這樣?
為了緩和一下傅雁鳴的精神,簡沐說話時都帶著笑意,將之前那一幕直接揭過不提。
傅雁鳴替她消了毒后,小心貼上創(chuàng)可貼。
但血跡很快從創(chuàng)可貼上透出,隱隱看出一片暗紅。
“我叫醫(yī)生過來——”
傅雁鳴連拖鞋也沒穿,光著腳過去拿了手機,不等簡沐阻止,已經將號碼撥了出去。
“……對,流了很多血——”
他一邊跟醫(yī)生對話一邊時不時應一聲。
“真沒事,”
簡沐也是服了,“這么晚了你給哪里的醫(yī)生打的啊——”
傅雁鳴卻顧不上回應,放下手機一把將她死死擁在懷里。
“沒事,沒事,”
簡沐愣一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是不是……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或者傅雁鳴很多應激式的反應,都和兒時的創(chuàng)傷有關。
她一直覺得疑惑的是,她學過一點心理學的知識,傅雁鳴的反應,似乎遠不止一個純粹的綁架。
但傅雁鳴不說,她便不能直接問。
需要契機。
貿然撕裂別人的傷口畢竟很殘忍,對創(chuàng)傷愈合也無良效。
醫(yī)生來的很快,快到讓簡沐萬分驚訝。
尤其是傅雁鳴打開門,那醫(yī)生抱著藥箱往里沖進來時,不知道的,怕是以為醫(yī)生要救瀕危病人。
“流,流了很多血?”
醫(yī)生大約是一路小跑,氣息都喘不勻,“人怎么樣,暈過去了嗎?你拿什么刀捅的?你——”
聽到醫(yī)生這一迭聲的急促問話,才換了一下衣服從里屋出來的簡沐人都傻了:
拿刀……捅的?
傅雁鳴到底怎么打的電話?
醫(yī)生怎么真的會認為傅雁鳴會拿刀捅人的?
“我沒事醫(yī)生,”
簡沐連忙迎過去,她示意醫(yī)生看自己這邊肩上貼著的創(chuàng)可貼,“傷口我們已經處理過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貼上了——”
醫(yī)生:“……”
醫(yī)生明顯也傻了。
“這這這——”
這位大約四十多歲的胖胖男醫(yī)生,看到那塊創(chuàng)可貼時,滿眼難以置信的同時是話都說的結巴了,“拿刀……就捅……這個啊——不不不我是說,這——”
“不是刀捅的,”
簡沐連忙解釋,“我不小心碰到他的篆刻刀了,劃破了。”
說著,她無語地看向傅雁鳴。
傅雁鳴此時卻依然一臉蒼白鄭重。
“快看看,”
傅雁鳴道,“血都滲透了。”
“好的好的好的——”
醫(yī)生一迭聲應了過來,明顯長長出了一口氣,“來,我看看。”
揭下來創(chuàng)可貼看了后,醫(yī)生又沉默了一下。
繼而還是打開藥箱,重又替簡沐消了毒,然后……又貼了一塊創(chuàng)可貼。
簡沐:“……”
“傷口愈合要時間,”
醫(yī)生看著簡沐的眼神,默了默叮囑道,“沒愈合前,你這邊手臂動作可能會牽扯到傷口,盡量注意,還有別沾水。”
簡沐一一都應了。
她這也才留意到,這醫(yī)生腦門上都是汗,鬢邊的頭發(fā)都被洇濕了。
醫(yī)生出門的時候,像是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簡沐這邊肩上的傷口,又看了看傅雁鳴,這才告辭了出去。
“不能沾水,”
等醫(yī)生走后,傅雁鳴將醫(yī)生的叮囑重復一遍,“手臂也不能做大的動作——”
“嗯,沒事,很快就能好,”
簡沐點點頭,“天晚了,早點睡吧——我去沖個澡。”
之前傅雁鳴搞事亂摸,她那里……其實早就想去沖一下了。
“不能沾水。”
傅雁鳴立刻道,“你用浴缸,我給你放水。”
簡沐沒拒絕。
浴缸放滿水后,她小心將這邊肩膀露出,簡單泡了個澡就出來了。
簡沐換了一套睡衣走出浴室的時候,就見傅雁鳴斜斜靠在浴室門口旁邊的墻上,正靜靜又關切地望向浴室門口。
“傷口沒沾水吧?”
見她出來,傅雁鳴過來檢查了一下傷口。
“沒,”
簡沐由衷道,“咱們能不能別這么緊張了?剛醫(yī)生跑進來時,我都以為我要被抬上急救——”
她話沒說完,傅雁鳴忽而吻了上來。
吻得特別用力,將她整個人都抵在了墻上。
“不會的……”
片刻后傅雁鳴終于結束了這個吻,低低有些喘道,“小沐,不會的,我不會讓你被抬上急救車——永遠不會,死也不會。”
“好好我說錯了,”
看著他眼底晦暗的情緒,簡沐立刻打住,“我明天上午四節(jié)課,早點睡?”
傅雁鳴陪她一起躺下后,簡沐一夜睡得倒是十分安穩(wěn)。
只是半夜迷迷糊糊感覺到,傅雁鳴像是離開了臥室。
簡沐一早醒過來后,發(fā)現(xiàn)傅雁鳴在她身邊緊擁著她。
她一動,傅雁鳴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昨晚的緊張,傅雁鳴似乎還沒過去,依舊關切得像是對待一個琉璃人似的對她。
“我能刷牙,我是左肩膀被劃破了,”
看著站在一旁手里拿著她牙刷的傅雁鳴,簡沐有點受不了,“我右手沒事,刷牙一點關系也沒。”
就是換了左手刷也絕對沒問題。
“張嘴。”
傅雁鳴臉色倒是十分平靜,比昨晚緊繃的樣子好多了,但語氣不容置疑,“我來。”
見簡沐依舊不動,他又補充道,“要么我給你刷牙,要么我也給自己一刀,你來選。”
簡沐:“……”
她覺得傅雁鳴這種內疚感也有些異常,眸色微微一閃沖著傅雁鳴笑了笑:“行,那有勞了。”
傅雁鳴耐心細致給她刷了牙。
等他刷完,簡沐看著他故意夸了一句:“很棒,刷的很干凈。”
傅雁鳴:“……嗯。”
看著傅雁鳴迅速竄紅的耳尖,簡沐忽而覺得這人很有意思:很矛盾的一個綜合體。
不過這樣也讓這人顯得情緒真實了不少,不是一貫在外表露的那種斯文疏冷樣子。
簡沐想喝水時,才想起昨晚自己的杯子拿到了傅雁鳴書房。
便在傅雁鳴準備早餐的時候,她起身去他的書房拿杯子。
杯子依然還在書桌上,她拿起后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腳步不由一頓:
傅雁鳴書房這邊墻壁的靶盤上,不知什么時候又貼上了一個同樣的A4紙,紙上依舊略略幾筆畫著小孩的輪廓。
此時那紙上,像是被刀狠狠劃過,留下幾道鋒利雜亂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