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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給我傳宗接代的不是你……

    桑冉……哥哥?

    章楚忍不住問道:“你跟桑冉很熟?”

    砯姬見他回了自己, 便鼓起勇氣又走上前幾步,站到章楚眼前,于是章楚更加直觀地感受到她的美貌。

    砯姬的臉上, 一雙眼睛是特色,那雙眼睛本來就很大, 此刻她像是在故意瞪大,里面閃爍著難言的光芒, 看上去有幾分病態(tài)偏執(zhí)。

    章楚皺眉。

    砯姬同樣好奇他的樣貌, 她像鬼母一樣盯著章楚面紗, 試圖從中窺探出什么, “我跟桑冉哥哥從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 我出身惡魔谷,十幾歲的時候一個人去谷里玩,遇到了大惡魔, 是路過的桑冉哥哥和婁弦大哥救了我, 此后我與他們便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砯姬見從他面紗中看不出什么, 便低頭溫婉一笑,方才眼中駭人的光亮像是章楚錯覺, 她繼續(xù)道:“只是這些年我常住惡魔谷,與桑冉哥哥聯(lián)絡(luò)少了些,都沒聽過他找了這樣漂亮的一位嫂子回來!

    隔著面紗, 砯姬并不能看到他的相貌,所以這句“漂亮”, 章楚不能理解,他面容微冷,“我不是什么‘嫂子’,你不用來叫我。”

    砯姬語帶遺憾, 拖長聲音道:“方才我給桑冉哥哥敬酒,其實(shí)他并未接下,仙子不要因此生氣,砯姬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章楚其實(shí)并不想與砯姬交談,他沒有過這樣跟人交流的經(jīng)歷,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妒婦。

    砯姬卻像被他打開話匣子,猛地又激動起來,“今天是幾位長老讓我來的,雖然魔界大部分人不知道桑冉哥哥跟仙子的關(guān)系,但長老們自然知道,長老們也知道桑冉哥哥跟仙子情深義重,但是、但是桑冉哥哥身邊需要一個女人為他傳宗接代,長老們也是為了桑冉哥哥著想,畢竟他的成家立業(yè)關(guān)乎整個魔界,他與男人相愛無所謂,但是他身邊不能沒有女人,膝下不能沒有子嗣!

    章楚深吸口氣,“這些話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說,難為你了。”

    砯姬一愣,纖長的眼睫眨了眨,輕輕道:“魔界并沒有‘出閣’這樣的概念。”

    砯姬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穿了身靛青色長袍,身形高挑纖瘦,頭發(fā)濃稠如墨,雖看不見臉,但從袖口衣領(lǐng)處露出的皮膚可見蒼白,氣質(zhì)清貴,骨相優(yōu)越,音色偏冷,但似乎很少對人說重話,所以剛才那句話一時間讓她聽不出是在關(guān)心還是嘲諷。

    “那,你對桑冉的態(tài)度呢?”章楚問她。

    砯姬面色微紅,浮現(xiàn)幾分嬌羞,“我心悅于桑冉哥哥,這是整個魔界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有我,你也甘愿?”

    砯姬眼中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復(fù)又?jǐn)咳,重新掛起笑容,雙手突然攀上章楚手臂,對他懇求道:“求求仙子,成全了我吧,我愿意做小,只要能服侍在桑冉哥哥左右,我不在乎他心里有沒有別人,我只是想能看到他,能照顧他,這也是我父母和幾位長老的意思,他身邊需要,也必須有一個女人……”

    她話音未落,連接前殿的那扇門突然被打開,桑冉沉著臉色快步走來,一把將砯姬的手從章楚身上拽開,將人甩到一邊,他沒說話,周身氣壓令人膽寒。

    砯姬尖叫一聲,差點(diǎn)摔到地上,她慌亂回頭看桑冉,她從沒在桑冉臉上看到這副神情,不,應(yīng)該說她從沒見過桑冉對她露出這副神情——

    那種森寒冷暗至極的眼神,像深淵中的猛獸對她噴吐著鼻息。

    “陛、陛下……桑冉哥哥,我……”

    “住口。”桑冉雙眸微瞇,從中迸出危險的寒芒。

    砯姬開始發(fā)抖,古往今來,歷任魔尊向來殺人如麻、喜怒無常,這是魔族天性,而魔族中最強(qiáng)的魔尊則將這一特點(diǎn)的恐怖放大到極致,她是真的害怕桑冉動手殺她。

    好在這時章楚突然開口了,“這又是在干嘛?”

    章楚氣還沒消,此刻冷眼看著他們倆,開口道。

    桑冉于是又對砯姬說了一個字,“滾。”

    砯姬視線快速在他倆間轉(zhuǎn)了一個來回,忙不迭轉(zhuǎn)了個身,消失在原地。

    桑冉平靜片刻,回頭拉起章楚的手,“剛才怎么跑了?”

    章楚把自己手抽了回來,冷峻地把臉撇向一旁,只留給他一個下巴尖,“不跑,難道還留在那兒看你跟別人喝交杯酒嗎?”

    桑冉微愣,旋即終于也露出笑容,“什么交杯酒,太夸張了,我根本沒接她那杯酒。”

    “干嘛不接,那不是你幾位長老給你挑的王后,專門給你傳宗接代的嗎,不然你們魔族就要絕后了。”

    桑冉原本看章楚跑出來后心中焦急,見砯姬也過來后就更加坐不住,應(yīng)付過幾位長老之后就立刻趕過來,卻沒想到章楚吃醋這般可愛。

    他手摸向章楚肚子,幽幽笑道:“給我傳宗接代的不是你嗎,你想將這活讓給誰干?”

    章楚躲開他手臂,還在生氣,“那如果我沒懷這個孩子呢,如果我本就不能生孩子呢?你是不是就要聽從長老的安排,找個女人傳宗接代?”

    桑冉靜了片刻,“你聽砯姬說什么了?”

    章楚:“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桑冉走上前一步,牽起他手,“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想過愛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與一個人生活在一起是什么畫面,但遇見你后,我每天都在想象我們的將來,我從前對伴侶、對孩子,都沒有任何幻想和期待,是你讓這些概念在我腦中明晰了!

    桑冉見他沒躲,湊近用嘴在他唇上點(diǎn)了點(diǎn),“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章楚這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桑冉從前很少說這些,兩人都是說得少做得多那類型,他情不自禁問道:“那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你身邊了,你也不會愛上別人嗎?”

    “你怎么會不在我身邊,不會的!

    章楚就是想要一個答案,他說:“我死了呢?”這話說出口,他自己先笑了一下,別說神仙幾乎死不了,就是能死,這話也太幼稚了。

    桑冉眉毛蹙起來,“胡說什么!彼旨恿艘痪,“呸。”

    章楚勉力壓下笑容,還看著他,像是在等那個答案。

    桑冉只好將人抱住,重復(fù)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愛上別人!

    兩人回到前殿時,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午夜,那幾位長老已經(jīng)走了,章楚沒見到他們松了口氣,事實(shí)上很多不參加夜場的魔族都已陸續(xù)離開,留下來的都群情振奮地期待著午夜鐘聲的敲響。

    光線曖昧,下面人群中穿梭著牛頭人,他們本身身高就比正常魔族矮很多,不拿鋼叉時像個小玩具,他們端著一個木質(zhì)小盤子,里面放著一些卡片,擠在下面時不時把小盤子湊到人前詢問著什么,章楚這才注意到這些魔族每人手中都有一個類似的卡片。

    他問桑冉那是什么,桑冉把手抵在唇邊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

    章楚正奇怪,一個端著小盤子的牛頭人就走到他這里,吱呀吱呀地說著什么,章楚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話,有些尷尬地求助桑冉,桑冉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翻譯,“每個魔族在入場前都會領(lǐng)到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今晚的任務(wù),他是來問你牌子丟了沒有,要不要補(bǔ)充一個。有些人覺得自己剛?cè)雸鰰r領(lǐng)到的那個牌子任務(wù)沒意思,也可以趁這個機(jī)會換一個。”

    章楚低聲道:“可我并沒有領(lǐng)到什么牌子。”

    桑冉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禮貌道:“現(xiàn)在拿一個?”

    章楚看向下方人群,他們神情緊張期待,時不時就會低頭看手中的牌子,這牌子應(yīng)該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但……他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東西。

    最終他還是沒耐過好奇,伸手拿了一個。

    牛頭人走遠(yuǎn),章楚低頭看,牌子背面寫了幾個字——用莖葉灌滿自己。

    章楚:“……”

    他感覺自己像被炮轟過,“jingye”兩個字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了,這……這到底是個怎樣險惡的地方,這些人都是在什么樣的文化環(huán)境下長大的?

    那兩個字就算了,還……還灌滿自己……章楚堪堪控制著靈力才沒將手中牌子化成灰。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面色定然很紅,他平復(fù)了一下,悄然看向桑冉,桑冉手里拿著個小酒杯,正放在唇邊嘬飲,神情泰然放松,仔細(xì)看能看到眼中滿是笑意。

    他知道章楚在看他,笑道:“抽中了什么?”

    章楚沒回答,他問道:“你也有這個任務(wù)牌子嗎?”

    “唔,我沒有!

    “為什么不領(lǐng)一個?”

    桑冉含笑看他,“我怕領(lǐng)到什么牛頭不對馬嘴的任務(wù),就不能幫你完成任務(wù)了。”

    章楚沒控制住,臉頰再次爆紅,“你……知道我的任務(wù)是什么?”

    “這些任務(wù)都大同小異,還是說,你領(lǐng)到什么特別勁爆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小燭陰,你看爸爸媽媽……

    章楚實(shí)在不知道自己手里這個在他們魔族眼里算不算特別勁爆, 只是做賊般給桑冉看了一眼。

    桑冉挑眉,旋即大笑,邊笑邊搖頭道:“他們還真是一年比一年敢出題!

    章楚發(fā)愁問道:“這個任務(wù)一定要完成嗎?”

    桑冉笑完后, 反問他:“你不是說午夜后要留下?”

    章楚意識到什么,“難道往年午夜之后就是給留下的人完成任務(wù)的時間?”

    桑冉湊到他耳邊, 他已有幾分醉意,吐出的氣又濕又熱, “楚楚真聰明。”

    章楚耳尖一抖, 這是桑冉第一次這樣叫他。

    桑冉繼續(xù)道:“要留下嗎?”

    這語氣幾乎是在蠱惑了, 章楚從來不是一個經(jīng)得住蠱惑的人, 尤其對方是桑冉。

    可他還是堅(jiān)持道:“我、我不想被人看見……”

    午夜的鐘聲響了, 章楚眼前被蒙上一條黑色絲帶,桑冉召來他自己的龍,黑龍化身成縮小版, 恰好能給兩人當(dāng)床用。

    桑冉將人抱到龍身上, 當(dāng)所有人看到象征魔尊的黑龍竟然出現(xiàn)在殿內(nèi), 他們也顧不上自己的事,紛紛抬頭看著。

    一個魔女激動道:“難道陛下今年要留下來?”

    “真的嗎, 陛下可從來沒在午夜后留下來過,是誰這么好運(yùn)氣。 

    “還能是誰,你還沒聽說嗎, 幾個月前陛下破天荒地帶了個人回來,聽說還是天界的仙子呢, 八成這次還是他!

    “還得是我們陛下,天界的人都能搞!”

    漸漸地,沒人再管他們,所有人都陷入瘋狂, 魔界主殿高不見頂,上面盤踞著好幾個連廊,每個讓人想不到的角落中,能看見和看不見的地方,都有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傳來。

    章楚眼睛被蒙上,身體別的感官便被無限放大,龍鱗堅(jiān)硬,他怕傷到孩子,就用一只手護(hù)著肚子,另一只手牢牢攀住桑冉,聲音有一絲慌亂,“桑冉,桑冉,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

    桑冉第一次真正地“過節(jié)”,面上雖不顯露,但心里是有些高興的。

    他伸手牢牢攥住章楚手腕,同時龍背上化出一條厚厚的毛絨毯子鋪在兩人身下,章楚被他按得跪坐在上面,隨后聽見桑冉對他說:“放心,不會有人看到我們!

    桑冉的聲音始終不大,一直給人穩(wěn)重的感覺,像是情緒怎么也不會起伏,但章楚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灼熱。

    下方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已經(jīng)此起彼伏,黑龍?jiān)诳罩斜P旋,章楚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脫光,桑冉俯身壓下,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

    那晚,章楚順利地完成了他的任務(wù),而魔界所有人也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魔尊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天之前,兩人在魔界要顧及著幾位長老,沒有太過張揚(yáng),但這天之后,不知桑冉給長老們說了什么,他們對章楚的態(tài)度開始大轉(zhuǎn)變,如果章楚再敏銳一些,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就像是從對待“魔尊養(yǎng)著的一個男人”變成了對待“王后”。

    章楚知道那晚的事傳遍整個魔界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他怕消息傳到天界,但左等右等,天帝也一直沒有召見他。

    一轉(zhuǎn)眼,就到幾個月后,章楚生產(chǎn)的日子。

    整個孕期章楚身上都沒怎么長肉,除了肚子,肚子里這個孩子太折騰人了,一過六個月,章楚每天都像在打仗,睡不踏實(shí),坐立難安,感覺肚子里揣了個炮仗,魔醫(yī)說這是小殿下身強(qiáng)體壯的表現(xiàn),但桑冉卻不滿意,勒令魔醫(yī)必須尋到方子讓章楚能睡個好覺。

    雖然身體受累,但章楚精神卻是愉悅的,他每晚被折騰得睡不著時,少數(shù)是疲憊,多數(shù)是期待,他無比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他想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桑冉之外,又多了一個割舍不掉的牽掛。

    產(chǎn)房外,所有人都坐立難安,婁弦他們?nèi)珌砹,封湛蹲在地上薅一片葉子,盤算是男孩還是女孩,容晗也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難得不見往日平靜,婁弦坐在桑冉身邊,看他閉眼靠在椅背上,面上不動聲色,看起來是副鎮(zhèn)定模樣,但只有他知道,這姿勢自從章楚進(jìn)產(chǎn)房后就沒變過,已經(jīng)維持快一個時辰。

    “怎么還沒生完啊,生孩子都這么慢嗎?”封湛最先沒耐心,薅禿他面前那盆草后,終于忍不住站起來道。

    容晗瞪了他一眼,“人與人不同,怎可相提并論,況且這應(yīng)該……也不算久。”

    婁弦看到桑冉故作鎮(zhèn)定的面容上終于蹙了下眉,但下一刻,產(chǎn)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大汗淋漓的婆奶抱著孩子出來,喜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位小殿下呢!

    桑冉猛地睜開眼睛,那雙眼睛竟然出奇地發(fā)紅,容晗最先走到小孩子跟前,驚喜道:“大哥,你快來看,很漂亮呢。”

    封湛湊過去,“小孩子哪有一生下來就好看的?”嘴上這么說著,他卻好奇地往里扒望著。

    桑冉那口氣終于松懈,對婆奶道:“辛苦!

    說完,他從椅子上起來,徑直往產(chǎn)房里走去。

    他看到了脫力躺在床上的章楚,章楚臉色蒼白,但神情卻是安逸的,向他伸出手,那一刻他鼻子發(fā)酸,快步走過去握住章楚的手,“你……怎么樣?”

    “我沒事,”章楚問他,“你看到孩子了嗎?”

    桑冉俯身在他額頭印下用力一吻,“我……還沒看!

    “怎么不看?”章楚奇怪,他掙扎要起身,這時婆奶也把孩子抱了進(jìn)來,湊到兩人面前。

    章楚剛才已經(jīng)看過了,此時還是怎么看怎么喜歡,小孩有些皺吧,桑冉也看了看。

    兩人之前就已經(jīng)商量好兩個名字,男孩一個,女孩一個,如今既然是男孩……

    章楚輕聲說:“燭陰,小燭陰,你看爸爸媽媽。”

    燭陰一個月時,像只渾圓的肉球,窩在章楚懷中總是奮力地哭著,但其實(shí)聲音并不大,章楚說他像只可憐的貓崽子,桑冉不以為然,說這世上貓要是都能叫喚出這等嗓門那離入魔也不遠(yuǎn)了。

    第二個月是最折騰人的時候,燭陰一月大時一天中做得最多的事情是睡覺,但兩個月時,他鬧了一次腸脹氣,當(dāng)時整個魔殿都不得安生,連著好幾天魔醫(yī)進(jìn)進(jìn)出出,雖然早就說了這是幼兒最常見的病癥,只需好好修養(yǎng)調(diào)理就行,但章楚桑冉兩人誰也沒聽,一個急的又瘦了一圈,一個那段時間每天上朝都是一副凝重之相,弄得朝堂上眾人都大氣不敢喘。

    所幸在魔界上下人人都為小殿下祈福做法之下,這場病很快消散了,燭陰又恢復(fù)了那種牛崽子的勁頭。

    有天晚上,章楚和桑冉躺在床上,燭陰枕在兩人中間,圓滾滾的肚皮上蓋著小毯子,上面放了一個靈球,保溫用的。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發(fā)出些咯咯的笑聲,不像之前喉嚨里只能憋出些小貓崽子的聲音,此刻他蹬著四肢,圓圓的眼在頭頂兩人之間滴溜溜轉(zhuǎn)著,好玩極了。

    章楚把他手從嘴里打掉,“怎么又吃手,有這么好吃嗎?”他湊近,把燭陰小爪子堵在自己嘴前逗弄他,“好吃嗎,媽媽嘗嘗……”

    燭陰咯咯直笑,那雙有些神似桑冉的眼睛完成一道月牙,倒映著章楚的容貌。

    這是他往后三千年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章楚存在的日子。

    桑冉含笑道:“你已經(jīng)接受這個稱呼了?”

    章楚逗著小孩,心里軟的一塌糊涂,“有什么不接受的,不然也不知道讓他怎么叫!

    其實(shí)一開始章楚是拒絕“媽媽”這個稱呼的,但桑冉總玩笑般這樣說,導(dǎo)致他潛移默化中已經(jīng)把母親這個身份跟自己牢牢聯(lián)系在一起。

    事實(shí)上,他也確實(shí)是。

    桑冉突然說:“章楚,我這一生從未有哪刻像現(xiàn)在這樣幸福!

    章楚抬頭看他,又放開沾著奶味兒的燭陰,躺在桑冉懷里,笑著說:“我怎么覺得自己一下生了兩個兒子,自打燭陰出生后,你怎么變這么感性了?”

    桑冉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可能……因?yàn)槲覐男【蜎]有家這個概念,但現(xiàn)在有了!

    章楚心里又軟了幾分,桑冉無父無母,是為了承襲魔尊之位在天地間孕育出的魔胎,世代魔尊都是這樣。

    他握緊桑冉的手,滿含愛意的目光看著他,堅(jiān)定道:“對,你現(xiàn)在有了!

    這樣的時光持續(xù)了三個月,在燭陰百天宴后第二日,天界突然傳來消息,南方天帝皇孫赫垚突然領(lǐng)兵造反,南方天帝被他軟禁起來,現(xiàn)在他手中兵權(quán)在握,已經(jīng)率兵打到昆侖、登葆兩座仙山上。

    天門一共四道,位于三界中央的圣樹建木是一道,剩下三道分別位于昆侖山、登葆山、靈山。

    現(xiàn)在他們奇兵突降,竟然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攻上兩座仙山。

    這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三界。

    “赫垚果然沒安好心,”章楚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他一直以來就膽大妄為,無視天規(guī)、無視天帝,這次竟然敢直接造反,南方天帝真是把他慣的無法無天,不過他趕在絕地天通前領(lǐng)兵攻上天上,我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絕地天通就在下個月,前天我收到思凡仙君的信,說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他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事……不行,我得回一趟天界,現(xiàn)在不回去天帝肯定很快也會叫我回去……”

    章楚自顧自說了半天,才意識到桑冉從剛才到現(xiàn)在還沒說過話,他抬起頭,就見桑冉站在窗邊,下頜緊繃,側(cè)臉的弧度鋒利而尖銳,透著股無形的寒意,像暗涌河道下的冰。

    第123章 第 123 章 赫垚領(lǐng)兵造反

    章楚微愣, 眼中帶上探究,“桑冉,你怎么了?”

    霎時間, 他周身戾氣像潮水般褪去,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掌收攏, 他微微側(cè)頭,語氣一如往常, “什么?”

    “你聽見我剛才說話了嗎?”章楚問。

    他見桑冉沉吟片刻, 才皺眉道:“一定要回天界?既然天帝還沒召你, 就先在這里待著, 何必回去蹚渾水?”

    章楚嘆了口氣, “等天帝召我就晚了,他會發(fā)現(xiàn)我在魔界的,何況出了這么大的事, 我也應(yīng)該回去。”

    桑冉?jīng)]說話, 留給他一個有些僵硬的背影。

    章楚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 把聲音放輕了些,“桑冉, 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這話問的太籠統(tǒng),事實(shí)上他也沒想好想要桑冉怎樣一個答案, 只是他這幾個月一直圍著孩子打轉(zhuǎn),閉上眼腦子里就是燭陰的哭聲, 身上全是奶膻味,他太久沒注意到桑冉了。

    等回過神來時,才后知后覺桑冉最近好像在忙什么事情,但魔界的事他不想多問, 他只想關(guān)注桑冉的情緒,在桑冉需要他的時候可以傾聽和陪伴。

    果然,他問的籠統(tǒng),桑冉也答得模糊,他只是搖了搖頭,也放柔語氣,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一定要回去的話,多久回來?”

    他那雙眼睛看著章楚,里面仿佛盛著最深的眷戀,章楚突然發(fā)現(xiàn),燭陰和他長得真是像,尤其是一雙眼,魔殿所有人都說小殿下很像陛下,但他從沒哪刻和現(xiàn)在這般一樣,如此深的體會到。

    他握住桑冉放在桌上的手,道:“如果中間有空的話,我會抽時間回來,”他體會到桑冉話里的意思,湊近蹭了蹭他鼻尖,“我也舍不得你。”

    桑冉笑了,在他唇上輕吻,“是舍不得燭陰吧?”

    “燭陰和你都舍不得。”章楚低喘道,不知道是不是生孩子后會變得更敏感,他總覺得現(xiàn)在桑冉稍微撩撥他一下就有些受不了。

    “我怎么沒覺得,整日圍在燭陰身邊轉(zhuǎn),你這里還有我嗎?”桑冉手摸上他胸口,有些曖昧的力道。

    ……

    章楚在第二日回了天界。

    神仙壽命以萬年計(jì)算,偶然消失一年半載在他們眼中也不算什么,所以除了知道內(nèi)情的思凡仙君,其余人并未對章楚的消失表示什么。

    或許也沒有時間表示什么。

    章楚一回去就感到天界氣氛的不對,戰(zhàn)火在短短一天內(nèi)已經(jīng)徹底燃燒起來,四道天門重兵鎮(zhèn)守,每道門都有一個大天神,天兵巡邏一炷香時間一往復(fù),耳中只能聽到軍械器甲的聲音,所有人嚴(yán)陣以待,昆侖山和登葆山是主戰(zhàn)場,但沒打到上天界,下天界已是一片戰(zhàn)火紛飛。

    章楚是從靈山天門回來的,鎮(zhèn)守靈山的大天神是瓊臺,一見到他眼睛就瞪圓了,快步走來捉賊一般握住他手臂,“你這段時間去哪了,靈山都沒有一點(diǎn)你的蹤跡!

    章楚沒想到瓊臺竟會找他,想來靈山一直是他的地盤,而現(xiàn)在天帝派了瓊臺鎮(zhèn)守于此,他幾乎是立刻想到,“天帝也在找我嗎?”

    瓊臺一愣,眉頭微蹙,“這倒沒有,不過你要是再不回來,恐怕就不認(rèn)識你的靈山了!

    “什么意思,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赫垚那個狼子野心的混蛋領(lǐng)兵造反,挑了昆侖和登葆兩道天門山從山腳攻上來,現(xiàn)在這兩座山集結(jié)了大量天兵,另外兩道天門也有重兵把守,原本下月就要絕地天通,在這之前人族估計(jì)是本著多修煉一會兒是一會兒的想法,四座仙山修煉者絡(luò)繹不絕,但就從上個月開始,人族突然不來了,你的靈山幾乎就是一座空山,然后緊接著這個月赫垚就造反,所以……”瓊臺沉了沉聲音,“天帝懷疑人族可能跟赫垚勾結(jié)上了,他們很可能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不然解釋不了人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沉寂的原因。”

    章楚回憶起他最后一次見帝芒,當(dāng)時不歡而散,之后他以為人族定然不會答應(yīng)天界那些條件,要跟天界死磕到底了,卻沒想到不久后他們竟宣布同意。

    或許是因?yàn)槟嵌螘r間懷孕要去魔界養(yǎng)胎,事情太多太趕,他并沒有多想,只以為他們終于想通了。

    可現(xiàn)在細(xì)想便覺出不對,他是整個天界跟人族來往最密的神仙,他知道人族是個多么不會妥協(xié)的族類,怎么會輕易就答應(yīng)天界條件,難道……他們在那時候就已經(jīng)跟赫垚聯(lián)系上了?

    章楚頓覺頭痛欲裂,他撥開瓊臺按在他腕上的手,“我去找天帝!

    他去找天帝前先去了思凡仙君的宮殿,卻發(fā)現(xiàn)殿中無人,只好去找月華仙君。

    整個天界空蕩而寂靜,雖往日天界也是大而空,但那更多是種寧靜,不像此刻的死寂。

    章楚加快腳步。

    所幸月華仙君的宮殿有人,并且人還不少,他人還未至便已經(jīng)聽到爭執(zhí)聲。

    “天帝還等什么?要我說現(xiàn)在就該直接派兵去人界,先下手為強(qiáng),還等什么呢?還抱有一絲幻想覺得他們這段時間不來修煉只是巧合?放屁!他們肯定就是跟赫垚那個王八犢子勾結(jié)上了!”

    “歸才仙君你先冷靜,天帝還沒拍板的事情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嗎我……”

    他們聲音漸熄,看到章楚出現(xiàn)在殿門口,月華仙君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仙子,好久沒見你了,快進(jìn)來!

    眾人互相行禮。

    要說的話太多,但礙于這里還有其他人,章楚只問道:“仙君,你知道思凡仙君去哪了嗎?”

    “思凡他被派去昆侖山了,他沒跟你說?”

    “他作為大天神領(lǐng)兵去昆侖了?”

    “對啊,昨日事發(fā)就動身了,估計(jì)是沒來得及告訴你。”

    就在這時,院中書上飄然而至一只仙鶴,羽翎紛揚(yáng)落下,金光閃爍。

    月華仙君沉聲道:“天帝要召見我們了。”

    眾仙不再多言,一同趕往天殿。

    月華仙君低聲道:“這兩天天帝都沒露面,誰去找他也不見,任務(wù)指揮都交給傳話官去做,今天終于肯召見了!彼戳苏鲁谎,補(bǔ)充道:“你一回來就召見!

    章楚:“什么意思?”

    月華仙君搖了搖頭,沒再多說。

    章楚心中沒底,也不敢多問,難道天帝知道他這段時間沒在天界?

    他原本所想,等孩子生下來之后他就也不再隱瞞,順其自然,若是天帝沒發(fā)現(xiàn),那就這樣過下去,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他會告罪承認(rèn),努力說服天帝。

    但現(xiàn)在出了這些事情,他的事也只能先推后了。

    天帝還是高坐云端,“方才前線來報,赫垚已經(jīng)把登葆山的大部隊(duì)盡數(shù)調(diào)到昆侖山,昆侖只有思凡一人坐鎮(zhèn)!

    歸才仙君忍不住道:“什么?他玩這招,昨日他雖兵分兩路,但登葆山派去的人比昆侖的多多了,所以我們才將兩位天神派往昆侖,只往登葆派了一位天神,現(xiàn)在他們倒好,直接把登葆山人撤了,這不是耍我們呢!”

    知道內(nèi)情的天神怒道:“他有備而來,招數(shù)策略肯定早就想好了,他撤兵行動從昨夜就開始進(jìn)行,只不過面上還維持著一副兵力眾多的模樣來騙我們,他娘的,今天早上還派兵去增員了,結(jié)果剛才就傳來消息說他們只是一副空殼子,昆侖山那邊突然涌入大量敵兵。”

    底下眾人吵嚷,章楚垂頭站立,心中涌起不安,思凡仙君就在昆侖,雖以他的戰(zhàn)力不至于出現(xiàn)什么問題……但章楚從一進(jìn)天殿就開始心慌。

    他的思緒還未飄遠(yuǎn),天帝開口了,“為了防止他們故技重施再往登葆來,登葆那些派去的天神和天兵還是按兵不動,現(xiàn)在要往昆侖派兵了。”

    他話音停頓,下面頓時有幾位武將自薦領(lǐng)兵前往。

    章楚聽見天帝開口叫了他的名字,“桃花仙子,你可有什么考量?”

    這話的意思,就是想派他去了。

    章楚站出來垂手行禮,“陛下,我愿領(lǐng)兵前往助思凡仙君一臂之力!

    “好,那就由你率領(lǐng)天兵三萬前赴昆侖,務(wù)必將敵寇鎮(zhèn)壓于此,將赫垚活著帶回來見朕。”

    “是!闭鲁I(lǐng)命,猶豫片刻:“陛下,現(xiàn)在戰(zhàn)爭當(dāng)前,絕地天通是否……”

    他想問是否仍如期進(jìn)行,現(xiàn)在人族立場未定,若他們真是跟赫垚串通好的,那局勢就變得更復(fù)雜了,若他們沒跟赫垚串通,那繼續(xù)絕地天通的計(jì)劃很可能會激起他們剛壓下的不滿,逼他們投靠赫垚。

    天帝卻沉沉地問他,“是否如何?”

    章楚硬著頭皮,只好把后面的話問完。

    說完后,天帝卻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延后再議。”章楚把他的想法說了下去。

    殿內(nèi)有些人同意,有些人反對,反對者道:“天帝一言九鼎,已宣布的事宜怎可因?yàn)閰^(qū)區(qū)敵寇而延期,就算人族真要投靠赫垚,那正好一起全都?xì)灉,給他們點(diǎn)顏色看看,桃花仙子,你是不是安逸太久,害怕了?”

    章楚聲音冷了下來,“全部殲滅?你要讓人族滅族嗎?”

    “呵,有何不可,弱肉強(qiáng)食,他們這種低等的族類本就是仰靠天界鼻息過活,竟還屢次三番不識好歹想跟天界叫板,難道不該給他們個教訓(xùn)?”

    月華仙君插\進(jìn)來當(dāng)和事佬:“好了,這時候就別說氣話了,人族的態(tài)度我們不能不顧及啊!

    這時天帝突然道:“魔族最近如何,可有什么動靜?”

    章楚驟然聽見魔族二字,還硬著的底氣突然漏出個缺口,他等著底下人回話,卻冷不丁又聽見天帝叫他,“桃花仙子,你可知道?”

    頓時,章楚后背冒出冷汗,天帝為什么會這樣問他?

    他低順道:“不知!

    第124章 第 124 章 沒有一個母親想從敵人……

    天帝沒說話, 章楚覺出一道審視的目光如密密麻麻的箭般落在他身上,他低著頭,強(qiáng)作鎮(zhèn)定。

    良久后天帝才道:“月華說的沒錯, 我們是要顧及人界……”

    章楚剛松了口氣,眸中透出幾分希冀, 跟月華仙君對上視線,就聽天帝話鋒一轉(zhuǎn), “但天界大計(jì)不會因他們延遲, 若是人族跟赫垚沆瀣一氣, 那便幫助人族撥亂反正, 若是沒有, 那最好!

    之后,這場議會結(jié)束,章楚要馬不停蹄地領(lǐng)兵去昆侖山跟思凡匯合, 只有走出大殿的兩步路上有機(jī)會跟月華仙君說話。

    “仙子, 剛才天帝問你魔界是什么意思?”月華仙君人精一般, 聯(lián)系章楚最近消失了好幾個月的事情,脫口而出的驚疑, “你不會還跟魔界那個相好余情未了吧?”

    章楚只能硬著頭皮裝蒜,“怎么會,我也不知道天帝為什么問我!

    月華仙君突然動了動鼻子, “什么味兒,怎么一股奶膻味兒?”

    章楚一僵, 他來之前特地用法術(shù)凈身,換了身沒帶過孩子的衣服來,所幸月華仙君并未在意,繼續(xù)道:“你跟我就別裝了, 說實(shí)話,我猜天帝是真看出點(diǎn)什么了,不然不會那樣問你,你可別忘了天帝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們在他面前都透明得跟張白紙似的!

    兩人腳下快步走著,章楚說:“仙君,這件事說來話長,我之后再跟你解釋吧!

    天帝恐怕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了解到哪一步,又為什么沒有問責(zé)他,不過……現(xiàn)在確實(shí)不是問責(zé)的時候。

    章楚領(lǐng)兵去了昆侖。

    昆侖山自上古以來就是嚴(yán)寒之地,冰雪蓋地,風(fēng)霜千里,連綿的大山如遠(yuǎn)古眾神般矗立在此,仿佛聆聽天地間傳頌千萬年肅穆的經(jīng)文和梵音,透著股神圣莊嚴(yán)的滄桑。

    山中有眾多精怪,但大兵壓境,昆侖山戰(zhàn)場周圍幾百里,都安靜得只能聽見雪聲。

    章楚身后是三萬天兵天將,隔著幾十里時,他已經(jīng)能看見那火光沖天的景象了。

    戰(zhàn)場是蒼茫的雪和一望無際的紅,此時正值日薄西山,血色的殘陽像火焰般燃燒在天際,空氣中滿是血腥味,刺激著人的感官,令人幾欲作嘔,山谷中河道已經(jīng)變了顏色,尸橫遍野,折戟埋雪。

    “不好,殿下,他們派援兵來了!”

    赫垚身邊的一個天神率先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的黑云逼近,那是大片的天兵。

    赫垚正在跟思凡打,兩人已經(jīng)打了一天一夜,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旁人也根本插不進(jìn)手,因?yàn)椴皇峭粋量級的。他們身邊積雪墜落,山崖斷絕,河道開裂,一派轟轟烈烈。

    彼時三界的戰(zhàn)亂還并不講究什么兵法策略,都是戰(zhàn)力的火拼,天神對天神,天兵對天兵,打起來沒有盡頭,至死方休。

    赫垚一雙狼眸滿是興奮與狠辣,他躲過思凡的一擊,向后飛躍滑閃,利落地收住滑勢立定,看了眼遠(yuǎn)方,他鼻尖微動,嘴角裂開笑容,“是章楚嗎?”

    思凡顯然也感知到章楚的迫近,他向遠(yuǎn)處看去。

    幾十里路瞬間即至,章楚沒有絲毫猶豫,直奔戰(zhàn)場中那個巨大神力籠罩的天神而去。

    赫垚沒想到他一上來就打,話都不多說一句,眉毛挑起一個驚訝的弧度。

    章楚甩起長鞭,如利劍般直直逼近他。

    赫垚向后飛略躲避,邪笑道:“仙子怎么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忘了我們曾經(jīng)的舊時光了嗎?”

    章楚沒跟他廢話,長鞭盡頭突然綻開,如曼陀羅花絲般籠罩住前方的人,那每一寸花絲都是利刃,帶著靈力刀劈斧削。

    赫垚周身陡然釋放出黑色光芒,包裹住他的曼陀羅花絲被震碎,轉(zhuǎn)而又跳轉(zhuǎn)矛頭對向章楚,幾十個碎片飛速閃去。

    章楚眼也不眨,甚至逼近的速度都沒降下來,那些碎片還未至他眼前,就被一道氣波化成飛灰。

    他氣勢如虹,有深仇大恨般對著赫垚出手,但細(xì)看表情又分明看不出什么,像一個冷血的殺手。

    兩人在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過了數(shù)百招,連思凡都奇怪于章楚的態(tài)度,但他沒奇怪太久,正好抽身去指揮新來的將領(lǐng)和天兵。

    赫垚渾身的血液都興奮起來,他最煩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神仙,如果有的選,他甚至希望自己出身魔族,這樣就不用裝模作樣,只隨心所欲地存活于這世間。

    所以他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混跡于魔界鬼界,跟兩方都有交好,天界也懶得管他,他度過了一段時間不短的快活時光。

    但他現(xiàn)在不這么想,他是南方天帝的皇孫,是萬萬人之上的尊貴,他為何要放棄榮華富貴去別的地方尋求自由,他喜愛權(quán)利,享受權(quán)利,他開始想改變這一切,顛覆這一切,所以他籌謀已久,控制住自己年邁迂腐的祖父,發(fā)動了這場兵變。

    他知道天界中不乏有些跟他有同樣想法的神仙,只是他們一直在壓抑克制,循規(guī)蹈矩,因?yàn)樗麄兊倪x項(xiàng)中沒有“顛覆”這個詞,那就讓他來做這把燎原之火。

    他在章楚疾風(fēng)驟雨的攻勢中詢問,“仙子為何如此賣力,趕著回家吃晚飯嗎?”

    他見章楚不答,又笑著說道:“回哪個家,峮櫻殿還是蒼月殿?”

    章楚臉色終于變了,他正眼看向赫垚,鞭鋒一錯,被赫垚抓到破綻,化解攻勢轉(zhuǎn)而逼近,章楚連忙轉(zhuǎn)身應(yīng)對。

    而赫垚那一張嘴還在喋喋不休,他那邪性的眼睛直盯向章楚眼底,“仙子,你跟我才是一類人,我們都不安于天界的教條管束,何必一直苦苦壓抑自己,你跟桑冉相好是在反抗,我也是在反抗,我們不過是做了一樣的事情。”

    章楚冷冷道:“我沒想反抗,也不需要反抗,我跟桑冉是兩情相悅,不是你說的什么反抗!

    “是嗎?”赫垚大笑道:“ 若你不反抗,你以為你還能繼續(xù)跟桑冉你儂我儂,你以為天帝那老不死的真不知道你跟魔界的什么人在相處,你以為他真不知道你消失的這段時間干什么去了嗎?”

    “你不用詐我,”章楚寒聲道:“別廢話了赫垚,你背叛天帝、背叛天界、背叛生你養(yǎng)你的南方天帝,其罪當(dāng)誅,你還有什么臉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赫垚挑眉,“從前只知道仙子法力了得,沒想到嘴上功夫也不錯!

    章楚平時確實(shí)沒什么能言善辯的樣子,但今天他心中含著怒氣,他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赫垚絕對是勾結(jié)了人族,他千不該萬不該打人族的人族,因?yàn)槿俗甯麄儽揪筒皇且粋量級。

    他們之間打打鬧鬧也是本族內(nèi)部的事,起碼不會傷到根本,但人族不一樣,他知道天界絕地天通的決定于人族而言是多么沉痛的打擊,如果赫垚真的以此為餌來讓人族幫他,那人族很可能會相信。

    但赫垚想要的恐怕不會是人族的兵力,他想要的是以此來倒逼天帝,賭天帝會不會因?yàn)楸砻婀Ψ蚨H俗,打起仗來顧手顧腳,必要時刻再把人族推出去當(dāng)炮灰。

    人族就像被巨大誘餌引誘的小獸,還不知自己跌入了一個怎樣可怖的陷阱。

    他們不僅不知道,還會義無反顧地成為始作俑者的幫兇。

    這讓章楚怎能不生氣?

    “你說我跟你是一類人,是在尋求認(rèn)同,其實(shí)你心中也覺得自己是錯的吧,不然為什么一直說我跟你相像,殿下造反的決心如此不堅(jiān)固,還是趁早認(rèn)罪投降。”

    赫垚臉上笑容逐漸冷下來,輕聲道:“想多了仙子,我只是想解救你!

    章楚不再多言,下手愈發(fā)狠辣。

    但赫垚沒想閉嘴,看著對面一副毫無破綻的臉,他終于出了殺手锏,“看來仙子生了個孩子,頭腦愈發(fā)清醒了,手下留情啊,就當(dāng)為我們燭陰小殿下積德了。”

    章楚終于變了臉色,沒有一個母親想從敵人口中聽到自己孩子的名字,何況,赫垚是怎么知道的?!

    他節(jié)奏亂了一瞬,赫垚騰空而起,揮出一片流星般的黑焰,章楚閃身躲過,手腕一翻,長鞭凌厲而至,此刻他是真動了殺心。

    赫垚笑道:“我知道的還有很多,你猜天帝知道多少?”

    章楚終于忍不住爆了臟字,“我猜你大爺!”

    這場戰(zhàn)爭在援兵加入后又打了一天一夜,但兩方誰也不見頹勢,赫垚并不急于一時分出勝負(fù),在凌晨時分提出休戰(zhàn),于是雙方鳴金收兵。

    神族的陣地設(shè)立在昆侖山天門處,搭建了十幾個帳篷。

    章楚進(jìn)了主議事帳篷,心里后知后覺涌上紛亂,赫垚竟然知道他懷孕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他跟魔族的人也有勾結(jié)?

    可他說天帝也可能知道,章楚對天帝更是猜不出一點(diǎn),他煩躁地攏了攏頭發(fā),這時思凡仙君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他解了盔甲,一把甩在桌子上,然后接過下人遞來的熱毛巾擦拭著手腕。

    章楚低低道:“抱歉,這段時間讓你勞心了!

    思凡仙君斜睨他一眼,章楚現(xiàn)在溫順好說話的模樣,跟剛才戰(zhàn)場上的兩個人一般。

    他視線又滑落到章楚小腹,章楚在魔界養(yǎng)胎產(chǎn)子的這段時間,兩人一直都保持著聯(lián)系,他說:“孩子生下來了?身體恢復(fù)得怎么樣?”

    章楚點(diǎn)點(diǎn)頭,說:“有機(jī)會帶你見見他!

    思凡仙君笑了一下,“是該見,該叫我舅舅的,男孩兒女孩兒,叫什么名字?”

    “男孩兒,叫燭陰!

    第125章 第 125 章 “你跟赫垚什么時候搭……

    思凡仙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聽章楚問他:“你說,這件事還會有誰知道?”

    “嗯?什么意思?”

    章楚喃喃:“我跟桑冉在魔界也很謹(jǐn)慎,他們只知道魔尊有了王后, 生了孩子,但我沒在外人面前露過面, 而且依照魔族的規(guī)矩,小孩名字在滿一周歲后才能公布, 所以燭陰的名字除了幾個親近的人, 別人都不知道, 還會有誰知道呢……”

    思凡仙君立刻想到, “赫垚跟你說什么了?”

    “他知道我生了孩子, 還知道孩子的名字。”

    其實(shí)當(dāng)日赫垚撞見過他跟桑冉,再加上魔尊有了小殿下這件事,三界也幾乎都知道, 他要是稍一聯(lián)想, 興許也能猜到這孩子是他生的。

    可是燭陰的名字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魔界有他不知道的人知道燭陰名字, 這也擋不住,但赫垚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他真跟魔界什么人有牽連,他想回去問一問桑冉。

    思凡仙君沉吟道:“天界向來與世隔絕,魔尊有了孩子這事在天界其實(shí)知道的都不多, 更不可能有人知道孩子姓名,那只能是從魔界那邊泄出的了。”

    顯然他也跟章楚想到一起去了, “難道……赫垚跟魔界也有什么?”

    章楚皺眉,“我要回去問問桑冉,讓他查一查!

    聽到這話,思凡仙君的神情變得古怪, 看了他一眼。

    接下來幾天,戰(zhàn)事愈演愈烈,章楚根本沒時間回魔界一趟。

    而人族果然跟赫垚牽上了線,在大戰(zhàn)爆發(fā)的第五日,加入了戰(zhàn)局。

    人族中不乏能力強(qiáng)盛者,他們還有大量的靈獸,真要打起來,也是一股力量。

    而主戰(zhàn)場也不再僅是昆侖山,還加上了人間,但人族畢竟是人,所以他們主要還是靠人數(shù)。

    這是章楚最不愿見到的畫面,任何一個天兵放到人群中都是以一敵百的存在,這是一場殺戮。

    但他并沒有被派到人間戰(zhàn)場,還是鎮(zhèn)守昆侖山,天帝還將思凡仙君調(diào)到了別處,現(xiàn)在昆侖山只有他自己。

    赫垚戰(zhàn)術(shù)詭譎,游動伏擊一般各處冒頭,就像章楚從前在人間玩的游戲打田鼠,傷害不大但十分膈應(yīng),所以戰(zhàn)場被分散。

    章楚已經(jīng)連續(xù)三個晚上沒閉過眼睛,他身上已經(jīng)徹底聞不到那種奶膻味兒,取而代之的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味。

    自生產(chǎn)后,他從沒跟燭陰分開過這么長時間,不知道燭陰習(xí)不習(xí)慣,肯定是不習(xí)慣的……

    但連思念燭陰的時間都很奢侈,章楚沒日沒夜地在戰(zhàn)場上。他想趕緊結(jié)束,想天界撥亂反正,想人族能盡快脫離這個陷阱,想回家……

    沒過幾天,他被天帝叫了回去。

    他本來以為天帝會問他消失那段時間去做了什么,但出奇的,天帝并沒有問這件事,而是讓他轉(zhuǎn)戰(zhàn)登葆山,去那邊戰(zhàn)場負(fù)責(zé)消滅一頭上古靈獸。

    那個靈獸是一頭長著三只翅膀的巨翼魔猿,兩天前兩個大天神圍剿它失敗,一個天神甚至被它扯下半只手臂,現(xiàn)在登葆山戰(zhàn)場陷入僵局。

    章楚從天殿離開后,馬不停蹄地趕往登葆山。

    距離很遠(yuǎn)的時候,他就看見天地間飛著一個黑色的大猩猩,那魔猿臉?biāo)瓶莨,身似磐石,前胸盤踞著粗長的鬣毛,巨大的三個翅膀展開時幾乎遮天蔽日,天地響徹著它的咆哮聲。

    紫霄仙君是天界戰(zhàn)神,此時跟那魔猿打得難舍難分,周圍幾十里的戰(zhàn)場血流成河,天兵與天兵,天兵與人族。

    章楚身后帶著一串天青色長虹而至,紫霄仙君看見后精神一震,“仙子!”

    章楚雙手合在胸前,巨大的法印凝結(jié)而成,他打架向來是這個路子,在第一次出手時就要給敵人全力一擊,那法印脫手而出,隔著百米的距離朝魔猿飛射而去,法印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近身時幾乎完全籠罩住魔猿,那魔猿就像被颶風(fēng)卷起的狂石撞到,硬生生受下這一擊,他渾身巨震,雙眸變得火紅,仰天長嘯一聲就轉(zhuǎn)而朝章楚奔來。

    章楚憑借身形優(yōu)勢,如閃電般在他身前跳躍躲避,同時對紫霄仙君喊道:“攻他后方!”

    “是!”

    紫霄仙君于是立刻飛到魔猿后背,雙手拽住它堅(jiān)硬的鬣毛,用了十成十的靈力,讓魔猿后背感到劇痛。

    這更加激怒了魔猿,它不再被章楚猴子般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而是突然站定,龐大的身軀讓他的動作變得緩慢,它閉上那雙被燒得火紅的雙眸,雙手突然握成環(huán)裝交疊在下腹,坐了下來,這時比它更大數(shù)倍的金身法相在身后驟然顯現(xiàn)。

    紫霄仙君驚詫萬分,“這、這不是魔猿,這是佛祖身邊的佛猿!”

    章楚也面色微變,這確實(shí)是佛界的東西,只是佛祖身邊的靈獸怎會為赫垚所用?!

    那道金身法相爆發(fā)出強(qiáng)烈的金光,章楚面色微沉,對紫霄仙君道:“避開。”

    紫霄仙君只猶豫了一瞬,就決定聽章楚的,這東西不是他能應(yīng)付的,他之前已經(jīng)跟另一位天神與這佛猿鏖戰(zhàn)幾天幾夜,另一位天神斷了半只手臂后就回了天界,只剩他自己,現(xiàn)在佛猿真身顯現(xiàn),這已經(jīng)不是他能幫上忙的了。

    于是紫霄仙君退到遠(yuǎn)處,看見桃花仙子長臂一伸,一道鞭子在他手中化出,他站在獵獵風(fēng)中,寬大的總是不太修身的衣服被風(fēng)猛吹著,也顯出了高挑清瘦的身段,他臉上帶著血污,身上也有些臟了,這些臟污并不是剛才弄到的,大概是上個戰(zhàn)場留下的。

    其實(shí)他沒見過這位仙子幾面,早就聽聞創(chuàng)界之初戰(zhàn)功赫赫的桃花仙子,天人之軀,法術(shù)如大海般高深莫測,有著一副顛倒眾生的相貌,愛在桃園種桃子,愛與人族交往,不愛顯露鋒芒。

    他今天看見對方那張清秀的臉上神情凝重堅(jiān)毅,淡色的唇緊抿,一雙鳳眼中滿是肅殺。

    對面是法相現(xiàn)出幾乎百米高的金身佛猿,而桃花仙子立在山間,如一棵松樹峭直挺立。

    佛猿布滿鬣毛的手臂一揮,金身法相也隨之而動,像海浪般層層聚勢,到達(dá)章楚身前時已有萬鈞之勢,章楚周身靈力涌動,他眼中閃過決絕之色,霎時間雷霆震破,一股無形的力量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散去,與法相相撞,周圍山崩地裂,章楚喉間涌上腥甜,內(nèi)臟顫動,他從山尖上飛出。

    金色和青色的光芒不斷在山脈間爆發(fā),劇烈的顫動讓方圓百里所有的生物都為之色變,甚至周圍打起來的天兵都受到波及,再也打不下去。

    紫霄仙君站在遠(yuǎn)處看著,雙拳緊攥,眉頭緊鎖,臉上滿是凝重與震撼,他想上前助桃花仙子一臂之力,可也知道這種戰(zhàn)局他插不進(jìn)去。

    佛猿法相在又一次遭受重?fù)艉,它雙臂重重捶打著前胸,口中一吐,一團(tuán)金色的焰火冒出,那團(tuán)金焰將它身體包裹纏繞,隨后氣勢如龍地沖向?qū)γ妗?br />
    咆哮聲響徹耳邊,章楚站立不穩(wěn),他閉上眼睛,雙目微動,周圍風(fēng)聲涌動,下一刻周身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華,他睜開眼睛,雙目赤紅,靈力瘋狂涌動,飛身與沖來的法相相撞,給它最后致命一擊。

    瞬間天地靜如止水,仿佛一道清音響在耳邊。

    “仙子。 弊舷鱿删蝗缓鸬馈

    因?yàn)樗吹侥堑拦饷⒄ㄩ_,佛猿和章楚都不見了蹤跡。

    就在他心神俱裂想要沖過去的時候,硝煙散去,章楚噴出一口鮮血,他跪立著,身下是已經(jīng)一動不動的佛猿。

    “仙子——”紫霄連忙飛過去,像扶起章楚,卻又不知如何下手,眼前的人像一張紙般搖搖欲墜。

    他剛想伸手,就見章楚自己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似乎對自己受傷的事并不在意,只是看著腳下的佛猿道:“它沒死,我要帶回去給天帝定奪,最好能查清為什么佛界的靈獸會和赫垚在一起!

    紫霄看著他嘴角的血跡,忍不住道:“仙子,你……沒事吧?”

    章楚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腰間的乾坤袋將佛猿收了進(jìn)去,“我沒事,那這邊交給你,我先回天界了!

    “仙子,”紫霄脫口而出,“你受傷了,讓我為你渡點(diǎn)靈力療傷吧。”

    章楚短暫思考了一下,說:“多謝,不用了,你的靈力也損耗不少,我先走了!

    說完,他不等紫霄再回話,踮起腳離開了。

    紫霄“哎”了一聲,看著他消失在天邊。

    章楚再回天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思凡仙君也在,思凡仙君看到佛猿,沒有太驚訝。

    “南方天帝本就跟佛界交好,赫垚手中出現(xiàn)一些佛教東西也不奇怪。”他看著章楚單薄的身體,蒼白的臉色,本想說些什么,最后忍住了,“你先去找天帝,我在殿外等你!

    章楚將佛猿交給天帝,天帝看到佛猿后說了跟思凡仙君差不多的話,他竟說赫垚手中有佛界一部分兵力。

    章楚詫然:“怎么會?佛界向來不插手外界的事,佛祖怎么會借兵給赫垚?”

    “此事并非佛祖本意,朕問過佛祖,佛祖說他曾在百年前南方天帝壽辰時借給過赫垚十?dāng)?shù)只靈獸,那靈獸先下作了此用途,佛祖也不愿插手多事。”

    章楚皺眉:“可是這些靈獸若每只都像這佛猿一樣難纏,那會給我們帶來很大阻力,赫垚沒給自己留后路,他派出的兵力是他的全部,還糾結(jié)了人族和佛界的靈獸,現(xiàn)在戰(zhàn)場太過分散,遍地開花,要是他還有這樣源源不斷的援兵,那對我們有些被動!

    第126章 第 126 章 和平永遠(yuǎn)是暫時的。……

    “魔族呢?”天帝聲音悠長空蕩, 帶著意味不明的語氣,“魔族會不會也是他援兵的一部分?”

    章楚微愣,剛想說定然不會, 可是突然聯(lián)想到從赫垚口中聽見燭陰的名字,他發(fā)覺這個問題他怎么答都是錯。

    沉默的一瞬, 天帝繼續(xù)道:“人族是天界絕不愿兵戈相向的族類,赫垚派人族到前線沖鋒, 實(shí)則是為了束縛天界手腳。他這步棋走得不錯, 若是天界真的對人族大肆屠殺, 那會被六界所詬病!

    章楚感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覺得天帝這話沒說完, 但又突然換了話題,“現(xiàn)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戰(zhàn)事,你不在的這幾天, 已經(jīng)議過這件事, 現(xiàn)在我們要有意識地將戰(zhàn)地集中, 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章楚,”天帝道。

    章楚抬頭, “朕派你前往靈山,協(xié)助其他四道天門集中戰(zhàn)地,戰(zhàn)事不能再拖, 要在下月絕地天通前,將赫垚和他的黨羽帶回來見朕!

    “是!”

    從天殿出來后, 章楚心事重重,他一直想見帝芒一面,但知道帝芒恐怕已經(jīng)不會聽他的了,任何族群在絕對利益受到威脅時, 若是有一線爭取的機(jī)會,恐怕都會毫不猶豫的下注。

    他在殿門外見到等待的思凡。

    “天帝跟你說什么了?”

    “天帝派我去靈山,跟其他天神一起把戰(zhàn)場集中!

    思凡仙君眉頭皺起來,“你這幾天有沒有照過鏡子?”

    “鏡子?”章楚抬起手,摸了摸臉,“怎么了?”

    思凡仙君氣不打一處來,“你幾天沒睡覺了,臉色像吃了死孩子似的。”

    章楚被他這形容嚇到,覺得這是很不好的形容,瞪了思凡仙君一眼,但語氣還是輕軟的,“沒有吧,我覺得也還好!

    這句話沒說完,他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腳底也晃了一下。

    思凡仙君眼疾手快扶住他,突然感到后背一股粘濕,他抽出手一看,看到一手鮮紅。

    思凡仙君變了臉色,沉聲道:“受傷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章楚怔了一下,或許是這段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受傷,對痛感幾乎麻木了,只記得剛才是吐血了,但是沒想到還有流血的外傷。

    思凡仙君不由分說地將他帶回了自己寢殿。

    “反正靈山離這里最近,先別急著去,跟我回去療傷!

    章楚也無意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于是同意了。

    思凡仙君:“天帝到底什么意思,牛馬似的使喚你,你自從回來之后還沒歇過一天,身子骨看著又輕了不少!

    章楚想問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嗎,可他看思凡仙君的意思,大概確實(shí)沒有像他一樣沒日沒夜地打仗,他腦子此刻有些混亂,也不愿多想,就沒說話。

    思凡仙君繼續(xù)道:“我自打從昆侖離開后,天帝除了讓我偶爾去天門巡邏,就沒再派別的活,他們也都一樣,就你剛收服的那個猩猩,之前把紫云的半只手扯了下來,紫云當(dāng)晚就痊愈了,但天帝也讓他繼續(xù)休息了。天界神仙那么多,車輪戰(zhàn)也把赫垚輪死了,他這樣拽著你壓榨到底想干什么?”

    章楚當(dāng)時只以為天帝可能知道了他消失那幾個月的事,想打壓懲戒他,后來才知道,原來天帝的思慮遠(yuǎn)比他要有深意。

    在思凡仙君的寢殿把傷療愈,又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原本思凡仙君想讓章楚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再去靈山也不遲,章楚大腦發(fā)沉,覺得這樣也好,往自己寢殿走的時候,突然發(fā)覺自己這段時間是空的,那可以去魔界找桑冉!

    他精神一振,突然覺得頭也沒有那么暈了,當(dāng)機(jī)立斷,看了下身邊沒人,頓時化作一道靈光飛向天邊。

    他出現(xiàn)在魔界時,已經(jīng)不是覆面狀態(tài),但魔界很多人都已經(jīng)知道他,他先跑去蒼月殿,發(fā)現(xiàn)桑冉不在那里,小魔娥見他驚訝道:“王后,您回來了。”

    “桑冉呢,燭陰呢?”

    “陛下在正殿議事,抱著小殿下一起去了,小殿下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哭鬧個沒完呢,晚上陛下睡覺都睡不好呢,白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就出去了,小殿下正是離不開人的年紀(jì),白天也要纏著陛下,于是陛下只能抱著小殿下一起去了。”

    這小魔娥年紀(jì)不大,是個絮叨啰嗦的性格,章楚聽她嘰嘰喳喳說完一堆,心里也覺得很幸福,同時又止不住地心疼,他趕去魔殿。

    還沒靠近,就已經(jīng)從里面聽到燭陰嘹亮的哭聲,章楚加快腳步。

    在門口,他正準(zhǔn)備推門,突然聽見里面的談話聲。

    “赫垚根本就沒有契約精神,這樣胡亂開戰(zhàn)算什么,不就是想逼我們動手嗎?!”封湛怒道。

    章楚腳步一頓,推門的手突然止住了。

    容晗幽幽:“赫垚之前找上我們,想讓魔族跟他一起謀反,他意不在天界,只希望能把南方天界獨(dú)立出去,若我們肯幫他,我們兩方一起把西方天界也分出來,到時候西方天界歸魔界所有,大哥當(dāng)時的意思是,若魔界出手,肯定不會只要這么點(diǎn)東西——我們要整個天界!

    “這話當(dāng)時沒跟赫垚說,我們只是答應(yīng)了他們,但若真要攻下天界,必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我們要慎之再慎,更何況……”容晗看向抱著孩子的桑冉,“何況現(xiàn)在情況變了,我們也要從長計(jì)議了。”

    封湛又忍不住道:“其實(shí),赫垚選的這個時機(jī)也不能說不好,天界要絕地天通,跟人界劃分出界限,現(xiàn)在正是人族怨氣最大的時候,只不過赫垚跟我們商量不成,轉(zhuǎn)而就自己動手,倒逼魔族出手相助,這簡直是有病!”

    一直沒說話的婁弦開口了,“事已至此,現(xiàn)在對魔族來說優(yōu)勢很大,赫垚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他以為這樣能逼魔族動手,但他不知道鷸蚌相爭的道理,我們是要加入戰(zhàn)局,只是什么時候加入,就由不得他了!

    容晗道:“可是難道你們都不考慮嫂子嗎,大哥跟嫂子的感情剛穩(wěn)定下來,燭陰也出生了,現(xiàn)在魔族攻打天界,要嫂子怎么想?”

    封湛頓了一下,強(qiáng)撐道:“嫂子已經(jīng)嫁給大哥,生了孩子,就該是魔界的人了,他……他只要別插手這件事就行了!

    “嫂子怎么可能不插手,他是天界排行前三的戰(zhàn)神,他夾在中間那得多難受!

    “那你要怎么辦?難道就因?yàn)樗粋人,要魔界跟天界永結(jié)同好嗎?開什么玩笑!”

    三人又爭論片刻,之后看向桑冉,“大哥,你是什么想法?”

    燭陰的哭聲已經(jīng)弱了下去,他躺在搖籃中,桑冉在一旁坐著,輕輕推動搖籃搖晃,眼神定在某處,過了一會兒道:“還不急,赫垚跟天界的仗不會這么快結(jié)束!

    赫垚背后的實(shí)力并不強(qiáng)硬,遠(yuǎn)比不過天界,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場必輸?shù)膽?zhàn)役,桑冉為何這樣說?

    婁弦眼珠一轉(zhuǎn),問:“難道你已經(jīng)暗中給他增援了?”

    過了須臾桑冉的聲音才響起,“我需要時間考慮,先這樣耗一耗他們雙方!

    殿內(nèi)沉默了。

    下一刻,門被推開,面無表情的章楚出現(xiàn)在四人面前。

    容晗震驚,脫口道:“嫂子……”

    婁弦和封湛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封湛偷偷看了桑冉一眼,桑冉同樣沒想到章楚會突然回來,出現(xiàn)在這里。

    章楚沒看另外三人,只是神色冰封,問桑冉,“你跟赫垚從什么時候搭上的?”

    桑冉放下手,站起身來,“你怎么……”

    他沒有問完,章楚道:“我怎么回來了?打仗中途休息,回來看看你跟孩子!

    桑冉垂下目光,拳頭在寬大袖袍中攥緊一瞬,又松開,他輕聲對另外三人道:“你們先出去,容晗把燭陰帶回去!

    “不許,”章楚控制著自己沒有發(fā)抖,但聲線還是泄露了他:“燭陰留下!

    他現(xiàn)在不想讓魔界任何一個人碰他的孩子。

    容晗又看了桑冉一眼,得到示意后,他們?nèi)穗x開了。

    大殿門被重新關(guān)上,桑冉走下來,他本想離章楚近一點(diǎn),卻在還有幾步路時被叫停,“站住,別靠近我。”

    桑冉眸中情緒滾了幾滾,開口回答之前問題:“赫垚前年找上我,說他不滿于天帝統(tǒng)治,想造反,尋求魔界相助。”

    章楚點(diǎn)點(diǎn)頭,“好,前年,那時你跟我還不認(rèn)識!

    他在剛才聽見桑冉跟赫垚有牽連時,覺得眼前發(fā)白,心中像破了個大洞正在呼呼地漏著風(fēng),他首先就想知道兩人是什么時候結(jié)識的。

    “那你怎么想的呢桑冉,你想幫助赫垚圍剿天界嗎?”

    “我不會那樣做!鄙H降。

    “是現(xiàn)在不會,還是永遠(yuǎn)不會?因?yàn)椤畷r機(jī)未到’?因?yàn)闆]跟赫垚商量好?”

    “章楚,”桑冉向前走了一步,“事情不是你剛才聽到的那樣,這之間情況很復(fù)雜,我要考慮多方因素,不會草率地做什么決定,你先不要生氣!

    “你跟我的敵人背地里有勾結(jié)然后讓我不要生氣?桑冉,那天早上我收到赫垚造反消息發(fā)愁的時候你在想什么,這段時間我在忙著打赫垚的時候你又在想什么?你怎么能這樣騙我……”章楚想不通,在戰(zhàn)場上流血流汗都沒這一刻來的痛。

    “……抱歉,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們立場不同,很多事我沒辦法向你說明,但我絕沒有想讓你傷心的意思。”桑冉頓了一下,看著他,“章楚,我聽說這幾天你連軸轉(zhuǎn),天帝派你去了好幾個戰(zhàn)場,你瘦了。”

    章楚沒說話,站在原地十分受傷地看他,桑冉被他這眼神刺傷,皺了下眉,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不要這樣看我,我和燭陰這些天都很想你,你不在的時候燭陰每晚都哭,這次回來就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章楚愣了一下,沒相信自己聽到什么,“什么叫不要回去了?”

    “你看不出天帝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事了嗎,他這樣使喚你是故意的,你何必回去為他賣命受苦受累?”

    章楚沒有問桑冉是怎么知道天帝知道的,因?yàn)樗约阂灿羞@個感覺,他說:“桑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天界的人,還是你也覺得我跟你在一起、給你生了孩子,我就是魔界的人了?”

    “哪又有何不可?”桑冉提高聲量:“天界內(nèi)亂,還加上人界參與,現(xiàn)在除了魔界哪里不是一片渾水,你在天界一天就要為天界賣命一天,何況你心里對天界還有不滿,因?yàn)樵谔旖绾腿私缰g你并沒有完全站在天界這邊,你夾在中間難受了多久我知道,優(yōu)柔寡斷不是你的性格,章楚,你要盡快選擇好自己的隊(duì)伍。”

    “我不想站隊(duì)!站隊(duì)只會讓戰(zhàn)火越燒越烈,我想讓他們停戰(zhàn),我不想人族成為赫垚的棋子、成為天界的靶子,我不想三界穩(wěn)定的局面就這樣被打破桑冉你明白嗎?”章楚感覺自己情緒瀕臨崩潰,“何況就算站隊(duì),我也絕不會站在魔界這邊。”

    聽見他最后一句話,桑冉眸中劃過一瞬間的怒火,但他又強(qiáng)大不容抗拒地將之壓下,他讓自己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靜,“魔族跟天界本就無法共存,早晚會有一戰(zhàn),和平永遠(yuǎn)是暫時的!

    第127章 第 127 章 我們站面對面。

    “所以你會幫赫垚攻打天界?”章楚眼眶發(fā)紅。

    “身為魔尊, 這是我的命運(yùn)!

    “如果這是你的命運(yùn),那你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是你來招惹的我!

    “是我來招惹的你!”章楚突然怒吼一聲,他說不清這句話中包含的情緒, 憤怒、后悔、傷心、懊惱,他哪種也分辨不清, 身體克制不住地發(fā)抖,“那好, 那好, 你去幫赫垚吧, 我們站面對面。”

    桑冉眼中也劃過神傷, 他拉住章楚的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了我不會這樣做,你能不能為我想一想, 章楚, 我想永遠(yuǎn)跟你站同一邊, 天界到底有什么好的,我跟燭陰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章楚感到眼淚順著臉頰留下, 他甩開桑冉的手,走到燭陰搖籃前,燭陰已經(jīng)被吵醒, 嚇得哇哇大哭著。

    章楚把他抱起來,貼在懷里親了一會兒,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以為回來等著他的是思念至極的愛人和孩子,卻沒想到桑冉會給他帶來這樣一個驚喜。

    桑冉就在后面站著, 看著搖籃前單薄的身影,眸色復(fù)雜。

    過了一會兒,章楚放下了歸于安靜的燭陰,他轉(zhuǎn)過身來就要往外走。

    那神情讓桑冉無端不安起來,他拽住章楚手臂,“去哪?”

    “我先回去了!

    “回天界?”

    “不然呢。”

    “……”桑冉默然,“什么時候再回來?”

    章楚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桑冉,他繼續(xù)往前邁步。

    桑冉在他身后,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像帶著他一貫的溫柔,也像落寞:“你回來抱了燭陰,還沒有抱我!

    章楚忍住鼻尖酸楚,直接離開了魔殿。

    魔界會跟赫垚聯(lián)手,章楚冷靜下來后,仔細(xì)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

    根據(jù)桑冉說的,他已經(jīng)暗中向赫垚派兵,想拖延戰(zhàn)事,說不定現(xiàn)在赫垚遍地開花的打法就是魔界向他支的招。

    他要怎么做,要跟天帝說提防魔界嗎?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章楚感知到他現(xiàn)在并不適合思考,直接趕往靈山戰(zhàn)場,加入了廝殺。

    靈山是他的地盤,戰(zhàn)況并不如他所想般復(fù)雜,他在那里呆了兩天,幾乎能算是休息,但他不想讓自己閑下來,一閑下來腦子里就全是桑冉和燭陰。

    他當(dāng)時甚至動了帶走燭陰的想法,但一來現(xiàn)在燭陰跟著他不穩(wěn)定,二來……二來他這樣把燭陰抱走,對他和桑冉來說又算怎么回事呢。

    章楚只在靈山呆了兩天,就又被天帝召回,天帝又將他派去圣樹建木那里,章楚意識到,天帝大概是真的不想讓他休息。

    現(xiàn)在戰(zhàn)局已經(jīng)被縮小,赫垚兵力不足,他能耍的花樣都耍完了,除了人族還在人間戰(zhàn)場頑強(qiáng)抵抗,章楚有預(yù)感,若是后續(xù)沒有魔族加入,戰(zhàn)爭可能確實(shí)會在絕地天通前結(jié)束。

    會就這樣結(jié)束嗎?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著什么,就像桑冉說的,他其實(shí)并沒有堅(jiān)定地站在天界這邊,因?yàn)樗幌肟吹饺俗逯窕@打水一場空,他不想絕地天通,他想赫垚戰(zhàn)敗但不想人族失敗。

    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不希望魔界加入戰(zhàn)局。

    圣樹建木是天界和人界間最大的通道,建木雖說是樹,卻比平常的山還要高大粗壯,一眼望不到邊際。

    這里從前是人族的圣地,是都城所在之地,因?yàn)榇颂幍撵`氣最旺盛,千年前人間還是一片荒蕪,水源和靈氣是人族生長需要的關(guān)鍵,所以河道旁、靈山下就繁衍出許多部落,久而久之,靈氣最旺盛的建木就成了人口聚集最密的地方,這里的土地和山水也養(yǎng)育出大量的靈獸人杰。

    章楚上次來建木城還是跟帝芒不歡而散的那次,這次,建木城已經(jīng)處于一片生靈涂炭中。

    建木城是主戰(zhàn)場,這是赫垚有意為之,這就是他的目的,讓六界都看看人族被天界打成了什么樣子。

    章楚見到這一片廢墟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仙子,”與他一同被天帝派來的是上次的紫霄仙君,他看著章楚,心中不免冒出幾分不忍,“仙子你沒事吧?”他知道神族中跟人族最交好的神仙就是章楚,現(xiàn)在章楚看到人間變成這副模樣,一定很難過。

    章楚沒說話,他一直追求的速戰(zhàn)速決,卻沒想到人間會在短短半月內(nèi)變成這樣的煉獄。他突然很想回去找天帝,他要跟帝芒見面,人族不能再這樣被赫垚利用。

    章楚扭頭就想走,紫霄仙君趕緊跑過去問他,“仙子,仙子你想干什么?”

    “我要回天界一趟!

    “我們被天帝派下來,沒有天帝的旨意我們不能隨便回去啊。”

    章楚不為所動。

    紫霄仙君突然聰明了一回,“仙子你是不是還想勸人皇放棄,他們不會的,你想啊,人間都已經(jīng)成這樣了,他們怎么可能現(xiàn)在放棄,那不是之前所有的付出和損失都白費(fèi)了嗎?”

    章楚腳步停住,他雙拳緊緊在袖袍里攥著,心中某個位置卻像是松開了,他慢慢閉上眼睛,其實(shí)他心里也知道,人族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無法停下了。

    現(xiàn)在戰(zhàn)場集中,幾乎所有參與過戰(zhàn)爭的天神都匯聚在建木城中,神族的陣地是建木上方的天門,下方則匯聚著人族和赫垚那邊的神族們。

    章楚在陣地中見到了思凡、瓊臺等等熟人。

    思凡一見他眉毛就又皺了起來,“你最近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上次讓你去靈山之前回峮櫻殿睡一晚,你睡了嗎?”

    章楚眼皮緩慢地眨了眨,看起來有些遲緩,思凡嘖了一聲,還沒開口,旁邊的瓊臺冷不丁接過話頭,“這能休息好嗎,天帝像跟他有仇似的,怎么就逮著一個人用了。”

    思凡眉頭緊鎖,看向章楚的目光中略顯幽深,帶著不明的意味。

    他們現(xiàn)在處在陣地中的一個帳篷里,章楚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成為話題中心,故作輕松地笑笑,“沒事,現(xiàn)在不是有你們了嗎!

    瓊臺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可憐,“天帝給我們每個人都派了任務(wù),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的是什么?”

    思凡突然罵了一聲,沒什么好氣道:“不用管,到時候我跟你一起。”

    章楚越聽越奇怪,就問瓊臺到底是什么。

    瓊臺說:“我負(fù)責(zé)東南角那片山林的樹木砍伐,省的打起來阻擋視線,思凡負(fù)責(zé)西北角的,其他幾個天神任務(wù)跟這個也差不多……”

    章楚問:“那我的呢?”

    瓊臺目光古怪:“你負(fù)責(zé)對戰(zhàn)赫垚那邊的幾個天神,還有人族的靈獸。”

    章楚想了想,“我一人?”

    “赫垚他們的防線建立的很好,地理位置又是易守難攻,他們有意拖延戰(zhàn)局,每次我們?nèi)ソ袊蹋麄円仓皇桥蓭讉天神和靈獸來打,還有一堆人族,沒有發(fā)動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所以確實(shí)不需要很多人,但是……”瓊臺也忍不住,“但是就派你一個人也太奇怪了,你再強(qiáng)也不能這么使喚,章楚你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從哪惹著天帝了?”

    思凡仙君是知道內(nèi)情的,他看不慣天帝這樣分派任務(wù),于是在第二天不顧旨意,跟章楚一起出征了。

    圣樹建木從中間分?jǐn),向下的部分已?jīng)被赫垚占領(lǐng),現(xiàn)在神族只能在中間設(shè)重兵把守,不讓他們繼續(xù)向上攻占,同時,想要收復(fù)失地,也只能從下往上進(jìn)行。

    兩人帶領(lǐng)大量天兵前往建木城,建木城還像昨日章楚看到的那般,不復(fù)往日生機(jī)活力,像一潭死水般寂靜破敗。

    “也不知這城里的人都跑哪去了,”思凡邊走邊用腳踢開礙事的雜草和木頭,“要我說這人族也是騎馬難下了,不知道后悔跟著赫垚一起造反沒有。”

    章楚同樣在觀察周圍環(huán)境,現(xiàn)在建木城幾乎是一片空城,人族定然被帝芒藏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帝芒人雖然固執(zhí)、一意孤行,但作為人皇還是無可指摘的。

    思凡說著說著看了章楚一眼,“仗快打完了,你后面打算怎么辦?”

    他的意思是,現(xiàn)在天帝八成已經(jīng)知道了他跟桑冉的事,何況兩人還有了孩子,也估計(jì)不可能斷開,那就要考慮后面怎么辦了。

    可章楚知道這場仗恐怕不會這么快結(jié)束,始終有魔族在暗處,像懸在頭頂?shù)囊话训,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下。

    “不過,感覺最近人界的天氣有些奇怪啊!彼挤矝]等他回答,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抹了抹滴到臉上的一滴雨水,“最近下雨下的太頻繁了,我聽說這兩年人間不是大旱嗎?”

    思凡嘖了一聲,雙臂抱胸,邊走邊說:“還有上個月,南方突然開始鬧地震,北邊小城里還有鬧饑荒的,大荒年,死了好多人,隨后就開始鬧瘟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鬧地震?”章楚沒聽說這件事,想來那時他還在魔界,北方的饑荒是從去年開始的,這件事他知道,這兩年人間確實(shí)干旱少雨,大災(zāi)之后有大疫,出現(xiàn)瘟疫也不奇怪,只是這些災(zāi)荒連起來,總讓人覺得好像還要發(fā)生點(diǎn)什么似的。

    “對!彼挤泊鹆艘痪,說完這句后,兩人都安靜下來,不知是在思考著什么。

    無端地,思凡道:“你說天帝為什么突然要絕地天通。”

    章楚看向他,眉心漸漸蹙起來,想著彼時周圍人對他的說辭,“因?yàn)闀r機(jī)到了,天帝想跟人界分家,他說要變革,說功在千秋!

    “時機(jī)?”思凡突然捕捉到這個詞,“什么時機(jī)?”

    第128章 第 128 章 “是你和魔尊的大婚請……

    章楚思忖片刻, 他當(dāng)時以為這個詞不過是天帝眾多話術(shù)中的一種,“天帝沒跟你說過嗎?”

    思凡搖頭,目光肅然, “他說過別的,沒提過時機(jī)!

    章楚微愣, “你是什么意思,難道他的時機(jī)有什么別的含義?”

    思凡又收回目光, “……我覺得不太對勁!

    人界接連的怪象, 天帝突然的改革, 還有人皇拼盡全力也要阻止絕地天通, 都讓他覺得怪異, 這些碎片線索紛亂,卻缺少一根連起來的線,讓人抓不住頭緒。

    章楚神色也慢慢凝重, 難道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雨越下越大, 兩人沒時間再多聊, 直接趕往中央建木。

    在離那千尺高百丈寬的樹幾百米時,他們就看到繞著建木一圈建立起的城防, 身邊一個小將領(lǐng)冷哼:“仙子和仙君有所不知,現(xiàn)在赫垚已經(jīng)徹底不要臉面,主動出擊時他會派天神參戰(zhàn), 但若是我們要找他的麻煩,他就一律讓人族出面應(yīng)付, 他就是看準(zhǔn)我們天界心慈仁厚,不會對人族下狠手,還真是被這豎子拿住了!

    “左右他是破罐破摔了!彼挤蚕删。

    章楚看著城墻上站崗的人族,他視力極佳, 能百米開外看清他們臉上每一絲紋路。這些人都是有些修為的凡人,此時神情堅(jiān)毅,如臨大敵般鎮(zhèn)守著。

    他心里泛起一股難言的感受。

    那小將領(lǐng)也不忍道:“門口守衛(wèi)的每天都有人會死,赫垚把他們送到這個位置,就是讓他們來送命的,增加神族的血孽債。”

    “帝芒就由著他這么干?”

    “哼,人皇看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估計(jì)跟赫垚是一個想法!

    “不行,”章楚突然道:“這樣下去不行,人族會死得剎不住車,我們要另想辦法!

    “另想辦法?”小將領(lǐng)像是嘆氣,也像是不太贊同,“還有什么辦法,天帝也不愿意出手傷害人族,這不是留人口舌嗎。”

    突然,思凡看向遠(yuǎn)方,慢慢嗤笑一聲,“人族也不會真傻到白白送死,看,他們還有許多靈獸!

    幾人聞言頓時往那邊看去,就見人族已經(jīng)注意到天界來犯,他們城門緊閉,四周是密不透風(fēng),被各路天神用法術(shù)加筑過數(shù)次的屏障。

    而兩個兇神惡煞的靈獸,邁著龐大而緩慢的步子,從城中踱步出來。

    一同出來的,還有大量的人族士兵。

    章楚緊盯著那兩個靈獸,手中幻化出了鞭子。

    又是一場血戰(zhàn),這一戰(zhàn)他打了三天三夜,人族不止放了開始那兩只靈獸出來,后續(xù)竟然能源源不斷地補(bǔ)充,章楚近千年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井里噴泥鰍似的往外冒靈獸。

    何況靈獸還是不死之物,因?yàn)樗麄儽揪褪且豢|靈魂,所以只能將他們打傷之后收進(jìn)乾坤袋,不然就會被人族收回,沒過幾天就會再次卷土重來。

    思凡在第二天的時候被天帝強(qiáng)行召回,說他違反旨意,罰在殿內(nèi)閉關(guān)思過。

    等這一戰(zhàn)打完,章楚幾乎立都立不穩(wěn)。

    回到天門陣地,好幾個天神一下圍上來扶住他。

    “仙子,你沒事吧?”

    “仙子,你到底犯什么錯了,天帝為什么只讓你一個人去應(yīng)戰(zhàn),我們想幫你都不行。”

    瓊臺看著他,目光有幾分打探,“章楚,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天帝不快?天帝若是單純想要罰你,也不會挑這種場合!

    很快,眾人就都知道天帝的意圖。

    第二天,章楚再次孤身一人前去對抗敵軍,當(dāng)他浴血回到陣地休憩,一撩開簾子,就察覺氣氛不對勁,往常簾子里總是吵吵嚷嚷,見他回來有些人還會上來噓寒問暖,但今天簾子里很安靜,他抬頭,就見眾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有的欲言又止,有的鄙夷,有的好奇打探,有的痛心疾首……

    章楚:“……怎么了?”他一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最后是紫霄仙君沒忍住,他走過來,眼中一半心疼一半不敢相信,結(jié)巴磕絆問道:“仙子,你……你跟魔尊……”

    章楚聽到魔尊這兩個字就覺得耳邊“轟”的一聲,他看著紫霄仙君的嘴一張一合,卻好半天沒聽清他在說什么,直到紫霄仙君握住他手臂,那力量讓他恢復(fù)了清明。

    “仙子,你跟魔尊真的在一起了?他為何說、為何說你是他的王后,是魔界小殿下的母親?”

    “……他什么時候說的,怎么說的?”章楚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桑冉在這種時候宣布這個想干什么?

    “今天早上你出門后,天界和人界突然出現(xiàn)了好多魔界的那種紅翎鳥,它們尾巴后面綁著好多大紅紙,散得滿地都是,你在人界時候沒看到嗎?”

    章楚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確實(shí)想不起來,或許是戰(zhàn)場上本來就隨處可見紅色,那些紅翎鳥根本不如何醒目,他沒注意到什么紅紙。

    “紅紙上寫的什么?”

    紫霄仙君攥了攥拳,道:“是你跟魔尊桑冉的大婚請柬!

    章楚感覺是自己在戰(zhàn)場上被靈獸敲了腦子,不然現(xiàn)在怎么會出現(xiàn)幻聽,他說:“……什么?”

    紫霄仙君當(dāng)著帳篷中所有天神的面,拿起一張紅紙重復(fù)道:“你跟魔尊的大婚請柬,”他焦急詢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能造這種毫無根據(jù)的謠?上面還說你們孩子的滿月酒如何如何,你們什么時候有的孩子?這是真的嗎?”

    章楚一把扯過來紅紙,一目十行地看著上面的字:

    瑤池瓊階蓮并蒂,清新合歡蝶戀花,兩情相悅兩心依……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永結(jié)鸞儔,此證……

    瓊臺怒道:“這還能有假?你當(dāng)他魔尊桑冉是什么,”他走到章楚近前,“章楚,所以之前說你跟魔界的人搞到一起去了,我還說是魔界哪個人,原來是魔尊,你……你到底在犯什么糊涂?”

    紫霄仙君緊緊皺著眉,殷切又神傷地看著章楚,他希望章楚能說出什么反駁的話,但章楚半天也沒說什么,瓊臺還想逼問,他又忍不住回身幫章楚說話:“瓊臺仙君,現(xiàn)在不是相互指責(zé)的時候,你少說兩句吧!

    周圍有些看熱鬧的,也覺得章楚是有本事的人,擒賊先擒王,天界跟魔界對立了千萬年,沒想到桃花仙子一出手就把魔尊搞住了,搞得魔尊現(xiàn)在滿世界宣布婚約,真是高。

    “哎,話也不能這么說,仙子不是犯糊涂,是大義啊,若魔尊所說是真的,那魔界援兵下午就到,哈哈,現(xiàn)在我知道為什么天帝只派仙子一人沖鋒陷陣了,不就是想讓魔尊心疼,然后出兵相助嘛,不錯不錯,正解燃眉之急,我們天界礙于情面拿人族沒辦法,但他們魔界對這些可是不管的,只要是敵人,一律殺光,哈哈哈,我看這場戰(zhàn)馬上就能打完了!

    章楚猛地抬頭,“魔界會派援兵來?”

    剛才說話的仙君捋了捋他那留的一縷小胡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對啊,魔尊心疼你,仙子,你說你怎么懷了孩子也沒跟我們說,剛生產(chǎn)完就這樣操勞,可要好好照看自己的身體啊,魔尊下午就到,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下午時,章楚一直抱著一絲懷疑,他這幾日確實(shí)一直在等魔界出手,只不過是在等他們對天界出手,可若剛才那位仙君說的屬實(shí),難道桑冉會站在天界這邊?

    直到下午他看見天邊黑云壓境,漫天的魔界大軍前來。

    一個小將領(lǐng)神情振奮,跑到簾子前一把掀開,回頭道:“魔族真來了!”

    眾神頓時起身,從帳篷中離開,飛到天邊,就見魔軍浩浩湯湯,為首的便是乘著黑色巨龍的魔尊——魔尊桑冉竟親自來了。

    也對,畢竟他跟桃花仙子是那種關(guān)系。

    章楚是最后一個上天的,他第一眼就看到桑冉,幾日沒見桑冉模樣沒變,在人前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雍容華貴,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尊。

    魔族大軍在百米外停下,桑冉從黑龍上下來,他身邊跟著婁弦,天界為首二人是瓊臺和章楚,兩方隔著百米對立。

    天神中有人倒吸涼氣,天界和魔界本就互不交好,天界中有很多人都沒見過魔尊,早就聽說這魔尊桑冉容貌冠絕三界,此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而桑冉的視線一直落在章楚身上。章楚低著頭,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無所遁形。

    瓊臺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魔尊陛下,早間我們收到紅翎鳥的傳訊,敢問上面所說可屬實(shí)?”

    桑冉淡淡開口,“你說哪件?”

    瓊臺問的自然是魔界是否真的要幫天界打赫垚,可他想到上面也寫了魔尊和章楚的婚約,他頓了頓問:“兩件可都屬實(shí)?”

    桑冉那雙風(fēng)華流轉(zhuǎn)的桃花眼此時依然釘在章楚身上,“我跟章楚的關(guān)系,確如信箋上寫的那般,我?guī)к娗皝砺员M綿薄之力,也是真的。”

    章楚抬頭跟桑冉對視,他很想問問桑冉到底有什么陰謀,為什么又突然要來幫天界,也想問他,兩人之間什么時候有了婚約,他什么時候說要成親了?

    瓊臺看了章楚一眼,猜測這兩人現(xiàn)在估計(jì)是在鬧別扭,不然為什么章楚一句話都沒說。

    其實(shí)以赫垚的實(shí)力,天界完全能夠?qū)⒅畾灉,但有了人族就不同,人族算是背水一?zhàn),被逼至絕境時爆發(fā)的力量不容小覷,但偏偏天界還要顧忌著,因?yàn)樘、魔、人、佛、鬼、妖六界不成文的?guī)定便是不能對處于最弱勢的人族欺詐打壓,若是違背此道,就會受到所有人的道德譴責(zé),其中天界和佛界最看重這個。

    所以現(xiàn)在天界打起仗來顧手顧腳,很可能在絕地天通前不能結(jié)束戰(zhàn)爭,而現(xiàn)在魔族的到來就解了燃眉之急,因?yàn)槟Ы绺静还軐Ψ绞侨耸巧,他們眼中只有敵人?br />
    第129章 第 129 章 我怎能跟你站面對面!

    天帝還真是深謀遠(yuǎn)慮, 瓊臺腦海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此天帝之前一直派章楚出任務(wù)的原因就有了,天帝在逼魔界動手。

    瓊臺立于天兵之前, 氣勢十足,他向桑冉拱了拱手, 道:“魔尊陛下大義,天界能得魔界鼎力相助, 實(shí)屬感激不盡, 這份恩情天界會銘記心中!

    桑冉身旁的婁弦笑了:“我們是看在章楚面子上來的, 誰讓你家天帝使喚人使喚的這么順手, 整個神族都死光就剩他一個了不成, 陛下怕把王后累壞,這才不得不出手相助!

    他搖了搖頭,連連嘖聲, 不顧對面驟然變難看的臉色, 繼續(xù)道:“這天界果然是沒人了, 敵人都打到自己家門口了,竟才派了這么點(diǎn)人來對付, 我看還沒我們帶來的魔軍多,這天帝不會是故意的吧,這么使喚王后然后想讓魔族出手?”

    他這一番話半點(diǎn)沒留情面, 直接把對面心里那點(diǎn)彎彎繞繞全抖落出來,瓊臺臉色驟然沉下來, 他算看明白了,這魔界純粹就是不愿意看章楚這么勞累,所以不得不出手,他們半點(diǎn)兒也沒存著讓天界感激的意思, 這怨氣都直接寫在臉上了。

    等婁弦全部說完后,桑冉才悠悠開口制止:“好了婁弦,你怎能如此揣度?退下!

    婁弦勾著嘴唇斜斜一笑,搖著他那把折扇閉嘴了。

    瓊臺這才道:“天界如何派兵是天界的事情,魔族對此置喙似乎不太合情理吧?”

    對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桑冉說:“那是自然,魔界既已派軍過來,便是誠心想幫助天界的!

    瓊臺把難看的臉色強(qiáng)制壓下來,勉強(qiáng)道:“請陛下隨我過來。”

    于是章楚一句話沒說,幾人又帶著魔族的頭領(lǐng)們回到了帳篷內(nèi)。

    談的依然是正事。

    自從上午收到魔界會派兵援助天界的消息后,天帝就把領(lǐng)兵權(quán)全權(quán)交給了瓊臺,瓊臺面不改色的將攻打人族的差使交給魔族,又囑咐了一番人族手中靈獸的實(shí)力不容小覷,包括赫垚還有一些殘兵部隊(duì)也很強(qiáng)勁,再加上他們手里還有幾只佛界的靈獸。

    幾人就著局勢和戰(zhàn)況討論了一下午,章楚開始時沒說話,他一直覺得桑冉會做點(diǎn)什么,可也沒有,桑冉只是坐在那里,微微前傾著身子跟他們討論戰(zhàn)事,很專注,半點(diǎn)也沒分心給他。

    漸漸的章楚也放下戒備,加入了討論。

    幾人商定在第二天一早向?qū)γ骈_戰(zhàn),瓊臺又做東安排了一頓簡易的餐食,當(dāng)作迎接魔尊的到來。

    用過晚善后章楚滿腹心事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撩開帳篷簾子,剛點(diǎn)起燭火就見自己床上坐了個人,他不可避免地被嚇了一跳,看清人是誰的時,他緊緊抿起了唇,“你來這里干什么?”

    桑冉本來在凝視著他,似乎想看清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聽見這句話嘆了口氣,用一種無奈的語氣道:“你說我來干什么,我來這兒不都是為了你嗎,難道我還真是為打仗來的。”

    “你不用來幫我,也不用讓婁弦說那些話,我本來就是天界的人,天帝想怎么使喚我就怎么使喚我!

    桑冉終于被他氣笑了,“楚楚,你是我的人,不是天帝的人,我讓你怎樣你才能怎樣,別人不許!

    章楚聽見這句話脾氣又驟然冒起來,他隨手扯了桌上一個茶杯砸到桑冉胸口,“你要是來找我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就出去!”

    桑冉接下拿杯子,從他床上站起來,他身形極高,章楚的帳篷頓時就顯得小了。

    桑冉朝他走近,將手里的白玉茶碗放到桌子上,同時俯身貼到章楚面前,聲音柔了下來,“不要生我氣了,自從上次與你吵完架,這幾日我每晚都睡不著覺,心里既覺得委屈又覺得難受,我上次已經(jīng)跟你道過歉了,你怎么還在生氣呢?”

    章楚深吸一口氣,把頭偏了過去,“你說是我先來招惹你的,那我現(xiàn)在……”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因?yàn)樯H揭呀?jīng)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唔——”他想往后躲,腰卻被桑冉攔住,他兩手抵在桑冉胸口,但那鼓力量不容撼動。

    桑冉將他親得喘不上氣來才終于松開,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我說的氣話怎么還真信了,我巴不得你招惹我,我每日都感謝那天在天界桃園招惹我的你,我說氣話的寶寶,不要生氣了!

    桑冉左一個楚楚又一個寶寶,弄得章楚面紅耳赤,他氣息不穩(wěn),“你、你這都是哪里學(xué)來的?”

    桑冉低低笑了,湊近他耳邊輕輕吐氣,“我是魔界的人,這些哪里用學(xué)?”

    他躲開桑冉滾燙的氣息,將兩人之間分開了些距離,他平復(fù)了自己呼吸之后看向桑冉,認(rèn)真道:“所以你派兵來幫助天界是選擇不跟赫垚站到一邊了嗎?”

    桑冉看著他那雙眼睛,眼里泛起柔情,“是啊,我怎么能跟你站面對面呢?”

    “那以后呢,以后也不會嗎?”章楚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重新燃起渴望,他想聽到桑冉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桑冉只是重新抱住他,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但我能保證的是我永遠(yuǎn)不想跟你占兩邊!

    章楚心里那團(tuán)火被澆滅,他眉眼耷拉下來,這句說的就不如之前好聽,但他也知道兩人立場使然,他能讓一個魔尊對天界表什么忠心呢?

    他靠在桑冉肩膀上,手指緊緊揪起他衣服。

    好,那就先這樣吧,起碼現(xiàn)在桑冉不會跟赫垚站到一邊。

    他說:“以后可以不要騙我嗎?”

    他感到肩膀上手臂的力量加重,桑冉貼到他臉側(cè)吻了一下,“不會。”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抱了一會兒,片刻后桑冉才道:“你看到我讓紅翎鳥散發(fā)的婚箋了嗎?”

    提起這個,章楚又抬頭看他,“你……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生氣了,你以后不要讓人發(fā)那種東西了!

    他嘆口氣,這下兩人的關(guān)系算是徹底瞞不住,不過本來就打算在生完?duì)T陰后公開,這也算是誤打誤撞,只能等戰(zhàn)事結(jié)束回天界后,看天帝怎么說了。

    桑冉頓了頓才說:“以后自然不會再讓人發(fā)那些,因?yàn)槟阄抑荒艹梢淮位!?br />
    章楚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說:“……你真的想成婚?”

    “我們已經(jīng)有了燭陰,給燭陰一個有名分的家吧!

    原本章楚腦海中已經(jīng)構(gòu)思出一套拒絕桑冉的說辭,現(xiàn)在這種時機(jī)本就不適合操辦婚禮,何況兩人也沒必要整得這么高調(diào),可桑冉一句話就戳中了他的軟肋。

    半晌他才低聲道,“可是時機(jī)不對,身份也不對,我們怎么成親呢?”

    桑冉眼神黯了黯,他指尖摩挲著章楚耳垂,“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時機(jī)了,至于身份,我不在乎這些。”

    到底是那句“你先招惹的我”被章楚記到了心里,他始終記著兩人無法真正的站到同一邊。

    他說:“如果我在乎呢?”

    桑冉臉上柔情蜜意漸漸消失殆盡,他聲音也平靜下來,“你我二人在一起,為何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章楚覺得有些累,他離開桑冉手臂坐到床邊,“因?yàn)槲覀兩畹沫h(huán)境里都是人,所以我會在乎他們的看法,這個道理很簡單!

    桑冉無法理解,“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旁人愿怎么看就怎么看,日子是過給自己,不是過給他們,那些人都是外人,如果、如果你在乎他們的想法超過在乎我的,那……”

    桑冉這樣跟他吵架的模樣,不像是白日里高高在上的魔尊,倒真像是個平凡家庭中的丈夫,相處這么久,章楚早就知道他人前人后兩副模樣,人前端著裝著,人后有時吵架都會磕絆。

    “桑冉,”章楚叫住他,“我們兩個結(jié)婚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個笑話,天界沒有一個人會去參加婚禮!

    桑冉?jīng)]有說只有魔界去就夠了,他說:“好,那就我們兩人!

    章楚皺起眉頭,“你一定要……”

    桑冉過去捏起他下巴,“我一定要。”

    當(dāng)晚桑冉留宿在章楚帳篷中,兩人一開始只是在床上躺著,不知怎的就滾到了一起去。

    翌日一早章楚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人影,他感到身上一片粘膩,伸出手觸碰了下身旁的位置,連溫度都消失了。

    章楚給自己使了個凈身的法術(shù),穿好衣服坐起來跑到門帳篷前,發(fā)現(xiàn)天門下的人界果然打起來了。

    他正準(zhǔn)備動身前往,突然從旁邊冒出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思凡仙君。

    他一愣,脫口道,“你不是還在被天帝禁足?”

    思凡看到他也是一怔,又看了眼帳篷里面,“我還說進(jìn)去找你,”他哦了一聲,“昨天收到魔尊那紅箋后,我看天帝根本沒功夫搭理我,我就跑出來了!彼呓鲁,牙疼般問道,“你真要跟他成親?”

    章楚眼中情緒低落下來,“他說著玩的,不用當(dāng)真!

    誰會向全三界人開這種玩笑,思凡仙君自然知道桑冉不可能是說著玩的,但看章楚的樣子也嗅出點(diǎn)什么不同的味道,沒再說什么。

    他看章楚這架勢,問道:“你要下去?”

    章楚點(diǎn)點(diǎn)頭,“我去幫忙!

    思凡仙君嗤笑一聲,“算了吧,他一個堂堂魔尊都親自上陣了,還有什么搞不定的,你就別去湊熱鬧了,這幾天打架還沒打夠?”

    章楚微怔,神情中劃過一絲茫然。

    思凡仙君腦子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章楚以后要是生二胎可得慎重。

    他撞了撞章楚肩膀,“他這次打算在這兒呆幾天?”

    第130章 第 130 章 人間將不復(fù)存在。……

    章楚說, “我不知道!

    桑冉不可能在這里久留,魔界還有魔界的事等著他去處理,何況燭陰自己在家他也不放心, 往常魔界要是想援助誰直接派兵即可,魔尊親自出陣倒是前所未有。

    章楚看著下方一團(tuán)戰(zhàn)亂, 心想下去也是看著天人魔三族互相廝殺,既然有援兵了, 他索性放自己一天假。

    兩人站在天門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章楚目光始終落在下方, 突然, 他發(fā)覺到什么不對, 遠(yuǎn)處似乎有一團(tuán)黃乎乎的東西正在逼近人間。

    他眉宇間神色逐漸凝重,而思凡注意到他表情后也順著目光去看,片刻后輕喃出聲, “沙塵暴。”

    章楚皺眉, “怎么會突然有沙塵暴?”

    思凡仙君目光中泛起深意, 他說“暴雨、洪水、地震、災(zāi)荒,現(xiàn)在又有了沙塵暴……”

    章楚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預(yù)感, 他說不清這種預(yù)感的來源,剛平靜了一時半刻的心又重新忐忑起來。

    直到晚上一行人回來,瓊臺一進(jìn)帳篷就把盔甲甩了下來, 嘟囔著罵道:“真他娘奇了怪了,最近人間這狗屁天氣怎么回事?打著打著沙塵暴就來了, 關(guān)鍵是還下著雨,沙子混著水沖到身上都他娘成泥了,真是難受死了!

    他嚷嚷著就要去洗澡。

    這是天界的陣地,他們給魔界劃了一方土地出來當(dāng)營地。

    章楚見各位將領(lǐng)都回來了, 道:“今天怎么樣,還順利嗎?”

    一位仙君說:“有了魔界的幫忙就是不一樣,平常我們打起架來畏首畏尾的,今天全都放開了打,反正打了凡人的罪名有他們頂著。”

    章楚心里涌上一陣難受,他不想聽神族的人討論如何屠殺人族,有一個仙君似乎也意識到了,他說:“嗨,仙子,這次赫垚知道有魔界出兵,派的人族也少了,大部分都是神族,即便派了人族也不是純正的凡人,都是有些道很修為的,這仗都打起來了,就別想那么多了。”

    章楚勉強(qiáng)笑了一下,他也不想讓自己顯得得太過婆媽,于是又問:“那魔界那些人呢……”

    他話音未落,有幾位仙君就向他露出一副大家都懂的笑容,說:“在營地呢,今天仙子你沒去,真是可惜了,那魔尊乘著那大黑龍真是夠威風(fēng)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起他來,章楚有些呆不下去,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去魔界的帳篷里找到了桑冉,彼時桑冉正在讓下人給他卸盔甲,看到章楚撩開簾子進(jìn)來后,他眉梢微挑,眼中溢出一絲笑意,下人聽到動靜轉(zhuǎn)頭,見是王后便行了個禮,然后在桑冉的示意下出去了。

    桑冉朝他抬抬下巴,示意道:“來幫幫為夫?”

    兩人昨夜再親密的事也做過了,但此時聽到這話,章楚耳朵還是不易察覺的紅了一下!

    他走過去自然而然地?fù)ё∩H剑涯怯浀乃澜Y(jié)從身后解開?走@種東西,他前段時間自己常戴,早已熟門熟路。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房間里只有盔甲金屬質(zhì)地碰撞的聲音。

    直到桑冉的黑色玄袍重新露出來,章楚才問他,“今天有沒有受傷?”

    桑冉:“很想說有,這樣你是不是會心疼我?”

    章楚露出一個笑容,“那就是沒有。”

    桑冉也笑了,“沒人能傷到我。”

    章楚點(diǎn)點(diǎn)頭,又重新?lián)ё∷,問道:“那你什么時候回魔界?”

    “……”桑冉?jīng)]說話,半晌他道:“如果可以,真想一直留在這邊陪你。”

    多事之秋,兩人聚少離多,何況那邊還有一個燭陰讓章楚牽腸掛肚,他心里難受得厲害。

    “但是魔界一定有很多事吧,你這次來本來就不合理!

    “有什么合理不合理,我想來便來了。”桑冉說完這句近乎任性的話,片刻后也說,“但我確實(shí)不能離開太久,長老們都在等我回去處理事情!

    章楚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他能理解。

    他又問:“燭陰這幾天怎么樣?”

    桑冉笑了一下,“還是老樣子,又哭又鬧的,不過你知道嗎?”

    章楚說什么。

    “燭陰現(xiàn)在可以咯咯笑了,”桑冉把人摟到懷里,帶著他坐在自己腿上,章楚驚訝地抬頭看他。

    小孩子在前幾個月的時候只能發(fā)出些類似于小貓的細(xì)弱的聲音,連笑聲都是尖細(xì)的,但桑冉說燭陰已經(jīng)可以咯咯笑了,“他能發(fā)一些簡單的音了?”

    桑冉看著面前白玉般的人就想忍不住親他,他嗯了一聲,說:“我問過教養(yǎng)的乳娘,乳娘說他以后能慢慢發(fā)出更多沒什么含義的聲音,比以前像只小貓似的強(qiáng)多了!闭鲁闹型蝗蛔兊萌彳洰惓#麩o比想?yún)⑴c到燭陰成長過程中的每一時每一刻,看著他從剛生下來那么一丁點(diǎn)大,長到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燭陰長大了!彼f,聽到一點(diǎn)關(guān)于這樣的消息,就止不住的感到幸福。

    桑冉在人界呆了三天,第四日一早,他和婁弦還有一小波魔軍回了魔界,把大部隊(duì)和幾個將領(lǐng)留在了這里。

    走之前桑冉問過章楚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章楚的答案自然是不能。

    在這邊他還有沒完成的事,他覺得現(xiàn)在是時機(jī)見帝芒一面,赫垚已經(jīng)逼近窮途末路,人族沒有必要再跟他同流合污,現(xiàn)在收手是最好的時機(jī)。

    于是兩人又鬧得不太愉快,雖然桑冉知道章楚不會輕易跟他回去,但心里還是存了幻想,他壓著怒火問,“那什么時候能回來?”

    章楚只能邊親邊哄道:“很快,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立刻就回去見你們。”

    魔尊一行人離開后,這邊的戰(zhàn)事還在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只是人間的異象已經(jīng)頻繁到所有人都無法再忽略。瓊臺章楚思凡幾人聯(lián)系諸位天神,一同向天地詢問人間異象到底代表著什么。

    而天帝此時也終于扔給他們一個重磅炸彈——

    “人間浩劫將至,這也是朕絕地天通的原因,因?yàn)椴痪煤笕碎g將不復(fù)存在!

    ——不久后人間將不復(fù)存在。

    這個消息讓在場一個人振聾發(fā)聵,大殿是死一般的寂靜,天帝繼續(xù)道:“赫垚不知怎么得知了這個消息,告訴了人界,所以人界才會不遺余力地站到他那邊,這的確給天界造成了一些麻煩!

    等眾人消化完這個消息,章楚率先開口,他聽見自己偽裝過后冷靜鎮(zhèn)定的聲音,“是什么樣的浩劫,為什么整個人間會不復(fù)存在?”

    人界雖然原本就是六界中最脆弱的存在,經(jīng)常出現(xiàn)天災(zāi)人禍,但無論是地震也好,洪水也罷,或是其他瘟疫什么的,即便死的人再多,人間也不會消失,是以所有人心中都在震撼,到底是什么樣的劫難才會讓整個人間都消失掉,懷疑天帝所說的是不是夸大其詞了?

    但天帝只是搖搖頭,用悠長嘆息的語調(diào),“前所未有之大劫難,人間與各界都不同,凡人有生老病死,需入六道輪回,但其他各族均不用,人間萬年輪回一次天災(zāi),這是他們注定要受的劫難。”

    章楚渾身大震,他額頭逐漸冒出冷汗,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皺眉問天帝道:“就沒有什么辦法能避開嗎?”

    思凡仙君也沉聲問道:“是怎樣的劫難?”

    是什么天災(zāi),還是說所有凡人會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下突然全部消失?

    天帝搖了搖頭,“無法避免,你能想到的所有自然災(zāi)害會一同降臨人間,凡是在人界土地上的都無法免于一死。”

    章楚捕捉到他話里的意思,“凡是在人界土地上?那若是不在人界土地上的凡人就不會死?”

    天帝那雙平靜無瀾的目光注視著他,沒有言語。

    章楚顧不得分辨那目光中隱含的意味,道:“那若是我們將所有凡人都引入天界,等人間災(zāi)難過去再放他們回去是不是就好了?”

    此言一出,不僅天帝看著他,諸位天神也一同將目光轉(zhuǎn)向他,這想法太過天真,凡人的數(shù)量可比神族多多了,比任何一個族類都多,怎么將他們?nèi)咸旃?jié)?

    就算能,又有誰能做到如此大張旗鼓的幫助異族?

    “桃花仙子謹(jǐn)言慎行,”有年長的仙君冷哼一聲,出言勸阻,“你莫不是忘了現(xiàn)在人族可還站在赫垚那邊幫著一起攻打天界!

    章楚毫不相讓,“那也請碧幽仙君搞清因果,是天界絕地天通在前,人族被逼至絕路才跟赫垚站在一起,赫垚定然是許諾了他們什么,不然人族不會幫他們。”

    “呵,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造化,天界白白供養(yǎng)他們這么多年,他們還不知足,絕地天通又如何?你是在質(zhì)疑天帝的決策嗎?人族貪得無厭,有今日是他們咎由自取!

    章楚怒道,“你在天界這么多年日子過得舒坦,又怎知道人間疾苦,他們所受的苦難遠(yuǎn)比你想得多,神族享受凡人供奉,等到他們有困難時卻抽身而退,要一刀兩斷,你……”

    更難聽的話章楚說不下去,他轉(zhuǎn)身看向天帝,帶了一絲渴求肯定的目光,“若是天界能給人足一席之地,那是不是就能幫他們度過此劫?”

    天帝沒說話,章楚繼續(xù)道:“陛下,魔族到來之后對人族的態(tài)度遠(yuǎn)不如天界,他們死傷過多,很可能已經(jīng)后悔,我們不如彼此為條件,讓人族倒戈天界,這樣也能加快戰(zhàn)爭結(jié)束的步伐!

    他說的確實(shí)沒錯,如果想盡快結(jié)束戰(zhàn)爭,讓人族脫離赫搖的控制是最好的辦法,天界確實(shí)可以以此為餌,而只是這個餌的代價未免有些大了。

    所有人都在心中衡量,天帝直接拒絕了章楚。

    天帝眼神如古井一般幽深靜謐,他說:“桃花仙子,搞清楚你的立場,你首先是天界的人,其次才是被人族所供奉的神明,大是大非面前,朕希望你能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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