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適合紅色。”
年輕(?)的皇帝站定在西爾維亞身前,他猩紅的雙眸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猶如欣賞一件舉世難尋的藝術品般感嘆道。
“我喜歡你的眼睛,這是我曾見過的最漂亮的色彩——它漂亮得像是盛放在黑色絨布中的寶石,價值連城,我想我非常愿意將它們鑲嵌在我的權杖上。”
灰色的西裝——雖然這樣的顏色極其襯托出對方那種貴族出身的精英至上主義的氣質,但是作為蟲族,他卻向來不喜歡這種高等文明冰冷禁欲的感覺。
他們不欣賞斯文敗類、不需要精英主義、不熱衷政治斗爭,相反,他們的文化形式更接近茹毛飲血的原始時期,崇尚生殖主義、熱衷暴力與血腥、強調口欲之腹與軍事實力,武力,對他們來說,是一切文化與科技發展的底層基石。
像面前這雙眼睛——冰冷翠綠如同最好的綠寶石一般的眼眸——就應該被精心保存、然后細心安放于猩紅的絨布里盛放到他的面前。若是其能夠染上鮮血的色彩,他覺得……這一定會更加展現出其主人骨子里那種被蠢透了的文明所馴服的本質。
這并不是贊揚——顯而易見。
他不認可對方作為一個人類的價值,而是僅僅將其作為盛放寶石的珠寶盒、架臺或者別的什么,但無論如何,并不是一個與之等價的生命。
是嗎?
與其他人想象的怒不可遏不同,被這兩句話冒犯的人反而饒有興趣地從自己剛才沉溺的思考中抽身而出,好久沒人敢如此不知死活地在她面前賣弄自己的身價,這種清純而毫不做作的愚蠢某種意義上甚至讓她略有懷念。
但這并不代表他不需要為此而付出代價。
西爾維亞露出了一絲輕笑,眼神卻極為冰冷——或許蟲皇的話是對的,她真的很適合紅色。
這人身上那件極其合身的銀灰色西裝似乎一點都沒有遮掩住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反而讓她在這種時候像極了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槍支不知怎么到了她手上,頂著皇帝肆無忌憚的目光,她冷笑著沖他的頭扣下了扳機。
*
就在同一時刻,一直打開著的通訊儀從最開始就一直通過著一道道來自元帥閣下的密碼指令。
被這次內部泄密而導致極大損失的軍隊在經過最開始的狼狽之后立刻動員了起來,似乎早有準備的元帥通過有規律地敲擊著某種加密的訊號有條不紊地指令著全軍行動。
正啃食殺戮人類的蟲族被上半場得來輕易的香檳沖昏了頭腦,一邊撕扯著獵物血肉一邊竟然真的以為那個從無到有一點點拼搏出來、占據了全宇宙目前已知最廣闊資源星球的銀河聯邦政府是什么好招惹的善茬,結果在洋洋得意地同伙伴分享勝利果實時不知不覺被援軍包了餃子。
一直等到激光槍的射線穿透自己堅硬外骨骼時,才后知后覺自己的隊伍居然已經被一網打盡。
“元帥閣下,B-6214艦隊已經全面殲滅敵軍,蟲皇與他的衛隊逃跑成功,截止目前我們一共損失了14具外骨骼軍用設備、31臺智能機械、2人輕傷、無人死亡,已對艦隊進行全面控制,目前正在清掃戰場,請閣下進行下一步指示……!”
冷著臉的溫元帥雙手搭在指尖,第一次如此冷漠地看向全場所有來參會的軍官,似乎想要從他們現在那張正經無比的臉上看出什么東西來。
棋盤已經將軍,所有的事態已經塵埃落定。
出身于政府軍隊的元帥從一開始就對這次遠征軍的未來隱隱抱有疑慮,而不想打草驚蛇的想法又讓他在做了幾層防范措施后仍抱有一絲希望。
——或許面對外敵,他們……那些受人民稅金供養的政客至少不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承平日久則蠹弊生,逸豫養癰則禍患藏。
可笑他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卻仍刻意讓自己變得糊涂,用了兩個艦船軍隊的性命才換來了一份真正意義上沾著血的通敵證據。
它現在的血跡微微濕潤了紙張,但溫相信著,一旦它被自己放在了那柄衡量公正的天平上,上面要沾染的血將會比現在至少多上十倍有余。
這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似乎連嘆一口氣都覺得疲累,他不再看向會議室內的情況,輕輕閉上了雙眼。
——“嘭。”
聽到了一聲槍響。
*
“哈哈哈哈哈哈——你多么愚蠢!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投影罷了,你的火力再強大,又怎么會傷害得到……我……”
等到紅色的血液沿著他的鼻梁流淌在了他的手上時,他才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笑聲戛然而止。
“不……怎、怎么會這樣?”
坐著的西爾維亞從頭到尾都沒有起身,似乎整件事情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面前的少年直立地站在她眼前,明明視線一直居高臨下,卻似乎從頭到尾都在被她蔑視——她殺死了他,就如同拂去了衣角上的一粒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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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蝴蝶效應嗎?在很久以前,人們相信,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結果就可能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州引發一場龍卷。”
“唔唔……唔唔……”
基因崩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面前的蟲族睜著那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皮屑如同雪花一般從他的表皮開始脫落,先是無法抑制的瘙癢,之后由于狠撓而變作不可忍受的疼痛。他的皮膚開始融化、整個人由于全身基因的破潰開始在短短時間內無法保持優雅的人形,一灘灘黃綠色的嘔吐物從他那張充滿了粘液與細密牙齒的大口中吐出,人類的外形消散,西爾維亞面前只余下一只肥碩而惡心的蟲子。
望著西爾維亞因嫌惡而微微皺起的眉,兩位蟲族不禁在心中悍然。
——她是誰?
——她是怎么做到的?
跟從的副官早發現不妙立刻在另一艘艦船上為他們的皇帝進行急救措施,可是居然無論任何珍貴的急救劑都無法對抗這相隔萬里的攻擊——再生細胞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它摧毀的速度,甚至這樣做只能加重陛下的痛苦。
“——如果你要死了,你即將被謀殺,那么,你會想要說什么呢?”
蟲體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而就在這種時候,西爾維亞居然還有興致向垂危的實驗體問著這樣的問題。
她用眼睛記下了這次攻擊后對方的每一個反應,但是不夠,遠遠不夠——并不只是實驗數據,畢竟她不只是一位科學家,她有時候還在思考別的一些東西。
可惜那可憐的實驗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哦,現在應該用“它”——現如今不斷地在地上翻滾著,帶著血色的胃酸不斷地隨著血肉嘔吐而出,那粘膩濕滑的皮肉冒著冷汗,幾乎一小會兒就把整張地板弄得濕漉漉的。
面對此情此景,西爾維亞不禁也仰天長嘆,好吧,她討厭蟲子,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打開穿梭門,作為這幕演出高潮的演員之一,她相信自己已經竭盡所能。只是……西爾維亞回頭看了一眼從頭到尾一直裝模作樣的各位軍官,又將自己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會議室桌子最前端的那個人身上。
一個問題在這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他執意邀請她在五十同盟會議之后來一趟指揮艦。
*
“……就這樣嗎?”
女孩覺得有點無聊,從西爾維亞這個視角來看幾乎就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發展,戰爭、策略、角力,這些都從她的轉述中能夠窺見一斑,卻根本無法得知更深處的細節。
總的來說,就是不燃。
“是啊,就這樣。”
心思一動,西爾維亞瞥了一眼托奈莉,又轉了回去。她當然知道女孩想要聽什么,但她卻故意對此三緘其口。
并不是什么保密法的規定讓她有口難言,只是她個人并不打算將這些東西都告訴這孩子——政府的腐敗、泛濫的藥物濫用、里外通敵問題、專員預算問題……還有多少人(包括她)想從這次遠征分一杯羹。
這些東西對于小孩來說,當然是屬于“等你長大就知道了”的范圍。
利用大人的權威確實很爽,很快對此興致勃勃的小孩就被西爾維亞一句“你的書現在看到第幾頁了?”問得垂頭喪氣。
但是托奈莉還是托奈莉,這種天生精力旺盛的小孩不知道為什么一天到晚都有使不完的牛勁,好奇心泛濫得簡直可以。
沉默了一小會兒的小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扭扭自己的屁股,湊近西爾維亞,好像在說什么秘密一樣用氣音小聲地問她——
“西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即將要死去,在最后一刻,你會說什么?”
“……”
身邊人一瞬間寂靜了下來,唯有呼吸聲與這艘艦船輕輕滑過過軌道的聲響盤旋在她們身周。
托奈莉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她剛想打斷這種氣氛,說自己剛才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這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畢竟,她總不想惹西爾維亞難過的。
就在這時,西爾維亞平靜的嗓音突然響起。
黑發綠眼的青年透過舷窗看著外界黑暗而寧靜的宇宙——自從她十四歲坐上飛船以來這宇宙似乎就一成不變——語氣平靜地回答著。
“——你好啊世界。”
窗外,一顆蔚藍色的美麗玻璃球正在遠處緩緩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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