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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說結就結 我當什么事兒讓你這么羨慕呢……

    閻妄川忽然扯了殷懷安過來, 他燒沒退,手心熱的滾燙,殷懷安看著他扯著自己也不說話笑了:

    “怎么了?燒傻了?”

    閻妄川捏了捏他的手指, 像是想說什么又忍了回去, 人又窩在榻上不出聲了,殷懷安最受不了他這樣:

    “釣著我難受, 有什么事兒你說啊。”

    閻妄川拽了一下殷懷安的衣服,殷懷安驟然被他拉過去,眼前一張帶著些病色的俊臉驟然就被放大在他眼前, 美顏沖擊有點兒大, 他咽了下口水,說話就說話嘛,這么近干嘛?不過這話他沒說, 就見眼前的人微微垂眼,那睫毛都快撲閃到他臉上了:

    “就是忽然有些羨慕我祖宗, 能與寧遠侯拜祖宗天地, 生來相守,死后同穴。”

    殷懷安一愣,他那時代男人和男人還不能扯證, 所以他也就一直沒想過和閻妄川關系合法化這件事兒,但是他那位老鄉(xiāng), 是和焰親王正兒八經(jīng)拜堂成親的,所以大梁男子與男子是可以成婚的?還得是古代開放包容。

    閻妄川這段時間瘦了不少, 現(xiàn)在又病著, 看在殷懷安的眼里,就像是一個形銷骨立的美人垂著眼睛問他要名分,頓時將上次在床上割地賠款的事兒給忘了個精光, 被美色沖擊的腦子一上頭立刻出聲:

    “我當什么事兒讓你這么羨慕呢,那就結婚唄,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我們就辦。”

    殷懷安利落的聲音讓閻妄川都懵了一下:

    “你說真的?”

    殷懷安愿意以男子之身和他拜堂成親?

    這驚訝勁兒弄的殷懷安有點兒不理解:

    “當然是真的,我們睡都睡了,我也沒見別人結過,這成婚要怎么辦?”

    閻妄川怔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殷懷安失憶的事兒:

    “大梁男子與男子成婚先例不多。”

    殷懷安?

    閻妄川遲疑了一下再次出聲:

    “細數(shù)的話,朝中官員之間成婚的就是我先祖一例。”

    殷懷安

    “就一例?大梁男子之間不能成婚啊?那你祖先挺勇啊。”

    弄了半天就他老鄉(xiāng)是特例啊。

    “我沒和你說過嗎?我先祖和寧遠侯其實是被當時的皇帝賜婚的。”

    殷懷安對他老鄉(xiāng)的了解僅限于在閻寧祠,這些事兒他還真不知道:

    “為什么啊?”

    “當時的皇帝是梁平帝,他本不是先帝立下的太子,先太子賢德愛民,卻英年早逝,先太子薨逝后唯一成年的皇子便是梁平帝,梁平帝上位之后大肆拔擢母家,在各軍中安插母家的親信,致使南境動亂頻出。

    我先祖執(zhí)掌北境軍,被梁平帝猜忌,當時大梁立國不過三十年,北境遠不如現(xiàn)在穩(wěn)定,北牧常年襲擾邊境,我先祖只怕北境的兵權交到外戚手中,軟腳蝦受不住北境,京城只怕都要淪陷,所以與梁平帝一直不睦。

    那時我先祖舊傷復發(fā),梁平帝便聽信術士讒言,算出寧遠侯的次子寧咎是天煞孤星,克親克長的命格,便下旨賜婚。”

    殷懷安睜大了眼睛:

    “所以,當初他們兩個成婚,是因為梁平帝要用寧遠侯克死焰親王?”

    這,這么抽象嗎?

    在他震驚的目光中,閻妄川點了下頭。

    殷懷安忽然靈機一動,往前湊了湊:

    “哎,你還真別說,這梁平帝雖然是不干人事兒,但是這事兒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你和你祖先其實情形挺像的,區(qū)別是現(xiàn)在的皇帝還小,鬧不出梁平帝那么多幺蛾子。

    所以我們也可以參考一下梁平帝的做法,雖然我沒有寧遠侯那種天煞孤星的命格,但是我倆都是男人,都不能生孩子,你們閻家這代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和我成親,那咱倆肯定沒孩子,絕后了。”

    爭權奪位的總不能是就自己爽幾年完事兒吧?提著褲腰帶爭來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總得有人繼承啊,要是閻妄川與自己成婚,連孩子都不生,那猜忌就能少不知道多少。

    雖然殷懷安不怕小皇帝,但是要能和平解決還是和平解決唄。

    “對了,你有沒有一定要留后繼承香火的想法?”

    他雖然不是丁克,但是他是個現(xiàn)代人,并沒有什么一定要生孩子,還要生男孩子傳宗接代的想法,但是閻妄川是個土著,而且不得不說,人家也確實有王位要繼承。

    萬一閻妄川真的要留后,那他是不能接受他和女人生孩子的,而且這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嗎?

    閻妄川臉都黑了:

    “我要是有這想法,你還準備讓我和別人生孩子嗎?”

    殷懷安坐直身子鄭重出聲:

    “如果你真的準備要孩子,那我會和你斷的干干凈凈。”

    閻妄川一把將人拉過來,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你想都別想。”

    殷懷安順勢手捏住他的腰間:

    “你記著你的話,要是有一天你敢背叛我,我就用炮將你這王府轟平了。”

    閻妄川看著他這霸道勁兒怎么瞧怎么順眼。

    “是,我哪敢惹你啊,跟你在一起我就沒想著留后,焰親王府這些年守著北境,守著大梁,已經(jīng)足夠了,我不想再將這樣的使命延續(xù)下去了。”

    他與小皇帝之間如果要共存,就必須找到一個平衡,或許讓焰親王府結束在他這一代就是這個平衡。

    自那天宮宴之后,彈劾徐清伯的折子就像是雪片子一樣被送到了內(nèi)閣,這里面還真不都是御史的,連一些一貫不擅長打嘴架的武官,都有上折子的,武官沒有文官那么多的章程禮法,語言非常簡潔,中心思想非常明確,就是當年懷安將軍給嫡女的嫁妝得趕緊給殷大人送去,不能叫徐清伯和那繼氏貪了去。

    閻妄川回到了府中風寒非但沒好,反而有一種病勢趁著精神松懈而壓上來的感覺,高熱反反復復,人也被折騰的沒精神,他本就想帶殷懷安過個年,索性稱病不上朝,朝中的折子也只讓內(nèi)閣撿重要的送過來一些罷了。

    看著自閻妄川回京之后,一直空著的位置,倒是讓李贏心中有些沒底,他不知道閻妄川是不是真的病了,還是故意避開朝政,早朝后他看向馮慶:

    “你去備車,朕想去看看表叔,不要招搖。”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李贏把上午看過的兩個折子帶上,出了宮。

    寬大的馬車中,李贏靠在里面,側頭問向窗邊:

    “殷懷安還住在焰親王府嗎?”

    “是,自那天他隨焰親王回府之后就沒出來過,早朝也告了假。”

    李贏想起他這兩日確實沒在議政宮看到殷懷安,不由出聲:

    “他因為什么告假?”

    “說是要照顧焰親王,直接告了假。”

    李贏有些詫異:

    “王爺府中那么多下人,還需要殷大人親自照顧嗎?”

    馮慶開口:

    “從前火離院除了院正與副院正外是無需例行早朝的,就是秋院正也不喜早朝,喜歡請假,許是殷大人也像了師父。”

    李贏其實也不喜歡早朝,因為早朝起的太早了,他懷疑殷懷安不喜歡早朝是因為喜歡睡懶覺。

    李贏絕對沒有想到,他隨意猜了一下,竟真的猜對了,昨晚閻妄川燒了半宿,殷懷安守了他一夜,天將亮才睡去,此刻都還沒醒。

    天子到府上,前院的人立刻往后面去通稟,李贏想起小時候他來焰親王府都是直接去后院找閻妄川的,反倒是做了皇帝之后只能束手束腳地在前廳,忽然出聲:

    “朕就是看看表叔身子如何,朕自己過去。”

    卻不想到了內(nèi)宅,閻妄川竟真的沒起。

    喜平也被驟然出現(xiàn)的小皇帝驚了一跳,上前:

    “卑職叩見陛下,王爺昨夜高燒一夜,還未醒來,卑職這就進去通稟。”

    李贏在院內(nèi)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兒,想起那日在車架上閻妄川的臉色,不由真的有點兒擔心:

    “燒了一夜?有沒有傳太醫(yī)?”

    “王爺喚了府醫(yī)來,不曾請?zhí)t(yī)。”

    “馮慶,快去宣太醫(yī)。”

    “是,奴才這就著人去。”

    李贏四下看看:

    “殷大人可在府上?”

    喜平想到此刻屋內(nèi)可能的場景,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殷大人照顧了王爺一夜,此刻許是還在屋內(nèi)未醒。”

    李贏有些詫異殷懷安還真的照顧了閻妄川一夜,倒是馮慶的目光落在緊閉的房門上,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第82章 請教 奴才倒覺得攝政王未必想要插手勛……

    喜平硬著頭皮進去通報的時候正對上自家王爺清醒過來的雙眼, 又看了一眼他們王爺身邊那鼓出來的一塊兒大包,他就知道他不用稟報了。

    讓皇上在攝政王寢殿前等候,自是十分不穩(wěn)妥的, 喜平出來便替閻妄川向陛下告罪:

    “陛下, 王爺不知陛下前來,未曾起身, 請陛下正廳稍坐,王爺隨后便來見禮。”

    李贏本就是來探病的,也未料到閻妄川真的病中未起, 讓人現(xiàn)在再起來拜見, 反倒失了來意:

    “不必勞動攝政王起身了,朕小時來過王府,正好去轉轉園子, 等表叔梳洗好朕再回來。”

    卻不知此刻屋內(nèi)可是熱鬧的緊,閻妄川拍了拍身邊人的屁股, 湊到他的耳邊出聲:

    “起床了, 陛下在外頭。”

    熬了一夜的殷懷安聽到這么小眾的一句話人都懵了,下一刻,他就跳到了榻下往身上套衣服。

    李贏轉身出了院子, 前兩次來王府都只在前院的正廳說話,又因為宮變之事心里忐忑, 也沒顧上看這王府的景致。

    這次細看才發(fā)現(xiàn),這王府和他小時候來時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這大半年中, 上面沒了劉太后,他出宮再也沒人約束,倒是也去過幾個朝臣的家中, 這一品親王的府邸論華貴和修繕比之很多朝臣府邸還不如。

    倒是這院中的梅樹,個個姿態(tài)凌傲,搖曳萬千,雪地中,點點紅梅有的綻放枝頭,有的含苞待放。

    見李贏看了那梅林許久,馮慶上前出聲:

    “奴才聽說攝政王府的梅林在這京城中都是數(shù)的上的,今日托陛下的福,今日能瞧見這等勝景。”

    李贏開口:

    “隨太祖征戰(zhàn)的第一位閻親王格外喜愛梅花,太祖賜宅邸的時候特意著人尋來了各式品種的梅花種下。

    不過聽說那梅林在平帝時期被焚毀過,后來正德帝繼位也同太祖一樣,尋來了數(shù)種樣式的梅花,賜給了當時的閻親王,現(xiàn)在梅林應當就是那時候種下的。”

    馮慶知道那位梁平帝就是被正德帝與當時的閻親王廢掉的皇帝,他看了看這位不過12歲的帝王,這段過往他能說的這么清楚,想必當時的閻親王隨正德帝謀反這件事兒,在他心里也是道在意的坎。

    李贏圍著梅林轉了一圈才回到閻妄川的院子,閻妄川剛剛梳洗起身,見他過來拱手施禮:

    “臣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陛下恕罪。”

    殷懷安也跟著他在邊上哼哼兩聲行禮。

    李贏快了兩步跑過去扶住了閻妄川的手臂,他站起來已經(jīng)到了閻妄川下顎,面上卻還是帶有小孩兒的幼態(tài)。

    “表叔免禮,朕就是來看看你身子如何了。”

    閻妄川院中的暖閣內(nèi),李贏坐在上首,瞧了瞧閻妄川的臉色,蒼白帶著有些遮掩不住的疲色:

    “表叔看著臉色不是太好,是朕來的太早了,反而擾了你休息。”

    閻妄川不在意地笑笑出聲:

    “只是風寒而已,臣少有偷懶睡個懶覺,正好被陛下撞見了。”

    馮慶垂手站在李贏的身邊,目光似有若無地在閻妄川和殷懷安身上瞟,殷懷安百無聊賴目光也四處瞟,真巧和馮慶對上,他微微挑眉,還是馮慶歉意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有勞殷大人照顧表叔了。”

    李贏時常在折子中和百官的口中聽到這位殷大人的名字,有人說他身懷經(jīng)世之才,是火離院不出世的天才,也有人說他是攝政王心腹,但其實他一共也沒有見過殷懷安幾面。

    殷懷安:“陛下言重了,臣有幸得攝政王收留,這才有個家過個年,招呼攝政王身子是應該的。”

    李贏也想起了這幾日御史臺參奏徐清伯那些宛如雪片子一樣的折子:

    “這幾日御史參奏徐清伯扶正妾室不符合禮法,且懷安將軍給獨女的嫁妝論禮也該給其親子,朕出宮見看到內(nèi)閣擬訂的折子,徐清伯治家不嚴,罰俸一年,其元妻嫁妝盡歸其子殷懷安。”

    殷懷安聽到最后一句心下還是十分滿意的,他現(xiàn)在正缺銀子沒,可不能便宜了原主那倒霉爹。

    沒一會兒,殷懷安看出,小皇帝似乎有話想單獨和閻妄川說,所以就借故說要去火離院看看,便出了院子。

    “陛下像是有心事,可以和臣說說嗎?”

    閻妄川這一年損耗太過,這一回府中,好不容易有了修養(yǎng)的條件,府醫(yī)便在他服用的藥中加了大量安神助眠的藥,以至于他這會兒起身之后也有些精力不濟,聲音顯得有些低緩,卻無端多了幾分親和,就如同尋常家中長輩詢問晚輩心事的樣子。

    李贏猶豫了一下開口:

    “是最近朝中有不少勛貴王侯請戰(zhàn)南境,朕不太懂打仗的事宜,所以也不知如何應對。”

    朝中請戰(zhàn)的折子閻妄川早就看過,那些人打著什么心思他也清楚:

    “陛下自己怎么看?”

    李贏似乎在斟酌用詞,閻妄川也不催,只端起了茶盞輕輕吹了一下:

    “朕想著他們有爵位的都是勛貴之后,有這份報國之心也是難得,但是又怕他們之中有人資歷尚淺,若真到了軍中會給表叔添麻煩。”

    李贏原本以為南境之戰(zhàn)已經(jīng)快勝了,次次捷報讓他覺得驅逐洋人也不是多難的事兒,他有些怕閻妄川一人在南境獨大,想著那些勛貴去分一分功勞也好。

    不過這次回京的車架上,閻妄川的話又讓他對這樣的預判有些猶豫。

    閻妄川喝了口茶,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出聲:

    “陛下有沒有想過,洋人圍攻京城的這些功勛世家為何不請戰(zhàn),反倒是現(xiàn)在一天三本折子也要去南境?”

    李贏哪能不懂那些勛貴之家的心思,洋人兵臨城下時,京城都是朝不保夕,誰出頭誰先死,但是現(xiàn)在南境頻頻告捷,誰又不想來分杯羹呢?

    只是這話他不好直接說,不然他說清楚了,不是坐實了他猜忌閻妄川,想著別人去分一分功勞的心思嗎?

    閻妄川卻似乎并沒有等他真的回答,自顧自接話開口:

    “陛下,臣既攝政便也有提點教授陛下的責任,今日臣便交給陛下一個課業(yè)如何?”

    李贏見他不執(zhí)意讓他回答立刻抬起頭:

    “表叔說。”

    “陛下回去且攏一攏這京城中勛貴之家數(shù)量幾何,各家中有官職,有政績者幾何,每年朝廷需要為勛貴發(fā)下的銀兩幾何。”

    李贏瞬間便明白了閻妄川的意思,他是怕是嫌京中的勛貴子弟太多了。

    “表叔是覺得那些勛貴之家太過冗雜?”

    “這要陛下來斷了。”

    其實殷懷安沒去火離院,看著小皇帝走了他這才又回去。

    “這小皇帝怎么也不睡個懶覺,這么早起來。”

    李贏這天回去真的照著閻妄川的說的話讓吏部和戶部送來了名冊和賬冊,晚上很晚都還在看,馮慶不得不上前勸道:

    “陛下,天色太晚了,還是明日再看吧。”

    李贏抬起頭,喝上眼前的折子,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睛:

    “好多人,尋常早朝也沒見著這么多人啊。”

    請教

    他有些被朝中實發(fā)俸祿的勛貴人數(shù)給嚇著了,平時上便也沒有幾個,但是在這冊中怎么這人多?

    “馮慶,你說表叔讓我看這些是為了什么?打仗需要銀子,難道他是想搶這些勛貴的俸祿銀子?”

    畢竟前些日子閻妄川為了銀子連永安王都敢軟禁,如今為了銀子想要從這些勛貴的手中奪銀子倒是也說得過去。

    馮慶看的真切:

    “陛下,奴才倒覺得攝政王未必想要插手勛貴之事,反而像是有意留給陛下似的。”

    第83章 想象你生孩子 ,我就想象你不是重傷了……

    殷懷安只是從后門出去了一會兒, 并沒有真的去火離院,這邊聽到有人給他報信說小皇帝走了他就又順著后門溜了回去。

    他剛進門,就聽到了馬兒打響鼻的聲音, 那聲音聽著像是十分歡快的模樣, 他忍不住拐個彎往里面望了一眼。

    王府的馬廄就在后門附近,像是猜到殷懷安不會真的去火離院似的, 閻妄川送走了小皇帝就來這邊堵人,殷懷安探腦袋進去就見閻妄川正在逗弄一個小馬駒。

    “你怎么出來了?昨晚剛退燒你又得瑟。”

    “我穿的很厚,你摸, 這次出征只帶了驚云, 剩下的馬都被冷落了,這會兒正想我呢,我怎么能不來看看?”

    殷懷安走上前, 在他身上摸了一把,閻妄川裹了一身玄色錦緞大氅, 大氅里面還附了一層貂絨, 確實足夠厚實,這才哼了一聲:

    “這話說的,像是急著到后院看小老婆似的。”

    閻妄川拍了拍身邊棗紅色小馬駒的臉:

    “小棗他說你是我小老婆, 去,兇他一下。”

    那小馬駒還真啪嗒啪嗒走到殷懷安面前, 沖他哼了鼻子。

    殷懷安…

    “小棗?什么名字,一點兒也不威武。”

    “這是前兩日慶國公府送來的烏騅馬, 毛色和我父親從前的一匹烏騅戰(zhàn)馬一樣, 我父親那匹叫大棗,它就叫小棗好了。”

    殷懷安發(fā)現(xiàn)閻妄川這一家子給動物取名字都沒什么文化,好好一匹戰(zhàn)馬叫大棗, 威武的空中霸主海東青叫糖餅,現(xiàn)在被害者又多了一個小棗…

    “大棗,小棗怎么不咬你一口呢?”

    殷懷安其實沒怎么來過馬廄,他走正門和側門多,后門很少走,也就很少特意過來看看王府的馬。

    這會兒進去他才看到閻妄川這府上倒是挺富有,算這個小棗有六匹馬,毛色不同,卻各有特色,其中就有閻妄川之前教他騎馬的那匹通體烏黑的戰(zhàn)馬。

    不過在他身邊還有一匹白色的馬匹,陽光照在它身上,白的如同上等的綢緞一樣,奪目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這是什么馬啊?可真漂亮。”

    這簡直就像是童話里畫的那種白馬一樣,四肢纖細,通體雪白。

    閻妄川簽過了那匹馬:

    “它見雪緞,它母親從前是我母親的馬,也和它一樣通體雪白,為了配出這樣的崽,我母親找了好多久才找到一樣的品種生下雪鍛。

    年少時,我打勝仗,或者在軍中與人比試贏了之后我就騎著雪緞在打馬游街。”

    殷懷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想象了一下年少的閻妄川,稍微有點兒得意就騎著這白馬招搖過市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放聲笑了出來:

    “你還出過這么大的洋相呢,哈哈哈哈哈。”

    閻妄川摸了摸馬,也笑了:

    “什么叫洋相?那時候走街串巷看本王英姿的人多了去了,殷大人想不想看?”

    殷懷安抱著手臂:

    “你非要表演,我當然配合你一二了,王爺請,招搖過市給我瞧瞧。”

    殷懷安就真的看著閻妄川騎在那漂亮的毛色雪亮的馬上,似乎能想到那個父親還在,意氣風發(fā)王府世子騎在馬上炫耀的場景。

    若不是洋人來犯,閻妄川就如從前歷代閻親王一樣守著北境,也不會有如今這進退兩難的處境。

    恍神兒的功夫就見閻妄川沖他伸出手:

    “上來,帶你跑一圈。”

    好在王府是真的夠大,就一個后院不光有假山還有湖,昨夜下過的雪松軟地鋪在梅林間,像是一片棉花一樣瞧著松松軟軟,他拉住了閻妄川的手直接坐在了那人的身后。

    路過湖上那個亭子的時候殷懷安忽然想起什么一樣笑出了聲兒來。

    “你笑什么?”

    殷懷安不說話就是一個勁兒的笑,閻妄川用手戳了戳他腰上的癢癢肉:

    “什么好事兒啊?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

    聽了這話殷懷安更笑的停不下來:

    “我說了你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你說。”

    “大沽港戰(zhàn)后你重傷被送回府那晚你還記得嗎?”

    閻妄川在他身前點點頭,那他能不記得嗎?

    殷懷安索性將下巴抵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

    “你被送到回王府的時候渾身都是血,看著就像是活不成的樣子了,我那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血,跟你回府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快瘋了,渾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耳邊一直都是炮火和嘶喊聲,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瘋。

    偏偏這個時候你在里面生死未卜,染了血的紗布被一團一團地往外送,血水也是一盆接著一盆,我看著那些血就抖,只能去想一些無關的事兒,我就想象你不是重傷了,你是在里面生孩子。”

    閻妄川的眼睛微微睜大,側過了一點兒頭,甚至覺得最后一句會不會是風太大他聽錯了:

    “本王這么年輕就耳背了?你剛才說什么?”

    殷懷安趴在他肩頭往他耳朵里吹了一下笑了出聲:

    “王爺耳朵好的很,沒聽錯,那會兒軍醫(yī)的聲音十分慌亂,一個勁兒地喊止血鉗呢,王爺?shù)难共蛔。以铰犜蕉叮荒芟胂竽闶窃诶锩嫔⒆樱切┭镜募啿己退且驗槟汶y產(chǎn)了。

    我那會兒腦子里都是你的臉,想著你模樣這么俊,這雙狹長的雙眼皮要是長在孩子的臉上也一定好看,你別說,我這么一路想著還真就不抖了。”

    閻妄川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被雷劈了一遍:

    “你趕緊下去。”

    殷懷安卻死死抱著他繼續(xù)笑:

    “別啊,我還沒說完呢,有件事兒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奇怪,你看前面的亭子。”

    閻妄川看了一眼前面湖中的亭子,他都能猜到殷懷安嘴里放不出什么好屁,但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亭子怎么了?”

    “就你重傷我陪你在你臥房睡的那一晚我竟然夢到了你們王府后院的梅花,湖還有湖中的亭子,但是那會兒我從來都沒到過你們王府后院,你說神奇不神奇?”

    到現(xiàn)在殷懷安都解釋不了那夢。

    閻妄川卻笑了:

    “這夢是個預示夢,說明你就該是我府中的人。”

    殷懷安又笑了出來:

    “哎呦,王爺,這可不興預示啊,你知道我夢到什么了嗎?”

    閻妄川哼了一聲:

    “總不會比我生孩子更離譜了。”

    回應他的就是身后笑的一顫一顫的身子,笑的閻妄川抓心撓肺的:

    “笑什么,快說。”

    “我夢到了那梅林里出來一個小孩兒,管我叫父親,而你大著肚子扶著腰就從那個亭子里出來,我當時做夢都驚在那里,你和我說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了?說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我還巴巴在外面等著,然后你就讓我摸你的肚子”

    閻妄川人都愣在了當場,完全無法想象殷懷安夢里的畫面,不知道是夢太過離譜,還是殷懷安說話的時候熱氣噴灑在他的臉上,他耳朵都紅了:

    “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夢,都是白天亂想的。”

    殷懷安當然知道是他亂想的,那會兒那夢給他自己也嚇得不輕。

    不過這會兒他可不怕了,反而調(diào)戲似的在后面環(huán)住了閻妄川的腰,手還往那人的小腹上摸,下一刻手腕就被人抓住:

    “干嘛?我自己的人都不讓摸了?”

    “我看你大白天非給我找點兒事兒做。”

    閻妄川捏著他的手腕,一揚馬鞭便想著內(nèi)院的方向而去。

    喜平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見他們家王爺策馬過來,殷大人下馬就要溜,被一個回聲兒下來的閻妄川薅住了脖領子,手在殷懷安的腰間一抄,一個彎腰竟然將人扛在了肩上。

    殷懷安被扛起來才有點兒慌,一個勁兒地要竄下來:

    “你快放我下來。”

    喜平看著殷大人那不斷踢蹬的腿默默退到了一邊,閻妄川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屁股上:

    “老實點兒。”

    殷懷安被一把撂在了榻上,面前的人堵在榻邊:

    “不是想摸嗎?讓你摸個夠。”

    “唔”

    帷幔被放下,殷懷安已經(jīng)能預料到他要怎么割地賠款了。

    這從前在軍中,偶爾一次兩人都比較克制,畢竟要是弄出太大動靜被兵將聽到就不好了,如今這是在自己的府中,院子里喜平早就有眼力見地把人手都撤了出去,閻妄川也再壓著性子,半個時辰下來,殷懷安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了。

    后半段他感覺聲音都走了調(diào)兒,閻妄川就像是吃飽喝足的大貓咪一樣趴在殷懷安的身邊翻過身來,再次抓住了殷懷安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這一次非常大方:

    “摸吧。”

    殷懷安在他肚子上一把抓了一下,正想著好好解解氣,卻覺得手下的觸感不對,他一下低下頭去,就見他手下摸的地方有兩道疤痕,看著位置就是上次傷的地方。

    閻妄川手不老實地扒拉著他的頭發(fā):

    “等以后戰(zhàn)事都結束了,我們找個地方隱居,再也不管朝廷的事兒了。”

    有的時候閻妄川真的覺得很累,不愿意再這么扛著了,從前覺得日子沒什么盼頭,為了這片山河而死也算是對得起閻家的家訓,但是現(xiàn)在,他想活,他想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還有命陪著殷懷安共度余生。

    第84章 宋玉瀾 小公子想來看您,聽說您不讓他……

    一月的蘇州差不多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了, 趕著在年前又下了幾場雪,雪后本以為會回暖,卻又刮起風來, 越發(fā)濕冷刺骨。

    宋鳴羽已經(jīng)被他哥關起來兩月有余了, 每日就是看賬冊,認人, 就像是要用這短暫的時間讓成為一個真正能支撐起侯府的世子一樣,這樣的緊迫急切讓宋鳴羽沒來由地心慌害怕,他是第一次體會這樣的情緒。

    當年父親母親去世, 他是傷心難過, 被送去京城他是憤怒生氣,唯有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因為如果宋玉瀾真的有個三長兩短, 他身后真的空無一人了,他再也沒有哥哥了。

    老管家郭桐是看著他長大的, 自知小少爺從來都是和帶字的東西有仇, 這兩個月是如何也挨不過去的,保證是關上幾日就要撒潑打滾的出去,若是出不去, 就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地來鬧騰。

    一邊是解毒病的昏沉的王爺,一邊是從小就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小少爺, 郭桐每天都怕這個節(jié)骨眼上小少爺再鬧著和王爺爭吵,頭發(fā)都要愁白了。

    可這一次也不知小少爺是怎么就轉了性子, 這位祖宗從來都長了針似的屁股, 竟然真的能在那椅子上坐上一日,雖然到了下午的時候會在椅子上亂動,臉色也越發(fā)地不耐煩, 手邊的賬冊被摔的山響,但卻真的沒有站起來跑走,而是忍耐著性子聽先生和外事管家繼續(xù)講學匯報。

    就有一天晚膳后,小少爺一個人愣愣地坐在桌邊,見他進來抬起頭:

    “郭叔,我哥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從前一點就炸的二少爺耷拉著腦袋,讓郭桐無端地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似的,也忽然明白過來二少爺怎么忽然之間懂事兒了,再是爭吵,也到底是親兄弟:

    “王爺昨日惦記天涼了,怕二少爺這邊凍著,要多填炭火,想來精神還好,那邊有顧姑娘師徒二人,當能保王爺無虞的。”

    宋鳴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一樣點頭,隨后繼續(xù)坐著發(fā)呆,第二日繼續(xù)枯燥無聊的課業(yè),沒有鬧著要出去,他知道錦竹院那邊沒傳出什么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忽然除夕的前三天宋玉瀾身邊的墨硯親自過來,宋鳴羽蹭的一下從椅子山站起來,手上的筆在紙上滴下一滴墨,渾身都緊繃的厲害,生怕墨硯帶來的是不好的消息,比如,王爺要不行了,您去看一眼之類的。

    墨硯看著他驟然白了的臉色也嚇了一跳,趕緊出聲:

    “二少爺,王爺說快年節(jié)了,您慣愛熱鬧,這幾日的課業(yè)就免了,您可以出府,邀朋會友都可,銀子也隨意和賬房支取。”

    墨硯已經(jīng)做好看著二少爺奪門直接沖出去的準備了,卻見宋鳴羽還是站在原地。

    宋鳴羽像是被吊在樹上卻忽然被救下來的人一樣大口呼吸了一下:

    “我能去錦竹院嗎?”

    墨硯微微搖頭:

    “王爺說二少爺想去哪里都可以,除了錦竹院。”

    對面的人垂下了頭:

    “知道了。”

    得了宋玉瀾的話,今日教他的先生還有外面的管事都沒有來,西苑的大門開著,外面的守衛(wèi)也沒了,他可以自由出去了。

    宋鳴羽沒去賬房支銀子,只是帶著身邊從小就跟在身邊的錢小多直接出了府,雖然這一年南境戰(zhàn)亂不止,但是畢竟這戰(zhàn)火沒有燒到蘇州城,本就富庶的城中因為年節(jié)的關系比平時還要熱鬧了兩分。

    “公子,您許久沒去多寶齋了,咱們?nèi)デ魄疲俊?br />
    錢小多的聲音將像是幽魂一樣飄蕩的宋鳴羽的神志叫回來了一點兒,他抬眼看了看多寶齋的牌子,從前他沒去京城之前是多寶齋的常客,這里有最好的寶石,最好的木料,他次次都會在這里買下好的木料選最好的師傅,做出造型最精美的蟈蟈籠子和鳥籠子。

    每每帶出去,身后都跟著一群人吹捧,他從前很享受那種感覺,但是現(xiàn)在再想起從前出府時最喜歡做的事兒,卻提不起任何性質(zhì)了。

    錢小多看著他的臉色出聲:

    “公子,聽說多寶齋新上了一批寶石,您過年還沒做新發(fā)冠呢。”

    從前宋鳴羽過年,生辰,都會來這里選上不少上好的寶石用來鑲嵌發(fā)冠,腰帶,王府小公子的吃穿用度從來都是這蘇州城中一等一的。

    宋鳴羽抬步走進了多寶齋,這里的掌柜的像是見到了財神爺似的將人請上樓,備了茶,果品,著人將最好的寶石一盤一盤地送上來。

    從前父王在的時候不太限制他花銀子,即便父王走了,宋玉瀾也不限制,他看上了什么例銀不夠就走公賬去買,如今宋鳴羽眼看著這些最低也要數(shù)百兩銀子的寶石,忽然覺得他從前還真是夠鋪張的。

    小公子慣愛華麗,這一盤的寶石色澤都極其奪目,宋鳴羽卻已經(jīng)對這些奪目之物失了興趣,他想起總是裹著披風,一點兒風都不敢見的宋玉瀾出聲:

    “上幾塊兒暖玉我瞧瞧。”

    錦竹院中,內(nèi)室被層層帷幔擋著,安神香渾著藥味兒濃郁,里面的咳聲陣陣不絕,墨硯在外面行了個禮:

    “王爺。”

    里面的咳聲止息了些,半晌低啞無力的聲音響起:

    “他出門了?”

    “小公子想來看您,聽說您不讓他來錦竹院人有些失魂落魄的,午膳后帶著錢小多出了門,只是也沒從前出府那股開心勁兒。”

    從前的二少爺年節(jié)前是最開心的,若是再聽到可以隨意去賬房支銀子,只怕是能樂的蹦到房頂去,但是現(xiàn)在那模樣連他看著都覺得可憐。

    里面沒有再傳出聲音,墨硯默默地退下了。

    直到第二日天黑了,宋鳴羽猜到了錦竹院外,期期艾艾的,墨硯老遠看見了他,迎了過來:

    “二少爺。”

    宋鳴羽直接遞出來一個錦盒:

    “給宋玉給我哥的,你拿進去吧。”

    說完之后他轉身就走了,只是墨硯看到他走遠了之后還回頭沖院子里望。

    他進去的時候宋玉瀾剛剛施過針,排毒的時候周身血液沸騰,渾身經(jīng)絡像是被針全部扎了一遍一樣,渾身的汗出了又冷冷了又冒出來,人像是被從冰窖里剛撈上來一樣。

    很快房中的小廝便端來了熱水,伺候人擦干了身子,將幾乎沒任何力氣的人抱到了躺椅上,手腳麻利地換上干爽松軟的床褥,這才將人又安置回去。

    折騰了一遭,宋玉瀾只闔著眼睛靠在床頭,錦被蓋到了胸腹,默默忍著施針后的刺痛酸麻。

    墨硯輕輕掀開帷幔:

    “王爺,二公子方才過來了,他送了您一樣禮物,叫我送進來。”

    宋玉瀾這才睜眼,他額前的碎發(fā)被冷汗打濕,一身白綢中衣顯得人更加形銷骨立,只是那雙眼睛卻始終平靜,沒有痛苦,也沒有焦躁和不耐,聽了這話沒有任何血色的唇角才略微勾起了點兒弧度:

    “我看看。”

    墨硯將錦盒送了過來,宋玉瀾從被子中抬起手,手腕都有些發(fā)抖,墨硯及時幫他將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個雕工精致的白玉玉佩,宋玉瀾抬手請拾起玉佩,觸手升溫,油潤如羊脂:

    “暖白玉。”

    墨硯見自家王爺總算展顏,也跟著出聲:

    “暖白玉不易得,二公子為您費心了。”

    “王爺,我看二公子挺想您的,后日就是除夕了,您”

    話沒說完院子里就一陣躁動:

    “誰?”

    “站住。”

    墨硯立刻起身,侍衛(wèi)和暗衛(wèi)都圍到了屋前。

    “哎,別動手別動手,是我是我。”

    墨硯一出去就見著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大刺啦地杵在庭院中,那將面巾取下的人可不正是曹禮?

    “曹將軍?”

    人高馬大的人此刻咧嘴一笑:

    “是我,那個快過年了,我來給王爺拜個年。”

    侍衛(wèi)

    暗衛(wèi)

    沒聽說過這種拜年法。

    這邊的動靜太大,連一直在錦竹院外徘徊的宋鳴羽都聽到了,他唯恐有人行刺,什么也不顧地沖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墨硯看著這兩人,眼皮直跳。

    第85章 除夕 曹將軍你不用請安,他又不是你哥……

    宋鳴羽到底是自家弟弟, 丟在外面就丟在外面了,曹禮是正兒八經(jīng)的正三品,宋玉瀾到底還是不能將人晾在外面。

    熟悉的帷幔, 熟悉的藥味兒, 曹禮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和著了魔似的,只要一空閑腦子里就都是宋玉瀾, 宋鳴羽見著他都進去了,自己也跟著進去,他有兩個多月都沒見過他哥了。

    “曹將軍, 王爺剛施過針, 不能見風,有什么話還勞煩在帷幔外面說。”

    曹禮連忙點頭:

    “是,我, 我沒什么事兒,就是過年了, 給王爺拜個年。”

    宋鳴羽

    層層帷幔后傳來了一聲低啞的笑意:

    “曹將軍的心意本王知道了, 只是身子拖累不能招待將軍,將軍既是有空,年節(jié)便在府中過吧。”

    曹禮是個大老粗, 不懂文人客氣的那一套,聽到宋玉瀾留他過年, 半句都沒客氣,當下點頭就答應了。

    “鳴羽。”

    宋鳴羽正神思不屬地走神兒, 這藥味兒熏得他眼睛都疼, 也不知道這毒到底解的怎么樣了,驟然聽到里面的人叫自己,宋鳴羽下意識上前了一步:

    “到。”

    隨后里面透出一絲輕笑, 他就知道鬧了笑話,低了一下頭:

    “在這兒呢。”

    “曹將軍是客,這幾日你招待好將軍。”

    “嗯,我知道了,你”

    擔心是真的擔心,但是別扭的性子又說不出關心的肉麻話來。

    宋玉瀾手中握著暖玉,仰靠在床頭,目光透過紗幔看著外面的兩個人影:

    “暖玉收到了,我很喜歡,不用擔憂,年節(jié)當能陪你們過。”

    此刻京城王府中,閻妄川還是稱病不曾上朝,朝中有些私下來拜見的官員,他也是只收節(jié)禮,拒不見客,好似這一次攝政王回京,就只是應了陛下的那句回來過年節(jié),除了過年之外的事兒都不曾理會。

    就連涉及戶部和兵部的錢糧之事也只說一切從舊,并沒有借著回京的由頭而做什么的打算。

    倒是殷懷安偶爾去火離院看看,卻也是看兩眼就走,一年的時間火離院真正能干活的那一批人都被他帶走了,如今留在火離院的除了秋老頭和幫著秋老頭干活的幾個年紀小的,就是一些慣會拍賣屁沒什么針本事白吃皇糧的。

    除此之外最大的一件事兒就是和徐清伯正式分家了,而他娘當年的嫁妝也如數(shù)都被抬了出來。

    正陽宮中,馮慶正和小皇帝匯報此事:

    “懷安將軍當年只有那一女,嫁妝就是放在如今的京城也是一等一的,如今那180抬的嫁妝都抬進了攝政王府。”

    李贏正在做太傅留的課業(yè),聽完忍不住抬頭:

    “殷大人不是有府邸嗎?為什么要抬到攝政王府?”

    馮慶聞言略停頓了片刻,李贏撂下筆:

    “有話說?”

    “奴才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馮伴伴和朕還有什么不能講?”

    “那奴才就直言了,陛下,這朝中也有來往密切的官員,也有提攜后輩的官員,但是又有哪個官員直接住到別人的府上?形影不離呢?”

    過年才12歲的李贏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宮中長大的孩子到底早慧,他恍惚間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瞬間的驚訝沒有掩飾住。

    “你直言。”

    馮慶微微弓著身子:

    “陛下可記得那日您去攝政王府探病,王爺在正屋,那小廝說殷大人照顧王爺也在里面,陛下駕到若只是在里面照顧王爺,殷大人也該隨小廝出來見禮請安才是。”

    而那會兒殷懷安根本沒有跟著喜平出來,可見不是不想出來,而是不能出來,那可就不一定是照顧那么簡單了。

    李贏也回想起那天的事兒,恍惚間也明白過來:

    “你是說他與攝政王”

    “奴才也只是猜測,但攝政王遲遲不娶親,又與殷大人來往如此之密,確實也惹人多思,陛下應當也知道正德帝時期的焰親王便和寧遠侯情誼甚篤,兩人白首不離,共度一生,如今攝政王和殷大人若有情誼也不是什么怪事兒。”

    李贏自然知道從前的事兒,朝中不少尋常官員家中豢養(yǎng)男寵,但是那種鐘情于一個男子的人也不是沒有,遠得不說正德帝時期的焰親王,就說他們皇家,他的皇祖父梁成帝就不是武帝爺?shù)挠H生子,而是從宗親中過繼到宮中繼承皇位的。

    就是因為那位雄才大略的武帝爺愛的是個男人,一生都不設后宮,甚至最后和永安王合葬皇陵,開創(chuàng)了自古以來第一個于男人同葬皇陵的帝王的先例。

    若是閻妄川真的和殷懷安是這種關系

    “陛下,若是他們真是這種關系卻也算是好事兒。”

    此刻王府中,殷懷安裹著大氅和閻妄川一塊兒坐在院子里烤野兔:

    “曹禮和你告假?他要去哪?”

    閻妄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那小子腦子里想什么你一點兒看不出來?”

    殷懷安也笑了:

    “永安王那樣貌和神仙似的,曹禮那大老粗還挺有眼光的,就是不知道永安王愿不愿意。”

    放任何一個人去看,曹禮那糙漢子和永安王都不是一個畫風,閻妄川轉了轉手中的兔子,用刀割下了一只腿兒吹了吹遞給殷懷安:

    “你都說宋玉瀾是神仙了,你見過哪個神仙會理會一個看不上眼的凡人?”

    殷懷安咬了一口兔腿罵了這人一句老狐貍。

    過了一會兒他又湊到了他面前:

    “聽說那天小皇帝和你提了京城中不少國公爺要送子孫去南境戰(zhàn)場的事兒?”

    “嗯,提了一嘴。”

    殷懷安當然知道小皇帝是打的什么主意:

    “哼,小皇帝是怕你在南境一人獨大,那些國公爺也想著趁機分得軍功,真是一群高坐明堂不知人間疾苦的大人們,覺得南境戰(zhàn)場是什么好地方,以為去了就能憑白撿了軍功過去,你怎么說的?”

    “我讓他去戶部查查這些勛貴世家一年耗多少銀子,太平的時日久了,勛貴世家出息的沒幾個,白領俸祿花天酒地的倒是一抓一大把,陛下查清后,或許就覺得南境打仗的銀子也不算太多了。”

    殷懷安轉過頭看了看閻妄川:

    “你這么看我干嘛?”

    “覺得你有點兒不一樣了,攝政王難道不應該料理一下這些尸位素餐的勛貴們嗎?”

    閻妄川懶洋洋地窩在椅子的靠背上:

    “此一時彼一時,攝政王若是不想活了自然可以料理清楚,但是現(xiàn)在攝政王還是覺得活著更好一些,打退了洋人陛下就該親政了,那些尸位素餐的勛貴就留給陛下費心吧。”

    他也該讓小皇帝的目光移開一些了,別光盯著他,盯著南境,也得讓他知道知道眼皮子底下也不干凈。

    “那要是小皇帝還是準了那些國公爺?shù)暮蟠鷤兊侥暇衬兀俊?br />
    閻妄川眼底寒芒略過,不怎么在意地出聲:

    “那就來唄,打幾場仗,死幾個就消停了。”

    除夕當日,宮中宮宴閻妄川不好再推,只好帶著殷懷安去吃了個宮中的席面。

    席間李贏借著冕旒的遮掩目光不斷在閻妄川和殷懷安的面上略過,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閻妄川面上沒什么表情,底下群臣的恭賀,吹捧他聽了也只當沒聽見,偶爾舉杯就算是給面子地附和一句,除此之外半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而在看向殷懷安的時候李贏愣了一下,他一直在吃,而且吃相和一眾禮儀周全的朝臣比起來頗為豪放,只有朝臣一塊兒舉杯賀詞的時候他才會象征性地舉一下,他面前的那份乳鴿如果他沒記錯,應該已經(jīng)上三份了。

    忽然他看到了殷懷安抬頭,看的方向應該是閻妄川的方向,他沖著閻妄川舉了舉手中的烤乳鴿?

    他又看向閻妄川,就見這人也夾了一塊兒烤乳鴿,他最后低頭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烤乳鴿,這不就是御膳房做的普通烤乳鴿嗎?有這么好吃嗎?沒忍住,他也夾了一塊兒。

    宮宴結束后李贏看著殷懷安同閻妄川一同出宮,那個猜測越發(fā)得到印證。

    此刻永安王府,宋鳴羽今日早早就起來了,自從父親去世之后,他就在府中過過一個年節(jié),那個年節(jié)因為宋玉瀾要把他年后送到京城,兩人鬧的正厲害,他也沒有守規(guī)矩給已經(jīng)襲爵成為永安王的宋玉瀾請安問禮,而是自顧自出了府玩到了深夜才回來。

    后來到京城后他一個人,無人管束又不缺銀子,除夕這天一貫是不在府內(nèi)的,呼朋喚友地從一個場子換到另一個場子,樂得自在。

    但是今天,宋鳴羽起來后就換了為年節(jié)做的禮服,束發(fā)戴冠,收拾的整齊之后去了隔壁曹禮的院子:

    “曹將軍,我去給我哥請安,你去不去?”

    曹禮很早就是個孤兒,后來上山落草再到詔安入朝都沒有個正經(jīng)家世,對高門大戶的禮儀也不甚了解,但是一聽是給永安王請安他又覺得沒毛病:

    “去去,我也給王爺請安。”

    這話連一臉心事的宋鳴羽都笑了:

    “曹將軍你不用請安,他又不是你哥,我這算是家禮,你們是同僚,不用問安,最多拜個年。”

    “王爺是一品親王,我就一個三品武將,請安是應該的。”

    錦竹院中,宋玉瀾早膳后就用了提神的藥。

    “王爺,二少爺和曹將軍來了,說是向您請安。”

    第86章 重建南京防線 閻妄川,我可告訴你,這……

    錦竹院隔了兩個多月終于開了大門, 宋玉瀾和曹禮爭先快步進了院子,或許是為了討個過年的喜慶,宋玉瀾今日在玄色罩衣內(nèi)穿了一件暗紅底色的錦衣, 但是人卻瘦了很多, 這衣服就像是一把骨頭撐著一樣,不過那人骨相極好, 瞧著自帶一股松竹的貴氣。

    他手中托了一個精致的琺瑯暖爐,看著底下請安宋鳴羽的目光笑了:

    “上次你規(guī)規(guī)矩矩給我請安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兒了。”

    宋鳴羽臉上也有點兒掛不住,他擔心宋玉瀾是真, 但是讓他說出什么關心人的肉麻話比要了他的命還嚴重, 聞言立刻就起來了,臉漲的有些紅:

    “不白請安,紅封呢?”

    宋玉瀾微微側眸, 墨硯拿出了紅封給了宋鳴羽。

    曹禮也給宋玉瀾見了個禮,宋玉瀾微微抬手:

    “曹將軍快請起, 墨硯。”

    墨硯將另一個紅粉給了曹禮, 曹禮連忙擺手:

    “來者是客,這也是本王的一點兒心意,將軍手下吧。”

    宋鳴羽悄悄出聲:

    “快收吧, 我哥的紅封很多的。”

    宋鳴羽抓著晚上守歲的機會去問顧云冉宋玉瀾的狀況,卻不軟不硬地碰了幾個釘子, 最后顧云冉被纏的沒辦法到底是透露了性命應當無礙這幾個字,這才打發(fā)了宋鳴羽。

    只是到了晚上宋玉瀾眼看著精神差了下來, 曹禮坐在他身邊有些擔心:

    “王爺要不還是回房休息吧。”

    宋玉瀾歪在軟塌上, 手中把玩著幾個金瓜子,分了曹禮一個,他怕冷, 此刻在屋里也圍著狐裘,白色的狐貍毛襯的人越發(fā)矜貴:

    “將軍為何幾次來我這府上?”

    曹禮被他看的臉上通紅,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我就是上次知道了王爺中毒,不放心,就,就想著來看看王爺。”

    宋鳴羽心里踏實了想著進屋看看他哥這兒有什么好東西,結果透過紗幔就看到了曹禮那大老粗臉都憋紅了的樣子,他趕緊閃身到了花瓶后面,不對頭,這曹禮對他哥不對頭。

    這一晚宋鳴羽格外的安靜,一個人吃果盤,一個人吃肉干,就是那雙眼睛不住地往他哥和曹禮的身上瞟,他發(fā)現(xiàn)這堂堂三品的大將軍如今占了墨硯的活兒,給他哥添藥茶,遞毛巾,干的極其順手,而且他那素來重視規(guī)矩和禮儀的大哥竟然沒阻止?

    宋玉瀾用干凈的帕子凈了手才開口:

    “王府中精致倒是尚可,將軍可曾轉轉?”

    “轉了,二少爺帶我轉了轉。”

    宋鳴羽感受到他哥的目光撂下瓜子:

    “我們府里精致最風雅的就是我哥這院子,曹將軍就這處沒去。”

    他這兩日確實帶著曹禮把自個兒家轉遍了,畢竟那天他哥說讓他懂待客之道嘛。

    宋玉瀾掃了他一眼:

    “今日月色正好,離守歲也尚有些時辰,我?guī)④娹D轉園子吧。”

    他這話一出宋鳴羽差點兒咬了舌頭,眼神非常幽怨地看向了他哥,說什么解毒兩個月都不見他,現(xiàn)在曹禮來了,都這樣了還要領人逛什么園子

    年節(jié)時日子過的最快,這幾日算是閻妄川一年中最得閑的時候了,但是悠閑的日子也有盡頭,閻妄川下令,正月十六回南境。

    十五小皇帝在宮中設宴,算是給攝政王踐行。

    十六正式開拔。

    回到江南沒過多久便是草長鶯飛。

    閻妄川重新整編了江南水軍,認命漳州水軍提督孟朗為江南水師提督,著令其在鄱陽湖練兵,殷懷安則是直接帶火離院的一眾人到了鄱陽湖,將幾門剛下生產(chǎn)線的火炮安置在了船上。

    孟朗看著那試射出去的火炮擊中幾里地之外的山頭人都快傻了眼:

    “我的天爺啊,殷大人,有了這火炮我們還怕什么洋人啊?王爺,您就下令吧,末將率領水軍直搗洋人巢穴。”

    閻妄川瞪了他一眼:

    “別逞匹夫之勇,半年之內(nèi)江南水軍都不會與洋人交火,江南武械處造好的火炮都會撥一半給你們,這半年務必給我將這群兵帶出個樣來。”

    孟朗一聽沒有仗打登就睜大了眼:

    “半年?半年都不用我們?王爺,這練兵和打仗不耽誤,我可以一邊練兵一邊打仗,我保證打洋人也不耽誤練兵,再說了,這兵不見血那叫什么兵啊?”

    閻妄川好懸沒直接抽出馬鞭給他醒醒腦。

    “我說孟將軍啊,你知道本王從人堆里扒拉出這么點兒還算能看的水軍多費勁兒嗎?一邊打仗一邊練兵?洋人還沒趕跑,這點兒寶貝疙瘩都給我打光了,誰好人家這么過日子?”

    閻妄川看了看停在鄱陽湖上的水軍船只:

    “不用愁沒有仗打,給我訓練好水軍,后面的硬仗要靠你們。”

    孟朗單膝跪地:

    “末將定不負王爺重托。”

    到了營帳里,殷懷安拿出了一個小本本把閻妄川拉到了桌案后坐下:

    “下官有些事兒需要稟報。”

    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給閻妄川逗樂了:

    “殷大人昨晚怎么不直接在床上稟報?”

    殷懷安直接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哎呦,輕點兒啊殷大人,我這腿在北境受過傷呢。”

    殷大人一眼白過去:

    “我看是傷的輕了。”

    他直接把本子遞過去:

    “你看,這是兵甲,火炮,船只單件所需要的精鐵數(shù)目,按著現(xiàn)在冶鐵司運送精鐵的產(chǎn)量不可能兼?zhèn)洌仨氂兴∩幔銇砟弥饕獍伞!?br />
    他不知道閻妄川用了什么手段,從前冶鐵司往南境運送精鐵總是受卡,但是年后這段時間冶鐵司那邊忽然痛快了不少,但是痛快了也沒用,戰(zhàn)爭一旦打起來對鋼鐵的消耗是驚人的,這東西還不像是銀子,沒銀子了還能打打土豪,最不濟抄個貪官的家也能超出幾十萬兩的銀子來。

    但是精鐵這東西沒有是真沒有,冶鐵司的產(chǎn)能在那擺著,即便是鉚足了勁兒,一個月能練出來的精鐵那也是有數(shù)的,這點兒精鐵只能掐著手指頭過日子。

    緊著鐵甲就不夠火炮,緊著做船那火炮和鐵甲都要吃緊,殷懷安就算是再有能耐能做出威力大的火炮,但是沒有鐵也是沒米下炊。

    果然,頭疼的換成了閻妄川,他看了半天賬冊就開始按頭:

    “你讓我想想。”

    殷懷安看著他就笑了,這摳搜日子果然誰過誰難受。

    那邊殷大人兩壺茶都要喝完了,閻妄川總算開口:

    “船先壓一壓,先可著火炮,每月?lián)艹鰞沙傻木F做鐵甲。”

    他們現(xiàn)在沒有能力與洋人在水上正面交鋒,耗光一個月的精鐵都搭在一兩只的船上,即便做出來也是白搭,不如裝備火炮,尚且能在與洋人的交戰(zhàn)中發(fā)揮點兒作用。

    “我猜你就會這么選。”

    閻妄川將人拉到身邊:

    “后日我就要走了,你留在南昌。”

    南昌比鄰鄱陽湖,北方的精鐵可以通過蒸汽機車運到長江一帶,再走水路到南昌,在這里造船和武器是最方便的。

    殷懷安聞言驟然抬頭:

    “洋人又有異動嗎?”

    “沒有,洋人學聰明了,不與我們大股部隊正面沖突,也學會了愚公移山那一招,步步蠶食土地。”

    殷懷安也有些頭疼:

    “現(xiàn)在我們和洋人犬牙交錯地對峙著,他們今天在東邊放一槍,明天在西邊放一炮的,你想怎么應對?”

    “來。”

    閻妄川將殷懷安拉到了大梁南境的輿圖前:

    “如今東南半島,云南,廣西,廣東,還有福建南部,江西南部都在洋人手中,由著他們步步蠶食下去,不等我們的水軍建立起來南境就剩不下多少土地了,所以我要在南境重建一道防線。”

    閻妄川目光堅毅,手指在輿圖上由西到東劃了一下:

    “鶴慶府以西都是山,以北是長江,易守難攻,防線西邊便由鶴慶府起,連曲靖,一路順著山脈收縮防線,在曲靖,黎平,吉安,撫州,廣信重點布兵。”

    “鶴慶現(xiàn)在是在洋人手中吧?”

    “嗯,所以這第一仗就從鶴慶開始。”

    殷懷安看了看鶴慶的位置,稍稍垮了臉:

    “這么遠啊。”

    閻妄川看著他這模樣已經(jīng)開始舍不得了:

    “把糖餅留給你,到時候多辛苦它。”

    “到時候多給它吃雞。”

    分別在即,殷懷安武械處也不去了,閻妄川也推了一眾軍中的事宜,在帳中膩歪了一陣子,殷懷安想起之前兩人分別閻妄川受了傷也瞞著的事兒就覺得得給這人打打預防針,盤腿坐在榻上就開始做思想教育:

    “閻妄川,我可告訴你,這一次你若是再瞞著我受傷的事兒,你以后都別想上床。”

    這個威脅不可謂不大,攝政王坐在他對面乖乖點頭:

    “不敢不敢,一定不瞞著你。”

    看著他這模樣殷懷安哼笑了兩聲:

    “對了,王鐵蛋你帶走,還有他手下的兵。”

    “那是留給你的,你在南昌也不是十足的安全。”

    “讓你帶著你就帶著,哪那么多廢話?他們裝備是一等一的,人人都摩拳擦掌好些時候了,我在這里整日都是制造兵械,他們也沒用武之地,你帶著正好,就這么說定了。”

    第87章 大戰(zhàn)ing 就在一刻鐘前,他給殷懷安……

    閻妄川第一戰(zhàn)便點了南境少有能打硬仗的曹禮, 而曹禮也鳥槍換炮,整只軍隊都換上了最新的甲胄,但是鶴慶易守難攻, 即便是閻妄川也免不了吃苦頭。

    這一戰(zhàn)從水上打到陸地, 雙方拉鋸了整整一個月,終于在四月底洋人潰退, 閻妄川拿下了這座防線最西邊的城池。

    大軍入駐鶴慶的第一天,閻妄川連渾身是血的鎧甲都來不及換就召喚親兵:

    “去,抓只野雞過來。”

    親兵看了看那盤旋在天空的鷹隼就知道他們家王爺這是又要送信了。

    閻妄川找了個地方坐下, 擦干凈手, 小心地把紙鋪平,寫的時候異常小心,唯恐甲胄上的血染臟了紙:

    “殷大人見字如面, 你夫君我大戰(zhàn)告捷,鶴慶終于到我們手里了, 已經(jīng)三日沒給你寫信了, 可不是我偷懶,實在是忙著追打落水狗顧不上寫信

    還有,我受傷了, 手臂被劃了一個半掌深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失眠也沒什么好轉,主要是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你, 手再往身邊一摸, 也摸不到人,空落落的,從前也沒覺得床大, 現(xiàn)在覺得這床怎么這么空呢?

    你有沒有想我啊?是不是也想我想的睡不著覺”

    一封信洋洋灑灑寫了五張紙,像是要把前兩天缺了的信件都補上似的。

    曹禮湊過來就看著糖餅載著他們王爺對殷大人的思念飛走了,眼底的羨慕自不必說,等戰(zhàn)事得閑了他也得訓個鷹,這可比信鴿快多了,也不知道永安王是不是會喜歡這種猛禽。

    殷懷安這一個月也是忙的腳打后腦勺,精打細算地想著怎么能在精鐵有限的情況下做出威力更大的東西,之前他還想著做簡易版的坦克呢,現(xiàn)在屁也不用想了,那東西要是一做,火炮和甲胄的鐵全都得搭進去。

    “殷大人,糖餅來了。”

    他蹭的一下從屋里出去,閻妄川的信已經(jīng)斷了三日,他就怕戰(zhàn)事有變故,更怕他受傷了又瞞著他,他跑到那站在院子里威風凜凜還揮舞著翅膀的糖餅身邊蹲下,解開了它腿上的信筒:

    “快去把雞拿過來。”

    他抓緊拆了信,在看到大捷的時候總算心放下了一半,又看到后面一一串不怎么正經(jīng)的話,心算是徹底放下了。

    閻妄川五月中旬帶兵趕赴曲靖,相比鶴慶,洋人在曲靖的陳兵就要多多了。

    一個月下來,閻妄川都沒有占到什么便宜,曹禮憋著一股子氣:

    “王爺,我今晚再帶兵偷襲,我就不信那群洋狗就沒個閉眼的時候。”

    閻妄川掃視了一圈,連日的交戰(zhàn),大帳中將領神色都有些疲憊:

    “不急,休戰(zhàn)。”

    “休戰(zhàn)?王爺,可不能休戰(zhàn)啊,一休戰(zhàn)我們這士氣不就下去了嗎?”

    閻妄川連日來也熬的厲害,眼底發(fā)青,胡子都沒及時剃,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大帳上掛著南境輿圖:

    “洋人從東南半島上來,最先占領的就是孟定,楚雄,廣西,廣南一帶,這曲靖不比鶴慶,四周都快成洋人老巢了,這么硬抗不是辦法,先休戰(zhàn),不是才拉了幾頭豬嗎?殺了,讓兄弟們都見見葷腥。”

    曹禮還想說什么,卻被閻妄川直接給趕了出來。

    一并被趕出來的還有黑甲衛(wèi)首領沈驍。

    曹禮湊了過去:

    “哎,沈將軍,在北境的時候王爺也這樣嗎?不打勝仗,不立功就能吃豬肉?”

    沈驍?shù)难燮ぬ颂瑳]理他徑直走了,這說的好像他們在北境沒打仗整日吃豬肉了似的。

    “哎,沈將軍。”

    曹禮別的不行,就是臉皮厚,不過他也不是誰的帳都買,像沈驍這種真的鎮(zhèn)守過邊疆的將領他才會看看他的臉色。

    “你再和王爺說說,怎么能休戰(zhàn)呢?”

    沈驍被他纏的沒法:

    “曹將軍你遵軍令就好,王爺從不打吃虧的仗。”

    果然這邊曹禮和沈驍剛出去,大帳中閻妄川就把喜平給叫了進去,喜平進去就見著他們家王爺抱著手臂瞧著他,看的他毛毛的:

    “王爺,您這么看著我干嘛?”

    “上次你跟著殷大人一路上不是打了不少的山匪嗎?”

    “啊。”

    “你過來。”

    喜平湊過去,閻妄川對他耳語了幾句。

    殷懷安知道曲靖是個難啃的骨頭,果然閻妄川的大軍這一個月也沒能有太大的動作,他就知道那邊不順利,干著急也沒辦法,曲靖四周已經(jīng)都被洋人占領了,這不是一槍一炮能解決的問題。

    他在信中問了閻妄川有什么對策,但是那人隔著千里竟然和他賣起了關子,說什么讓他下月再看。

    果然,到了七月上旬,戰(zhàn)報像是雪片子一樣飛了起來,南境忽然四處都在打仗。

    軍報送到京城,甚至有人認為攝政王這是為了一舉殲滅養(yǎng)人。

    李贏看著戰(zhàn)報抬頭:

    “不對,年前的時候表叔還說我們的水軍和洋人差距太大,在沒有建立起一支強大水軍之前是不可能真的將洋人趕出去的。”

    殷懷安急忙去了書信問閻妄川,是不是真的要大舉反擊了。

    回信倒是很快:

    “殷大人糊涂了,就咱這點兒家當怎么大舉反撲?是我讓喜平著人到各個山寨放出風去,有探明洋人具體位置的賞銀百兩,有取得洋人首級的日后犯事兒可免一死,除了這個我傳令南境諸位將領,率軍圍困洋人,不用交戰(zhàn),但是勢頭要足,做出一股要拼命的架勢,聲勢浩大地趕羊。”

    殷懷安看完之后笑了,真是非常時候的非常辦法,山匪為了免死只要逮到機會肯定要弄幾個洋人人頭來當免死金牌,他們正對面沖突或許不行,但是熟知山路,沒人比他們更會打游擊了。

    前面有正規(guī)軍圍追堵截,后面時不時還有神出鬼沒的山匪放個冷槍,閻妄川這打發(fā)還真是夠無賴的。

    這樣以來,倒是未必會真的殺了多少洋人,但卻足以打亂他們的陣腳,如今他們也明白這看似水軍落后的大梁,也不是個好啃的骨頭。

    而閻妄川此刻最不怕的就是耽誤工夫,最好就是這樣戲弄洋人,拖時間。

    這一場戲劇似的亂戰(zhàn)維持了快四個月,直到進了十月,天氣涼了下來洋人和閻妄川才真的在紅水河拉開了陣勢。

    一隊急促的馬蹄聲從軍營外面?zhèn)鱽恚获R當先正是殷懷安,看清前方來人,軍營的門很快打開,殷懷安直接策馬入了軍營,直奔軍營最中間的大帳。

    他掀開簾子進去,卻見里面一個人也沒有,喜平匆匆跟進來,殷懷安轉身:

    “喜平,好久不見。”

    “殷大人,您怎么過來了?王爺在軍營尋營,您等會兒,我這就去叫王爺。”

    殷懷安一路快馬風塵仆仆,進了大帳先灌了一壺水進去,沖他擺了擺手:

    “不用叫了,我在這兒等他。”

    話是這么說,不過喜平出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帳外就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還有甲胄互相摩擦的聲音,閻妄川一把掀開了大帳的簾子,日思夜想的那個人此刻就在面前,他沒忍住上前,一把將人扣到了懷里。

    “你怎么突然過來了?信中也不說。”

    抱了半天他才松開人出聲,換做尋常的時候他都會開心,但是如今和洋人這一場憋了半年多的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他是真不想殷懷安這個時候過來。

    殷懷安細細看了眼前的人,閻妄川瘦了,也黑了,胡子也沒掛干凈,人瞧著比走的時候滄桑了不少,他撂下杯子:

    “來看你還得提前和攝政王稟告一聲嗎?再說我又不白來,我給你帶了兩門火炮,我剛改的,也來不及試驗了,你直接拉到戰(zhàn)場上試驗吧。”

    被戲弄了半年的洋人,如今已經(jīng)陳兵壓境,這一戰(zhàn)避無可避了。

    閻妄川縱使不說,殷懷安也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這一場仗雖然決定不了成敗,但如果輸了,那剛剛建立起來的半邊防線就會全部付諸東流,大梁士氣會直接跌落谷底,日后想要再挽回頹勢,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戰(zhàn)火是從這天晚上燒起來的,紅河兩岸炮聲震天,這是自去年漳州一戰(zhàn)后,洋人再次號集力量打如此規(guī)模的戰(zhàn)役。

    閻妄川手握火銃,一席銀甲像是一根定海針一樣立軍前,就在一刻鐘前,他給殷懷安下了安神藥,綁了著親兵送回南昌。

    黑暗中的艦船就像是生了獠牙一樣的怪獸,黑洞洞的炮擊不斷噴射著火舌,閻妄川手里的水軍就像是還需要人呵護的幼苗一樣,閻妄川不可能讓幼苗出來迎戰(zhàn),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彌補沒有水軍的不足。

    這就導致這邊的機動性很差,但是也有好處,那就是他們只要不靠近河邊,洋人想要打他就只能上岸,這就是對峙了一年多,雙方依舊誰也不能奈何誰的原因。

    一個旱鴨子,一個水里橫。

    不過今晚的洋人卻似乎鐵了心不再給閻妄川時間了一樣,艦艇靠岸后,無數(shù)的機甲人突襲上岸,仿佛重現(xiàn)了兩年前大沽港那一幕。

    但是如今他們面對的卻已經(jīng)不是毫無防備的大沽駐軍了。

    獵獵殺意在蔓延,穿著機甲的人雙臂的炮火比之一年前更猛,閻妄川下令將人引近雷區(qū),不過洋人已經(jīng)吃過雷區(qū)的虧,并不上鉤。

    閻妄川眼底寒芒咋現(xiàn):

    “由不得他們不上鉤,側翼的炮車給我壓上去。”

    “重甲頂在前面。”

    就在這時,港口的船只上卻傳來一陣嗡鳴聲,鋪天蓋地的類似火鳶的東西升空,閻妄川瞳孔驟然一縮:

    “王鐵蛋。”

    “在,王爺。”

    “你們那一隊不是槍法好嗎?給我射下來。”

    第88章 大戰(zhàn)中 怕影響軍心,軍醫(yī)也只敢在深夜……

    馬車里殷懷安揉著腦袋醒來, 望著馬車的棚頂他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四周看了看之后推開車門,門外是常在閻妄川身邊的幾個親兵:

    “殷大人您醒了?”

    殷懷安臉色鐵青, 瞬間想起來昨晚閻妄川那殷勤端茶遞水的樣子, 牙都直癢癢:

    “閻妄川,走多久了?”

    那親兵一縮脖子, 想起自家王爺交代的話還是硬著頭皮出聲:

    “已經(jīng)走了一夜了,王爺說這次是他不對,等他打完仗回來大人您想怎么罰他都行, 這是王爺給您留的信。”

    殷懷安三兩下拆開了信, 正準備看他的狡辯之詞,結果第一張信紙就是一個小人張著手臂要抱抱的樣子,大大的眼睛眼淚汪汪的, 畫的正是閻妄川自己的樣子,殷懷安

    第二張紙才是信件, 前半張都是插科打諢求饒的話, 到了后面才有幾個正題:

    “懷安,我并非剛愎自由,此戰(zhàn)關乎南境防線的成敗, 我是主帥必須立在陣前,若是贏了, 防線以北洋人再難踏足,若是輸了防線必會潰退, 我只能收縮防線讓出云南, 貴州已經(jīng)收回來的領土。

    南昌還需你坐鎮(zhèn),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等我打完仗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

    殷懷安在親兵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收回了信件:

    “換馬,去南昌。”

    現(xiàn)在不是和姓閻的算賬的時候,現(xiàn)在趕回去也未必能幫上什么忙,但是回南昌,他可以再搞出點兒東西來。

    殷懷安騎在馬上一路疾馳,似乎只要快一點兒就空不出功夫去想紅河的戰(zhàn)局,一夜已經(jīng)過去了,勝負到底如何,閻妄川有沒有受傷,這些他都不敢想。

    此刻紅河沿岸遍地都是尸首,有穿著盔甲的洋人的,也有大梁的,河堤邊的土都是紅色的。

    這一戰(zhàn)誰也沒能占到便宜,卻也沒有落的下風,洋人昨夜仿照殷懷安之前做的火鳶飛來的時候,被黑甲衛(wèi)用綁著火藥的劍弩射了回去,縱使如今火銃已經(jīng)裝備軍中,但是黑甲衛(wèi)始終沒有落下弓弩的訓練,一團團火在天空中炸響。

    從火藥對峙,到面對面的沖鋒,再到近身肉搏,黑甲衛(wèi)抗在前面,弓弩雖然粉碎了洋人的先手,但是在洋人裝備的機甲面前,縱使黑甲衛(wèi)穿著改裝過的甲胄也還是吃虧。

    閻妄川親到陣前,他看著倒下的黑甲衛(wèi)攥緊了拳頭,緊緊咬著牙根,但卻沒下令撤退,該用的招已經(jīng)用了一輪,短兵相接已避無可避,第一戰(zhàn),他必須要把洋人的精氣神打下去。

    黑甲衛(wèi)的悍不畏死讓仗著機甲護身的洋人也開始膽寒,他們仿佛達不到盡頭,一個倒下了還有一個,而且大梁的火器相比兩年前要強了不止一點兒,機甲帶來的優(yōu)勢開始已一種極為緩慢卻有效的趨勢潰散。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閻妄川看出了洋人鋒芒開始變?nèi)酰⒖逃闷煺Z傳令,讓黑甲衛(wèi)詐降,有敵去炮陣。

    洋人昨晚已經(jīng)看出閻妄川誘敵的意圖,也成功避開了地雷區(qū),但是如今已經(jīng)打了一夜,他們挺不住,傷亡更大的大梁士兵也挺不住,這個時候黑甲衛(wèi)露出疲態(tài)才沒有多加防備。

    火炮吞吐的火舌將洋人先頭這幾十個機甲兵全部吞并了進去,洋人開始后撤,持續(xù)了快一天一夜的大戰(zhàn)宣告暫停。

    殘陽之下的戰(zhàn)場將所有人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層霞光。

    閻妄川下令扎營,先救治傷兵。

    營帳內(nèi)亂而有序,一臺一臺的擔架往醫(yī)帳里面送人,閻妄川從戰(zhàn)場上下來沒有片刻地聽下面的人清點人數(shù),報戰(zhàn)損,轉眼間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深夜的大帳中只在桌案處亮著一盞燈,曹禮路過大帳看著亮燈伸進來一個腦袋,帳內(nèi),閻妄川一身玄色中衣坐在桌案后面,神色冷凝地盯著桌面上的東西:

    “王爺,這么晚您還沒睡啊。”

    閻妄川抬頭,眼底的疲色被重新掩飾回去:

    “曹將軍,進來吧。”

    曹禮探頭看了看他桌上的東西,正是今天的戰(zhàn)報,他心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王爺,洋人那身鎧甲實在是厲害,我們多損了些人也不是您的錯。”

    今天是打了勝仗,但是戰(zhàn)損比卻快到三比一了。

    曹禮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黑甲衛(wèi)的鐵血奮勇,縱使前方死路,只要主帥一聲令下也會義無反顧地沖上去,就是這樣一支放在大梁到哪里都是橫掃的隊伍對上洋人,也要付出這樣慘烈的代價,若是換成了南境任意一只守軍,只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閻妄川搓了把臉,沉默地坐在那什么也沒說,燭光將他半邊臉隱在黑暗處,曹禮有些著急:

    “王爺,說句實話,我們與洋人的差距其實不小,若不是您親自來了南境,苦苦守了兩年,就南境那些邋遢兵,對上洋人一個照面就沒了,南境估計早就全被洋人收入囊中了,您真不用自責什么,現(xiàn)在比起兩年前我們厲害多了,殷大人那些火炮對上洋人艦艇上的也不差。

    洋人那機甲從前在大沽港的時候幾乎是所向披靡,但是您看現(xiàn)在,雖然我們要多折損些人,但不也能打了嗎?早晚有一天我們贏的徹徹底底,將洋人都掃回老巢去。”

    閻妄川抬起頭,像是如釋重負一樣嘆了口氣后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將軍說的對,我們已經(jīng)往前走了好幾步了,就快走到終點了,走,將軍不困我們一塊兒去尋營。”

    “王爺您還是睡會兒吧,明日指不定又是一場惡戰(zhàn)。”

    “現(xiàn)在躺下我也睡不著,走吧,巡一圈回來睡。”

    殷懷安路上收到了一次糖餅送來的軍報,閻妄川這一次沒有什么廢話,字跡也很潦草,只簡單交代了戰(zhàn)場的狀況和他并沒有受傷就完了。

    越是這樣剪短的線報,越是能看出前線的戰(zhàn)事的焦灼,殷懷安將線報攥到了手心中,又在洋人的機甲上吃虧了,不行,不能再這么硬抗。

    他回頭和護送他的親兵出聲:

    “今夜不休息了,連夜趕路。”

    晝夜不停歇地快馬加鞭,殷懷安只覺得大腿和屁股被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下馬的時候,膝蓋一軟好懸沒有直接跪地上,多虧了一邊的親兵扶了他一把。

    “殷大人,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

    說完他叉著腿就進去了,立刻吩咐:

    “叫張大人過來。”

    張?zhí)旌邮乾F(xiàn)在負責武械處的人,雖然按著品階他和殷懷安是同階,但是整個軍中都知道,武械這邊連攝政王都聽殷大人的。

    張?zhí)旌涌粗L塵仆仆的殷懷安愣了一下,紅河那邊的戰(zhàn)事他知道,還以為這位大人會留下和攝政王一起呢,殷懷安沒時間和他廢話:

    “張大人,你讓人去把上次我做的那個鐵疙瘩送到院子里,還有把這個月剩下的精鐵賬冊給我送來。”

    張?zhí)旌涌粗@急吼吼的樣子立刻吩咐了下去,沒一會兒幾個士兵用一個車架子把一個鐵疙瘩松了進來,這鐵疙瘩長的像是一個巨大的人形鎧甲,非常重,之前殷懷安想著仿制洋人的機甲也弄出一些來,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洋人機甲所用的材質(zhì)是一種精鋼。

    而大梁現(xiàn)在的鍛造水平無法短時間做出這種精鋼,他只能暫時擱置,悠閑研制火炮以求在火力上有大幅度的提升,這個鐵疙瘩他閑暇的時候想著那種靈活的機甲做不出來,就做個重甲,在戰(zhàn)場上可以當移動坦克使用。

    不過后來閻妄川準備重新組建水軍,冶鐵司的鐵又要供著火炮,甲胄,又要撥出一部分給新式艦船,再也挪不出富裕的精鐵,這重甲也就被他擱置了,但是現(xiàn)在恐怕還是得撿起來。

    “張大人,你撥出五門火炮的精鐵量,按著這個圖紙讓人抓緊打造。”

    他翻出了之前制造這個鐵疙瘩的時候的一些零件圖紙遞給張?zhí)旌樱瑥執(zhí)旌咏舆^去猶豫了一下:

    “殷大人,這精鐵調(diào)配必須要給王爺過目才行。”

    精鐵調(diào)配可不是小事兒,而且一下就是五門火炮的量,張?zhí)旌硬桓覔@個風險,面有難色地看著殷懷安。

    “這是王爺私印,外面那幾個是王爺親兵,在我回來的時候王爺便明令武械處,冶鐵司一切事宜交由本官處置,張大人可去信詢問攝政王,但是這精鐵今日就得給工匠送過去。”

    張?zhí)旌涌粗敲端接〕聊艘幌拢硎┒Y:

    “下官遵攝政王御令。”

    殷懷安連換身衣服的時間都沒耽擱,匆匆吃了兩口餅就提著工具箱到了院子里,這東西他還得改動一下,才能讓人在里面可以操控它。

    閻妄川那邊戰(zhàn)局一拉開就沒有回頭箭,洋人似乎也被這大半年拖累的緊,雙方在紅河反復拉鋸,這場仗一直持續(xù)到了十二月入冬。

    連日的雨夾雪讓行軍變得困難,江邊風更是涼的直往人的骨頭縫里鉆,閻妄川肩膀和腰間去年的舊傷這幾日犯的厲害,酸疼腫脹的連晚上都不敢側身,怕影響軍心,軍醫(yī)也只敢在深夜透著進來幫他針灸緩解,白日只能靠著膏藥。

    第89章 掉金豆的殷大人 生氣就罵我,沒關系的……

    “王爺, 您這些日子還是盡量別用左臂了。”

    老軍醫(yī)皺著眉頭看著閻妄川出聲,閻妄川扯上衣服,知道老人家啰嗦, 他含糊答應著, 軍醫(yī)嘆了口氣出去,閻妄川將自己摔到床上, 又多吃了一副止疼藥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下了。

    喜平一早剛出帳門就見哨兵急吼吼地跑過來,眼皮一跳,以為是洋人打了過來:

    “怎么了?”

    “殷大人來了, 人已經(jīng)快到大營了。”

    喜平趕緊快步迎了出去, 遠處的馬蹄聲傳來,為首的可不正是殷懷安?這個時辰到,估計昨晚也沒有歇著, 殷懷安在營前勒馬,風塵仆仆地下來,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 他努力穩(wěn)住了酸疼的雙腿,沒在大營門口丟人。

    “殷大人辛苦了,也沒聽王爺說您過來。”

    殷懷安還記著之前被綁的事兒:

    “我沒說, 不然你們家王爺指不定又給我綁在南昌。”

    喜平聽著這火藥味兒十足的話笑瞇瞇湊過來小聲開口:

    “怎么是我們家王爺,不是殷大人家的嗎?”

    殷懷安笑了:

    “你學壞了啊喜平, 閻妄川人呢?”

    喜平想起這幾日閻妄川舊傷復發(fā)的事兒,也不知道王爺有沒有和殷大人交代:

    “連日征戰(zhàn)太累了, 這會兒還在大帳, 許是沒醒。”

    “行,我去看看,對了, 我?guī)Я藮|西過來,這一代不太平,我沒有連夜押送,你點一隊人,我讓人帶你去把東西拉過來,多點點兒。”

    說完就徑直去了大帳,大帳前的親兵認識他,行了個禮就放行了。

    一進大帳他就聞到了一股藥味兒,和去年冬天閻妄川身上貼的膏藥的味道很像,大帳內(nèi)扯了一個簡單的圍帳,圍帳外面是桌案,和會見將領的地方,圍帳里面就是一張床,是晚上睡覺的地方,此刻帷幔還圍著,殷懷安心里有些不安,閻妄川一貫不是個會睡懶覺的人。

    他輕輕走過去掀開一點兒帷幔,里面的人合衣側身向里正睡著,眉心微擰,他放輕腳步走過,像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手才剛伸出來就被人閃電般地扣住手腕一擰,殷懷安吃痛:

    “是我,是我。”

    閻妄川聽到熟悉的聲音才下意識放手,人撐著從榻上翻過身來,左臂處的酸疼綿軟如影隨形:

    “我是睡糊涂了嗎?竟然夢到你來了。”

    “你傻了?沒做夢,我真來了。”

    殷懷安在他的額頭上探了一下,像是有點兒低熱,閻妄川這才真的清醒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忽然過來也不和我說?手怎么這么涼,剛才弄疼你沒?”

    閻妄川又拉住他另一只手,兩只手冷的像冰,又見他著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你是連夜過來的?”

    殷懷安騎了一夜的馬,這會兒渾身都快散架了,索性坐到了床邊:

    “嗯,跑了一夜,腿和屁股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

    閻妄川趕緊抬手去除他的披風:

    “外衣脫了,上來躺躺,被窩還是熱的呢。”

    殷懷安也顧不得一身土,脫了外衣,就真鉆到了被窩里,閻妄川把他裹在了被子里,手搓著他握了一宿韁繩的手,又扯嗓子喊親兵端熱水毛巾進來。

    南境十二月的夜里雖然不像北方那樣冷,卻是濕寒刺骨,騎了一夜的馬,渾身都要被凍透了,一直在外面還不覺得什么,這一進了屋子,殷懷安才發(fā)覺周身骨頭縫都像是往外冒風,就和他小時候大冬天上兩節(jié)體育課之后的感覺差不多,臉上也開始發(fā)燒。

    親兵端了熱水,閻妄川下床擰了毛巾,過來給殷懷安擦臉擦手,卻一把被殷懷安拉住:

    “你別忙活,給我坐下。”

    閻妄川被他扯著坐到了床邊,殷懷安抬手就去扯他的衣服,閻妄川按著領口作勢要躲:

    “干嘛呀這是?大白天的,沒受傷,真沒受傷,喏,就手臂被刺了幾個彈片,信里都和你說了。”

    他扯著袖子給殷懷安看,上面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了。

    殷懷安定定看著他,目光陰沉沉的沒來由地讓這位在軍前威風凜凜的攝政王有些心虛,半晌殷大人就賞了他一個字:

    “脫。”

    閻妄川緩緩解開了中衣的口子,慢吞吞的樣子活像是送去給大戶人家的老爺糟蹋的小倌。

    殷懷安動作麻利地把中衣扒了下來,那股進來就聞到的藥味兒霎時間濃郁了起來,就看著他左邊肩膀,還有腰上兩側貼的都是膏藥,他對閻妄川的身體再了解不過,這兩個位置都是去年傷過的:

    “和我在信里玩捉迷藏是吧?舊傷犯了只字不提。”

    閻妄川悄悄扯上衣服:

    “真沒什么大事兒,哪個帶兵打仗的身上沒點兒舊傷啊,就是最近老下雨,等明年就好了。”

    “你去年也是這么說的,閻妄川,你”

    殷懷安看著那一身膏藥,在看眼前瘦了也黑了不少的人又說不出話來,說什么呢?就是和他說了還能怎么樣?他也不是神醫(yī),不會讓他少疼一點兒,他想說讓他愛惜一點兒自己的身體,但是現(xiàn)在大敵當前,哪有愛惜的條件呢?

    閻妄川看著生生把話憋回去的人反而更不舒服了,他扯了扯殷懷安的袖子:

    “生氣就罵我,沒關系的。”

    就一句話一股灼熱忽然竄上殷懷安的眼眶,他垂著腦袋,閻妄川看到他一閃而過紅了的眼眶簡直覺得肩膀都不疼了,換成了心肝脾肺連著疼,他一把將人摟到了懷里:

    “快了,對峙了兩個多月,洋人堅持不了多久了,就差一場仗把洋人這點兒精氣神兒都打下去,這場仗應該就能結束了,洋人少說半年緩不過氣,等到水軍建起來,就徹底把他們都掃回家,到時候我們找個風景秀美的地方住下,你說讓我怎么養(yǎng)就怎么樣,好不好?什么都聽你的。”

    殷懷安的聲音有些哽咽:

    “閉嘴。”

    “好,好,閉嘴,這就閉上。”

    果然閻妄川不說話了,等一會兒殷懷安整理好情緒才推開他。

    閻妄川像是不敢說話一樣,透著瞄他,反倒是讓殷懷安臉上掛不住,擰了他一把:

    “哎呦,這會兒不心疼我了,還擰我。”

    “今天洋人不攻過來你就別出大帳,躺下,陪我睡會兒。”

    他二話不說就拉著人躺下,閻妄川這次很從容地點了頭,今天洋人大概率不會有什么動作,再者就是他怕殷懷安再掉金豆子。

    殷懷安累的要命,在閻妄川懷里找了個熟悉的姿勢,腦袋一窩就著了,本想著瞇一會兒就起來吃飯,結果一睜眼天都暗了,他拱了一下,這一動不要緊,渾身上下的肉都疼的厲害,尤其是腿,一動一陣又酸又疼的感覺:

    “啊”

    “身上疼吧?起來我給你捏捏。”

    “啊,渾身像是被打了一樣,你是不是趁我睡著揍我了。”

    閻妄川無奈:

    “我哪敢啊?”

    殷懷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肚子餓的直叫喚:

    “你一天都沒吃啊?”

    “殷大人不是讓我陪睡嗎?我哪敢擅自吃飯。”

    殷懷安瞪了他一眼:

    “下次我沒醒你記得吃飯,又不是小孩兒。”

    這邊晚飯剛吃了兩口,喜平便進來了:

    “王爺,殷大人帶來的東西已經(jīng)送到營中了,那是什么啊殷大人,好多兵將都圍著瞧。”

    閻妄川看向殷懷安,前兩個月他是和他說過要挪出一部分做火炮的精鐵做個東西,他問是什么他說說不清楚,這是已經(jīng)做出來了?

    “就是你在信中說的那個說不清的東西?”

    殷懷安急著往嘴里塞飯:

    “嗯,吃飯,吃完帶你去看。”

    營帳中一群兵將圍著四個車,車上放著的是四個龐然大物:

    “這是什么啊?”

    “不知道,說是殷大人送來的。”

    “殷大人?那肯定是好東西,但是看著也不像是炮啊?”

    “我早晨看到殷大人了,去了王爺?shù)拇髱ぃ粫䞍阂蟠笕艘欢〞鰜怼!?br />
    閻妄川陪殷懷安出來的時候就看著一群腦袋圍在那里。

    “王爺和殷大人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讓開了一條道,閻妄川看著車上好像是一堆鐵的東西也沒瞧出是個什么東西來。

    殷懷安卻笑了:

    “這東西不好運,我給拆了,來來來,搭把手,給我卸下來,本大人現(xiàn)在就給你們大變活人。”

    人多活干的也麻利,幾個車上的東西一會兒就被搬了下來。

    一群人圍著殷懷安,閻妄川離得最近,眼看著殷懷安蹲在地上用箱子里的東西重新安裝,目光漸深,人群中也有人反應過來這是什么:

    “這,這是機甲?我們也有機甲了?”

    “但是看著比洋人的大好多,很重吧。”

    終于一個拼接好的機甲宛如一個巨大人型傀儡一樣立在了眾人面前:

    “這是我做的重甲,用了三層鋼板,只要不用重炮,打不穿,來,我穿上給你們瞧瞧。”

    閻妄川看著那大家伙,心里雖然知道殷懷安肯定試過卻還是不放心,殷懷安卻沖他眨眨眼,示意沒事兒,他鉆進了里面的人形機艙:

    “來,搭把手,給我把門關上。”

    閻妄川親自給他關上了“門”。

    就見那宛如一個小山的重甲,竟然真的邁著步子走了起來,就像是一座鋼鐵巨人,一聲一聲雖然慢卻確確實實在走,半晌,哪個巨人揮動了手臂:

    “靶子前面的人都讓開。”

    閻妄川立刻命人散開,搬出了靶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殷懷安,就見他的手臂舉起,手臂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遠處的靶子,驟然一聲響,遠處三百米外的靶子被這一炮擊的粉碎。

    第90章 重甲亮相 你起來干嘛?你那舊傷不疼啊……

    靶場上一群士兵目瞪口呆之后就是一片叫好聲, 就,就手臂上那炮就能打這么遠?連閻妄川都微微瞇眼瞧著不遠處那個穿著厚重機甲的身影,殷懷安仿佛如入無人之地, 手臂上的火炮吞吐著火舌向遠處的靶子傾瀉著子彈。

    這一番表演之后, 閻妄川召集了所有將領重新回到了大帳,沒有將軍不喜歡好武器的, 此刻包括曹禮,沈驍,王鐵蛋在內(nèi)的一種將領看著殷懷安的目光都透著亮光。

    “殷大人您這個機甲太厲害了, 比洋人的大多了, 我瞧著那炮也比洋人那機甲打的遠。”

    “對,有了這個家伙我們就不至于再在洋人的機甲上吃虧了,殷大人, 這東西有多少?”

    殷懷安伸出了四個手指頭。

    王鐵蛋盯著他的手指出聲:

    “四百?”

    殷懷安想一腳把他踹出去:

    “你想得美,四個, 就外面那四個。”

    曹禮也睜大眼睛:

    “啊?就四個?”

    殷懷安也有些無奈:

    “大將軍們啊, 你們知道那一個大家伙得多少精鐵嗎?這四個還是我勒緊了褲腰帶省出來的。”

    沈驍從前在北境算是對冶鐵司有些了解,知道如今南境的精鐵消耗量必然巨大:

    “殷大人,這四個鐵甲看著比洋人的大很多, 所以近戰(zhàn)是不是能用上?”

    殷懷安投以一個贊許的目光,和王鐵蛋那二愣子出聲:

    “瞧瞧, 瞧瞧人家沈將軍,一句就問到了點兒上。”

    一句話一屋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驍身上, 包括閻妄川, 沈驍感受到他們家王爺?shù)哪抗廒s緊低頭閉嘴,早知道不說了,他們王爺肯定也看出來了。

    “我之前試過做洋人那種貼身靈活性好的機甲, 但是那東西對精鐵的要求很高,咱們冶鐵司的鐵暫時達不到那個程度,所以我就換了個思路,做這種又大又重的機甲,雖然靈活性沒有洋人的好,但是它抗打,耐揍,而且因為重量足夠可以裝上口徑大點兒的榴彈炮,射程威力也要比洋人的機甲強。

    缺點也很顯而易見,那就是彈容少,一個鐵臂最多只能裝六發(fā)子彈,所以我把左右手臂分開了,左邊的安裝榴彈炮,彈容六發(fā),右邊的安裝的子彈和火銃用的差不多,最對彈容二十五發(fā)。”

    殷懷安戰(zhàn)場經(jīng)驗少,他只能盡量把這機甲的作用講的細致一些,真到了戰(zhàn)時,這些打仗的將軍自有用它們的辦法。

    這半宿主帳中的燈一直亮著,閻妄川和幾個守將在沙盤前來來回回推演了幾遍戰(zhàn)局,殷懷安時不時根據(jù)火器的性能提兩句見解,誰都沒想到洋人來的這么快,后半夜還不等幾人躺下,戰(zhàn)爭便再次開始。

    戰(zhàn)事到了這個程度,雙方都已經(jīng)十分疲憊了,卻都想著讓對方先倒下,所以越是疲憊就越是拼命。

    “懷安,你留在營帳。”

    殷懷安這次卻不應他,喊著親兵拿來他的戰(zhàn)甲就出聲:

    “這次你別想攔我,我來都來了,我得去看看,我最了解我做的那些東西。”

    閻妄川看了看他,最后沒再阻攔:

    “你只能在我身邊。”

    “是是是,在你身邊。”

    夜晚的戰(zhàn)場依舊慘烈,洋人很懂得利用機甲優(yōu)勢,先用機甲開路,大梁這邊都是血肉之軀,不敢試其鋒芒,一般都是暫避,非那種必爭之地和必贏之戰(zhàn)閻妄川從不會下令硬拼,都會有點兒手段,但是兩個月的交戰(zhàn)洋人也學聰明了。

    現(xiàn)在想要把他們引入埋伏圈越來越難了,殷懷安將戰(zhàn)局看的真切,緊緊皺眉:

    “太被動了,我們得壓上去,我去穿機甲過去。”

    閻妄川瞬間拉住了他,眼底都是不贊同:

    “不行,你那鐵甲雖厚,但是一過去就會被圍攻,現(xiàn)在軍中沒人會用那機甲與你配合,太危險。”

    “沒事兒,我難道不會跑嗎?我不會戀戰(zhàn),就開一條道。”

    閻妄川卻面色絲毫不緩和,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開口:

    “你以為你能跑得了?不行,你那東西不是今晚能用的。”

    既然是殺招就得留在最關鍵的時刻,萬無一失地使用,絕不能為了占眼前這點兒便宜這兒暴露。

    殷懷安也冷靜了下來,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攥緊了拳頭,什么都沒說。

    和從前幾天一樣,天將破曉,雙方就不在戀戰(zhàn),各自休整。

    殷懷安回去就睡了兩個時辰就爬了起來,閻妄川也要跟著起來被他臉色不善地一把給按了回去:

    “你起來干嘛?你那舊傷不疼啊?不用避著我,一會兒讓軍醫(yī)進來給你針灸。”

    他真是服了閻妄川這性子了,他見不得他難受,他就生忍著,閻妄川很會開眼色,當下還真就乖巧地躺了一會兒,只是手指還扯著殷懷安的一截袖子:

    “你要去干嘛?”

    “我能去干嘛?那大家伙擺在那沒人會用像話嗎?我去挑一批人,今天就開始訓練,那東西好上手,有火銃射擊的底子,適應幾天就能打的很準,你再睡一個時辰再起。”

    “那一個時辰后我去找你。”

    殷懷安對他這黏糊糊的樣子有些受用又有些好笑:

    “行,睡吧,閉眼。”

    閻妄川閉上了眼睛,殷懷安跳下床榻迅速穿好了衣服,就見榻上的人睜開一只眼睛看著他,手還拉著被子:

    “我上午讓人去打點兒野味兒,中午給你加個菜。”

    軍營里沒什么條件,想要吃點兒好的最多就是打個野兔之類的,殷懷安上前俯身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閻妄川唇角壓不住,摟著人就要黏糊,結果被殷大人無情地推開了,只留給他了一個決絕的背影。

    攝政王看著他出去才把臉埋在被子里,蹭到了殷懷安剛才躺過的地方睡了。

    殷懷安一出去就吸了一口冷空氣,裹緊了大氅,這條通體全白的狐毛大氅還是去年閻妄川翻了整個我那功夫庫房湊出的沒有一點兒雜色的狐皮給他做的,之前在武械處到處是鐵屑,機油他都舍不得拿出來穿,還是趕路路上實在太冷才穿了出來。

    此刻他低頭瞧了瞧,又轉了一下,確實好看。

    陽光正中的校場中,聚集了好多人圍觀,而校場中央可不正是那四個大家伙?殷懷安選出了二十個人輪流訓練,他在內(nèi)部做了助力裝置,就連他這種體格的人都可以輕易驅動,就別說這群從軍營中選出來的精英了。

    一上午的時間這幾人已經(jīng)能比較順利地操控這重型的機甲行走了,閻妄川出來見著的就是那宛如幾個巨人一樣的鐵甲兵。

    殷懷安笑了沖鐵甲里面的人喊:

    “快給王爺見個禮。”

    四個機甲笨重地沖著未著甲胄的閻妄川走去,又統(tǒng)一地站住,雙手抱拳,單膝跪了下去:

    “屬下叩見王爺。”

    閻妄川一身玄色束袖長衫外面罩了一件大氅,笑意直達眼底,微微抬手:

    “起來,看來這一上午進步不小。”

    一旁方才穿過鐵甲的士兵出聲:

    “殷大人設計這鐵甲精妙極了,看著非常重,但是操控著走起來卻并不十分費力。”

    閻妄川看了殷懷安一眼,笑著出聲:

    “射擊如何?”

    這次是殷懷安開口:

    “還行吧,百米左右的準頭還行,再遠還要練一練,畢竟火銃的瞄準點和用手臂射擊的瞄準點有差別,不過他們都是萬里挑一的神槍手,我覺得三天時間可以適應。”

    閻妄川走進,細看了這鐵甲,抬手摸了摸,冰冷的鐵甲閃著寒光,他眼底的情緒難明:

    “都好好練,練好了,好結束這場大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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