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圖什么
賀徵朝昨夜一直沒闔眼, 來回幫溫知?禾清理嘔吐物不下五次。垃圾桶里堆滿了她換下的衣服，那本記事本還在最下方。
現(xiàn)在市面上有不少記事用的APP, 但溫知?禾習(xí)慣拿本子記，光是印象中，賀徵朝就記得她有五本同一系列的本子，這?是她寫?滿以后新?用的第三個。
理智告訴他，不能隨意?擅自丟棄溫知?禾最重要的本子，所以他躬身從垃圾桶里撿了回來，將奧斯汀的那一頁聯(lián)系方式單獨(dú)撕碎。
既然聯(lián)系方式還在, 那么他們一定是今天剛認(rèn)識；溫知?禾的字跡他認(rèn)得，是很圓潤可愛的字體, 顯然這?串號碼是那個男人自己寫?下的。
李花, 李花。
除了號碼和英文名, 記事本上還有這?四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字。賀徵朝花半個鐘頭去揣度其中的含義，用一晚上的時?間猜想他們的關(guān)系。
他很少從溫知?禾口中聽到任何男人的名字, 今天是頭一回聽說，也頭一回被她錯認(rèn)成?別人。
會生氣、會惱怒、會嫉妒是很正常的事，他可以鎮(zhèn)定地厘清來龍去脈，也能找到絕對妥當(dāng)?shù)木売桑稍诳?見她沒有戴婚戒的無名指時?，他的理智卻被抽絲刮骨, 不由扯下領(lǐng)帶，將她那只手與床頭緊密地捆綁到一起。
他沒有正當(dāng)緣由去憤怒, 因?yàn)樗静皇撬恼煞颍蓪用娴? 被她承認(rèn)的。
賀鴻忠的話很難聽，即便難聽, 她也從未找他訴苦過，告狀過，反之而是跑到夏威夷度假，對他隱瞞，對他閉口不談。
他當(dāng)然可以繼續(xù)為她想個充分的理由，也好?自我慰藉，但這?些從未被證實(shí)?的單方面推想，不過是可笑的自欺欺人，毫無意?義。
他追逐她兩回、三回、四回，數(shù)不盡的次數(shù)，曾在環(huán)境惡劣的鄉(xiāng)村用房車陪伴過一陣子，也曾同居擁擠的賓館臥室抵足而眠。
溫知?禾對他不是無動于衷，至少身體沒有拒絕過他，做了無數(shù)次的愛，分泌出?的生理水不會欺騙他，不論是眼淚還是杏液；她也回吻過他，在唇上，在喉結(jié)，在胸膛，每晚都會抱著?她睡；她還吃完了所有倒計(jì)時?的巧克力，送了他一枚胸針。
她喜歡金錢珠寶，喜歡一切可以承托起理想的事物，他根本不缺錢，也有的是相?關(guān)的人脈資源，所以悉數(shù)起來，她應(yīng)當(dāng)會愛他，也有可能愛他。
即便摻雜了衡量個人利害的私心?雜念，即便這?并不純粹，但總該好?過一無所有。
過去的兩個月，他遵從游戲規(guī)則，不對她有過多叨擾，也盡量維持她喜歡的模樣。
原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只待那枚鉆戒戴到無名指就可以抵達(dá)對岸，可溫知?禾還是會從他身邊溜走，毫不猶豫。
如果她做縮頭烏龜，蜷縮在殼中，他可以敲一敲，耐心?等待她出?來；如果她舉起火炬，要挾點(diǎn)燃腳下的木柴質(zhì)問他的失職，他也心?甘情愿，樂于在熾熱里解釋并付諸行動。
事情沒有他想象中那樣糟糕，溫知?禾也沒有人間蒸發(fā)，但他不愿再有下次。
以她的本事，根本逃不到哪里去，可萬一呢？他根本不敢設(shè)想。
他真想將她禁錮在所有可視范圍內(nèi)，就像現(xiàn)在，也想把所有精。液社入她的仔宮里，讓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永遠(yuǎn)也離不開。
她想拍的電影，可以在圈定的工作室里遠(yuǎn)程指導(dǎo)，他也可以收買任何大導(dǎo)演，幫忙拍攝作品且完全掛上她的名號。
名，利，權(quán)，他什么都可以給，唯獨(dú)自由不行。
從包里翻到她的手機(jī)，賀徵朝想打開看?看?，看?她是否添加了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是否打過對方的電話。
如果是，他很難保證自己不做出?格的事。
那個男人沒什么優(yōu)勢，穿著?樸素不堪，連一塊值錢的表都沒有，承托不起她的夢想，也給不了絕對優(yōu)渥的生活，不過是比他年輕一些。
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二十歲，剛走出?象牙塔，不應(yīng)當(dāng)也不可能喜歡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孩。
賀徵朝鮮少花費(fèi)一晚上的時?間，想這?種愚蠢而酸溜溜的事。
他的內(nèi)心?防線在持續(xù)性?轟塌，如若不去計(jì)量這?些，他一定會把她的腿分開架起，將貯存一個月的含量塞到那里，讓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懷孕。
只是起了一個念頭，他的西裝褲都快撐得爆炸。
溫知?禾換下的那條內(nèi)褲難以幸免，成?了被玷污的最骯臟的衣物。
捱到凌晨四點(diǎn)，天色蒙蒙亮，看床榻上少女恬靜的睡顏，他身上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只想坐在身側(cè)等她清醒，嚴(yán)令禁止地宣告不宜去做的事。
他的確做到一整晚都凝矚不轉(zhuǎn)地盯著?溫知?禾，要不是去接那通公司事務(wù)的電話，溫知?禾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一定是他。
折返回來的這?刻，賀徵朝看?見一個瘦小的，慌亂的女孩在解綁自救。
扭頭看?他時?，她震悚地顫了下，像可憐的驚弓之鳥：“賀徵朝……”
她的眼神很會騙人，賀徵朝時?常被她這?雙眼欺騙，她同樣也口蜜腹劍，陽奉陰違，喜歡說些討人歡喜的假話。
只是最近連演都不演。
所以她是做了錯事，才重新?躬擐甲胄。
“想解開？”
賀徵朝走到她身邊，語氣情緒不明。
溫知?禾跪膝面向他，察覺得出?情緒的異樣，小心?翼翼揣度他這?么做的緣故：“我昨天晚上是耍酒瘋了嗎？”
賀徵朝去握她那只被捆縛的手，能看?見腕骨被勒了一圈的紅印。溫知?禾皮膚很白?，是疤痕體質(zhì)，掌摑的力度稍微用力一些，臀肉就會泛紅至少一個鐘頭，所以哪怕他用質(zhì)地偏軟的領(lǐng)帶綁起，也會留痕。
他看?眼她，沒有隱瞞昨晚的事：“你吐了五六次，我?guī)湍惴磸?fù)擦洗了五六次。”
“為什么要一個人在外面喝酒？”
溫知?禾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窘態(tài)：“我點(diǎn)的是度數(shù)低的酒，我也沒想到……”
“度數(shù)低？”賀徵朝笑了下，重復(fù)這?三個字，顯然是不信。
能把人喝趴的酒確實(shí)?稱不上度數(shù)低，溫知?禾雖然不知?問題出?在哪里，但她不再狡辯，雙唇微抿：“那你呢？你昨晚怎么會找到我，跟蹤我了？”
“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盯著?，你為什么還要……”
“我雇了保鏢。”賀徵朝的嗓音沉了幾分，淬著?寒意?，“如果不是我昨晚找到你，讓人盯著?你，你以為你還能安全的躺在這?張床上？”
他平時?待她總是溫文平和，所以一旦動怒，很有震懾力。溫知?禾自知?理虧，被訓(xùn)斥之后更像一株萎蔫的花：“……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幫我解綁？”
賀徵朝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只問她：“想上廁所？”
溫知?禾感到怪異：“不想上就不能解開嗎？”
賀徵朝嗯了聲：“今天待在這?里，哪兒都別去。”
“這?是監(jiān).禁！”溫知?禾很快反應(yīng)過來，去拉拽他的衣袖，皺眉咄咄道：“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宿醉一晚就該好?好?休息，一會兒我會讓人把醒酒湯給你送過來。”賀徵朝語氣平緩，是寬慰她的口吻，居高?臨下睇的目光很淡，透著?絕不可能放手的意?味，“這?里設(shè)施完備，一應(yīng)俱全，不會讓你無聊。”
他嘆一聲，挽著?領(lǐng)帶撫上她的面頰，輕輕擁抱：“過個好?假期，我會陪你。”
“你把我困在這?里，我還能好?過？你放開我……”溫知?禾在他懷里奮力掙扎，但怎么也推不開他。她的體能本就不及賀徵朝，何況對方龐大得像磐石，死死牢固地箍著?，她也只能象征性?地以掌拉開些距離。
意?識到這?點(diǎn)，她的身腰霎時?松軟，但男人熱燙的臂彎不見松弛。
賀徵朝揾著?她的面頰，目光很暗：“還是不肯跟我說？”
溫知?禾的指尖微微陷入他的后背，聲線不穩(wěn)：“你到底要我說什么？”
“解釋。”賀徵朝閉了閉眼，壓下升騰的慍意?，“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隱瞞我獨(dú)自來這?里，昨晚在酒吧做了什么。”
溫知?禾感到疲憊：“我不想解釋。”
“我只是想一個人來這?里散心?，我為什么要和你解釋？難道我連這?點(diǎn)自由都沒有了嗎？賀徵朝，我感謝你為我雇了保鏢，也及時?把爛醉的我從酒吧里帶出?來，我承認(rèn)這?點(diǎn)是我做錯，可是為什么我必須什么事都事無巨細(xì)的告訴你？”
“我必須知?道。”賀徵朝輕描淡寫?，擁她的臂彎力度更重。
溫知?禾一噎，怔忪地看?著?他，為他的厚顏無恥而震撼。
賀徵朝看?得出?她無話可說，心?下沉了沉，撩開她耳邊的發(fā)絲，親吻脖頸。
只是一枚吻，他體內(nèi)的熱浪又再度升騰，嗓音染上慾念，低啞醇厚：“如果你隱瞞我來這?里，是因?yàn)橘R鴻忠那些話，你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他注重老一輩的觀念，對子孫晚輩向來苛刻，你不是被他苛責(zé)的第一人，我也不會再讓你被他為難。我已經(jīng)?向他說明清楚，坦白?一切。”
“你離開的第二天我來南城找過你，本是想向你求婚。鉆戒你會喜歡，足有上百克拉，也許它沉重得沒法讓你在任何場合隨意?佩戴，但我想，即便你暫時?還不愿接受我，也可能會看?在它龐大的價值，對我說些好?話。”
“我是帶著?這?樣的決心?來見你，但你并不在酒店。”他一字一頓，事無巨細(xì)地同她說，目光如炬，卻不灼人：“我氣你一聲不吭從那里溜走，對我有所隱瞞；我也氣你不把人生安全當(dāng)回事，向我犟嘴。”
“你總是這?么年輕，口無遮攔，無法否認(rèn)我也確實(shí)?喜歡你這?份張揚(yáng)、肆意?的生命力。”
“你來這?里見了誰，和誰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有辦法知?道，就像你拍戲的時?候，有助理代我監(jiān)視你，將每日的事情匯報于我。但我傾向于你主動和我說，所以我才會問你，尋求你的解釋。你不愿解釋是因?yàn)橄游覠�是怕我誤會？如果是后者，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會，只要你肯說。”
“但如果是前者，你嫌我啰嗦，覺得我煩擾，我會傷心?并繼續(xù)重蹈覆轍，因?yàn)槲覑勰恪！辟R徵朝為她捋好?翹邊的頭發(fā)，語氣晦澀：“愛上你，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每時?每刻都能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你太?年輕，堪堪二十歲，即便再過兩個月，也不過是二十一歲的小姑娘。今年我已經(jīng)?過過生日，三十三歲，對你而言，大了不止一輪。”
“當(dāng)我四十歲，你還不到三十；當(dāng)我五十歲，你還不到四十。以前時?間、年齡對我來說只是數(shù)字，每個人的人生進(jìn)程和時?區(qū)各不相?同，可我想和你同步，卻又無能為力。”
賀徵朝壓低眉眼，稍稍松開她，以掌覆上她的小腹，輕柔而伏貼地打轉(zhuǎn)、按壓：“昨晚你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萌生了一個會讓你不愉快的想法。我想讓你懷孕，為我生育一個孩子。”
腦海里構(gòu)建出?的愿景很美好?，一想到那個孩子凝結(jié)著?他們共同的血液、基因，在樣貌上會隨了妻子，賀徵朝的唇角勾了下：“但那么做，你一定百般不愿……所以我向你坦白?，讓你在清醒狀態(tài)下知?悉。”
他說得篤定認(rèn)真，如果不是聽到這?番話，溫知?禾都快陷入到他的溫柔陷阱里。
她確定且無比堅(jiān)信，賀徵朝和賀鴻忠本質(zhì)上是同一類人。絕對的高?高?在上，一意?孤行，不顧及他人感受。
溫知?禾深吸口氣，迎上他深邃漆黑的雙眼，鼓足勇氣：“你覺得我應(yīng)該對你感恩戴德嗎？你認(rèn)為我年輕、還小，總是需要依仗你，所以你處處管控著?我，連生育都要管，還想要利用一個孩子把我捆綁在你身邊……你覺得這?公平嗎？可能嗎？”
溫知?禾以己度人，眼淚染了一絲霧氣，“如果我的父母沒有離婚，成?了互相?折磨的怨偶，我可能會信這?是一個有點(diǎn)用的點(diǎn)子。”
“但我如實(shí)?告訴你，即便我懷下你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和你結(jié)婚。”
賀徵朝沒說話，眉眼凝冷了一度。
溫知?禾攥了攥手，繼續(xù)說：“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愛我，那將來呢？如果我會活到百歲，我將跟你一起生活八十年，在這?八十年里，如果有變故，我該怎么辦？我太?需要安全感。”
賀徵朝：“我們可以簽訂婚前協(xié)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無條件贈與。”
這?番話他說過無數(shù)遍，也曾取悅到她，所以哪怕說千遍萬遍也愿意?。
“你應(yīng)該信任我，溫知?禾。”他再度強(qiáng)調(diào)，視線永不偏斜。
溫知?禾卻低了低頭，不去看?他，聲音很悶：“拿什么信任？我不了解你的過去，連你曾經(jīng)?喜歡昆蟲，養(yǎng)過蛇都是從別人那里聽說。你以為我是被你祖父的話勸退嗎？不是的，我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了解你。”
“你為什么就一定認(rèn)為，我會和一個不熟悉不了解的男人結(jié)婚？”
“你以為我就貪圖你的錢財(cái)？”
話音剛落，賀徵朝緊隨其后問：“你還圖什么？”
溫知?禾的唇半張不張，心?底淌出?兩個字。
糟了。
更糟糕的在下一秒，她被賀徵朝抱在懷里，毫無道理，避無可避，耳邊還貼了一個熱燙的吻，幾乎要把她燒灼融化：“是開始打算圖我這?個人，還是要了解我？”
“告訴我。”
他強(qiáng)硬而并非懇求。
這?分明是道差不多的選擇題，他怎么可以……
溫知?禾感到羞恥，因?yàn)樗?br />
她微闔雙眼，執(zhí)拗地避而不談：“你不能逼問我……！”
“把你捆在這?里是我的強(qiáng)迫，這?我認(rèn)了。可是親愛的。”賀徵朝對她足有耐心?，連熱氣都順著?脖頸寸寸下移摩挲，“是你說要了解我，有了除錢財(cái)以外要圖的，和我有關(guān)。”
他垂眼，目光如游蛇舔舐她發(fā)燙的面頰：“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請你告訴我。”
第72章 靠近些（新增2400字）
如果死不承認(rèn)那份心意是她最后的底牌, 溫知禾也許會懷揣著它直至自己徹底踏入棺材里?。
真是黔驢技盡……且不值一提的伎倆。她怎么會想到用“我不愛你”來懲戒賀徵朝，純粹的精神勝利法。
驀然間, 溫知禾想到溫荷當(dāng)初離婚，也是這么對關(guān)?競矢口?否認(rèn)，好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體面一些?。可那又有什么用？現(xiàn)在的她是這么想。
20歲，已?經(jīng)不是16歲、15歲的懵懂少女，即使她是還?年?輕，但確實(shí)已?不對所謂爛俗的愛情童話抱有幻想。
賀徵朝在做什么？他為?她打造了一輛南瓜車，一雙漂亮璀璨的水晶鞋, 以及一身公主裙。12點(diǎn)鐘還?沒到嗎？她真應(yīng)該掐醒自己，不要去試掉下的那只鞋。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段關(guān)?系里?保留一絲理智, 可是并沒有。她捂住眼睛不去看他, 呼出?的氣息卻落到他唇邊；她捂住口?鼻讓自己別出?聲, 面頰卻在他面前率然發(fā)紅變燙。
她可不像他，能那么恬不知恥地說出?“我愛你我想和你生孩子”的話, 她出?生在一個極其普通平凡的家庭，別說情話，連夸獎都羞于唇齒去表達(dá)，所以他到底生長在怎樣的一個家庭環(huán)境？是誰教他的？她想知道又沒那么想。
有一個龐大的矛盾點(diǎn)在溫知禾的體內(nèi)滋長、蔓延，她想要找到根本，去掐斷它都很難。
所以她選擇逃避。
“你不要自以為?是了……”溫知禾蹙眉瞪他, 鼻腔染著濃厚的翁聲：“什么圖你、了解你，我隨口?一說你還?當(dāng)真。”
“我好餓好想喝水也好想上廁所, 你松開我松開我！”
溫知禾顛三倒四地禿嚕需求，企圖掙脫開他這討人?厭的捆縛, 好讓自己能呼吸到自由空氣。
“餓了我可以把飯端過來，想喝水我現(xiàn)在去接, 至于上廁所，我沒少抱你去。”他說得冷靜又平和，攥緊領(lǐng)帶的另一端，直接從床上將她抱起。
騰空的那瞬，溫知禾的天靈蓋仿佛也要升起，她去摟男人?的脖頸，氣得快哭出?來：“我不要你這樣……”
“那你老實(shí)告訴我。”賀徵朝撫上她的腰。
她太好拿捏，稍微做些?過分的事，就?能撬動這張說不出?好話的嘴。
但賀徵朝還?是小看她的決心。
“不想，我不想……”
她硬是逼出?眼淚：“如果你再這樣強(qiáng)迫我，我會報警……”
賀徵朝悶笑：“怎么這么倔？”
他單手托起她的臀，緩慢地掐了下：“我不給你手機(jī)，你怎么報警。”
溫知禾戛然而止。
“這個給你松開了。”賀徵朝牽起領(lǐng)帶，不知何時被他解開攥在手心，她根本沒注意到。
溫知禾怔忪地看那領(lǐng)帶，最后目光定格在他臉上，聽他說：“至于你想要的自由，也只能在這座島嶼。”
“什么意思？”溫知禾的眉頭慢慢皺起，好似摸到答案，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怯意：“我現(xiàn)在在你的私人?島嶼上？”
賀徵朝沒有回?答她，把她抱到窗邊。
盤踞山腰頂樓的視線，能看見碧綠郁蔥的樹林灌木，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距離最近的另一島嶼……那么龐大又那么遙遠(yuǎn)，她就?算要自己拿船槳劃，至少也得劃個三天三夜，這還?是在她惡補(bǔ)海上航行知識的前提下。
他竟然在夏威夷有一座島，還?把她關(guān)?在這里?！
“這里?的游玩設(shè)施不會少，你想出?海，騎馬，越野，浮潛都可以。午餐我已?經(jīng)讓人?給你做好。衣柜里?也給你添置了新衣，你在酒店的行李我沒動，在衣帽間。”
他說得稀松平常，仿佛把整座島嶼都拱手奉給了她，但溫知禾只聽出?四個大字：非.法.監(jiān).禁。
如果她很有種，她一定會不吃不喝，寧死不從。但她并沒有，看著一桌美味佳肴，她恥辱的淚水從唇角流下來了。
吃過主食，溫知禾仍能塞下諸多甜品，其中最深得她喜愛的是雙皮奶。
賀徵朝看她吃了兩杯仍然意猶未盡：“喜歡吃這個？”
溫知禾沒有搭腔，放下銀質(zhì)勺，故意發(fā)出?聲響。
賀徵朝輕笑：“脾氣這么大。”
溫知禾瞪眼他，哼了下：“如果換做是你被關(guān)?在這里?，你不會來氣？”
他起身繞到她身邊，拿了張手帕，從后側(cè)方慢條斯理地替她擦拭唇側(cè)：“那得看是和誰。”
溫知禾躲開他的手帕從座位上起身，自己抽了兩張紙擦拭：“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殘忍話。是不想和他關(guān)在一起，還?是拒絕求婚，亦或兩者都是，無?從考究。
賀徵朝的手頓在半空，只一刻，又笑了笑：“想出去？”
溫知禾看向他。
賀徵朝俯首，撩了撩她耳邊的發(fā)絲，壓低聲腔：“你得讓我開心。”-
扣上最后一箱柜子，溫知禾癱坐在地，驀然意識到，賀徵朝真的把她的證件手機(jī)給沒收了。
他沒有消氣，只是不會發(fā)脾氣，他要她去求他，她偏不愿，但能把手機(jī)收起來……真的太不做人?了。
溫知禾磨了磨牙，眼望窗外夜幕降臨，一天又要結(jié)束，心里?開始不斷給賀徵朝扎小人?。蝸居在起居室沒有任何用處，她必須給自己找點(diǎn)事做。
她起身要離開，余光卻瞥見一道火光升到天際。金穗綻開，撲簌簌地落下光點(diǎn)，讓人?有一瞬分不清是星光還?是火光。
隔了幾秒鐘不見再有煙花，她下了樓，在更寬闊的兩層挑高落地窗，能更清晰地看見一枚又一枚煙火自平地拔起飛向空際，綻開銀扇般的光彩。
很美。
別墅寬闊沒什么人?氣，一個人?孤零零賞煙花未免太落寞。
溫知禾心底郁結(jié)著一團(tuán)悶熱，破罐破摔地穿好鞋，往門外走去。
島嶼路燈不少，唯獨(dú)從別墅到碼頭的這條路徑燈火通明，靠岸的海邊，有一艘泛著燈光的游艇，登船梯口?站了位侍者，明顯是做足準(zhǔn)備在那守株待兔。
她不是兔子，而是愛麗絲，沒頭沒腦地以身試險上了這艘賊船。
她料想到會遇見誰，但當(dāng)她在甲板上看見穿著西服，一派斯文斐然的男人?，心頭還?是免不得敲了下胸腔。
他就?站在那里?看著她，目光好燙人?，像在對她笑。
溫知禾知道自己上當(dāng)，可她心里?有譜，怎么算是入圈套？
她與他保持幾米遠(yuǎn)的距離，讓海風(fēng)把聲音帶過去：“我的手機(jī)什么時候還?給我？”
“找我是想要手機(jī)？”
賀徵朝也站定在原地，沒有貿(mào)然靠近。
海浪輕涌，煙火未滅，他渾厚磁性的嗓音被掩了層紗，叫人?聽不太清。
溫知禾將被風(fēng)吹散的碎發(fā)別在耳后，不得已?向他走近，一步又兩步。
止步于一米遠(yuǎn)，她揚(yáng)起音量：“那不然呢？沒有手機(jī)我怎么活。”
賀徵朝看她氣鼓鼓的模樣，想去撫臉，按捺了下來，只說：“我也沒帶。”
“你不一樣……”溫知禾負(fù)氣，幽怨道：“你是老年?人?。”
她存心氣他，尤其知道他開始在意年?齡。
賀徵朝情緒不明地嗯了聲，將侍者送來的毛毯披到她身上：“小朋友吹風(fēng)容易感冒發(fā)燒，披著。”
毛毯蓋肩，厚實(shí)但不沉重，賀徵朝卻趁這個時候，攬了她的腰入懷。
左腳挪了一寸，溫知禾抬頭望他，鼻尖碰到下頜，有點(diǎn)癢。
“我不是很喜歡在海島度假，如果不是你在這里?，我可能不會來。”
他聲線低緩，與風(fēng)聲同頻，讓她掙脫的手松了松。
還?有，“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問我，我沒和你講，是因?yàn)?我原本以為?你對我的事不感興趣。”
“我當(dāng)然……”落入他的視線里?，溫知禾聲音漸弱，把頭低了低，“我當(dāng)然不感興趣。”
賀徵朝倒也配合：“嗯，那我不說。”
溫知禾：“……”
煙火秀只有二十分鐘，最后一株銀花落幕，浩瀚漆黑的天際只剩遙不可及的星斑，沒什么意思，連風(fēng)聲都斂入大海，悄然無?息。
賀徵朝不說是真不說，很能沉得住氣。
溫知禾是沒這個耐心。她滿腦子都在想，啊，他居然真的不說？不是吧，居然真的會有人?能在這種氛圍感很好的時候愿意閉嘴不分享的嗎？
他摟她摟得不緊，只是把她虛縛在臂彎里?。
溫知禾松開攥著毛毯的手，任由它落到地上沾染塵埃。
賀徵朝俯身替她撿起。
趁這個時候，她轉(zhuǎn)過身面向他，手指絞了絞：“你說，我現(xiàn)在想知道。”
她不擅長表達(dá)，總遮掩心底話，卻又因?yàn)?年?紀(jì)輕，把控不住情緒。
她也許只是出?于好奇心作祟，才對他有了窺探欲。足夠了，對他來說，足夠了。
賀徵朝攥了攥毛毯，讓人?拿走清洗，把自己的西服脫了下來，重新給她披上，目光微垂：“想知道什么？”
他問得輕柔，連肩上都渡了層盈盈的月光。
溫知禾想說自己不冷，也想說自己不知道，可他的外套味道很好聞，穿著好舒服；想知道的事情其實(shí)很多，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問什么。
她心里?有一朵永遠(yuǎn)摘不完花瓣的花，之前是念叨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這次換成問或不問。
擰巴矯情的作態(tài)讓她作嘔，一見他就?忍不住動心的沒骨氣讓她自厭，她變成一攤淤泥，在他面前一覽無?余。
溫知禾想躲閃他的目光，卻是無?路可退，只好仰頭問：“你的爸爸媽媽是誰？”
說出?的話讓她差點(diǎn)咬到舌頭，怎么會這么幼稚……
溫知禾的面頰一下子抵達(dá)沸點(diǎn)，燙得不行。
賀徵朝笑了下，讓她眼冒星光，哆哆嗦嗦地解釋：“你別笑啊……我真的想知道，而且我搜都搜不到，問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沒錯，就?是這樣，這個理由好充分。
賀徵朝眼底笑意不減，湊得更近：“你還?搜過誰？”
“我……”
完蛋，被發(fā)現(xiàn)了。
“就?一些?人?，很早的時候了，和你去老家吃飯那會兒。”
“所以你好奇到現(xiàn)在？”
“……”
閉嘴。
溫知禾雙嘴抿成線，又轉(zhuǎn)過身，攀著欄桿。
見狀，賀徵朝眉梢輕揚(yáng)：“生氣了？”
“……”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頰，像在戳河豚。
溫知禾被他擾煩了，嗔瞪：“你總問我，分明應(yīng)該你回?答我……”
賀徵朝失笑：“是，我本來也想說，但你一說你搜過，我也開始好奇。”
他的手貼上面頰，寸寸逼近，呼吸都快捱到唇側(cè)：“臉這么紅，不會又要發(fā)燒。”
溫知禾目光躲閃，眼睫輕顫：“你別靠這么近啊……”
“海風(fēng)的聲音太大，我要說的不會重復(fù)第二次，所以靠近些?。”賀徵朝尋了一個很恰當(dāng)?shù)木売桑谒系驼Z，“我現(xiàn)在告訴你。”
他賣起關(guān)?子，令她不自覺松懈防備，木訥頓然地看他。
賀徵朝說起另一個小島的故事。在那座小島，他曾與他母親共同生活整整三年?都從未與外界聯(lián)系，由七歲到十歲，由他記事起。
溫知禾感到震悚又荒謬，可哪怕荒誕，她也不認(rèn)為?賀徵朝在欺騙，所以脫口?而出?的是：“為?什么？”
她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疑惑不解，是那樣的專注。
賀徵朝撫了撫她的頭，心里?無?可救藥地感到慰藉，嗓音放緩，認(rèn)真回?應(yīng)：“因?yàn)?她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建立一段永不分離的關(guān)?系，只可惜用錯的辦法。”
溫知禾欲言又止，意識到自己即將觸碰至深的秘密，開始小心翼翼，只問淺薄又令她在意的事：“她叫什么名字？”
賀徵朝眸色淡了淡，嗓音也輕：“寧棠。”
寧棠。
很好聽的名字，即便?賀徵朝沒有著重說明是哪兩個字，溫知禾腦海里?也很快做出?反應(yīng)。
寧棠父親與賀鴻忠兄弟感情至深，在父親離世后，就?寄住在賀家。認(rèn)識賀承則時她還?年?幼，同住一屋檐下成長十余年?，完全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賀鴻忠沒少認(rèn)她當(dāng)兒媳，在所有人?的牽線起哄下，寧棠成為?賀承則的妻子，喜歡賀承則，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沒有娘家可依仗，她的世界里?只有賀承則，她愛賀承則，但賀承則不愛她。從相敬如賓再到婚內(nèi)出?軌，從私下曖昧再到把女友牽回?家，賀承則只用了兩年?的時間。
寧棠脾氣軟，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時她已?經(jīng)懷有身孕，期盼用孩子束縛賀承則讓他收心。在現(xiàn)在看來是愚昧無?用的手段，寧棠卻奉為?圭臬。
賀徵朝出?生第一年?，賀承則沒有回?來；賀徵朝出?生第二年?，賀承則也依舊沒回?來；直至第三年?，賀承則死在情人?的床上，寧棠才終于在墓地看見賀承則的照片，她的丈夫直至死后，也沒對她笑過。
寧棠心里?出?了問題，誰也不知道，因?yàn)?她總是溫柔平和，即便?出?了這樣的丑聞，賀家對她抱愧，她也從未有過怨言，只是提出?要把孩子帶在身邊一起出?國移居。
在賀徵朝的記憶里?，自己就?沒有父親，唯有一個溫婉又堅(jiān)毅的母親。她頗有文采，家中的藏書都有她閱覽的痕跡，即便?三年?不再創(chuàng)作，再度發(fā)稿刊行也仍有一批死忠書迷；她外柔中剛，不再依靠他人?，一邊親力親為?把孩子撫養(yǎng)長大，一邊重拾學(xué)業(yè)深造研修。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不愛她的男人?的孩子也茁壯成長，寧棠開始變得古怪。
賀徵朝只知，有時候?qū)幪臅辉缚匆娝瑫阉P(guān)?到臥室、廚房、閣樓，甚至是衣柜、儲物間，任何一處絕對密閉的空間，但大部分時候，寧棠對他依舊慈祥溫柔。
直至把他關(guān)?禁閉的地方越來越狹窄黑暗，時間越來越長，賀徵朝才知道，寧棠也許是討厭他的。那時他不知寧棠為?什么要這么對自己，他在封閉的衣柜里?等?待，在潮濕的浴室里?睡著，然后在七歲那年?被寧棠帶到一座孤島。
孤島只有他和寧棠，他看著寧棠對著一張照片夜夜抱怨哭訴，才從只言片語里?了解到，一個與他有著緊密聯(lián)系卻絕對陌生的男人?，那個男人?傷害了他的媽媽。
寧棠清醒的時間逐漸變少，也不會照顧自己，所以換成他來照料。九歲起，他便?拿起鍋碗瓢盆，為?他和寧棠料理一日三餐，其余時間便?是在書房讀書自學(xué)。
寧棠無?法與他交流，陪伴他的，與他共同吟誦書中內(nèi)容的只有蟋蟀知了。偶爾，賀徵朝也會背著包到島上探險，那里?并非完全安全，但他有十足的魄力和自保意識，總能把一些?有意思的小動物裝在瓶里?帶回?家。
一天輪換一個，代他陪伴地放在寧棠的門口?。因?yàn)?他知道寧棠不喜歡他。
說來也可笑，賀家雖對寧棠有愧，卻很少主動聯(lián)絡(luò)寧棠，直至第二年?，他十歲那年?，賀家才發(fā)現(xiàn)他們并非是深居于另一個國家，而是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蟄居。
這還?是因?yàn)?島上食物所剩不多，他照著聯(lián)絡(luò)簿打錯電話到賀家才被發(fā)現(xiàn)的。
寧棠身形衰瘦，頭發(fā)花白，身上是被她撓破愈合又傷損的瘢痕，她已?錯過最佳療愈時機(jī)，賀鴻忠再想苛責(zé)，千言萬語也只剩一聲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在一個島嶼上生存，哪怕先前有專員定期提供食物。在寧棠徹底失去自我不識人?時，賀徵朝竟能在一年?里?靠自己一人?照料好他和母親，這實(shí)在匪夷所思。
閣樓上的瘋女人?和孤僻寡言不會說話的傻子。
在當(dāng)時，所有人?都這么稱呼他們，很貼切。
有人?問，既然知道島上沒有食物需要靠外界補(bǔ)給，那為?什么不知道向家里?人?和其他人?求救；還?有人?問，他是不是成心報復(fù)寧棠才故意這么做；更有人?問，他們是不是都瘋了。
但在當(dāng)時，賀徵朝并不知道，原來還?可以向外界求助，走出?這座島嶼。
他只是學(xué)著寧棠的行為?，向?qū)T撥打電話要專機(jī)送食物，只是習(xí)慣相依為?命的生活，把島嶼當(dāng)做唯一的家和游樂園。他的腦子里?有天文地理，有哲學(xué)思想，以及孩童天馬行空的幻想。
他不認(rèn)為?這種生活是苦的，是禁閉，也沒覺得寧棠瘋了，出?了問題。
但當(dāng)他看見記憶里?的母親變了樣子，才終于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這種生活是錯誤的。
賀徵朝以極度平靜溫和的口?吻訴說，側(cè)目望她，很輕地笑了下：“像起了警示作用的但有些?邪惡駭人?的童話故事，對嗎？”
溫知禾沒法否認(rèn)，她看過擁有類似情節(jié)的電影。她從未預(yù)想過，賀徵朝的童年?竟是如此。在大人?眼里?是邪惡駭人?，但對兒童而言……也許真的是冒險童話，只是恐怕現(xiàn)在的孩子根本不會信。
前半段她竟有些?慶幸，賀徵朝的父親與她的父親同樣糟糕，可更多的還?是……
溫知禾展臂輕輕環(huán)抱他的腰，一點(diǎn)點(diǎn)收束，仰起頭面向他，臉仍然發(fā)燙。她沒好意思承認(rèn)自己聽哭了，趁著夜色昏暗，他興許不會發(fā)現(xiàn)，可她主動站在燈下，他勢必能看見。
她沒辦法像他一樣說出?令人?心花怒放的情話去安慰，她嘴好笨，也羞于表達(dá)。
以前為?了討好他，能輕而易舉喊出?羞人?的稱呼，是因?yàn)?她根本不在意，而現(xiàn)在……
稍微抱一下他，也算是表態(tài)吧。
賀徵朝撫過她泛紅的眼角，吻了吻面頰，低眉輕嘆：“在可憐我？”
溫知禾“唔”了一聲，很小聲。
“怎么不是心疼？”他咬文嚼字。
溫知禾沒有被他擾煩，只是抿了抿唇，不明白地問：“心疼和可憐不一樣嘛……”
“所有人?都可以可憐我，家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但心疼不一樣。”賀徵朝捉著她的腕骨放到胸口?，目光極深，“心疼代表這里?被觸動，代表你對我有感情。”
溫知禾感覺哪里?不對勁，但沒深思，秀眉微微蹙起：“那你的家人?朋友對你沒有感情嗎？”
賀徵朝盯著她認(rèn)真的雙眼，胸腔輕顫，悶笑了下，只覺她可愛得天真。
他眼底笑意不減，耐心引誘慢哄：“你和他們不一樣，親愛的。”
“如果你對我有感情，那是對一個戀人?的喜愛。這是成為?丈夫的通行證，也是榮耀。”
溫知禾頓了頓，總算看清他露出?的獠牙，心底升起一絲赧然，而非惱羞。
她看著賀徵朝漆黑雙眼里?倒映出?的自己，耳畔是被海風(fēng)裹挾的聲息，低沉又輕緩：“溫知禾，說愛我，我希望你愛我。”
心中迷霧四散，不斷升騰的體溫是昭然若揭的態(tài)度。永遠(yuǎn)摘不掉的花瓣只剩最后一朵，那里?寫著要問，要說。
哨聲爆鳴，海面又升起一束金花，像在他們頭頂綻開，讓彼此間的面容更清明。
溫知禾被突如其來的煙火嚇到，身體抖了一下，往賀徵朝懷里?湊，耳朵已?經(jīng)燒得不像自己的。
第73章 羞不羞
賀徵朝的目光依舊不偏斜, 溫知?禾喉嚨發(fā)?癢，冒出來的話別扭極了：“那媽媽……她還在嗎？”
賀徵朝看她緊張兮兮, 心?中無奈，又不僅嘆笑。你看，他的小太太吝嗇于表達(dá)，卻又用別的方式讓他找到?jīng)]那么顯明的答案。
“她還在。”
溫知?禾頓時松口氣。還好，這?的確姑且能算作童話。
她又追問：“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泠州的私人療養(yǎng)院。”
“泠州？”溫知?禾抬起頭，意識到什么，“所?以你……”
賀徵朝嗯了聲：“那時我將?她轉(zhuǎn)院, 所?以才在那里和你再會。”
溫知?禾從他的口吻里讀出了微妙感，隔了幾?秒鐘才“哦”一聲, 想避開視線, 又覺得?埋到他懷里好別扭, 熱熱的。
她有很多想問的，但大腦太亂, 只能順著他的話題繼續(xù)問：“那你為什么不帶我去看她……”
賀徵朝輕笑：“你想見她？”
“以什么身?份？”
下一句才是他的目的，溫知?禾聽得?出來，面頰微鼓：“沒有身?份就不能見了嗎？我會買很香很漂亮的花見她的，也會和她說說話。”
說到這?里，溫知?禾眼角又熱：“她其實(shí)也很愛你。”
“我知?道。”賀徵朝貼著她的額頭吻了下，嗓音很沉：“是她教?會我如?何待人處世, 怎么愛人，也許方法?并?不對, 但我已通過她知?曉一切。我不認(rèn)為她瘋，她只是生病了, 是心?病，還活在這?世上, 就一定還有辦法?痊愈，她不愿做世俗的正常人也未嘗不可，只要?她還健在，每日健康開心?就好。”
“她教?會我要?從書里找到答案，但她也許并?沒有找到一句讓他自己滿意的，但我找到了。”
溫知?禾問：“什么答案？”
賀徵朝注視她，原封不動地復(fù)述：“日出未必意味著光明，太陽也無非是一顆晨星而已。只有在我們醒著時，才是真正的破曉。”
“我好像看過……”溫知?禾不太確定，很輕很輕地說了開頭：“Sunrise does not necessarily mean light……”
賀徵朝唇角輕掀：“嗯，原文是這?句，但我覺得?翻譯更美。怎么這?么聰明，什么都知?道？”
溫知?禾被他夸得?臉更紅了，瞪著他，甕聲甕氣地坦白：“你都跟我說中文意思了，倒推英文有什么難道，而且其實(shí)我不知?道它的出處，是我高中的時候在英語報紙上摘錄的勵志小片段……”
賀徵朝又笑：“你喜歡這?句話嗎？它激勵到你了嗎？”
溫知?禾輕哼，推開他：“有點(diǎn)吧，我抄的又不止這?一句。”
賀徵朝看得?出她熱得?要?冒煙，沒有再強(qiáng)硬箍在懷里，從后背靠近：“還有什么？”
溫知?禾還當(dāng)真想了下：“凡事你能不計(jì)較成敗去做的事，就是你能實(shí)現(xiàn)自律……？好像是這?么說，一個教?授說的。”
她忘記是誰了，怕自己說錯，音量漸低，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還有。”
賀徵朝低了低頭，看著她的側(cè)臉：“嗯？”
溫知?禾攥著護(hù)欄，回望他：“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
她說了一句很出乎意料的話，賀徵朝知?曉出處，內(nèi)心?被她這?一眼、這?番話所?擊中，蔓延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唇邊的笑像被快門定格在鏡頭里，變得?毫無知?覺，而心?臟卻止不住地翻動。
溫知?禾忙扭過頭，望著平靜的海面，鎮(zhèn)定地解釋：“這?可能不算勵志句子，我就是覺得?很美很有意境。然后……”
“有點(diǎn)想跟你炫耀。”
其實(shí)我知?道的也不少?，至少?這?句出處的原文她完整地看過。
賀徵朝閉了閉眼，輕嘆一息，無奈：“我以為你是特意說給我聽。”
溫知?禾不搭腔，執(zhí)意看著沒什么好看的大海，平復(fù)下紊亂的心?，又問：“你以前是不是不婚主義？”
賀徵朝沒聽清，再度靠近：“什么？”
“不婚主義……”溫知?禾不得?已看著他說，小聲嘟囔，“我以前看過你戴尾戒。”
賀徵朝微頓，眉梢輕挑：“你還注意到這?事兒。”
溫知?禾又哼：“干嘛呀，聽你的語氣你很自豪嗎？而且這?種事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賀徵朝解釋：“我不是不婚主義者，只是怕麻煩。”
“麻煩什么？”溫知?禾蹙了蹙眉，有所?預(yù)料，“是因?yàn)槟阍趪饽顣非笳咛啵?以戴這?種東西規(guī)避不勝其煩前仆后繼的追求者？”
賀徵朝唇角輕牽，注目著她，依舊夸耀：“嗯，你很聰明。”
溫知?禾莫名來氣，舉起一只手指，戳著他胸口：“不許隨便夸我，好煩人的！”
賀徵朝笑嘆一息，去捉她的手，目光直直落下：“溫知?禾，你太容易害羞。如果你不向我隱晦地表達(dá)兩次，我可能都聽不出。”
溫知?禾雙手交疊著去捂他的嘴：“什么隱晦表達(dá)，胡說八道……”
賀徵朝任由她冰涼的手觸碰雙唇，反握著幫忙捂熱，輕輕摩挲于股掌之中：“還有什么問題要?問，我今天全都和你說明白。”
溫知?禾抿唇，也不知?是否為置氣：“沒有了。”
賀徵朝看了會兒她：“真的沒有了？”
她溫溫吞吞又道：“還沒想好，你要?保留好這?個環(huán)節(jié)。”
“嗯，我會的。”他頷首輕笑，鄭重地說，“這?次換我問你了。”
溫知?禾感覺不妙，背脊忽地一直，很狡猾地提前說明：“你要?問什么？如?果我不想回答或者回答不上來，我可不會說的。”
賀徵朝并?不感到意外，慢條斯理道：“太太，如?果我用錢賄賂你呢？”
溫知?禾：“……”
“我也、也沒那么圖錢。”她說得?很心?虛，目光忽閃，尤其冒出下一句，“你這?次還會給支票嗎？”
賀徵朝唇角笑意更深，獠牙也外露：“如?果你同我結(jié)婚，我的一半財(cái)產(chǎn)……甚至全部，都會是你的。”
溫知?禾癟嘴：“哦，那就是不會給支票，那我知?道了，小氣鬼。”
賀徵朝不以為意：“看你怎么回答。”
“……”
“那我也選擇性回答。”
“當(dāng)然可以。”
看他慷慨，溫知?禾心?里輕嗤。裝貨。
她雙臂抱胸，靠著護(hù)欄，一副豁出去的姿態(tài)：“你問。”
賀徵朝從最近最讓他在意的事問起：“Austin是你在酒吧認(rèn)識的朋友？”
溫知?禾沒料到他會問這?個，看他面容恢復(fù)平靜，透著一絲認(rèn)真，想到剛才袒露的心?意，不再吊兒郎當(dāng)，誠實(shí)地回答：“不算朋友吧，頂多算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告訴我他的真名，我卻敷衍他，和他說……”
溫知?禾小小地停頓了下：“我叫李華。”
“李華？”賀徵朝雙眼微瞇，恍然明白過來，“你在記事本上寫的李花，就是李華？”
“對啊，他自己聽錯，我就將?錯就錯，反正又不是真名。”溫知?禾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不對勁，“你偷看我的記事本了？”
賀徵朝沒有一點(diǎn)心?虛，擔(dān)責(zé)得?自然：“算是。”
溫知?禾慶幸自己沒有亂寫什么東西，皺著鼻子一板一眼地教?訓(xùn)：“你還承認(rèn)，以后不能看，不然罰你錢了。”
賀徵朝依舊笑：“好。”
看他一派謙和，溫知?禾開始蠻不講理：“現(xiàn)在又輪到我問了，我想到新的問題了。”
賀徵朝點(diǎn)點(diǎn)頭：“你問。”
借燈光望他，他的容顏和初見時無異，明朗深邃，清雋英俊，但溫知?禾一下子不覺得?他是傲慢的。也總算理解他為何表露出斯斯文文不與人相爭的模樣，那并?非是偽裝偽善，他很像他的母親寧棠，那是他人生至關(guān)?重要?的導(dǎo)師，是他最重要?的血親。
溫知?禾喜歡這?份溫柔，也能從他緩緩道來的話語里，窺見一個極度溫柔又才學(xué)的女?人，究竟是怎么被生活所?折磨。
她同樣沒法?否認(rèn)，在他們的相處關(guān)?系里，賀徵朝就像一個成熟可靠的老父親，他從九歲起就有照顧人的經(jīng)驗(yàn)，他對她總是格外耐心?。
這?種耐心?，可以被定義為、為……
溫知?禾的腦袋要?炸掉了，她不敢想，深吸口氣，眼也不眨地問：“既然你有這?種過去，為什么不提早和我說？”
“這?沒什么可說的。”賀徵朝看她認(rèn)真的神態(tài)，思索片刻，又耐著性子解釋，“我總得?維持在你面前的形象。”
溫知?禾才發(fā)?現(xiàn)他有偶像包袱，扁著嘴，不屑一顧：“你什么形象哦，老父親嗎？”
“有錢，愿意為你花錢，什么事都能幫你擺平，能說會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能。”賀徵朝清淺地舉例，聽她的稱呼，目光幽深，“嗯，也可以這?么說，親愛的。”
溫知?禾要?是再發(fā)?燒，一定是被他的話搞的，聲音軟綿綿的：“你羞不羞人啊……”
“而且這?哪里損形象了，只是會讓人覺得?……”她垂下眼睫，順從地咕噥那個詞，“有點(diǎn)心?疼而已。”
賀徵朝撫去她繚亂的碎發(fā)?，說得?鄭重其事：“如?果你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是強(qiáng)大、可靠，在沒有同你結(jié)婚之前，我怎么可以向你暴露缺點(diǎn)？”
溫知?禾搖著頭糾正：“這?不是缺點(diǎn)，反正我不覺得?。”
賀徵朝唇角輕勾，嗯了聲，對她展開雙臂：“抱一下。”
他俯首，嗓音低啞了幾?分：“讓我感受，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溫知?禾下唇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了，忸怩一秒，沒再繼續(xù)猶豫，撲到他堅(jiān)實(shí)溫暖的懷抱里，身?子骨一下子松軟了下來。
她的下巴墊靠在他胸膛，忙踮起腳尖，往他唇上親，很清淺的吻，嗓音含著冰塊似的，又含糊又清透：“賀徵朝……你真的很好。”
到頭來，她這?張伶牙俐齒的嘴也只能說出這?番話。賀徵朝心?中無奈，又極為滿足，按著她的唇角，復(fù)而延續(xù)這?個吻。
若非她今天?問起，賀徵朝幾?乎快要?忘記自己的曾經(jīng)。剖析自己常做也不難做，可把傷疤揭開給愛人看，本是件懦弱又搖尾乞憐的事。
他希望在她眼里永遠(yuǎn)是最好，最可靠。
夜晚的海風(fēng)愈發(fā)?迅疾，賀徵朝把掛在身?上的女?孩打橫抱起，往游艇房里走?去。
臥室的床很寬厚，溫知?禾被他放倒在那里，身?體一下子陷落進(jìn)去。她自下而上望著男人，半長的裙擺遮掩不住雙腿，她不由攏了攏，心?跳加快。
賀徵朝單手松開領(lǐng)帶，面龐匯入昏暗中，顯得?淡泊：“會不會暈船？”
溫知?禾微微曲腿：“還好，不太會……”
賀徵朝點(diǎn)點(diǎn)頭，往不遠(yuǎn)處的衣柜走?去，拿了件浴袍，掛在旁邊，揉了下她的頭：“今晚在這?里休息，我去給你泡杯熱茶暖暖身?子。”
游艇有兩層，頂層為觀光臺，下層為起居室。這?里面積不比普通住宅小，不僅有臥室、廚房、洗浴間，連陽臺衣帽間都有，唯一不好的一點(diǎn)，大概是隱秘性和隔音效果沒有家里別墅好。
但賀徵朝只要?把傭人遣散走?，再自行開到海上，那樣就不會有人知?曉……
溫知?禾用十?指輕輕捂著面頰，吐出一口渾氣，覺得?自己好糟糕，居然又開始想這?種事了。
她突然間好想讓他開心?些，露骨的話她說不出，至少?露骨的事又沒少?做，而且……
溫知?禾從床上下來，攥了攥浴袍的衣擺，往客廳那里探去，瞥見那道高挑的身?影，立馬往墻根躲，在絕對看不見的地方把自己的裙子脫掉，披上浴袍-
游艇的廚房食材豐厚，倘若溫知?禾情愿，賀徵朝可以陪她在船上度過兩天?假期，再送她回島游玩。
今天?他已知?悉，他的小妻子不會再跑走?。
一杯由山楂、陳皮、茉莉花與紅棗的花茶很快做好，為照顧溫知?禾的口味，賀徵朝又額外加了些紅糖。料定她或許還會想吃甜食，他又起了做舒芙蕾或雙皮奶的心?。
賀徵朝輕嘆，捏了捏眉心?，往后方冰柜走?去。
他剛轉(zhuǎn)身?，一個赤足的女?孩就站在旁側(cè)兩米遠(yuǎn)的地方，兩只手背后，雙腿筆直站立。
她的浴袍松垮極了，交疊得?很低垂，能看到開闊于雙乳下的肌膚，賀徵朝沒多看，注意力在她白皙的腳上，輕嘆：“怎么不穿鞋？”
溫知?禾悶聲：“我想去洗澡，總不能穿涼鞋吧。”
“我去給你找。”賀徵朝沒挪步，牽起她的腰帶，淡聲囑咐，“系上點(diǎn)兒，別凍感冒。”
溫知?禾很短促地哦一聲，靠近他，徐徐吹氣：“你現(xiàn)在還挺正經(jīng)嘛，而且怎么這?么慢，我都要?渴死了……”
賀徵朝指腹捏上她的面頰，垂眼低問：“想吃什么，好好說話。”
“我哪里沒有好好說話了。”溫知?禾不滿，嘟嘟囔囔地貼到他身?上，“我在向你求助啊……”
溫香軟玉在懷，沒人能忍得?了。賀徵朝眸色微深，撫上她傾斜來的臀，壓低嗓音：“求助什么？”
溫知?禾喉嚨發(fā)?癢，用那只纏繞領(lǐng)帶的手碰他的臉，吻喉結(jié)：“主人，我解不開……”
賀徵朝目光凝矚不轉(zhuǎn)，假意沒看見，手掌按得?更重，繼續(xù)循循善誘：“解不開什么？”
他在故意使壞，她又何嘗不是。溫知?禾已經(jīng)足夠放下身?段，別扭得?想逃離，但膝間的潮意已經(jīng)不像話。
她唔地悶到他胸口，捱了一吻，繼而抬起頭眼巴巴道：“這?里嘛。”
她碰的是他膨脹的西裝褲。
第74章 老妒夫
賀徵朝在床上并不溫柔, 溫知禾早就知道，他可以用誘哄的口吻, 做最惡劣也最下.流的事。
花茶飲入腹腔，形成小而飽滿的山丘，賀徵朝以掌按壓，噴涌出淅瀝的水痕，在床榻上漫延成圈。
他另一手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被迫看去，耳畔是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很漂亮, 看到了嗎？”
光是點(diǎn)頭?無用，還?要規(guī)矩地?附和, 溫知禾輕軟地?說了那番話, 卻得到他更?猛烈的回應(yīng)。
雙腿攏著男人精瘦而強(qiáng)健的腰, 她已被沖撞得暈頭?轉(zhuǎn)向，幾?近抵達(dá)失去意識的邊界線。每每這種?時候, 賀徵朝都會低聲輕哄：
“還?能再堅(jiān)持一會兒嗎？”
“你這里還?想要對嗎？”
“乖寶寶，再試一次。”
好美好甜很棒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夸獎，乖寶寶好孩子是他對她一貫的稱呼，溫知禾沒法再堅(jiān)持，會伸臂圈攏著他的脖頸，用濃厚的鼻音喊出安全。詞, 有時喊他“daddy”、有時喊“主人”，大部分時候, 賀徵朝聽了這些都會對她稍微仁慈些。
伴隨著最后?一輪的沖擊，溫知禾的臂彎和腿窩都酸乏得箍不住他。
這個夜晚, 她枕著賀徵朝的胸膛入睡，如果忽視隔天起?來的酸痛, 她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wěn)。
游艇在海上漂泊了一夜一天，恢復(fù)體力后?，賀徵朝帶她體驗(yàn)了浮潛和開摩托艇，靠岸回別墅，她找回了自己的包包，在記事本上又挑了一個勾，然后?停頓一秒，寫下一行，要帶一束康乃馨去見寧女士。
記事本只有巴掌大，溫知禾經(jīng)常揣在口袋里忘記取出來，賀徵朝習(xí)慣與她獨(dú)居，所以臟衣簍里的衣服，都由他整理再塞到洗衣機(jī)。從?中翻出記事本是順手的事，看到那一行圓潤可愛的小字也是他無心一瞥。
溫知禾的記事本很少記錄有關(guān)他的事，這是第一次，雖然她要看望的人是寧棠。
賀徵朝沒有挑明自己又看了遍她的記事本，悄然放歸到她的包里。
溫知禾對此并不知曉，不過在度假島的這幾?天，她常被賀徵朝問起?將來的事。
賀徵朝為她列了一個人生對照表，左邊是她的個人信息，右邊是賀徵朝的，20歲以前的人生階段，賀徵朝已經(jīng)悉數(shù)填寫完整，包括且不限于?她出生的醫(yī)院地?點(diǎn)時間，她小學(xué)的學(xué)校和入學(xué)時間……一直延續(xù)到二?十歲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
他比她年長十二?年，所以在他人生的十二?年以前，她的部分是空白。
十二?格空白，占據(jù)了人生對照表整整一頁，很具象化?的年齡差異。想要同?步進(jìn)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賀徵朝把決定權(quán)給了她，由她執(zhí)筆寫下將來，而他的愿望，只用鉛筆很清淺地?標(biāo)注。例如他希望，可以在三十三歲這年同?她結(jié)婚。
對照表擺在面前，溫知禾輕擰鋼筆，心里有些微妙。
在她十五歲時，她曾想過自己的未來。那時她對班上學(xué)霸有濾鏡，偷偷暗戀過一陣子，幻想大學(xué)考到一個城市，能順利告白在一起?，然后?做一份還?算喜歡的工作共度余生，只不過她后?來沒那么喜歡他了。
在她十七歲時，她已不對愛情抱有太大幻想，整日就是奔波在各大劇組，自費(fèi)做小短片。即便身?邊不乏有顏正闊綽家里做生意的小開，她也沒什么興趣去談一段世俗的戀愛，能遇到不貪圖美/色/肉/體的男人實(shí)在太困難，唯一有好感的男人因?為有個談婚論嫁的女友，所以直接扼殺在搖籃里了。
她好感過的，喜歡過的男人里，沒有一個像賀徵朝。賀徵朝把財(cái)力、樣貌閾值拉到最高，唯一的短板恐怕只剩年齡。
而這正是她所感到微妙的。
她從?未設(shè)想過自己會和這樣的男人有交集，也沒想過真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初次的談判在新年，臨近合約終止的這天，恰巧是冬日，卻溫暖如春。
眼前的男人已不再傲慢高高在上，他用最虔誠的姿態(tài)向她求婚。
燭光晚餐很浪漫，桌上是由他一手烹飪的菜品，桌布墊板也是他精心擺設(shè)，每一片花瓣、每一株艷麗盛開的玫瑰，他西裝內(nèi)襯里的暗金絲巾都無不表露對此次求婚的重視。
她從?他向來持重冷靜的目光里，讀出一絲緊迫。
溫知禾挺起?胸脯，轉(zhuǎn)著鋼筆，拿起?喬來：“其實(shí)我沒想這么早……”
話鋒一轉(zhuǎn)，她瞄了眼絲絨盒，雙眸毫不掩飾的亮閃閃：“但看在這么亮這么大的鉆戒，也不是不可以。”
空氣凝結(jié)一秒，賀徵朝忽地?笑了下，嗓音很低：“這么說，你是愿意嫁給我？”
“不是嫁給你，是結(jié)婚。”溫知禾一板一眼地糾正，“嫁人的說法我不喜歡，結(jié)婚才是平等。”
賀徵朝若有所思?，頷首改口：“那么，這位溫小姐，你愿意同?我結(jié)婚嗎？”
他在桌上攤放了一則婚后?財(cái)產(chǎn)分配合同?，將鉆戒絲絨盒壓在上方，輕緩地?挪到她手邊，目光如炬：“我承諾，婚前你的車房財(cái)產(chǎn)還?是屬于?你，但我的房應(yīng)有你的一半，股權(quán)也該有你的一份，日后?任何創(chuàng)收都能與你共享。這座島、這棟別墅，那輛車，那艘游艇輪船、直升飛機(jī)或是任何你想要的，所見即所得。”
他又笑，鄭重而認(rèn)真：“我知你不圖錢，也有自己的辦法盈利，你很勇敢，很有能力，總有一天會抵達(dá)我可望不可即的巔峰。你會拍下一部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又或許是投入其他事業(yè)里，再成就一份讓人刮目相看的偉績，那時是我仰著你，敬慕你，我害怕有那么一天，你會沒那么需要我這些蠅頭?小利。”
“所以請?jiān)试S我懇請你、糾纏你、用這些俗不可耐的小把戲，在你還?未成長為蒼天大樹之前向你求婚。”
燭火跳動?，照映半滿的紅酒杯，溫知禾擰住鋼筆，心卻止不住地?亂：“你怎么還?捧殺起?我啦？”
賀徵朝解釋：“不是捧殺，是我自認(rèn)為。”
“你可以不是讓人仰望的蒼天大樹，也可以不是供人觀賞的玫瑰；可以做一株小草、一塊石頭?，不起?眼的平庸的任一事物，在這方面我對你沒有期盼，我的意思?是，你做一個普通人，不論什么模樣我都喜歡你。”
“站在我身?邊，我肩上，我頭?頂，只要是你，只要你想，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配不配或不值得一說。”
賀徵朝頭?回為自己的表達(dá)能力感到乏力，溫聲又言：“我應(yīng)該慶幸，你愿意在最年輕的這一年同?我結(jié)婚。”
溫知禾的臉慢慢紅了起?來，也許是被燭火照映、喝紅酒喝的，說話都結(jié)巴：“只是答應(yīng)你要結(jié)婚，又不是真結(jié)了……”
她咬著唇：“而且哪有你這樣的，光動?嘴不作為，不應(yīng)該親自把戒指戴到我的無名指上，再跟我說這些的嗎？”
賀徵朝早已習(xí)慣她拿喬的小模小樣，心里軟塌得不像話，他承應(yīng)了一聲，拿起?絲絨盒到她身?邊，學(xué)著最規(guī)范的姿態(tài)，為她戴那枚鉆戒。
鉆戒的確足有上百克拉，指環(huán)都有兩個，笨重且太過耀眼。它圈住了她的無名指和中指，代表熱戀與已婚的兩指，多么貪心。
那她也稍微貪心一些，怎么不可以。
溫知禾不想讓他看見上揚(yáng)的唇角，撲到他懷里，枕在肩邊說：“合同?我會回去認(rèn)真翻看，如果有什么問題，我一定會讓我的律師通知你，到時候你就看著辦吧。”
她打?定主意要在他面前強(qiáng)裝不在意、不為所動?，可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暴露了她。
這晚是待在度假島的最后?一天，他們沒有做過分親密的事，又一次踏上游艇，在頂端躺于?海中看星星、煙花。
溫知禾給自己訂了回程的機(jī)票，但賀徵朝沒有。私飛需要提前申請航線，她等不了那個時候，賀徵朝便陪她坐了一趟航班。
鈔能力總是格外好用，如果不是在貴賓室偶遇到奧斯汀，溫知禾一定會這么夸。
她想不通，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湊巧的事？偏偏是一個機(jī)場同?一時間段。
“李，真巧，沒想到還?能這里遇見你。”奧斯汀面露驚喜向她打?招呼，一雙含笑的棕眼像琥珀。失去酒吧燈紅酒綠的光影，他的模樣更?純良了些，像一個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大男孩。
溫知禾是喜歡這款的。放在先前，不論是為眼緣還?是工作，她可能都會要個聯(lián)系方式，但現(xiàn)在……想到那夜被沖撞啃咬的痛苦，她只想趁著賀徵朝沒回來之前，結(jié)束這場寒暄。
“是很巧。”溫知禾訕笑，“你幾?點(diǎn)的航班？”
奧斯汀：“四點(diǎn)半。”
現(xiàn)在才不到三點(diǎn)，四點(diǎn)半的航班來這么早做什么。溫知禾心里犯嘀咕，面色不表：“這樣呀。”
奧斯汀點(diǎn)點(diǎn)頭?，長吁口氣：“謝天謝地?你是安全的，那天帶你走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溫知禾看得出他是善心的，抿了抿唇：“嗯對，酒喝得有點(diǎn)多了。”
奧斯汀深表歉意：“都怪我沒有告訴你那杯酒的度數(shù)很高，我以為你能喝。”
“那倒也……”
“對了，我寫在你本子上的聯(lián)系方式你看見了嗎？”奧斯汀又問。
溫知禾愣了一下，剛想說沒有，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露出幾?分不自然：“額……”
她一猶豫，奧斯汀了然：“我明白了。”
他又笑了笑：“雖然很遺憾，但其實(shí)我是聽了你和朋友在電話里的談話，知道你拍電影所以才……我很好奇你口中的故事。”
溫知禾心里更?發(fā)?虛：“謝謝，不過我的電影只在國內(nèi)上映，如果有機(jī)會的話倒是愿意上映海外。”
“沒關(guān)系，我在中國有家，你告訴我電影，我一定會去看。”奧斯汀眨眼，非常捧場，“我會帶我朋友一起?去看。”
老天。溫知禾在心里做了一個違背老祖宗的畫十字手勢，雙手合十：“真的很抱歉，其實(shí)不用的……要不你現(xiàn)在給我一個常聯(lián)系的電話，我會送你和你朋友電影票的。”
“給我就好。”
側(cè)方傳來低沉磁性的聲音。
扭頭?看去，剛才幫她處理行李的男人已經(jīng)回來，向眼前的奧斯汀微微一笑：“你的聯(lián)系方式。”-
他們的航班在三點(diǎn)半，專員來通知登機(jī)，奧斯汀剛把電話號碼留給了賀徵朝。
頭?等艙的座位并不相靠，溫知禾在入座前，湊到他身?邊說：“你把記好的電話發(fā)?給我，我剛剛沒記下來。”
賀徵朝淡道：“不用，電影票我會出。”
旁邊有過路人，不論是否聽得懂，溫知禾習(xí)慣壓低聲線：“什么不用呀，我是電影導(dǎo)演，就應(yīng)該我請，而且……”
賀徵朝回眸撫了下她的頭?，嗓音也沉：“我是導(dǎo)演的丈夫，這票我請也應(yīng)該的。”
“什么你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呀，你還?把人家之前寫在我本子上的號碼給撕了！”溫知禾悶聲嘟囔，“你個歹毒的妒夫！”
“是，我歹毒，我妒忌。”賀徵朝回應(yīng)自如，不緊不慢：“那請你對我高抬貴手，讓我贖罪一回。”
過了通道，他將可愛的草莓熊保溫杯放到她座位上，眉眼一低，直直攫取她的目光：“畢竟我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歹毒無比的妒夫，連你還?沒上映的電影的影迷電話都能擅自撕碎。”
溫知禾：“……”
根本吵不過。
這趟頭?等艙坐滿了人，溫知禾負(fù)氣地?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全程不再與賀徵朝搭腔，當(dāng)然，距離太遠(yuǎn)，也確實(shí)不怎么能搭話。
她覺得好心虛好慚愧，居然欺騙一個那么天真的男大學(xué)生，真真想替“李華”這個馬甲給他寫一封道歉信。
回國的這趟航班飛行時間較長，十小時以后?才能落地?燕北國際機(jī)場。溫知禾在愧疚里睡了幾?小時，中途又起?來刷會視頻。由于?睡眠時間過長，下飛機(jī)之后?她還?有些頭?暈打?瞌睡。
賀徵朝讓她枕肩，溫知禾抵死不從?，像個刺猬一樣炸起?毛。他無奈嘆了一息，圈過她的肩，揉揉面頰：“到時我會送票，如果他們不在國內(nèi)，我也會承包他們來回的機(jī)票。你不放心，可以監(jiān)督。”
“拈酸吃醋的蠢事兒我已經(jīng)做過，妒忌我也認(rèn)了，別對我生氣。”
他的態(tài)度實(shí)在太好，溫知禾實(shí)在很難再蠻橫，輕哼道：“我也沒有很生氣，就是覺得很愧疚，我還?對他撒謊了……”
賀徵朝嗯了聲，垂眼問：“那你對我愧疚過嗎？”
溫知禾有點(diǎn)懵：“愧疚什么？”
“最開始時你告訴我從?事酒店服務(wù)業(yè)多年，但后?來你又對我說。”賀徵朝慢條斯理道，“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溫知禾都快忘記有這回事了，眼也不眨地?看著頭?頂?shù)哪腥耍犓ひ舾?輕緩，一字一頓：“小撒謊精，你最好對我一視同?仁。”
第75章 出車禍
溫·小撒謊精·知?禾安靜不說話, 全?程都裝死。即使?她有的是歪理可以和他分庭抗禮，但她已經(jīng)累了?。
夏威夷購入的那些衣服包包已經(jīng)提前?到家被人安置在衣帽間?, 至于?贈人的禮品，則是放在一樓的儲物間?。溫知?禾清點(diǎn)了?一下，紛紛貼上相應(yīng)的標(biāo)簽，讓阿姨擇日寄出去。
上了?二樓起居室，溫知?禾想躺一下，但看那些未經(jīng)整理的禮品，還是爬起來挨個擺放。
拉開最后一格柜子?, 里面一般放的都是些紙張，躺在最上方的, 是賀徵朝當(dāng)初向?她提出假結(jié)婚, 要求簽訂的合同?。
合同?在最初經(jīng)常被她拿出來翻看, 因?yàn)?內(nèi)容敏感不好意思請律師，她還聯(lián)系了?線上平臺的法律顧問, 用假名打碼去咨詢其中是否會有陷阱。
但她都把字簽了?，合同?再怎么霸王條款，她也沒辦法聲張，何況自己已經(jīng)花了?信用卡里的錢。
有那么一天，溫知?禾內(nèi)心是怯虛的，怕被賀徵朝起訴鋃鐺入獄。她自我安慰, 沒有和他假結(jié)婚之前?，她這一輩子?可是賺不了?這么多錢, 住不了?這么豪華的別墅的，這么倒霉的她, 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攤上，能有一年的豪門貴婦體驗(yàn)卡很好。
再度翻看合同?, 心境真的很不一樣，以前?知?道霸道、不公平，只能忍氣吞聲，而現(xiàn)在……她忍不了?。
回到家是在下午，賀徵朝習(xí)慣不休息連軸轉(zhuǎn)，這會兒已經(jīng)去公司忙事務(wù)，發(fā)消息說晚上八點(diǎn)那陣會回來，讓她自己吃飯。
溫知?禾回了?個“哦”字，想把翻出來的合同?拍照發(fā)給他抨擊，又?覺得線上發(fā)沒意思，所以打定主意等他回家。
秦姨做了?一桌她愛吃的，吃飽喝足后，溫知?禾梳理了?接下來的工作行程，在日期表上勾勾畫畫。
忙到八點(diǎn)一刻，她按了?按肩膀，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回來就躺平在床上，沾床秒睡。
轎車開雙閃燈停在別墅門口，賀徵朝下車看眼腕表，比預(yù)估時間?晚了?一個鐘頭，按了?按領(lǐng)帶輕呵氣。
別墅二樓燈火通明，他料定溫知?禾不會睡太早，哪怕一回家就睡，這會兒也該醒了?。
走過玄關(guān)上二樓，賀徵朝步履穩(wěn)健，比以往稍快，擰門入起居室，能聞到專屬于?溫知?禾的安神香，不免呼吸放緩。
陳設(shè)沒什么變化，無非是多了?些新的擺件，更?擁擠。瞥見床榻上鼓囊的被褥，賀徵朝眉眼微和，為?自己出錯的預(yù)判感到無奈。
衣袖挽起，凈手拭干水漬，賀徵朝踱到床畔，以手背將被褥撐開，能看見一張像荔枝剝了?殼的臉蛋。
縱使?那幾天在海島天天見她，但賀徵朝似乎怎么也看不夠。他捋了?捋她的頭發(fā)，五指沒入柔軟的發(fā)絲，又?稍微理了?一下落肩的帶子?。
溫知?禾蹙著眉轉(zhuǎn)身，蹬開真絲被，上半身暴露在空氣里。
賀徵朝剛要幫她掖好，她又?瞇著眼，用惺忪的目光看他。
呆滯一秒，兩秒，她伸手握住他掌間?，聲音覆著濃厚的鼻音：“你怎么才回來……”
賀徵朝俯身靠近，另一手在她枕邊壓著，緊緊收束她的目光：“一直在等？”
溫知?禾的頭有些混沌，但不至于?意識不清，能知?道自己該回答什么：“才沒有……我是要教訓(xùn)你。”
她說著，主動去勾他的脖頸。
剛洗浴過的香氛仍余留在頸間?，厚實(shí)的被褥一悶，熱氣蒸騰留香，更?馥郁醇厚。賀徵朝一呼一吸間?都是她的柑橘味，雙眸墨色漸濃，不由埋到她胸口吻了?吻。
他深吻又?以掌按壓，溫知?禾雙膝微微拱起，不由低悶一聲。
衣襟松散，賀徵朝沒移開手，嗓音很沉：“教訓(xùn)什么？”
溫知?禾已經(jīng)清醒，同?他纏了?一陣子?，隔著西裝褲沒進(jìn)，都被磨得不斷高，堅(jiān)持了?還不到五分鐘。
賀徵朝輕拍她的腰側(cè)，毫不留情地淡聲說：“4分39秒。”
溫知?禾知?道這是什么數(shù)字，紅著眼瞪他，悶哼翻身。
賀徵朝將金屬腰帶卸了?，睇著她，不緊不慢道：“繼續(xù)？”
溫知?禾的眼睛從被褥里冒了?出來，看他還挺拔的那里，勉為?其難的、慢吞吞的敞開了?自己的腿。
幾輪下來。床頭柜里的雨傘已經(jīng)用得見底，那里原本?塞滿了?各種口味。溫知?禾累得要脫水，連著灌了?兩杯才緩過來勁兒，看空蕩蕩的柜子?，她覺得賀徵朝的精力至少二十年內(nèi)還是會很足。
“還喝么？”賀徵朝撿起桌上的合同?，隨意地掃了?兩眼，過來接過她喝完的杯子?。
溫知?禾舔了?舔水潤的雙唇，搖搖頭：“不用。”
注意到他手里的合同?，她小小地挺起胸脯，輕咳一聲：“怎么突然看這個了？”
賀徵朝不以為?意：“你放在桌上了?。”
“哦，我放桌上你就看，你這個人好沒邊界感。”溫知?禾輕輕蜷起雙膝，強(qiáng)忍痛意，表現(xiàn)得漫不經(jīng)心。
賀徵朝睇眼她，唇角微微掀起，好整以暇：“是么，我以為?這是你要我看，太太。”
溫知?禾又直起腰：“誰是你太太呀，我們都還沒結(jié)婚呢。”
賀徵朝沒辯駁，從中抽取了?一疊，淡聲說：“贈與合同?保留，這份雇傭契約作廢。”
話音甫落，賀徵朝把贈與合同放到柜子?里，像是要去處理手里那份契約。
“你等一下！”
溫知?禾立即從床上蹦起，沒能直立走，就跪膝而去，落地來不及穿鞋，磕磕絆絆地?fù)涞侥腥藨牙铩?br />
賀徵朝聽到她的聲音轉(zhuǎn)身迎了?下，溫香軟玉霎時入懷，像泡發(fā)的海綿，又?沉又?軟又?無力，只能緊緊吸附在他身上。
他樂于承托這海綿，臂彎箍了?下她的臀。
溫知?禾踮起腳尖，鼓著面頰說：“合同?怎么能你說作廢就作廢，最后一個月的工資難道你就不給了?？”
她邊說著，邊還戳他胸口。
賀徵朝眉梢輕揚(yáng)，笑嘆了?下：“怎么會，信用卡你不是每個月都在用。”
他按了?按她的臀肉，壓低眉眼意有所指：“有了?待遇更?好的合同?，還要這做什么。”
“我很有契約精神的……反正不能作廢。”溫知?禾趁機(jī)奪回那紙合同?，背在手后，離開他的懷抱，翁聲咕噥，“原來你知?道待遇不好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們還是繼續(xù)保持情人的關(guān)系一個月吧，至于?你那份合同?，我還得再考慮一下是不是要續(xù)約。”
耐力不夠，脾氣見長，說的就是溫知?禾。
她太有恃無恐，也知?怎么翻舊賬、戳人心窩，可他愿意被她戳著，總好過被她視而不見。
賀徵朝心底又?嘆，覆手托著她的后腦勺，口吻很輕：“妹妹，商量一下。”
他喊“妹妹”的時候溫柔又?性感，總會讓她腿心酥.軟，胸口翻動，既表露他年長于?她，又?無形間?拉近年齡，狡猾得很。
偶爾的時候，溫知?禾也會想，如?果她真的有這樣的哥哥該多好。當(dāng)然，他的年紀(jì)都可以做她叔叔了?。這話不能說，一說他就會縛緊她的腕骨，把屁股打得紅腫。
彼此凝矚不轉(zhuǎn)地對?視，溫知?禾聽到他說：“情人不算好聽，未婚夫妻如?何？”
求婚已經(jīng)被答允，做未婚夫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溫知?禾腦海里回蕩起等候廳的那一幕，賀徵朝向?奧斯汀糾正是未婚夫而非男友……真是幼稚死了?。
“你好計(jì)較這個。”說出口的是幽怨語氣，心里卻泛起絲絲甜意。
賀徵朝承認(rèn)道：“沒辦法不計(jì)較。”
溫知?禾獎勵似的親了?他一口：“我也要定一個合同?，律師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是幫忙看婚后財(cái)產(chǎn)合同?的那個，聽說對?這方面很專業(yè)。”
賀徵朝：“需要律師我這里有專業(yè)的顧問。”
溫知?禾拒絕了?：“那是你的人，我也要建立自己的人脈，我們工作室也有合作的顧問。”
賀徵朝深深地看著她，唇邊笑意不減：“不錯，長大了?。”
溫知?禾輕哼一聲，已經(jīng)對?他的夸夸有了?免疫——他這個人真的很怪欸，未婚妻擺明了?要算計(jì)他，對?他的財(cái)產(chǎn)毫厘必爭錙銖必較，他還能摸頭拍手一頓猛夸好孩子?就該這樣。
太怪了?。
因?yàn)?奇怪，溫知?禾又?啄了?他一口-
黏糊的居家日子?不會太久，影片送審?fù)ㄟ^，可以開始定檔院線發(fā)行。后期的宣發(fā)活動行程，夠溫知?禾馬不停蹄連軸轉(zhuǎn)一個月了?。
賀徵朝在燕北也只留了?兩星期，臨近元旦，因?yàn)?公務(wù)，他又?飛到各國各地出差巡察開會，即便處于?燕北總部，他每天也有不少合同?報表要檢閱。
溫知?禾一開始還會意思意思，和秦姨做個愛心便當(dāng)送過去，后來她自己的飯都吃不上，怎么還顧得上他。
而她之所以這么良心，還是因?yàn)?從律師那里得知?，賀徵朝在財(cái)產(chǎn)分配與忠誠保障上，對?她有著絕對?的傾斜。
他把所有能考慮到的收入來源和資產(chǎn)，都一條條明晰地?cái)偱圃谧郎希嬖V她，他有的，一大半都?xì)w屬于?她。不僅如?此，倘若他對?婚姻不忠、不誠，他一定會凈身出戶。
通俗點(diǎn)是這么說，但溫知?禾聽得兩眼一黑。
……原來堂堂集團(tuán)總裁還能凈身出戶的？
為?此，溫知?禾不得不給制定合同?的當(dāng)事人打電話詢問情況。
賀徵朝給了?她一份非常完美的答卷——
“我不想假設(shè)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但我總歸需要給你這份安全?感。”
他的嗓音一再柔和，還透著許久未休息的低啞：“溫知?禾，聽明白了?嗎？”
溫知?禾聽得很明白，并且破天荒地說起軟話：“哦……那你早點(diǎn)回來。”
賀徵朝停了?一息，語氣情緒不明：“怎么了?？”
“沒怎么呀。”溫知?禾抿唇。
“嗯。”賀徵朝悶笑了?下：“我還以為?你催我回家是因?yàn)?……”
溫知?禾聽得出他的不懷好意，在茶水間?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無人，臉紅道：“你以為?我很需要你啊，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搞。”
“搞什么？”
明知?故問。溫知?禾心中輕哼，不做聲。
“我還以為?你會想我，親愛的。”賀徵朝嘆道，有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溫知?禾：“……”
這人怎么這么壞？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現(xiàn)在開始……
她負(fù)氣卻又?說不出太狠的話：“也沒有很想你，掛了?！”
忙音在耳畔飛旋，隔了?數(shù)秒，手機(jī)自動熄屏，賀徵朝極輕地笑了?下-
元旦這天，賀徵朝人在南城集團(tuán)分部開會，溫知?禾在鄰市路演。車程三個小時可以直達(dá)他那里，但考慮到去泠州也是差不多的時間?，還可以忙里抽閑看望寧棠，就把約定點(diǎn)定在泠州。
先前?溫知?禾想去看望寧棠，但一直抽不出合適的時間?，哪怕路演定在泠州，由于?賀徵朝沒法陪同?，就只能作罷。
寧棠現(xiàn)在意識不清明，大概率沒辦法認(rèn)人，溫知?禾走前?還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盡量給寧棠留下一個好相處的印象。
斜露肩毛衣過胯，搭配褐色長筒靴只有貌美乖巧和風(fēng)度，保暖全?靠毛呢大衣?lián)纹稹刂?禾在耳上配了?一對?毛絨球掛墜，還不夠，又?戴一頂雪白的貝雷帽。
她問了?身邊女?性友人，紛紛獲得一致好評，怕不嚴(yán)謹(jǐn)，就又?給賀徵朝發(fā)去自拍，問他能不能給寧棠留下好印象。
平時他要么秒回要么撥來電話親口稱贊她，但這回溫知?禾等了?半個多鐘頭都沒收到他消息。
轎車在大道上行駛兩個多鐘頭，還有二十分鐘就能進(jìn)入私人療養(yǎng)院的園區(qū)。坐在車?yán)锿高^窗，能遙遙眺見盤踞于?山間?的中式建筑，青瓦白墻，綠林藍(lán)天，美得就像度假莊園，環(huán)境很好但不算太偏遠(yuǎn)，據(jù)說有專門的接送車輛和飛機(jī)。
溫知?禾曾向?賀徵朝問過這里的價錢，得知?居住一星期要十萬，還只包括基礎(chǔ)護(hù)理，她心底滴血，嘟囔資本?家就是資本?家，真會斂財(cái)；又?得知?這座療養(yǎng)院已經(jīng)被賀徵朝盤下?lián)䴙?己有，她欲言又?止，又?開始叭叭，當(dāng)著資本?家的面罵罵咧咧。
但切身來到這座療養(yǎng)院，溫知?禾才明白，那些錢恐怕并不是白花的。
送她的轎車停在山腳沒法繼續(xù)往上開，有專門的接駁車送她去山頂。為?等人，溫知?禾就在等候室吃了?頓健康餐。
她邊吃邊刷手機(jī)，頂端彈窗出一條推送，是景城某事故多發(fā)路段又?出了?一起車禍，還是連環(huán)撞車事件，傷者有五人，死者有兩人，底下評論?區(qū)全?是議論?聲討。
主餐用完，飯后還有營養(yǎng)甜點(diǎn)和水果，因?yàn)?看了?路人拍攝的車禍畫面，溫知?禾就沒什么胃口繼續(xù)吃。那些路透照片哪怕經(jīng)過處理并不外露血腥，但她依稀能透過薄薄的馬賽克，感覺到現(xiàn)場的慘狀，而且……
刷到評論?區(qū)沒被和諧的另一畫面，溫知?禾徹底放下叉子?，閉眼深吸口氣。
退出微博，點(diǎn)開微信，發(fā)現(xiàn)賀徵朝四?個小時前?的消息也沒回，溫知?禾不由犯嘀咕，他這遲到歸遲到，怎么連消息也不帶回的。
捧著手機(jī)，她準(zhǔn)備敲字問責(zé)，屏幕卻倏地顯示來電，是夏特助打來的。
劃開接聽鍵，溫知?禾莫名感到不安。
下瞬，她聽見夏特助略顯疲憊的聲音：“夫人，是我。賀總來的路上遇了?車禍，現(xiàn)在人在景城第一人民醫(yī)院處于?昏迷狀態(tài)，不方便給您打電話，所以……”
溫知?禾心頭一顫：“你說什么？”
第76章 我愛你
抵達(dá)景城第一人民醫(yī)院, 溫知禾拎包的手?都在抖。
夏特助告訴她賀徵朝沒什么大礙，只?是軟組織有挫傷, 暫時陷入昏迷狀態(tài)，但她看見病床上的男人，心里?還是收緊了一下。
新聞推送的連環(huán)撞車事件和賀徵朝無關(guān)，發(fā)生的時間是在大前?天，趕巧讓她刷到，而自己又沒有注意?到發(fā)送時間。賀徵朝的車禍不是很糟糕，就?連駕駛司機(jī)也沒有任何性命危險。
司機(jī)在通過城鎮(zhèn)大道?的路上, 碰見一個小男孩橫穿馬路，下意?識轉(zhuǎn)動方向盤撞到一處鋼板房才?致使?車禍。所幸那輛商務(wù)車的安全氣囊有很多, 鋼板房的鐵皮也沒完全砸碎玻璃, 否則極有可能嵌到傷者?喉嚨里?。
想到那種畫面, 溫知禾心里?更難受，劫后余生的恍惚、無措仍縈繞心口, 她坐在病床旁，久久沒法定神。
司機(jī)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jīng)蘇醒，而賀徵朝大概是這些天忙于工作，過度疲勞的緣故，昏睡時間會更長。
他的面龐輪廓仍然明朗清雋，透著幾許蒼白, 能看見眼瞼下的烏青，更細(xì)致的皮膚狀況。因?yàn)殚]著眼、受了傷, 看著比以往要憔悴。
看久了，蓄在眼眶的水霧沒忍住往外淌, 溫知禾以掌捂眼，深深吸了口氣。
她沒法不去承認(rèn), 在聽?到賀徵朝出事的噩耗那一瞬，她感覺自己的人生都要完蛋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總是習(xí)慣性地依賴他、仰仗他，縱使?工作室已全然脫離恒川掌控，她自己也有待拍影視項(xiàng)目、一些其他收入來源、下輩子不愁吃喝的金庫……可她唯一的家?人，似乎只?有他了。
賀徵朝在關(guān)系里?扮演著她所需且空缺的角色，他填補(bǔ)了關(guān)競早早缺席的部?分，也給足了溫荷不再給予的溫柔。強(qiáng)大、可靠、無所不能，是他在她這里?一直以來的代名?詞。
但人并非完全萬能，總會繞不開生離死別的課題。
以前?溫知禾從未考慮過這些，但今天，她的腦海里?游走了無數(shù)種將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
晚間八點(diǎn)，溫知禾從洗手?間里?出來，迎面在病房門口撞見夏博易。
他拎了些水果，還帶了幾份文件，說是公司那里?急著要審批簽字的，剛好賀總醒了，就?給捎過來。
聽?說已經(jīng)醒了，溫知禾心里?揪了下，又聽?還要工作，她皺著眉：“要那么急嗎？就?不能休息好再簽字？”
夏博易有些為難：“也不是很著急，倒是賀總急著要……”
夏博易也只?是個打?工的，溫知禾理解，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沖，她軟了音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把文件給我嗎？”
以往有公務(wù)要談，賀徵朝就?沒避諱過她，還讓她做了兩回助理，所以這種要求并不過分。
夏博易也知道?，答應(yīng)得很快：“沒問題。”
溫知禾一手?拿水果籃一手?拿文件，推門進(jìn)病房，扭頭透窗看眼外面，確認(rèn)夏博易已經(jīng)走了，她就?先把東西暫擱一旁，掏出小圓鏡確認(rèn)自己眼睛是不是還紅。
確認(rèn)妝沒花，她再輕手?輕腳地拿起那些東西，往室內(nèi)走去。
賀徵朝的確醒了，他正伏案看文件，靜謐的病房里?，只?有他翻動紙張、鋼筆寫字的聲音。若不是看見他穿著病服，繃帶摻了一圈小臂和手?上還打?著點(diǎn)滴，溫知禾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出車禍。
“你為什么不好好休息？”
溫知禾賭氣似的把水果直直放到椅子上，語氣里?還透著剛哭過的顫意?。
最后一份文件還有幾頁沒過目，賀徵朝撾起邊角的手?停了下，側(cè)目看向她，唇角輕掀，揚(yáng)手?道?：“過來我這兒。”
溫知禾抿唇，乖乖湊了過去，剛站定床側(cè)，賀徵朝那只?掛著點(diǎn)滴的手?便環(huán)住她的腰，輕拍了兩下。
他的動作沒有狎昵，可她身上怕癢，經(jīng)不起碰：“你干嘛呀……”
“劫后余生抱一下。”賀徵朝的聲音很低啞。
“你還知道?劫后余生？”溫知禾有些來氣：“要是你再不好好休息，下次別說是出車禍了，你光是坐在辦公室里?都會猝死的……”
說到“死”字，她那股剛哭過的勁頭還沒過，又染了幾分情緒。
溫知禾本來想掩藏下痕跡，但她根本藏不住，眼淚說掉就?掉。
賀徵朝把床上桌推到一旁，將她圈抱在懷里?，坐到他身上，溫知禾緊張了下，嗓音很軟：“會不會碰到傷口……”
賀徵朝悶笑了聲：“不會，腿沒斷，身上也沒骨折。”
溫知禾想捶下他，又不敢太用力，攥著拳頭幽怨地瞪他：“那你命很硬哦，可以隨便折騰？”
“嗯是，不過只?限于你。”賀徵朝認(rèn)命地頷首，眉梢輕揚(yáng)，是逗趣的口吻：“這世上也就你能折騰得了我。”
“我折騰你什么了？你松開、松開我……煩人……”
掙脫無果，溫知禾也不動彈了，低著頭，語氣很悶：“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也不會給你守寡，以后遇到合適的人，照樣會結(jié)婚。”
她說的是氣話，現(xiàn)在心底仍有后怕，想要他稍微駁斥兩聲，說些保障自身安全的話，但賀徵朝卻沒照著她的劇本念，只?沉沉道?：“我知道?。”
簡短的三個字，語氣很自然，就?像真的認(rèn)可她的話。
溫知禾抬起頭看他，目光對焦在他下頜旁的一小截傷疤，熱起眼淚：“你知道?什么啊。”
賀徵朝替她拭去淚，嗓音溫醇平和：“我知道?你自愛，從不委屈自己，立貞節(jié)牌坊守寡的事不會做，何況我們還不是夫妻；我知道?你值得被?許多人愛，這世?上并非只?有我一個男人，你也不缺伴侶，何況我在你的人生里?，也只?占據(jù)不到二十分之一。我沒法設(shè)想，你會用一生去懷念一個無足輕重的男人，一個在交往中曾給過你不愉快、不被?尊重、不具備安全感的男人。”
“我夢見過你在我的墳前?哭的模樣，我也夢見過你穿著婚紗同其他男人步入殿堂，很糟糕的夢，所以醒來以后我感到如釋重負(fù)，又想找點(diǎn)事做。”
賀徵朝扯唇輕嘆，目光極深：“瀕臨死亡的走馬觀花似乎并沒有什么邏輯性，又極大地刺激到我的求生欲。”
“我知道?不會有那么一天……所以我要活著，至少等到同你結(jié)婚那天再去死。”
他的眼神滾燙，灼熱，說出的話透著荒謬卻不像玩笑話，如炬光的眸色直擊靈魂深處。
他說會為那天去死，是真的會。
溫知禾無時無刻不會看見他的決心，她幾乎要被?他燙化，由這濃烈的、說一不二的愛。
她雙唇嗡動，帶了幾分急切：“結(jié)婚以后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蜜月、旅游、看望親朋好友，生養(yǎng)小孩……養(yǎng)小貓小狗什么的。”
越說后面她越不好意?思，即便賀徵朝同她規(guī)劃過好幾回，而每次她都搪塞。
溫知禾抹開淚，揚(yáng)起發(fā)熱的臉：“你不會抑郁了對這個世?界生無可戀了吧？不至于的啊，這世?上還有很多愛你的人，你的媽媽還在，你的爺爺奶奶、你的弟弟妹妹……還有我。”
她聲音漸弱，賀徵朝問：“還有什么？”
溫知禾數(shù)不出更多的人，雙眼透著赧色，濫竽充數(shù)道?：“錢多多跟錢來來呀……它們現(xiàn)在也好喜歡你的，都會主動蹭你。”
賀徵朝雙眼微闔，勻了回氣，輕嘆：“不是問它們。”
溫知禾咕噥：“那你問什么。”
“我問你。”
“問我什么啊。”
“……”
賀徵朝頭回感到套話是件難事。更何況，套出來的回應(yīng)，又怎么會是她的答案。
僵持?jǐn)?shù)秒，溫知禾怕他抱得累，主動問道?：“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賀徵朝嗯了聲，松手?放行。
溫知禾給他倒了杯熱水，將椅子上的水果挪到床頭柜，自己坐在邊上。她雙手?垂放于膝，認(rèn)真中帶了點(diǎn)別扭：“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等修養(yǎng)差不多了，我們就?去結(jié)婚登記吧。”
賀徵朝看眼她，將玻璃杯放到桌邊：“什么時候？”
溫知禾：“當(dāng)然是等你好了以后。”
“現(xiàn)在就?可以。”賀徵朝淡道?，作勢要拔掉手?背上的針管。
“不可以……”溫知禾蹙著眉，傾身輕輕按住他的臂彎，“你為什么那么急？”
賀徵朝的雙眼濃厚似深潭，聲腔沉啞又鄭重：“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合法的丈夫。”
他的手?撫過她的面頰：“溫知禾，你應(yīng)該知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在證件上登記我們合法的關(guān)系，在婚禮見你穿婚紗說誓詞，我夢見過無數(shù)回。”
有時是在海邊草坪，有時是莊嚴(yán)的教堂，中式殷紅的鳳冠華服，西式雪白的婚紗裙，他的妻子如何都好看。
賀徵朝將她盯得很緊，不像玩笑話：“在你沒有反悔之前?，我必須牢牢抓住你。”
溫知禾想笑又笑不出來，眼角微紅：“我為什么要后悔？”
“你把婚后財(cái)產(chǎn)協(xié)議定得那么有誘惑力，我就?算不喜歡你，也會因?yàn)槟愕呢?cái)產(chǎn)和你結(jié)婚啊，你知道?的，我就?是一個貪財(cái)好利的普通人，只?要你身上還有可以讓我謀取利益的地方，我一定不會離開你。”
“我也想和你結(jié)婚，很想，我想穿漂亮的婚紗，辦一個世?紀(jì)婚禮。”她的聲音忽然弱了下來，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臉貼近他的胸膛，下定決心般：“賀徵朝，我只?想和我愛的人結(jié)婚。”
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做了一件蠢事，我喜歡一個比自己大了一輪的男人，他好傲慢，他看不上我，所以我極力掩飾。
我不敢說這么重的話，我只?會用輕挑的、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在床上，在一切不清不明的時刻。
一個一開始只?想謀取利益的人喜歡飼主，糟糕至極又不值一提。
可現(xiàn)在賀徵朝不是高高在上的飼主，是追求者?，是未婚夫，說出來正當(dāng)又平等，她可以去說。
溫知禾眼角又有淚，哭不完，也不再掩飾，盡情地沁到他的衣襟上，語氣又兇又可憐：“我不管你信不信，其實(shí)我愛你。”
她說得很輕，卻格外清晰，通過胸口傳導(dǎo)四肢百骸，沙沙的淌著熱意?，讓他血液翻涌。
賀徵朝從未想過她會說出這番話，不是虛情迎合，不是隨口應(yīng)付，是抱著他真切地告訴他，她想同他結(jié)婚，同一個她愛的人。
理智告訴他，二十歲的小姑娘閱歷見識淺薄，沒認(rèn)識過太多人，才?會將他當(dāng)做所謂的此生摯愛；可另一道?聲音卻告訴他，就?現(xiàn)在，要確信自己所聽?到的話，那一瞬間的諾言足夠動聽?就?好。
賀徵朝雙手?覆在她的腰身上，摟得近乎要揉進(jìn)懷中：“再說一遍。”
他好用力，勒得她透不過氣：“什么啊……”
賀徵朝看她酡紅的面頰，臂彎稍微放松了些，頷首溫聲哄：“再說一遍剛才?的話。”
溫知禾不吃他這套，哼聲：“我說了那么多，你難道?都沒有聽?清嗎？”
賀徵朝頷首：“我想再聽?一次。”
溫知禾的唇一下子癟了下來，眼也不眨的望他。
空氣變得很靜，數(shù)秒里?，是他忐忑不安的心在跳動，毫無規(guī)律章法。
他幾乎快要放棄第二次，但就?在下瞬，溫知禾仰起下巴，向他湊來，用濕熱的氣息說：“我愛你，我很喜歡你，我想和你結(jié)婚。”
“不是因?yàn)槟阌绣X，也不是因?yàn)槟銜o我支票，給我買包牽線拉資源拍電影，因?yàn)槭悄惆。抑?愛你。”
呼吸停止在親吻中，他扣著她的脖頸，想將那些話吞咽，切身感受。
游走在瀕臨死亡的界線上，走馬觀花的閃過不是他的人生，是他幻想中的溫知禾的將來。在那些將來里?，他不甘也不情愿地消失，放她在無法觸及的人世?間。
他從未如此慶幸，向上天的禱告能被?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