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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chapter41蘇醒 “是哲雅……

    “是哲雅, ”

    “……這孩子。”

    石自珍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但細聽,又覺察出來幾分憐憫。

    這是楚星野的直覺告訴他的,他并不感到意外。

    那砸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幸好這是家高檔醫(yī)院, 門的質(zhì)量不用發(fā)愁。

    聞高澹起身, 走到門邊。

    他對著門的那頭說:

    “哲雅,”

    “你放心, 我在這里, 不會有事的。”

    門外的聲音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然后,隔著一層門板, 門外尖銳刺耳的響聲。

    一下一下的,越來越清晰。

    是用指甲去抓撓門板的聲音。

    楚星野忍不了這個聲音, 心臟難受,用枕頭蒙住臉, 心里幾近崩潰。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用指甲說!

    “你……你是誰?!”司哲雅的聲音驚恐, “憑什么是你在星星身邊……明明、明明他是我們的……!”

    “你猜我是誰。”

    聞高澹單手撐在門上, 語氣聽不出感情。

    “你是陳明湛, 還是聞暨白?或者是那個什么江澤越?”

    司哲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幾個人名。

    聞高澹默不作聲。

    “你……你是白和禮!”司哲雅的音調(diào)陡然拔高,“好啊你, 我就知道你喜歡背著我偷吃!”

    “賤人!賤人——”

    司哲雅情緒激動,氣息不穩(wěn),胸腔里似乎是郁結(jié)著一團氣, 尾音不住地顫抖。

    聞高澹回頭:

    “楚星野,你這孩子也真是的……”

    “……身邊圍繞的男人,居然比我預想的還要多。”

    楚星野整張小臉都蒙在枕頭下,聽見這話,眼睫無意識地濕潤,

    “這……這我也不想的啊。”

    “……這些死同性戀,從來不問我愿不愿意的。”

    石自珍嘆了口氣,走到門邊。

    她十指攥成拳,輕扣門扉。

    “哲雅,不要鬧了。”

    “和禮不在這里,他是聞高澹,HY的副總,你應該有印象。”

    門的那頭安靜了片刻,然后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

    “媽媽……媽媽你給我開門呀,他欺負我……”

    司哲雅的語氣軟了下來。

    石自珍皺眉,語氣卻還是輕柔的:

    “不可以的小雅,”

    “你是不是又忘記吃藥了。”

    門后的聲音終于有了點心虛:

    “沒、沒有少吃很多的……”

    “只是少吃了一點點。”

    哦,原來司哲雅你腦子真的有病啊。

    楚星野蒙在枕頭下的臉突然笑出來,心情平復了不少。

    他就說嘛,同性戀的腦子肯定是有點問題的。

    楚星野豎起耳朵,聽見石阿姨對外面的人說:

    “小雅乖,先回去把藥吃了。”

    “……吃了藥,星星就會來找你的。”

    司哲雅只是靜靜地流著淚,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就在場面陷入僵局時,

    楚星野下了床,吃力地走到門邊。

    他趴在門上,十指撐在門上穩(wěn)住身形,

    “小雅,是我。”

    門那邊的人驚喜道:“星星!”

    楚星野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一陣風:

    “你剛剛真吵,”

    “我的話,最不喜歡吵吵鬧鬧的人了。”

    “小雅,”

    “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門那邊,司哲雅似乎精確找到了楚星野的方位,整個人貼上去,十指張開,手掌死死壓在門上,

    “……當然不會了,”

    “只要吃了藥,我就會變得很安靜很安靜了。”

    “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楚星野的語氣帶上了點漫不經(jīng)心,他的氣息灑在門上,聲音聽起來模糊了點,

    “這個嘛……”

    “我當然不會討厭安靜的小雅了。”

    “男孩子,就是要文文靜靜的才像樣嘛。”

    門那頭終于安靜了下來。

    楚星野趴在門上,又聽見了極輕的腳步聲,松了一口氣。

    可算是把這位祖宗送走了。

    就在楚星野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他貼在門上的耳朵竟然聽見——

    “對啦星星,”

    “我特別討厭那個叫聞高澹的,你不會和這種老男人糾纏不清的,對吧?”

    是司哲雅。

    他殺了個回馬槍,幾乎是貼著門在說話。

    楚星野猛地心悸,

    太刺激了哥,跟貼在他耳邊說話一樣。

    他摩挲雙唇:

    “不會的。”

    “那就好……我就知道星星不是那種見到男人就要勾引的騷貨。”

    “不然,我就只能勉為其難地幫星星改掉這種壞習慣了。”

    司哲雅在門的另一邊甜甜地笑。

    幸好,沒過多久司哲雅就被聞聲而來的護士帶走了。

    就在楚星野覺得自己的耳根可算是能稍稍清凈下來時。

    司哲雅臨走前嗓子里含著甜蜜的笑,一路發(fā)出膩人的聲音。

    楚星野回到床上,隔著門隱約聽見那笑聲,心里瘆得慌。

    他現(xiàn)在不安得像被端到盤子里cosplay無糖白面饅頭的貓咪,被子下纖細柔韌的身體滾來滾去。

    然后不幸壓到肋骨,

    已老實QAQ。

    “阿姨,司哲雅這種狀況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啊……他這個樣子怎么能放心送他上寄宿制學校。”

    楚星野還是開口了,為司哲雅這個寶藏男孩。

    石自珍輕輕嘆氣,說:

    “我也不太清楚。”

    “其實,我沒有太多機會和孩子們接觸的,在‘他’還活著的時候。”

    接著,她看向窗外,

    “小雅今年才十六歲,不論怎么說還是個孩子,我、或者說是白家,該對他負責的。”

    “十六?”楚星野有點驚訝,“他是跳級了嗎?”

    石自珍搖搖頭:

    “相反,他初中時留過一年級。”

    “……他一天高中都沒讀過,就來紐黑文讀書了。”

    楚星野看出石自珍不想過多談論這個話題,也就沒繼續(xù)問下去。

    他隱約覺得,司哲雅的精神疾病和白父、白和禮脫不了干系。

    原來白家是一所巨大的精神病院,

    ……他就說怎么不能理解這兩人的腦回路呢。

    石自珍神色黯淡下來,聞高澹適時地輕拍她的背安撫。

    楚星野想說點什么,但張了張口,最終是一個字也沒說。

    石阿姨是個神經(jīng)纖細的人,多年的封閉生活讓她的精神易碎,經(jīng)過這一場意外,她沒了心力留下來,提前離開。

    病房里只剩下楚星野和聞高澹兩人。

    有點尷尬。

    于是,楚星野決定說點什么。

    “我剛剛一直在想,”

    “其實司哲雅是石阿姨的孩子吧。”

    楚星野唇角微勾,平淡地扔下一顆原子彈。

    聞高澹不置可否,只是抿了口花茶。

    楚星野眼睛里閃過狡黠的光,

    “不說話的話,當你默認了。”

    聞高澹放下杯子,神色淡然,

    “聊天的時候錄音,不太禮貌吧。”

    楚星野神色一變。

    聞高澹卻把手直接進了被子里,去摸楚星野的手機。

    楚星野又羞又急,感覺到一只溫熱的手掌無意間貼到自己大腿上,氣得指尖攥進拳頭里,接著趕緊把自己的手機壓到身下緊緊貼著——

    只可惜,他還是太瘦弱了,聞高澹一只手抓著他的腰掀起來,一只手在他的后腰處翻出手機,然后按著他的拇指解鎖了屏幕。

    手機亮起,果然顯示正在錄音。

    看時長,從兩人進門起就開始錄音了。

    “小孩子不要學人家玩心眼。”聞高澹嘆了口氣,“你信不過我們?”

    楚星野奇了怪了:“我應該信你們嗎?”

    聞高澹語氣軟了一點:

    “我們今天有哪里表現(xiàn)得讓你不舒服嗎?”

    楚星野說:

    “呵,白和禮一開始對我也不錯來著。”

    聞高澹看著他:

    “抱歉,是我們的誠意不夠。”

    楚星野撇了撇嘴,

    為什么這些有錢人總是不能明白呢?

    他們的靠近,不一定會受歡迎呢。

    他們的施舍,不一定會被感恩呢。

    我們窮鬼呀,最不擅長信任的就是善意了。

    聞高澹看著縮成一小團的楚星野,

    少年很單薄,青紫的血管在手背上纖毫畢現(xiàn),纖細的四肢和嬌小的身體讓他看起來比司哲雅還要像未成年,眼睫一顫一顫的,暴露了不安的內(nèi)心。

    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尖銳一點也沒有辦法。

    男人開口,語氣多了幾分嚴肅,

    “不論如何,石阿姨的錄音我一定會刪掉。”

    “但是,一點小小的誠意我還是有能力支付的。不用擔心。”

    緊接著,男人按下錄音鍵,對著手機說:

    “我聞高澹實名舉報,HY智腦系列運用的是hsunfcjhio技術,而非廣告宣傳中的sishiug技術,涉嫌擦邊宣傳。”

    話音一落,手機就回到了楚星野手上。

    聞高澹說:

    “如果你日后對我有一點懷疑,就把這份錄音寄到HY總部,我不出一個星期就會被革職處理。”

    他深邃的眼睛死死鎖定在楚星野身上:

    “我的前途,從今天開始掌握在你的手上。”

    楚星野有點愣住了,然后抬起頭,撞進了聞高澹漆黑的眼瞳中。

    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玩挺大啊,老登。

    那他就敬謝不敏了。

    兩個人之間沒什么可說的了,就在聞高澹打開門準備離開時,他的貼身助理慌慌張張地沖進來,嘴上喊著:

    “大少醒了!大少醒了!”

    聞高澹:“這有什么可慌張的,聞暨白確實受的不是致命傷。”

    助理氣喘吁吁:

    “不、不是這個,”

    “大少醒來后第一時間就接受了媒體的采訪!”

    楚星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打開手機,推送的第一篇資訊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聞大少首次正面回應與楚星野的關系——

    第42章 chapter42再會 ——特別的朋……

    ——特別的朋友》

    楚星野心里一咯噔。

    如果是從前, 他肯定不會覺得有什么

    但是,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他了。

    他現(xiàn)在是一個被同性戀和同人女包圍的、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男孩。

    爹的,

    楚星野心一狠,跳過采訪內(nèi)容點開了評論區(qū)。

    星野寶寶就素最可愛的(5362贊):

    特別的朋友~這不就是所謂的友到以上戀人未滿嗎~

    AAA建材老王(1247贊):

    不是吧, 這倆男的好像真的有一腿。

    不吃香菜(1988贊):

    我就說聞大少才是正宮吧。

    孤獨的狼(722贊):

    現(xiàn)在的小年輕啊, 真是不知羞。

    開學炸學校(5716贊):

    朋友是你的謊言哈哈哈哈。

    星星我嬤(963贊):星星倒下的時候特別嬌特別可愛,完全就是一個小蛋糕……

    (9999+)

    楚星野兩眼一黑。

    聞暨白,

    你他爹的還我清白的直男名聲!還我!

    “……你真的是gay?”

    聞高澹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

    楚星野全身上下寫滿了抵觸:

    “絕無可能!”

    聞高澹咳了咳;

    “我還以為……”

    楚星野幽幽道;

    “以為什么?”

    聞高澹神色復雜:

    “你應該和那些人保持距離的……不論是聞暨白還是陳明湛還是白家那兩位。”

    楚星野冷笑:

    “你以為我沒有努力過?”

    聞高澹看著他:

    “這么說, 他們都是倒貼上來的。”

    楚星野用力地點頭,發(fā)尾一翹一翹的。

    聞高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 說:

    “好吧,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 以后少和那些壞孩子玩,別學壞了。”

    楚星野還處在破防之中,

    “……不用你教我。”

    “還有, 你也離我遠點, 手拿開。”

    聞高澹忍俊不禁, 悄悄撫平了楚星野翹起的發(fā)梢。

    “好了,我該離開了。”

    “不過最后提醒你一句, 那個阿姨,處理好。”

    聞高澹臨走前說道。

    楚星野當然沒忘記胡又蓮,

    她可是個天大的不可控因素。

    不過, 無所謂。

    如果她敢實話實說抄他的底,他就只能顛倒黑白倒打一耙了。

    姐,你不仁,我不義。

    拭目以待吧。

    楚星野百無聊賴地滑動著聞暨白被采訪的內(nèi)容。

    然后,在一段話上停住。

    【聞暨白:是的, 拍賣會傷人的這件事是我在處理,那位阿姨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拘留了,HY會堅持上訴,查清背后的緣由】

    艸,

    他忘了一點。

    是的,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拍賣會的安保出現(xiàn)問題,外包和總部之間肯定會上演相互甩鍋的大戲,最后這件事作為丑聞被按下去,而他有充足的操作空間。

    可是,

    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第二個受害者。

    在HY面前,安保公司和外包別說相互扯皮,就是屁也不敢多放一個。

    啊啊啊啊他早該想到的!

    ……這是止疼藥的副作用嗎?

    就是說,能不能給聞暨白也喂幾片。

    算了,當務之急是馬上去找聞暨白。

    *

    “算了,當務之急是處理好媒體的輿論。”

    聞暨白倚在床上,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對助理說道。

    他的助理連連點頭,接著又關心起聞暨白的傷勢。

    聞暨白偏過頭:

    “不重要,繼續(xù)匯報一下我昏迷的這幾天HY的股價變動。”

    助理連忙打開資料:

    “這幾天簡直就是牛市,HY的股價陡然上漲了9個百分點,而且增速沒有放緩的趨勢。大家都很信任HY的現(xiàn)金流。”

    “說真的,現(xiàn)在的股市有錢就是大爺,HY之前就是太謹慎了……”

    “相比之下,其他兩家的股價表現(xiàn)就遜色很多了,利明的混合盤在二級市場跌了一點,不過還沒反映到場內(nèi),大川還是老樣子,制造業(yè)越來越不景氣了,幸好家底厚,又吞吃了很多同行,短時間內(nèi)應該……”

    聞暨白輕輕點頭,

    他起色蒼白,整個人因為失血過多又大量輸血,身體起了點排異反應,整個人正虛弱著。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把聞暨白襯得像一座英俊的石膏像。

    臥床的聞暨白突然開口:

    “這幾天,”

    “他有來過嗎?”

    助理立刻反應過來是在說誰:

    “楚星野這幾天才接好肋骨、確實是有點不太方便……”

    聞暨白的聲音輕得微不可聞,

    “小沒良心的。”

    “他的肋骨恢復得怎么樣?”

    聞暨白轉(zhuǎn)過腦袋,又問道。

    助理有點慌了,決定把情況往壞了說:

    “啊,不太好。”

    “我問過他的醫(yī)生了,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現(xiàn)在必須躺著養(yǎng)病,那是一點也不能下床。”

    聞暨白點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

    此時,一陣敲門聲恰如其分地響起。

    助理問:“誰?”

    外面響起清脆的聲音:

    “我是楚星野,有急事來找聞少。”

    病房內(nèi)突然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助理大氣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去看聞暨白的臉色。

    聞暨白的側(cè)臉恰好埋在陰影里,看不清喜怒,

    “不能下床?”

    助理轉(zhuǎn)過頭去,假裝欣賞窗外的風景。

    頃刻,聞暨白淡淡地說:

    “開門,”

    “然后離開。”

    助理照做,于是楚星野坐在輪椅上滾了進來。

    他的肋骨斷著,確實沒辦法直立行走。

    聞暨白也不看他,神色淡漠。

    楚星野的輪椅向前推,不巧卷進地毯,毛料與輪子摩擦,發(fā)出悶悶的噪音。

    病房里兩個人,卻湊不出一個能跑能跳的。

    楚星野正準備叫護士進來幫他,卻聽見聞暨白的聲音:

    “輪椅往后搖。”

    楚星野將信將疑地照做,這地毯的柔順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居然就這么順利地滑出去了。

    那他剛剛的努力算什么?

    “這里的羊毛毯做過毛質(zhì)矯正,卷進輪子里一退就滾出來了。”

    聞暨白聲音冷冷。

    楚星野不知道該說什么,乖巧地點了點頭。

    聞暨白冷哼一聲,輕得像羽毛:

    “來找我做什么?”

    楚星野想直入主題,又覺得有點不合適,硬著頭皮說:

    “……當然是關心您的身體狀況了。”

    聞暨白冷笑一聲:

    “醒了五六天也沒想起來還有我這人,這會兒記憶突然變好了?”

    楚星野駕駛著輪椅,艱難地滑到聞暨白對面。

    “沒有的事。”

    “我心里一直記掛這你。”

    “巧嘴滑舌。”

    聞暨白扭過頭,給楚星野留下一個后腦勺。

    楚星野看著聞暨白的后腦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

    “大少,我只是如實說了心里話。”

    “我這個人嘴很笨的……說不了一點謊話。”

    “我看你挺擅長的。”聞暨白語氣依舊是冷的,臉卻扭了過來,面朝著楚星野。“你是看了采訪過來的吧。”

    是也不是。

    楚星野一時沒回答,聞暨白視為默認。

    聞暨白垂著眼睛,說:

    “先說明,我沒有要和你搞曖昧的意思。”

    啊?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楚星野有點不能理解聞暨白了。

    聞暨白繼續(xù)說:

    “救你,只是順便。”

    “而且,拍賣會的安保出現(xiàn)這樣的紕漏,飛鷗作為主辦方難辭其咎。”

    “這個時候,有點別的新聞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是最合適的辦法。”

    哦,

    楚星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對,搞個大新聞的方法這么多,聞暨白有什么必要以身犯險啊?

    楚星野抿了抿嘴唇,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吹:

    “啊……那您真是太明智了!”

    “還有,”聞暨白沒什么反應,耳朵卻熱了點,“拍你的日記,只是想證明一下HY的財力。”

    “這是很早就有過的打算,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拍賣會是個更好的舞臺。”

    “別誤會,我不是同性戀。”

    楚星野歪了歪腦袋,嗯了一聲,

    “對,您這樣的人怎么能是同性戀。”

    聞暨白又看了看他,語氣竟然放緩了點,聽著有點別扭:

    “……不過,我不歧視同性戀。”

    “在我面前你不用自卑。”

    “你喜歡我,我不覺得惡心。”

    楚星野的眼睛里多了點疑惑。

    嗯……聞暨白不歧視同性戀,

    可他歧視呀。

    嘶,別對他說這么軟的話。

    他好像……有點犯惡心了。

    楚星野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洇出來一片紅,像銜著一顆爛熟的櫻桃。

    干燥的指腹壓了上去。

    聞暨白說:

    “咬嘴巴的習慣不好,要改。”

    “總這樣,嘴巴會爛掉的。”

    你干嘛?同性戀啊你!

    楚星野驚慌地壓到按鈕,輪椅后撤,直接撞上了墻壁,他的脊背猛地一震,腦子倒是清醒了很多。

    聞暨白正要問他有沒有事,卻聽見楚星野幽幽開口:

    “聞暨白,”

    “我來,其實是想問你打算怎么處理胡又蓮。”

    聞暨白疑心楚星野是害羞了,但不說話,只是看著少年。

    兩個人之間陷入緘默。

    哐啷!

    病房的門被護士強行打開,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楚星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輪椅壓到了墻角的緊急求助按鈕。

    護士意識到了這是個烏龍,正準備關門離開——

    一個人影穿過門邊空隙鉆了進來,

    他帶著話筒和直播設備,顯然是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混進來的記者。

    護士大驚失色,一邊奮力拉住記者、一邊喊人帶走他。

    這記者半個身子在病房內(nèi),半個身子在病房外,簡易的直播設備拼命地前傾采集畫面,面孔因掙扎而扭曲,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向二人提問——

    “您好,請問二位對外界關于二位過密往來的議論是什么態(tài)度呢?二位剛剛獨處時做了什么不能讓大家看見的事?可以分享一下嗎?”

    “以及,我想請問楚星野,對胡女士被拘留后在看守所里形狀瘋癲、疑似有精神問題的狀況怎么看?”

    第43章 chapter43刀尖 牛啊你,……

    牛啊你, 胡又蓮。

    居然想出裝瘋賣傻來逃避審問。

    和他還真是一路人。

    楚星野的輪椅緊貼著墻角,身材本來就瘦弱,整個人蜷縮著,更是只剩下一點點大, 看起來很嬌。

    腦袋乖巧地垂下來, 生怕被拍到在偷笑。

    和他相比,聞暨白就嚴肅多了, 眉頭微顰, 一個電話叫來了安保人員。

    記者扒在門邊,不停地重復著那兩個問題, 聲音聒噪。

    楚星野很欣賞他這種為錢奮不顧身的精神,

    要是不用在他身上, 就更好了。

    因為這名外來者,整個病房內(nèi)雞飛狗跳。

    兩名護士一左一右扒拉著他的衣領, 攔著他進入病房;他的另一個同行幫忙拿著攝像機, 被一個護工遮來擋去;安保人員剛剛到場, 小心地靠近這兩名記者。

    這兩名記者還是扮作護工混進來的, 前來幫忙的安保差點分不清敵友,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攔人的攔人, 扒衣服的扒衣服,拍照的拍照,完全就是一個微型的菜市場。

    楚星野早就覺得, 菜市場才是宇宙的起源,現(xiàn)在看來,此言不虛。

    在一番搏斗之后,記者嘗到了安保的重拳,安保見識到了新聞學的魅力, 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員終于控制住兩名記者的手腳。

    可是,單單是擒拿住手腳又有什么用呢?

    他們的嘴可還自由著。

    其中一名記者對著聞暨白的方向大叫道:

    “聞暨白!聞暨白!!”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敢說你對他真的沒有一絲情愫嗎?!你敢說你看他的眼神真的清白嗎?!”

    “你說話!是個男人就說話!”

    楚星野看見病床上的聞暨白薄唇下壓,本就鋒利俊美的五官看起來陰云密布。

    唉,聞暨白最討厭聒噪的人,怎么可能會回答——

    “我說過了,他是有點特別。”

    “……但是,只有一點點。”

    聞暨白的聲音很低很低,甚至讓人分不清他這話是對記者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啊?

    不是這記者人要都給拖走了你瞎回答什么啊?

    楚星野石化了。

    砰——

    楚星野聽見病房的門被用力關上,門外隱約傳來安保人員的聲音:

    “我去,他口袋里還有個手機在錄音——”

    “我這里發(fā)現(xiàn)了兩根錄音筆,還亮著。”

    然后就只剩下嘈雜的腳步聲。

    不對,

    楚星野的世界里還剩下了他破防的聲音。

    嘿嘿,這下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啦。

    聞暨白,想做同性戀別拉他下水啊!

    楚星野緩慢地把輪椅往前推,直到膝蓋撞上床,關節(jié)處浮現(xiàn)一小片淤青也渾然不覺。

    他靠近聞暨白,星子般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說:

    “其實從剛剛起我就在想,”

    “你為什么要在報紙上說那些引人遐想的話?”

    “我左想右想,猜不透你的心。”

    “腦子里只有一個很離譜的猜想,你是不是……想逼我來找你啊?”

    聞暨白聽了他的話,卻一句話也不說。

    楚星野膽子也是大起來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他伸手揪住了聞暨白的衣領,把自己想象成電視里懲惡揚善的英雄角色。

    可聞暨白卻沒如他所想地惱羞成怒,看也不看他,溫熱的大掌覆上楚星野的手背,給楚星野惹出一身雞皮疙瘩。

    楚星野只能硬著頭皮加大力度:

    “不說話,心虛了?”

    嘖,他說的是有點離譜了。

    不過說都說出口了,也沒有后悔藥,能惡心這個死人臉一把也是好的。

    “幾天不見,”

    “變聰明了。”

    聞暨白語氣冷冷,終于偏過頭來看著楚星野。

    他這樣高傲的人,和人說話,從來都是直視著對方眼睛的。

    楚星野的呼吸沉了沉,既然選擇惡心人,那就只能貫徹到底了:

    “喲,”

    “聞大少,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同性戀,對吧?”

    “你說這種話,不怕我誤會嗎?”

    聞暨白淡淡地掃了他一樣,說:

    “我不在意你,”

    “你多慮了。”

    “不在意我,但是變著花樣逼我來見你?”

    “不在意我,但是幫我擋刀?”

    楚星野笑了。

    聞暨白周身的溫度降到零下,眉頭下壓,

    “你知道,胡又蓮的匕首捅進來之前,我心里在想什么嗎?”

    “什么?”

    聞暨白覆在楚星野手背上的那只手收緊,一大一小的兩只手緊緊糾纏在一起,粗略看去,像纏成了個死結(jié)。

    “我在想,”

    “這會不會是你在自導自演。”

    聞暨白淡然道。

    楚星野心里一咯噔。

    聞暨白繼續(xù)說:

    “于是,我做了個小小的動作。”

    “在下臺前,和你交換了站位。”

    “就那么一秒,胡又蓮的刀就迎面而來。”

    楚星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冷笑:

    “胡又蓮本來就記恨我,”

    “她蓄意捅我也是情理之中吧。”

    聞暨白抬眸,身體前傾:

    “如果我說,”

    “胡又蓮已經(jīng)全部招了呢?”

    楚星野說:

    “她精神有問題,又和我有仇,她的嘴能信嗎?”

    聞暨白淺笑,他這人冷淡,連笑都比別人淺幾分:

    “你好像很緊張。”

    “因為你在胡言亂語。”

    楚星野手心滲出細汗,心跳加速,但面上一點不顯。

    “比起這些無聊的猜想,我更像知道你為什么要花五千萬拍我的日記。”楚星野聳聳肩,語氣輕松。

    聞暨白凝視著他。

    楚星野用力把自己的手從聞暨白掌心抽出,伸出一根手指,頂著聞暨白的胸膛:

    “不會是被我這個同性戀給傳染了吧?”

    聞暨白雙手抱臂,交叉在胸前;

    “轉(zhuǎn)移話題?”

    “你急了。”

    不行,胡又蓮這個人根本信不過。

    要是她真的跟聞暨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被查明白只是時間問題。

    必須弄明白聞暨白現(xiàn)在知道多少了。

    楚星野呼吸急促起來,一只手撐在床上,脊背前傾;

    “胡又蓮這種滿口謊話,為了逃避開庭可以裝瘋賣傻的女人,說的話到底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聞暨白突然大笑,笑聲朗朗,他很少有情緒這么外放的時候,楚星野心一驚。

    “你為什么這么篤定,”

    “胡又蓮是在裝瘋,而不是精神真的有問題。”

    聞暨白眼神銳利。

    楚星野感覺到自己胸膛里斷掉的那兩根肋骨在作祟,痛感從胸腔蔓延到全身,他的大腦受苦受累,短暫罷工。

    “你心里既然已經(jīng)有答案了,還問我做什么?”

    少年一下子泄了氣。

    聞暨白托起他的臉,眼睛里是楚星野讀不懂的情感:

    “聽話,”

    “這件事,我來幫你處理。”

    楚星野看不明白聞暨白的眼睛,卻把對方話語里的愉悅聽得清清楚楚。

    爹的,

    被擺了一道。

    楚星野不敢看聞暨白的眼睛,他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聞暨白他沒發(fā)現(xiàn)嗎?

    他變得和那幾個同性戀越來越像了。

    楚星野心慌意亂。

    他打開手機分神,效果很好,大腦被狂轟濫炸的信息攪成一團漿糊了。

    手機不斷彈出他和聞暨白的緋聞,他在各大媒體的筆下成了被各路男人爭搶的寶物、讓高嶺之花一擲千金的美少年以及玩弄男人心的高智商海王。

    他的形象在媒體筆下千變?nèi)f化,上述三種令他血壓突升的形象不斷排列組合,激起千層浪。

    媒體昨天贊美他無與倫比的發(fā)明,今天就可以肆意揶揄他的桃色緋聞。

    而他被推上風口浪尖,活在唇槍舌劍之中,想要拉個人一起死,卻發(fā)現(xiàn)腦海中可恨的人太多了,拔劍四顧心茫然。

    更糟糕的是,

    剛剛聞暨白回應那個記者錄音居然給發(fā)出來了!

    現(xiàn)在全世界都覺得他們有一腿。

    更可怕的事,楚星野的飛信完全炸了。

    ……全是那些同性戀在質(zhì)問他。

    【陳明湛:星星!星星你怎么在那個人的病房里!?】

    【陳明湛:我們是朋友呀……你要是想去看望他為什么不叫我陪你呢?】

    【陳明湛:他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以后不許背著我見他。】

    【白和禮:乖,星星。】

    【白和禮:離聞暨白遠一點,他能給你的錢,利明也可以給你。】

    【白和禮:只要你聽話。】

    【司哲雅:星星……我知道錯了。】

    【司哲雅:那個死人臉有什么好的呀,我做了小蛋糕,你要來嘗嘗嗎?】

    【聞高澹:怎么回事?】

    【聞高澹:……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要離那些人太近。】

    楚星野煩了,

    他不知道要先回哪一個,決定平等地裝死。

    “現(xiàn)在全天下都是緋聞……澄清不過來……根本澄清不過來。”

    楚星野絕望地喃喃自語。

    聞暨白聽見了他的話,平淡道:

    “為什么要澄清?”

    “啊?”

    “大家都覺得我們有什么的話……”

    “那些圍著你轉(zhuǎn)的男人自然就消失了,不好嗎?”

    “我早就警告過你,和那些人保持距離。”

    “既然你做不到,我就幫幫你。”

    聞暨白的聲音冷冽,臉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楚星野徹底崩潰了,

    聞暨白,你還說你不是同性戀!

    爹的爹的爹的……!

    你們同性戀能不能離他遠一點啊!?

    楚星野感覺到肋部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頭,發(fā)現(xiàn)鮮血滲透了他的衣服。

    而他的輪椅被甩在了身后,他的手上抓著一把水果刀,應該是順手從床頭柜上拿的。

    而水果刀的刀尖,沒入了聞暨白的腹部。

    第44章 chapter44再次 地上的血……

    地上的血流淌成一條河, 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楚星野松開手,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傷口。

    呼,幸好只是裂開了一點,問題不大。

    楚星野拉緊自己身上的繃帶, 感覺到身上的血止住了點, 又抬頭去看聞暨白的狀況。

    聞暨白竟然什么也沒說,只是鎮(zhèn)靜地按下了傳呼鈴。

    楚星野的心又懸了起來,

    完蛋, 聞暨白等會就要算他的賬了。

    楚星野想做點什么來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要捅人的,手指抓上了刀柄, 下意識地把刀拔出來。

    聞暨白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楚星野這才想起來, 拔刀會加速失血。

    于是,他又慢吞吞地把刀插了回去。

    “你還真是個祖宗……”

    聞暨白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聲音也是沙啞的。

    楚星野心虛了。

    然后, 病房的門被打開, 一群醫(yī)生護士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把刀是怎么插進去的?插進去的時候刀有用來切過水果嗎?”

    “不對……怎么會流這么多血?”

    “天吶!這把刀捅進他舊傷里了!”

    楚星野汗流浹背了。

    其中也有幾個人來看他的情況, 在發(fā)現(xiàn)他只是運動幅度比較大、扯開了傷口后進行了簡單處理。

    相比之下,聞暨白那邊就熱鬧多了。

    醫(y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地處理他的傷口, 檢查他的內(nèi)臟有沒有破裂,拿出探照燈和放大鏡檢查他的狀況,又拿出止血器去燒灼他的肌膚表層來止血。

    在進行了簡單處理之后, 聞暨白被人抬走,推進密閉的手術室縫合傷口,而楚星野被留在病房里,幾個小護士圍著他檢查傷口。

    楚星野呆呆地坐在輪椅上,身體下意識地蜷縮著, 護士們以為他是被嚇到了,柔聲安慰著他。

    “……沒關系……”

    “很快就能……輸血……”

    “休克……不可能……”

    楚星野的大腦仿佛沒有啟動,耳朵只能捕捉到不成片的詞語。

    他看起來太瘦小可愛了,像混入人類世界的花栗鼠,眼睛烏亮亮圓溜溜,似是懵懂不知人事。

    護士送上熱毛巾包裹他、一張小臉被氤氳的熱氣裹挾著,更顯水靈。

    “這孩子……”

    “肯定是被嚇壞了,才這么大點,哪里見得了血呢?”

    楚星野依舊是一句話也不說。

    也不是不想說,只是怕一張嘴嚇到人。

    你別說,你真別說,

    聞暨白血流成河的樣子真挺順眼的。

    楚星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滿意得不得了。

    他的手,今天也是沾上天龍人的血了。

    明天能沾上什么,他都不敢想。

    *

    “少爺今天在你們這里能被捅一刀,明天會被怎么樣,我都不敢想啊!”

    “抱歉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是本院的失職。”

    楚星野坐在病房里,欣賞著聞家的人怎么斥責治療團隊。

    他都有點想嗑瓜子了,可惜手邊空無一物。

    邊上的助理繼續(xù)罵著,服務人員不停道歉,身子越來越低,腦袋都要插到地里了。

    好一出指桑罵槐的戲。

    其實誰都能猜到啦,當時病房里就他和聞暨白兩個人,這刀不是他捅的,總不能是自己飛到聞暨白傷口里的吧。

    但是,聞暨白本人不在,助理沒這個膽子上來質(zhì)問他。

    于是,只能用這么迂回的方式來暗示他。

    如果他富有同情心的話,應該會看不下服務人員被這么罵,然后慚愧地站出來說明實情。

    可惜,他小時候經(jīng)常挨餓,連同情心也給餓瘦了。

    眼看著助理嗓子都罵啞了,楚星野舉手示意。

    助理和工作人員的眼睛同時亮起來。

    “可以幫我拿一下糖嗎?對,就在你左手邊。”

    楚星野笑著說。

    病房里同時陷入沉默。

    助理先一步拿起糖罐子,試探地放到楚星野手邊。

    他俯下身子,把耳朵湊到楚星野嘴邊,期盼剛剛楚星野的吩咐是某種委婉的暗示,即將告訴他少爺中刀的實情,好讓他能給老宅的人一個交代。

    他等啊等,

    等到了瑞士糖被咬碎的咔嚓聲。

    一扭頭,看見楚星野捧著亮晶晶的糖果對他說:

    “這糖很甜,你也想嘗嘗嗎?”

    楚星野的笑容比糖還要甜蜜幾分,小又白嫩的掌心上躺著幾顆糖,糖紙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助理鬼使神差地拿了一顆。

    直到甜蜜的滋味入口,助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不是……他可不是來吃糖的。

    但是……眼睛好大笑得好可愛,讓人一看見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七魂六魄丟了一半到二里地外。

    可怕,

    他就是這么勾引少爺?shù)膯幔?br />
    難怪……

    “只拿一顆嗎?”

    “那剩下的我全部吃掉啦!”

    楚星野笑盈盈的。

    助理終于回過魂來:

    “您好,剛剛是您和我們家少爺一起待在病房里吧?”

    “能問問少爺是怎么受傷的嗎?這……家里的人著急,得有個說法。”

    楚星野眼睛里一片純良:

    “刀在他肚子里,血是他流出來的,問我有什么用啊?”

    “你不然……直接沖進去問問聞暨白?”

    助理有點急了。

    楚星野卻輕輕搖頭:

    “我現(xiàn)在很忙,沒時間跟你解釋這些小事。”

    助理不解。

    楚星野:“三、”

    助理疑惑。

    楚星野:“二”

    助理皺眉、

    楚星野:“一。”

    砰——

    病房的門被用力打開,門板摔在墻面上,震了幾下。

    楚星野:“你看,我就說吧,我很忙——”

    咻的一聲,一陣風沖著楚星野而來,把他卷進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星星星星星!”

    “告訴我你們不是那種關系……你根本不喜歡那種死人臉對不對?我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最重要的!”

    楚星野陷進一個熾熱的胸膛里,打了個哈欠。

    這么吵,肯定是陳明湛。

    陳明湛體溫高,剛剛又是一路跑來的,熱得楚星野發(fā)了汗,一臉嫌棄地推開了。

    而陳明湛一點沒有被嫌棄的自覺,鞍前馬后地給楚星野扇起了扇子。

    助理在一邊目瞪口呆。

    楚星野擺擺手:

    “好啦,不要扇了。”

    “我要著涼了。”

    陳明湛干脆坐下來,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就在這時,

    病房里又來了新成員。

    助理扭頭去看,然后閃了脖子。

    一陣蛋糕的香氣飄了進來,帶著熱意,連空氣都躁動了幾分。

    楚星野定睛一看,沒想到司哲雅真的帶了蛋糕來。

    還是剛剛出爐的。

    司哲雅確實是全然的少年,身量小、體型輕盈,連五官也未完全發(fā)育似的小巧,算不上太美麗,只能說是秀氣有余。

    如果他不發(fā)癲的話,看起來是很有親和力的那種人。

    帶著熱氣的蛋糕被放在了楚星野面前,那是六個模樣可愛的紙杯蛋糕,蛋糕的最上面點綴了櫻桃、糖粉和奶油,幾乎能想象出咬下去時柔軟的口感。

    楚星野不敢再看了,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誘惑吃下去。

    “為什么不嘗嘗呢?”

    “是不喜歡這個口味嗎?”

    司哲雅坐在了楚星野的另一邊,語氣溫馴,眼睛泫然欲泣。

    楚星野不理他。

    如果是司哲雅的話,感覺蛋糕里下了什么都不足為奇。

    司哲雅捧起蛋糕靠近楚星野。

    楚星野自然是不停地推辭。

    陳明湛看了看制作精巧的蛋糕,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不禁酸起來:

    “什么嘛……”

    “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

    “星星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全上浦最高級的甜品店……”

    司哲雅不樂意了,笑著說:

    “嗯……話不是這么說的呀,”

    “我這個人是很笨,做的蛋糕也一般般,不能和專業(yè)的甜品師比……”

    “可是,食物也是有感情的呀,我的蛋糕里,藏著我的心。”

    他說著說著,又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啊,忘記明湛你根本不懂烹飪了……”

    “剛剛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呀。”

    楚星野在心里冷笑,

    果然,吃甜品得配茶。

    最好還得是八二年的雨前龍井。

    陳明湛是個直來直往的性格,一點就著:

    “什么意思啊你……!”

    楚星野在心里嘆了口氣,

    完蛋,不會打起來吧?

    到時候他得站遠點。

    嗯?怎么還沒開打——

    楚星野感覺小臂一熱,低頭看去,原來是陳明湛把他的整只小臂抱在懷里,而臉頰緊貼著他的手背,蹭來蹭去的。

    給他整出一身雞皮疙瘩。

    不、不是,

    他們現(xiàn)在不是朋友嗎?這是要……?

    “星星你看他……”陳明湛吸了吸鼻子,像給人猛踢兩腳的狗,一雙犬科動物般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見面就擠兌我,特別欺負人。”

    哦,

    那就欺負吧。

    但楚星野還是硬著頭皮去安撫陳明湛,

    畢竟,一條狗看起來再怎么溫順,口腔里的犬牙也不會消失。

    司哲雅不甘示弱,去抓楚星野的另一只手。

    楚星野一時不察,慘遭左右拉扯。

    他現(xiàn)在像一顆橡皮糖,任人揉圓搓扁,韌性極佳。

    助理站在一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給雇主通風報信,卻一拍腦門想起老板還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

    楚星野看向他,兩雙眼睛隔空對視,助理無助地笑了笑。

    現(xiàn)在,這個病房里有兩個左右為難的可憐人了。

    可是,命運并不擅長心慈手軟——

    第三名不速之客,停在了門前。

    第45章 chapter45臟水 來人一身……

    來人一身米色的套裝, 站在醫(yī)院里,近乎要和潔白如雪的背景融為一體。就這么靜靜地走進來,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

    “星星,”

    “真沒想到, 今天這么熱鬧。”

    白和禮在楚星野面前站定, 溫聲說著。

    哈哈,

    其實他也沒想到。

    楚星野的臉僵了一瞬, 正準備招呼白和禮坐下來緩解一下尷尬, 卻發(fā)現(xiàn)病房內(nèi)的椅子已經(jīng)坐滿人了。

    他的胳膊抬起又放下,更尷尬了。

    最后還是助理小張主動站了起來, 給白和禮讓了座。

    “多謝。”

    “不用謝不用謝,應該的。”

    助理小張突然覺得自己很多余, 有種奪門而出的沖動,但一想起自己肩上的擔子, 又強壓了下來。

    至于這擔子是什么嘛——

    自然是替少爺看好楚星野了!

    這小天才漂亮是漂亮, 就是有點太會招蜂引蝶了。

    他們少爺平日里看著威風, 誰能想到他的背后和這樣一位美人拉拉扯扯牽連不清呢?

    唉, 們上流社會就是不缺風流艷事。

    不過,不管怎么樣, 他們少爺是決計不能做小的!

    少爺,您就放心地去吧。

    楚星野,有他替您看著。

    ……怎么感覺有點不對。

    算了, 應該是錯覺。

    看著這一屋子熱熱鬧鬧的男人,小張都替楚星野頭大,不由得投去同情的目光。

    電光火石間,

    這束目光被楚星野捕捉到。

    楚星野幾乎要流淚了,

    唉, 可算是有人能共情他的不易了!

    你們貴族學院怎么這么多同性戀啊!

    “星野,肋骨的傷怎么樣了?”

    同性戀一號白和禮開口了,語氣淡淡,一雙狐貍般的笑眼直勾勾盯著楚星野看。

    同性戀二號陳明湛很自然地接過話頭:

    “星星每天都吃我送的補品,自然是好多了。”

    白和禮眉頭輕輕一擰,隨即又恢復了平時那副端正的樣子,施施然道:

    “怎么說呢,明湛,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千萬不要往前心里去。”

    “我覺得在別人說話時插嘴,不是很有教養(yǎng),你覺得呢?”

    陳明湛絲滑地翻了個白眼:

    “哦,”

    “沒有就沒有吧。”

    “反正,我和星星是最要好的朋友。”

    “他不嫌棄我就好。”

    說罷,陳明湛沖楚星野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急切地尋求他的認同。

    楚星野想起了自己半個月、也可能是一個月前發(fā)表的朋友論,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自從和這些死同性戀攪合在一起,他的頭皮是一天比一天硬了,這樣下去,練成鐵頭功指日可待。

    白和禮瞥見楚星野尷尬的表情,低低地笑:

    “朋友?”

    “好吧,祝你們做一輩子朋友。”

    陳明湛有點不忿了,卻不敢再楚星野面前發(fā)作,怕自己大吵大鬧的惹人煩,只能坐在那里生悶氣。

    這時,司哲雅湊近楚星野,眉眼間有幾分像溫良的馴鹿:

    “星星,你看他們。”

    “好吵啊。”

    “不像我……在星星面前什么也不敢多說,就怕惹星星煩……”

    你現(xiàn)在不就在背后、不對是當面講別人壞話嗎?

    楚星野無語了。

    “星星!”

    “星星。”

    “星星……”

    “你說句話呀。”*3

    嘖,好多人啊。

    三個人齊齊看向楚星野,三雙迥異的眼睛里是相同的情愫——

    你到底幫誰?

    楚星野抿了抿嘴唇。

    哎呀你們說的這個事兒,它是這樣的,就是它有一個特別的原理,綜合來看很復雜,就是科學地說呢不能有一個特別準確的論斷,你要用一個長遠的眼光去看。

    楚星野閉上眼睛,空白的大腦瘋狂運轉(zhuǎn)。

    三二一開編——

    哐當!

    門又開了,

    新的英雄加入戰(zhàn)場。

    眾人的視線一瞬間轉(zhuǎn)移。

    楚星野懸著的一顆心放平了一瞬。

    然后,他看清了對方的臉,他的心又開始上吊了。

    “嘖,怎么感覺這門質(zhì)量不太好。”

    聞高澹單手倚在門邊,神態(tài)懶懶的。

    一低頭就瞥見楚星野那雙葡萄般的眼睛,不由得笑出來,招了招手。

    楚星野反應很快,迅速低頭,裝作不認識聞高澹。

    聞高澹大步走來,發(fā)現(xiàn)沒有空余的椅子了,便很不講究地坐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或者說是楚星野的左手邊。

    楚星野往右邊閃,撞上陳明湛的肩頭。

    陳明湛喉頭滑動,從脖頸攀上來一抹紅,一直蔓延到耳廓。

    聞高澹見狀,沉沉地笑笑,似乎并不把身邊這些剛剛成年的男生放在眼里。

    畢竟,他已經(jīng)二十八歲,還曾在法律上有過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眼界不是這些毛頭小子能比的。

    “星野,聞暨白人呢?”

    “剛剛還看見他的報道……怎么這會兒不見人影。”

    聞高澹語氣輕松。

    “哦,這個啊。”

    “他在手術室里。”

    楚星野把憋在心里的話一吐為快了。

    現(xiàn)在,輪到其他人疑惑、不解、以及震驚了。

    助理小張適時地接話:

    “少爺他被水果刀捅進舊傷里了!現(xiàn)在還在手術室里處理傷口呢……”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唉。”

    陳明湛瞪圓了眼睛:

    “你為什么捅他啊?不過沒關系,要是白家人來找你,你就讓他們來找我!”

    白和禮瞇起眼睛笑:

    “……”

    “爪子越來越利了。”

    司哲雅眨眨眼睛:

    “好耶——”

    “星野真棒,這樣是不是好久都看不到那個死人臉了?”

    最后,是剛剛才進門的聞高澹,他哈哈大笑,聲音里卻沒多少不可置信:

    “你……真有你的。”

    楚星野坐在最中間,莫名地發(fā)汗,整個人像一只濕漉漉的小動物。

    不是,

    為什么都默認是他捅的啊……

    他在大家眼中就是這種人嗎?

    楚星野深吸一口氣,然后低低地說:

    “不關我的事,”

    “……反正不是我捅的人。”

    周身沉默了一瞬,

    不過很顯然,在座似乎沒人在意聞暨白的生死,這個話題竟被輕輕接過了。

    只有助理小張還在耿耿于懷,

    但他站著,自然是不能算作“在座”的行列里。

    聞高澹接著地理位置優(yōu)勢,伸手揉了揉楚星野的腦袋:

    “好好好,”

    “和你無關,行了吧?”

    “真是孩子心性。”

    “那、那些媒體說的都是假的對吧?”

    陳明湛突然發(fā)問。

    “你是指……?”

    楚星野圓溜溜的眼睛看向他。

    “就是、就是那些說你們早就、早就是那種關系、做過那種事情的報道啊!”

    陳明湛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臉一下變得通紅,說話也結(jié)巴起來。

    楚星野歪了歪腦袋。

    白和禮淡淡道:

    “他的意思是……”

    “你和聞暨白不是情人、或者是戀人什么的關系,對吧?”

    楚星野連聲音都在發(fā)顫:

    “怎么可能!”

    “我和他什么關系都沒有。”

    司哲雅去挽楚星野的胳膊,把腦袋枕在楚星野的肩上:

    “那就好。”

    楚星野想要甩開他,用了點力氣,竟然沒甩開。

    司哲雅儼然是一蔓菟絲子,柔順地依著楚星野。

    爹的。

    楚星野又開始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了,屋子里男的好多,他好煩。

    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

    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楚星野悄悄在心里倒數(shù),

    三、

    二、

    一——

    哐啷!

    病房的門再次被暴力打開,狠狠撞上墻面,發(fā)出巨響。

    這次,這扇勞苦功高的門好像是徹底地壞了。

    人流裹挾著腳步聲沖進來,議論聲被風聲卷起,嘩啦啦地散落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nèi)。

    閃光燈、無線話筒和音響以及錄音筆同時工作,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讓人無端地煩躁。

    烏壓壓一片記者沖了進來。

    在場的其他人或多或少地感到驚訝,只有楚星野,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

    沒什么別的原因,

    這些記者,是他叫來的,

    通行證,是他給的。

    呼,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自在的心情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楚星野站了起來。

    記者們第一時間把他圍得水泄不通,麥克風爭先恐后地被遞到他面前,十幾張嘴巴亂糟糟地問了他什么,楚星野分辨不清,身體稍稍向前探。

    一只話筒直接貼上了他的嘴唇,那名記者急不可耐地問道:

    “請問聞暨白再次重傷的消息是否屬實?!您作為知情人士可否告知一二內(nèi)情呢?”

    “——以及,您為何對拍賣會上的那這件事一直保持沉默?!可以告訴大家您對這件事的看法嗎!”

    楚星野后退了一小步,拍了拍話筒,隨后直接自己抓著話筒,笑著說:

    “我現(xiàn)在站在大家面前,”

    “正是為了回答這兩個問題。”

    嘈雜的聲音暫時平靜,身后的其他男人深深地看著楚星野,那眼神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楚星野捏緊話筒,聲音清脆:

    “首先,聞暨白確實是二次重傷了,其中原因不方便透露,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其次,也是我這么久以來一直想要說的——”

    “關于拍賣會上的事,我懷疑和HY集團有關。”

    “說得再具體一點的話,”

    “我懷疑捅人事件是聞暨白在自導自演。”

    人群一片嘩然。

    不光是記者,收看直播的網(wǎng)友們也炸開了鍋。

    HY集團大少爺在大型拍賣會上自導自演被捅傷?!太不可置信了。

    上萬人的心,全系在短短的一句話中。

    楚星野唇邊勾起一個笑,

    他太滿意了。

    聞暨白,我捅你也不白捅,

    還附贈一桶臟水,怎么樣,感動吧?

    第46章 chapter46勾結(jié) 楚星野輕……

    楚星野輕巧地在百來平的病房內(nèi)扔下一顆核彈, 一瞬間引爆所有人的情緒。

    “請問您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嗎?!”

    “能告訴我們您的信息來源嗎?”

    “您是如何下的定論!另外您認為聞暨白的動機是什么呢?!”

    “您的發(fā)言是否可以視為與HY集團的割席?!請問‘愛迪生’的后續(xù)發(fā)展會把HY踢出股東之列嗎!”

    “您剛剛的發(fā)言是在開玩笑嗎?!”

    記者們爭先恐后地向他涌來,幸好醫(yī)院的安保可算是到齊了,排成人墻擋在楚星野身前,這才勉強給他留下喘息的空間。

    數(shù)不清的話筒穿過安保人員的胳膊探進來, 話筒頂端反著光, 像一排箭鏃,而矛頭正對楚星野。

    楚星野沒有后退, 他一向不是一個擅長逃跑的人。

    他隨機選取了一支幸運話筒, 把它從記者手里拿走。

    那名記者的眼神中閃過迷茫。

    楚星野像得到了新奇的玩具,拍了拍話筒, 音響發(fā)出悶響,示意前面的人安靜下來。

    身后的幾位天龍人也是神色各異, 聞高澹從沙發(fā)扶手上站了起來,卻沒走上前, 只是凝視著楚星野的背影。

    白家兩人倚靠在沙發(fā)上, 神色不明。

    兩個人交換了眼神, 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見類似獸類的興奮。

    只有陳明湛, 在聽到楚星野的話后著急地喃喃自語:

    “怎么回事……!”

    “聞暨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對星星做這么危險的事!艸他個賤貨!”

    太多雙眼睛加諸在楚星野身上了,有善意的、惡意的、興奮的、焦躁的, 太多渾濁的情感噴涌,幾乎要穿透他單薄的身體。

    楚星野笑了笑,用力一拍話筒, 發(fā)出巨響,賺來了一剎寂靜。

    他說:

    “現(xiàn)在,”

    “是我的爆料時間。”

    “我說話,你們不許插嘴。”

    嘈雜被強壓下來,直播與錄制的鏡頭對準楚星野, 這一刻,被千萬個后端實時轉(zhuǎn)載——

    “明人不說暗話,我先上證據(jù)——”

    楚星野打開手機錄音,里面發(fā)出聞暨白的聲音:

    “‘我知道……安排……胡又蓮’”

    “‘這件事,我來處理。’”

    是剛剛和聞暨白說話時的錄音。

    楚星野故意進行了模糊化處理,讓錄音內(nèi)容聽起來含糊不清。

    丟失的字眼,大眾自會替他補上。

    而且,一定會讓他滿意。

    楚星野有這個自信。

    他的錄音掀起了比之前更猛烈的回響,楚星野聳聳肩,話筒向下,用力砸在窗臺上,發(fā)出嗡——一聲噪音,炸得人耳膜生疼。

    “我說過了,”

    “現(xiàn)在,是我的爆料時間。”

    “安靜。”

    楚星野又重新把話筒向上,對著頂端吹了口氣,不錯,還能用,質(zhì)量過硬。

    他繼續(xù)說:

    “……我懷疑,”

    “聞家、或者是HY與拍賣會有勾結(jié),同時策劃了捅人事件。”

    “至于目的,”

    “我猜測是為了轉(zhuǎn)移大眾注意力,掩蓋拍賣會后展示善款使用明細的環(huán)節(jié)。”

    “更深層次的原因,我不便贅述。”

    *

    “更深層次的原因,我不便贅述。”

    作為聞家的話事人,聞高澹輕飄飄地在媒體面前扔下這句話后,便轉(zhuǎn)身進入HY位于上浦市中心的總部。

    大廈的外墻是單向玻璃,無數(shù)媒體在外猛拍玻璃要求聞家給說法,幾十上百只手掌貼著深藍色的玻璃,不斷發(fā)出沒有節(jié)律的聲響。

    從里向外看,簡直就是喪尸圍城。

    聞高澹身后跟著一串人,臉上的神情驚人地同步。

    自從那天之后,HY、利明乃至大川和飛鷗全部受到牽連。

    當然,HY受的影響最重。

    公關部已經(jīng)火力全開地控評壓熱度了,但對HY的猜測越壓越多,輿論是一個不斷膨脹的氫氣球,你用力去壓,下場只有爆炸。

    聞高澹和一群人走進一部電梯,

    然后,電梯停在大廈的第四十六層,他孤身一人走出來。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惹得所有人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安寧地橫躺在沙發(fā)上,嘴里嚼著水果。

    “早啊。”

    楚星野把水果咽了下去。

    是的,在輿論爆炸的這幾天,楚星野過的比誰都舒服。

    HY高層震怒,但又深知自己也摻和了一腳“愛迪生”,這個節(jié)骨眼上拿楚星野這個“天才少年”毫無辦法。

    楚星野不僅要活著,還要活得好好的。

    ……他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不就是做實了外面愈演愈烈的傳言嗎?

    他不擅長成功,但很擅長搞砸一切。

    所以,對楚星野來說,

    搞砸一切就是成功。

    耶!

    聞高澹坐在楚星野對面,疲憊地嘆氣:

    “你心情不錯。”

    坐在一旁給楚星野遞水果的陳明湛開口道:

    “那是自然,”

    “星星這幾天的飲食都是我看著。”

    “滾,”聞高澹煩躁地擺了擺手,“一邊玩去,這里沒你的事。”

    陳明湛翻了個白眼。

    楚星野坐直,然后伸了個懶腰。

    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腰,陳明湛見狀連忙去拉他衣服的下擺,一點春色也不愿給聞高澹瞧見。

    楚星野縮回沙發(fā)上,像犯懶的貓。

    他打了個響指,說:

    “我想要可樂……”

    陳明湛立刻屁顛屁顛地打開門出去買。

    下面那么多記者,夠他喬裝一番費好大勁了。

    聞高澹關上了門,現(xiàn)在,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楚星野。

    “我熬了三個通宵。”

    聞高澹揉了揉太陽穴。

    楚星野說:

    “那……你不去睡覺跑來找我干嘛。”

    聞高澹神色嚴肅下來,語氣放緩:

    “……為什么?”

    楚星野笑了笑:

    “這幾天,”

    “你好像問了我很多次。”

    “我也回答了很多次,”

    “不為什么,好玩。”

    “你至少應該跟我商量……”

    聞高澹嘆氣。

    楚星野眨眨眼睛:

    “你沒發(fā)現(xiàn)你其實挺安全的嗎?”

    “你和我關系看起來這么近,HY居然還敢讓你參與這件事,給你熬三天夜的機會……”

    “他們應該完全沒有懷疑你吧。”

    聞高澹無奈地點頭。

    楚星野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嘴里又塞了一塊水果:

    “我想了很久,為什么HY會那么信任你。”

    “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原因。”

    “聞高澹,你根本沒混進飛鷗核心層吧?”

    “你應該對HY和飛鷗的勾結(jié)全然不知,不然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茨苄湃文恪?br />
    聞高澹托著下巴,語氣平淡:

    “哪怕出身三大財團,大部分人也只配在飛鷗里打雜。”

    “只有家族里的核心人物才有機會靠近管理層。”

    楚星野對著聞高澹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

    “之前是我錯怪你了……”

    聞高澹眼睛里多了點淺淺的笑意,握上了楚星野的手。

    楚星野說:

    “現(xiàn)在,”

    “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

    聞高澹挑眉:

    “胡又蓮?”

    楚星野哈哈大笑,

    默認了。

    聞高澹輕輕道:

    “今天上班前,我抽空去看了看聞暨白。”

    “聞暨白讓我轉(zhuǎn)告你,胡又蓮現(xiàn)在在他手上。”

    “……他似乎想見你?”

    楚星野的笑噎住了。

    聞高澹向前靠近了楚星野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完全籠罩楚星野,聲音低沉:

    “年輕人,”

    “你們關系有點太近了吧。”

    楚星野氣息不穩(wěn),嗆住了,喉嚨中的氣流摩擦出細聲,眼角嗆出眼淚,像一枚剔透的星子。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聞高澹揉了揉眉心,說:

    “你這幾天在HY進出自由,”

    “是聞暨白默許的。”

    “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楚星野咬牙說:

    “你什么意思?”

    聞高澹哼笑:

    “在我面前還裝傻?”

    “我沒陳家那個小孩好糊弄。”

    楚星野偏過頭去,不情不愿地說:

    “什么都沒有,”

    “都是他一廂情愿。”

    “還挺莫名其妙的。”

    他又說:

    “你不是結(jié)過一次婚嗎,這點經(jīng)驗都沒有?”

    聞高澹苦笑:

    “我……沒有過事實上的婚姻。”

    楚星野攤手:

    “好吧,”

    “那你還挺可憐的。”

    他又問:

    “外面的人現(xiàn)在都懷疑到什么程度了?”

    聞高澹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很夸張。”

    “有說飛鷗是三大財團攬財工具的,有說胡又蓮是飛鷗安排的,有說聞家要獨吞飛鷗的……”

    “以及,”

    “有人說飛鷗投資的‘愛迪生’從頭到尾都是騙局,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一滴血就能做完全身檢查的發(fā)明。”

    楚星野笑容不變

    “你在點我?”

    聞高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楚星野瞇起眼睛,像只打哈欠的貓,可愛極了:

    “下次直接說就好了。”

    “其實……我也早就開始懷疑‘愛迪生’的真實性了。”

    “而且,你覺不覺得奇怪。”

    聞高澹:

    “奇怪什么?”

    楚星野托著腮幫子,粉面桃腮的臉蛋水靈靈的,

    “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才有人小范圍地指出‘愛迪生’的不合理?”

    “為什么是現(xiàn)在呢?”

    聞高澹立刻捕捉到他的意思:

    “因為現(xiàn)在的飛鷗和HY自顧不暇。”

    楚星野突然湊近,一雙烏亮的眼睛盯著聞高澹:

    “有沒有興趣幫我給飛鷗和HY搗亂?”

    “用胡又蓮。”

    “我這個人,特別擅長搞砸身邊的所有事呢。”

    吱呀一聲,門突然被打開——

    第47章 chapter47介意 是陳明湛……

    是陳明湛。

    楚星野松了口氣。

    陳明湛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

    楚星野抿了抿嘴巴, 有點緊張。

    陳明湛靠近,

    楚星野不說話,心卻悄悄地提了起來。

    這……陳明湛不會是要長出腦子來了吧?

    就在此時,陳明湛一把推開了聞高澹,

    “喂, 你離星星遠點。”

    “什么話啊,要靠得這么近說。”

    楚星野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感覺想看海的話不需要買機票了, 陳明湛晃晃腦袋就能聽見海浪聲。

    楚星野心情好了點, 對陳明湛也有了笑容。

    他伸手去接對方給自己買的可樂,

    然后差點沒從沙發(fā)上摔下去。

    艸, 陳明湛你都買了什么啊這么重。

    楚星野低頭看去,陳明湛買的東西竟然裝滿了一整個大塑料袋。

    薄荷味、櫻桃味、西瓜味、榴蓮味、養(yǎng)樂多味、蘋果味以及零糖版可樂歪七扭八地倒在袋子里, 瓶身冒著一層霜似的水汽,看得出是剛從冷柜里被人一瓶一瓶拿出來的。

    “星星……你沒跟我說想喝什么口味的可樂, 我就全買啦, 你看看想喝什么口味, 我還可以再下去買一袋子!”

    楚星野頭頂響起陳明湛慌慌張張的聲音。

    然后, 他被陳明湛攙扶起來,楚星野的臉頰不小心蹭過陳明湛的衣領, 卻隱約看見對方的喉頭滑動了一下。

    楚星野抬頭去看陳明湛的眼睛,陳明湛不敢看他,別扭地把頭別過去, 卻把自己紅透的耳側(cè)連同發(fā)燙的脖頸暴露在楚星野的視線里。

    怪傻的。

    楚星野坐回沙發(fā)上,笑著說:

    “陳明湛,”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不會是發(fā)燒了吧?離我遠點,我才不要被傳染。”

    陳明湛立刻扭過頭來解釋,語氣急切: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病, 健康得很。”

    他伸手去抓楚星野的手,想要把那雙小手放到自己額上,好證明自己的體溫正常、身體健康。

    楚星野卻讓他撲了個空,語氣冷下來:

    “你身上好熱,別離我這么近。”

    陳明湛臉上露出無措的神情,后退了幾步。

    隨即一拍腦門道:

    “星星,我?guī)湍惆芽蓸啡磕贸鰜砗貌缓茫阆牒饶膫口味啊……”

    “如果、如果沒頭緒的話,可以先擰開來喝一口,剩下的……都給我。”

    啊?

    楚星野眼睛瞪圓了點,

    有病啊……他的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人當狗倒是沒什么,可怕的是當狗品出了滋味來!

    陳明湛,你還記得你是人嗎你?

    啊同性戀好可怕!

    楚星野心里的小人尖叫。

    就在楚星野楞在那里時,陳明湛已經(jīng)開始挑選可樂了,聞高澹幽幽開口道:

    “明湛,”

    “星野身體虛,吃不了冰的。”

    陳明湛梗著脖子說:

    “星星都沒說什么呢……”

    “我倒覺得不能吃冰的另有其人……年紀大了確實是要多注意身體。”

    聞高澹笑而不語。

    陳明湛自己就把自己點著了:

    “你在笑我?什么意思啊你……”

    眼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楚星野不得已出來調(diào)停:

    “好啦陳明湛,你別無理取鬧好嗎?”

    “你這樣好煩啊……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陳明湛站在原處,張了張嘴,但什么也沒說出來。

    楚星野笑了笑,然后手一揮,把可樂全部推到地上:

    “這些口味我都不喜歡,”

    “我只喝原味的可樂。”

    “麻煩你收拾一下啦。”

    可樂瓶子四處滾落,亂糟糟地橫陳在地上,其中一瓶剛好挨到楚星野的鞋尖。

    楚星野還未開口,陳明湛就半蹲下來,撿起了那瓶可樂。

    他遲遲沒有起身,楚星野疑惑。

    低頭去看,原來是在給楚星野擦鞋——用自己的外套。

    楚星野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腳尖煩躁地踢動,陳明湛呆瓜似的不知道躲,臉頰被楚星野的鞋子踢到,顴骨印上了鞋底的花紋。

    像一條臟兮兮的狗。

    楚星野更煩了,他不明白陳明湛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從前只是笨,現(xiàn)在是呆。

    ……陳家可別來找他要說法。

    陳明湛突然直接抓住了楚星野的鞋子,他骨架大手也大,直接環(huán)住了楚星野的鞋:

    “星星,”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對吧?”

    “最要好的、最獨一無二的,是不是?”

    楚星野不說話了,

    該死,陳明湛力氣好大,別把他鞋子拽下來。

    他腳上的襪子昨天剛打了補丁,很難看的。

    聞高澹坐在一旁,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冷不丁說:

    “原來你們是朋友啊?”

    楚星野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說:

    “……對。”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誰的話。

    陳明湛站了起來,懷里抱著一大堆可樂,嘴也沒閑著,開口說:

    “星星,反正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他在離開前留下了這句話,隨后風一般地關上了門。

    門扉輕輕合上,而陳明湛背倚著門,把為楚星野擦過鞋的外套抱在最貼近心臟的位置。

    他的心臟不停加速,幾乎要破開胸膛。

    他覺得自己完蛋了。

    好想好想回去跟楚星野待在一起,做他腳下的一塊磚也好,被他踩踏作踐也好,只要能和楚星野待在一起。

    陳明湛正暢想著,楚星野就給他發(fā)來了信息。

    他迫不及待地點開:

    【星星:我想要胡又蓮的資料……你應該有辦法弄到吧?】

    【星星:我們是好朋友呀,這點小事對你來說很輕松吧。】

    【星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陳明湛自然是有辦法弄到胡又蓮的資料的,

    不過,這次的事鬧得太大了,他更是被三令五申過決不能泄露資料。

    可是……

    對面的是楚星野呀。

    雖然楚星野早就被三大財團列為重點觀察對象、雖然楚星野是“愛迪生”投資計劃中最不可控的因素、雖然身邊的所有人都勸他遠離楚星野……

    可是,

    楚星野想和他有小秘密。

    聽起來好親密。

    總之,等陳明湛反應過來時,信息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

    【陳明湛:好,你等我。】

    *

    【蠢但好用:好,你等我。】

    楚星野把手機握在手上,在聞高澹面前晃了晃。

    聞高澹哼笑一聲:

    “原來你的朋友是這個用法。”

    楚星野聳聳肩: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聞高澹依舊笑著,緩緩說:

    “還不知道你給我的備注是什么呢……”

    楚星野默默把手機背到身后。

    他不論如何也不會讓聞高澹知道,自己給他的備注是:大齡離異但即將成為魔法師。

    多冒昧啊。

    聞高澹站了起來,背對著楚星野,連聲音都多了幾分琢磨不透:

    “好了,起來吧。”

    “去見聞暨白。”

    兩人離開辦公室,乘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楚星野一邊在手機上接收著陳明湛發(fā)來的文件,一邊對聞暨白說:

    “我當你認同我的計劃了,”

    “——用胡又蓮和‘愛迪生’來給三大財團點驚喜。”

    聞高澹無奈地說:

    “我不認同,難道你就會放棄嗎?”

    楚星野不置可否,跟著聞高澹上了開向醫(yī)院方向的車。

    聞高澹的車是一輛凱迪拉克,看起來開了好幾年了,和他HY副總的身份比起來很不相襯。

    他甚至沒有雇傭私人司機,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開車。

    車上干凈整潔,車窗前掛著祈雨娃娃,隨著車子的顛簸一晃一晃的,楚星野的眼睛隨著娃娃下晃動的鈴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很快就暈車了。

    他只能閉上眼睛,身體后躺,這才感覺好點。

    不過,楚星野的五官閑不下來,眼睛閉上了,嘴巴就張開了:

    “說起來,我其實一直不理解……”

    “你作為HY的副總,為什么要幫我?”

    聞高澹輕輕說:

    “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我這個,晚了吧。”

    楚星野說:

    “因為我當時猜到你會跟我打馬虎眼了。”

    “哦,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聞高澹笑得很低,又說道: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又問了?”

    楚星野直白地回答:

    “因為無聊。”

    聞高澹似乎什么也沒說,但楚星野卻聽見了鈴鐺晃動的聲音。

    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手里躺著那對掛在車窗前的祈雨娃娃。

    楚星野看向了聞高澹。

    快到目的地了,聞高澹的手橫打著方向盤,

    “你剛剛一直盯著看,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這種小東西。”

    楚星野默默地把娃娃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車到了目的地,聞高澹卻沒有下車,楚星野被專人帶去聞暨白病房前。

    在敲門前,他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鼻腔里充斥著消毒水和鮮花混雜在一起的氣味,把楚星野嗆得直咳嗽。

    結(jié)果,門自動開了。

    楚星野左看右看,最后發(fā)現(xiàn)直這門居然是聲控的。

    好高級,們有錢人都用嘴開門。

    太優(yōu)雅了。

    要是哪天能進化出用□□開門,他第一個來看笑話。

    環(huán)視整個病房,這間病房整潔簡單,采光充足,而聞暨白的床恰好在落地窗邊,此時夕陽的余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身影像是融化在萬丈霞光之中一樣。

    楚星野走到聞暨白床邊坐下。

    聞暨白扭過頭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不是“你好”,而是:

    “你身上什么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俊?br />
    “……很耳熟。”

    第48章 chapter48娃娃 楚星野不……

    楚星野不慌不忙地咳了聲, 說:

    “是你聽錯了。”

    聞暨白的嘴唇輕輕一勾,沒繼續(xù)深入這個話題,眼神卻暗下來一點。

    他的腹部短時間內(nèi)兩次清創(chuàng),清醒后的每一天又一睜眼就為家族勞心, 身心俱疲, 英俊的面容爬上幾分死氣,身后仿佛有無形的巨大陰影籠罩。

    不過, 楚星野倒不太關心他的死活。

    楚星野的胳膊撐在膝蓋上, 漏出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腕,單刀直入:

    “胡又蓮在你手上, 對吧?”

    聞暨白始終不怎么正眼看楚星野,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 可此刻,他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往出星野身上飄, 讓他煩心。

    聞暨白討厭例外, 也有點厭煩自己不受控制的心。

    他一直期盼哪天能在自己的心上裝個發(fā)條, 沒有意義的事能被完全排除在繞到他的人生之外。

    這樣的話, 他的生活就能迎來真正的平靜,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楚星野吸去目光與精力, 乃至是生命力……依舊甘之如飴。

    聽見楚星野的話,他只是淡淡地說:

    “不能算是在我手上,”

    “她做了錯事, 被看管起來是理所當然的。”

    “還有,”

    “手機的錄音可以關了,如果你不關,會有人來替你關。”

    楚星野咬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關機后屏幕向上放在聞暨白床頭。

    “你瘦了。”

    聞暨白看見他細伶伶的手腕,聲音低低的。

    楚星野留意到他的視線,滿不在乎地活動著自己的手腕,說:

    “我一直都很瘦,只是你今天才發(fā)現(xiàn)罷了。”

    “聞暨白,你直說吧,要怎樣才能讓我和胡又蓮接觸。”

    楚星野繼續(xù)說。

    聞暨白淺色的唇哼笑:

    “奇怪,我為什么要讓你和她接觸。”

    楚星野環(huán)臂,身體向前傾,輕哼了一聲:

    “就憑……我能在媒體面前胡說八道。”

    聞暨白深色的眼珠子看了看他,說:

    “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意外了,”

    “你今天就可以去試試,我能讓你連這間病房都出不去。”

    “……讓你沒有機會和其他男人接觸,安心地呆在我身邊。”

    楚星野一只手撐在病床上,身體前傾,語氣不善:

    “你不怕我再捅你一刀嗎?”

    聞暨白看著他,聲音聽不出情緒:

    “為什么要怕?”

    “你捅我有沒有代價,由我來決定。”

    “要害怕的是你,楚星野。”

    哦,

    這么說來,只要把聞暨白捅死了就不需要付出代價了。

    楚星野腦海中閃過很刑的念頭,手掌有點發(fā)燙。

    他壓下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幻想,亮出獠牙:

    “如果我說,我有你們控制胡又蓮家人的證據(jù)呢?”

    “你應該沒有完全的自信能讓媒體不去報道這么有分量的東西吧?”

    “HY現(xiàn)在的輿論形象,經(jīng)不起再爆一個雷了吧?”

    聞暨白淺笑,目光炯炯:

    “是陳明湛給你的資料吧?”

    楚星野沒有否認,立刻賣了陳明湛:

    “如果這還不夠的話,我還可以繼續(xù)向媒體爆料。”

    “《大川集團董事長之子涉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你覺得這個標題怎么樣?”

    “這樣的話,恐怕陳董就沒辦法和HY一條心了。”

    聞暨白眼睛里卻多了幾分笑意,楚星野讀不懂的情感在他眼眸中翻滾:

    “陳明湛這么盡心盡力,你居然第一時間賣掉他。”

    “……怎么,他還不夠好用?”

    楚星野嗤笑:

    “死同性戀,踢開就踢開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聞暨白:

    “你很討厭同性戀?”

    楚星野皺眉:

    “你不討厭嗎?”

    聞暨白說:

    “……沒必要怎么自我厭惡。”

    聞暨白自然是覺得自己是異性戀,而面前的人性取向為男。

    巧了,楚星野也這么覺得。

    他本人必然是全然的直男,而聞暨白疑似同性戀且非常沒有自知之明。

    兩個人雞同鴨講,卻少見地達成了共識。

    楚星野深吸一口氣,被惡心得頭皮發(fā)麻。

    敏感話題讓病房內(nèi)空氣凝滯起來,直到楚星野的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在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楚星野心悸,猛地站起來轉(zhuǎn)過身,果不其然看見了最心煩的兩個人。

    白和禮提著補品,身穿講究的套裝,袖口處燙著白家的家輝,整個人看起來儒雅文秀。司哲雅跟在他的后面,身體因為體虛而而微微弓著,眉眼間俱是溫馴的神態(tài)。

    仔細看,司哲雅還牽著一個小女孩。

    應該是白和禮的妹妹。

    楚星野看見她,想起了自己與白和禮的初見,心煩意亂。

    前面是一對變態(tài),后面也不是等閑之輩。

    楚星野的心緊縮著,呼吸的節(jié)律被打亂。

    白家兩人步步逼近,一前一后地向他打招呼,而楚星野一時間竟然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張開干澀的嘴唇,企圖說點什么好讓自己不落下風,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叮鈴鈴——叮鈴鈴——

    “你的東西掉了,星野。”

    是聞暨白的聲音。

    楚星野僵硬地扭頭,看見聞暨白的指尖捏著聞高澹送他的祈雨娃娃,垂下的鈴鐺被輕輕晃動,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聞暨白繼續(xù)說:

    “我想起來了,”

    “這對祈雨娃娃,是聞高澹車上掛的那對。”

    白家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楚星野邊上,聽見這話,眼睛一瞬間暗下來。

    楚星野下意識地擺手否認,卻在一瞬間意識到——

    不對,他為什么要急著否認啊?

    ……倒顯得他做賊心虛。

    楚星野的態(tài)度算是默認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把祈雨娃娃拿回來,聞暨白卻牢牢抓在手上,沒有一點物歸原主的意思。

    司哲雅坐在邊上,半邊身子靠向楚星野,突然幽幽說道:

    “我記得這對娃娃……”

    “高澹哥在車里掛了很多年了,特別愛惜。”

    妹妹嵐嵐坐在司哲雅懷里,童聲稚嫩:

    “娃娃……娃娃……叔叔的車里見過的……”

    白和禮抿了抿唇,說:

    “這么說來,星野是乘高澹哥的車來的。”

    “……我倒不知道,星野什么時候和高澹哥關系這么好了。”

    聞暨白的手指壓上楚星野的肩膀,帶來幾分無形的壓迫感。

    他說:“星野總是給我驚喜。”

    仔細去聽,話里還藏著幾分咬牙切齒、

    可惜,這話只是在楚星野的耳邊滾過一遍,甚至沒被他聽進腦子里。

    他伸手去夠那對祈雨娃娃,聞暨白憑借身形優(yōu)勢向后一靠,楚星野失去平衡,摔到聞暨白身上。

    他毛茸茸的腦袋砸在聞暨白溫熱的胸膛上,半邊耳朵發(fā)紅,說不清是摔的還是熱的,身體歪七扭八地橫在床上,把潔白的被單蹭得皺巴巴。

    而那對墜著鈴鐺的娃娃,不偏不倚地懸在楚星野面前,風一吹,就發(fā)出叮當叮當?shù)拇囗憽?br />
    楚星野掙扎著要爬起來,卻不想那鈴鐺聲吸引了嵐嵐,小女孩突然從司哲雅懷里掙脫,爬到楚星野身上,伸長手去夠作響的鈴鐺。

    嵐嵐現(xiàn)在是名副其實的人上人上人,三人呈現(xiàn)一種疊羅漢的寶塔狀結(jié)構(gòu),楚星野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他感到三束視線同時把自己串起來,不太自在,低頭一看,原來是上衣給嵐嵐掀起來大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腰肢。

    楚星野看了看自己薄薄的腹部,莫名有點羞恥。

    他、他也不是一點肌肉都沒有的……

    只是今天吃多了點,對,一定是這樣。

    就在楚星野快撐不下去時,聞暨白終于把祈雨娃娃交到了嵐嵐手上。

    嵐嵐手舞足蹈地表達自己的開心,但這顯然是不夠的,于是,她又開始胡言亂語:

    “嫂嫂!嫂嫂……好漂亮……好喜歡……”

    啊?

    楚星野好不容易坐起來,現(xiàn)在后悔了,有種躺下去閉上眼睛裝聾子的沖動。

    白和禮抱過嵐嵐,笑著說:

    “見諒,孩子年紀小不懂事。”

    “嫂嫂!嫂嫂!嵐嵐要嫂嫂陪嵐嵐玩……”

    嵐嵐用力晃著鈴鐺,聲音大了起來。

    白和禮俯身,制止了嵐嵐繼續(xù)吵鬧。

    司哲雅也在一邊哄著孩子,卻突然開口道:

    “嵐嵐好像很喜歡星星,”

    “為什么不試著讓星星來哄呢?”

    聞暨白冷冷道:

    “既然看不好孩子,就不要帶出來。”

    白和禮溫聲道:

    “我們家嵐嵐也不是見誰都興奮的。”

    司哲雅接上:

    “嵐嵐都是因為太喜歡星星了……”

    聞暨白冷哼,而楚星野在心里冷哼。

    聞暨白半躺在病床上,對著嵐嵐伸出手:

    “玩夠了吧?該把娃娃還回來了。”

    嵐嵐玩娃娃的手突然頓住,白和禮在后邊開口道:

    “乖,把娃娃還給星野哥哥。”

    嵐嵐看了看楚星野,突然哇哇亂叫:

    “不、不是哥哥,”

    “是嫂嫂……是嫂嫂!”

    有病吧,你們白家怎么教孩子的!

    楚星野額上青筋一跳,煩躁地把娃娃直接從嵐嵐手上拽走。

    嵐嵐呆了呆,隨后在白和禮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嫂嫂……嫂、嫂不要嵐嵐了……”

    “嫂嫂不可以拿其他人的娃娃……不可以……”

    小女孩尖銳的聲音在病房中回蕩,不過很快就停下來了。

    楚星野站了起來,響亮地打了白和禮一個耳光,蓋過了孩子的哭聲。

    嵐嵐看著哥哥臉上通紅的指痕,頓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哭。

    哥哥……沒有告訴她嫂嫂會扇巴掌呀。

    第49章 chapter49巴掌 楚星野的……

    楚星野的聲音冷冷的, 砸在地面上:

    “管不好小孩,是大人的責任。”

    白和禮的臉被扇向一邊,眼睫下垂,瞳孔里卻沒有太多的不可置信, 就這么保持著這個姿勢, 看不出喜怒。

    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臉側(cè)的指痕。雙唇摩挲,發(fā)出嘶的氣聲。

    隨后, 他把嵐嵐放下, 站了起來,溫潤的眉眼看向楚星野, 唇邊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笑:

    “星星說得對,”

    “沒看好嵐嵐, 是我的錯。”?不是,你笑什么。

    楚星野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白和禮向前一步, 于是楚星野又退了一步, 兩個人你進我退, 像在跳節(jié)奏緊湊的探戈。

    對方這副被打了還笑吟吟的樣子, 讓楚星野有點不知所措。

    他的手蠢蠢欲動,想要再打一下。

    不過,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楚星野忍住了。

    事實證明,忍耐并不是美德。

    楚星野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拉著貼上一片溫熱的布料, 目光探去,他的手被按在了白和禮胸口處。

    他的手貼得太緊了,緊到幾乎能感受到白和禮胸膛下的心臟在跳動,緊到掌心生出濕熱的汗,緊到楚星野心律不齊。

    白和禮瞇起眼睛, 長長的睫毛覆蓋瞳孔,掩蓋了情緒:

    “只不過……不要再打人了。”

    好吧,打人確實是不對……

    “你看你,掌心都打紅了。”白和禮的聲音很輕,尾音卻隱隱上揚,“如果一定要打的話,打臉就好了,那里的皮膚細膩一點。”

    不是……這種話不可以私下說嗎?搞得好像他是變態(tài)一樣……

    楚星野想要把手抽出來,但白和禮力氣比他大太多了。

    抽了抽,手紋絲不動。

    又抽了抽,手貼得更緊了。

    不是,

    為什么白和禮的胸肌這么緊實,平時也沒見他運動啊。

    楚星野越想越不忿。

    兩個人僵持著,直到楚星野身后傳來聞暨白的聲音:

    “你們站在那里干什么?”

    “白和禮,你還挺無聊的。”

    白和禮聞言松開了手,笑著對聞暨白說:

    “暨白,你說得對。”

    “我確實是個特別無聊的人呢……不像你,做什么都那么追求效率,孑然一身,輕輕松松的。”

    聞暨白冷哼,一副懶得理白和禮的樣子。

    楚星野站在一邊活動手腕,后悔剛剛沒多扇白和禮幾下,把人臉給扇對稱點。

    怎么說呢……就還挺爽的,

    當然了,他肯定不是同性戀,也不是施虐狂,只是覺得白和禮這種人不給當成陀螺扇有點浪費了。

    司哲雅突然貼了上來,像沒有長骨頭似的。

    楚星野一驚。

    司哲雅湊近,那張頗有親和力的面龐一瞬間放大。

    他算不上多好看,五官只能算柔和清秀,但才剛滿十六歲,身量只略微比楚星野高一點,是貨真價實的少年,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青澀的無害氣質(zhì)。

    “星星,”

    “你也打我一下好不好,哪里都可以。”

    司哲雅眨巴眨巴眼睛。

    嘶,哪里都可以嗎?

    那……他可以狠狠地凌虐司哲雅的錢包嗎?

    啊,不會太用力的,他發(fā)誓就微虐,百分之四十虐這樣子。

    司哲雅緩緩地晃動楚星野的手臂,不得不說,他是個很會示弱的人,楚星野恍惚間就要下意識地點頭了。

    還好,楚星野早就努力戒掉了點頭這個惡習。

    聞暨白半倚在床上,突然冷笑一聲。

    司哲雅扭頭:

    “你什么意思?”

    “……見不得我和星星親密嗎?”

    聞暨白臉上的神色淡了點,看也不看司哲雅,側(cè)邊的碎發(fā)垂下來,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

    “十六歲的人了還一副小孩子做派,挺可笑的。”

    司哲雅把臉貼在楚星野肩頭,瞪圓了眼:

    “……做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星星不嫌棄我就好。”

    楚星野扯了扯嘴角,

    其實他挺嫌棄的。

    但也沒人問過他的意見,不是嗎?

    “聞大少,你不會是在嫉妒我吧?”

    “好可怕啊……”

    聞暨白皺眉:

    “腦子有病的話,最好還是少以己度人。”

    白和禮此時倒站了出來,溫聲道:

    “暨白,你傷還沒好全,就不要動怒了。”

    他又轉(zhuǎn)過頭去對司哲雅說:

    “小雅,你也真是的。”

    “暨白還是病人,說話要多注意。”

    面對白和禮,司哲雅臉冷了下來,但沒有反駁,只是安靜地趴在楚星野肩頭。

    聞暨白眼神里有了點疑惑:

    “我并沒有生氣,”

    “……難道你覺得我是會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浪費情緒的人?”

    隨后,他又看向楚星野:

    “你也這么想嗎?”

    關他屁事。

    但楚星野還是配合地搖了搖頭,頭發(fā)蓬起來,像顆飽滿可口的栗子。

    聞暨白盯著他看,楚星野卻不看他,不知道為什么又不開心了,低下頭,淡淡道:

    “好了,”

    “快到換藥時間了。”

    他再次抬頭,想再說點什么,卻不見楚星野的身影了。

    聞暨白的眼睛暗下來,手指用力地捻過楚星野剛剛蹭過的床單,腦海里浮現(xiàn)出楚星野栗子般的腦袋。

    跑得很快,像兔子。

    “那我們也告辭了,”

    “小雅,來跟暨白道別。”

    白和禮的聲音打斷了聞暨白的沉思,他抬眼看了看兩人,頷首作為回應。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

    “我不會太打擾你們的……”

    楚星野拉著司哲雅的袖子,言辭懇切。

    事情是這樣的,楚星野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胡又蓮,出醫(yī)院時轉(zhuǎn)頭就碰上司哲雅,便決定來打個秋風。

    兩個人在地下停車場里拉拉扯扯,光線昏暗,楚星野看不真切司哲雅的臉。

    不過這對楚星野來說無所謂,反正他本來也沒讀懂過司哲雅的表情。

    “我可不能輕易讓外人見到這么關鍵的人物……”

    司哲雅聲音柔而輕。

    哦,意思是你有這個權限是吧?

    楚星野靠得更近了,加大力度。

    他當然不是同性戀,也不喜歡同性戀,但偶爾低低頭是無所謂的。

    這都能忍下去,他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楚星野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軟化司哲雅,對方的態(tài)度終于有了松動。

    這并不讓楚星野意外,司哲雅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是松的,要不然他根本不會有機會把人攔下來。

    司哲雅一字一句地說:

    “其實,這個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星星……這對我來說有點太難辦了,你得給我一點東西來交換。”

    事已至此,先答應再說。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下一秒該想的事。

    楚星野飛快地點頭,不給司哲雅反悔的機會。

    司哲雅說:

    “你打我一下好不好?”

    啊?!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確定嗎?

    “我確定哦。”司哲雅去摸楚星野的手掌,甜甜地笑著,“愣著干嘛?你給別人的我也要有。”

    啪——

    楚星野動作干凈利落,這也難怪,幼時的家養(yǎng)著三五只病殃殃的雞,他比雞還瘦的年紀就學著怎么殺雞燙毛放血。

    都是牲畜,他會殺還不會打嗎?

    司哲雅大口呼吸,渾身顫栗,連睫毛都在顫抖,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淚水:

    “再來一下……”

    “好不好。”

    楚星野揮起左手又是一掌。

    司哲雅無聲地靠近,楚星野也得以看清對方眼睛里泛起的水光。

    耳邊,是發(fā)燙的氣息:

    “星野,”

    “別摒氣”

    楚星野緊繃的身體在一瞬間放松,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忘記呼吸了。

    司哲雅趴在他耳邊低語,說出了一個地址。

    楚星野把地址刻進腦子里,然后逃似的跑了。

    *

    檢察署1006號,是安置民事糾紛當事人的場所。

    也是司哲雅告訴他的地址。

    楚星野幾乎一夜沒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就來到了目的地。

    這其中有點門道,檢察署比鄰多家律師事務所,調(diào)解成功事務所和解,調(diào)解失敗檢察署見,為當事人提供一條龍服務。

    檢察署和法庭很像,也可以算是法庭的分支。

    但檢察署不等于法庭,相對來說是一個更加寬松的場所,書記員在其中負責仲裁,但也可以申請回避,如果當事人協(xié)商,能迅速出具有法律效應的判條,如果當事人打起來了,書記員會第一時間報警。

    總之,如果你想要放下個人素質(zhì),酣暢淋漓地吵一架,檢察署是很好的選擇。

    楚星野走進檢察署,在專人引導下找尋仲裁庭。

    今天檢察署空蕩蕩的,讓這個地方看起來莊嚴、肅穆,楚星野一抬頭就看見窗外的鴿子在飛,空曠的建筑內(nèi)回蕩著鴿子的叫聲,更顯寂靜。

    他站在仲裁室門前,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迎面而來的是滿滿當當?shù)娜恕?br />
    兩邊的陪審席上坐滿了架著攝像機的記者,只是由于仲裁紀律,他們少見地安靜,但動作迅速地把鏡頭對準楚星野;正中是書記員,此時正與楚星野四目相對;再往下是當事人的位置,胡又蓮錯愕地看向他,聞暨白、白和禮、陳明湛、司哲雅齊齊看過來,神色各異。

    楚星野一瞬間反應過來,

    這是一場半對外公開的仲裁。

    難怪今天檢察署人這么少,他還以為是社會進步了糾紛變少了,沒想到是專程為胡又蓮的事清場。

    哇,好嚴肅的仲裁呢。

    而他,是這場仲裁的不速之客。

    司哲雅,算你狠,說話說一半。

    第50章 chapter50審判 開弓沒有……

    開弓沒有回頭箭, 事已至此,除了閉著眼睛走進去,還能怎樣呢?

    楚星野走進去,鞋跟碰撞大理石地面,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在空曠的空間內(nèi)回蕩。

    大堂內(nèi)太安靜了,安靜得楚星野發(fā)怵。

    他從小就不喜歡這種場合, 以后也不會喜歡。

    在眾目睽睽之下, 楚星野隨便選中了一個遠離攝像機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

    他一落座, 立刻就有工作人員走來:

    “您好,這個位置是留給證人的。”

    “哦哦好的。”

    楚星野立刻站起身。

    他早就說了, 這種正經(jīng)的場合根本不適合他,可能和他的家教有關叭。

    楚星野左看右看, 沒看到空位。

    這也難怪, 這場仲裁完全是傳媒業(yè)的焦點, 旁聽的位置早八百年被預約完了, 哪里能臨時加塞。

    但他們又不可能把楚星野請出去,楚星野也算是關鍵證人, 頂著這么多鏡頭,把人轟出去算什么事?

    于是楚星野開始擔心自己要站著旁聽。

    直到他被領到最中間的位置。

    左邊是聞暨白、陳明湛,右邊是白和禮、司哲雅, 正前方是書記員和胡又蓮。

    感覺坐在這里,完全就是眾矢之的啊……

    楚星野小聲說:

    “我一定要坐在這里嗎?”

    工作人員微笑道:

    “您也可以選擇站著。”

    好吧,那還是站著比較突兀。

    楚星野努力說服自己,坐了下去。

    砰——

    在他落座的那個瞬間,書記員的小槌落下, 宣告仲裁正式開始。

    “今天仲裁的議題是——胡又蓮女士于一月前在國鈞慈善拍賣會的故意傷害行為,書記員,鄭天菱。”

    書記員是青年女性,身穿制服,神情嚴肅,聲音鏗鏘有力,莫名令人安心。

    “現(xiàn)在,由仲裁助理宣讀事實經(jīng)過。”

    另一名女性站起來,輕咳了兩聲后開口:

    “十一月二十一號晚十點,拍賣會進入尾聲,胡女士作為清潔工持械沖上臺,捅傷聞先生一人,事后與當事人和解未果,加之疑似患有精神疾病,暫羈押檢察署。”

    楚星野認真聽著,下意識地點頭。

    不對,

    這么久過去了,你們一點新東西都沒從胡又蓮嘴里撬出來嗎?

    這么點東西,進度完全停留在他向聞暨白潑臟水之前。

    胡姐,你有點東西啊。

    楚星野沉思著,小腿處突然感覺到一陣瘙癢。

    像是……有人在用鞋尖去剮蹭他的小腿肚。

    不是,哪個同性戀啊,這么騷。

    楚星野的面前是一張長桌,他連忙低頭看向桌底,下面風平浪靜。

    “當事人二號,請遵守仲裁紀律,不得東張西望,上看下看。”

    楚星野抬頭,正對上仲裁助理冷冽的雙眼。

    被點名了,但不能告狀。

    楚星野喵不出什么來,只能垂頭嘆氣。

    然后,那種熟悉的瘙癢再次爬上楚星野的小腿。

    這一次更大膽了,楚星野被蹭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雙臂垂在身側(cè),雙拳緊握。

    然后,又是一條腿插進來。

    從另一個方向。

    真是沒想到,這么變態(tài)的,在他身邊居然有兩個。

    :(

    楚星野稍稍往后退了點,在腦海中想象那兩條不安分的腿在下面打成結(jié),差點笑出來。

    “現(xiàn)在,由當事人二號兼重要證人陳述事件經(jīng)過。”

    噢點他名了。

    楚星野連忙站起來,回憶自己之前都瞎編了什么。

    對,他先一步把自導自演的臟水潑在聞暨白身上。

    現(xiàn)在,是加大力度的時候了。

    楚星野不太熟練地尋找著麥克風的開關,檢察署用的是大號有線話筒,在楚星野小小的掌心間看起來十分笨重。

    他不小心按到筒身上的按鍵,話筒一瞬間發(fā)出“嗡——”的一聲怪響。

    一邊的助理看不起下去了,走過來幫他調(diào)好了話筒。

    她調(diào)好話筒,楚星野也差不多編好腹稿了。

    他調(diào)整情緒,在接天連地的鏡頭前眨巴眨巴眼睛,濕潤的雙眼一閃一閃的,像微縮的淡水湖。

    “我,楚星野實名質(zhì)疑此次事件是受害者聞暨白自導自演。”

    “以下是我的依據(jù)。”

    是依據(jù),不是證據(jù)哦。

    他說的話,可不需要負法律責任。

    “首先,我不能理解胡女士作為一個有過拘留經(jīng)驗,沒有證件的閑散人員是如何取得保潔工作的。”

    事實上,他比誰都清楚胡又蓮是怎么混進去的。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完全習得了心知肚明地裝傻這項技能,可喜可賀。

    “我從很早就開始懷疑,胡女士是通過聞家的力量進入會場的。”

    “這個猜想,我想應該可以從胡女士的入職推免簡歷中得到答案。”

    楚星野并沒有在撒謊,他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胡又蓮確實是使用了聞家的人脈被塞進去的,只不過動用聞家人脈的不是聞暨白,而是他。

    畢竟,他可是聞暨白親自簽下的代言人,這點小小的能力還是有的。

    聞暨白,

    有苦難言的滋味不好受吧?

    聞暨白深深地看向楚星野,幾乎要把他灼燒出一個洞。

    楚星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輕飄飄地回視。

    聞暨白或許憤怒,或許心痛,或許震驚,可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只是一位真摯又弱小的證人。

    書記員翻閱了簡歷,發(fā)現(xiàn)胡又對楚星野的話給予了初步認同。

    此時,陳明湛舉牌提出異議:

    “一份簡歷并不能說明什么,更不能說明當事人聞暨白于此有直接聯(lián)系。”

    他的發(fā)言言簡意賅,話音未落就向楚星野投去內(nèi)疚的眼神。

    楚星野猜到了,

    大川在這次的事件中必然站隊聞家,陳明湛作為大川未來的繼承人與此次事件的目擊人,理所當然替聞暨白說話。

    不過,以陳明湛的腦子,想必只是起到一個外置話筒的作用。

    聞家示意什么,他說什么,一個字也不會多。

    楚星野笑了笑,然后說:

    “如果我說,批準胡女士被HY的外包公司雇傭的那份合同上,有聞暨白的筆跡呢?”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白和禮當場站起來,沉靜道:

    “星野,你是如何得知這一點的?”

    楚星野攤手:

    “我只是提出質(zhì)疑,反駁我的話,出示合同就好了。”

    白和禮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仲裁員小槌一敲,開具出責令單,下令HY出示胡又蓮的合同。

    但這個責令單并沒有法律上的強制作用,也就是說,HY可以拒絕。

    不過,在洶涌的媒體面前,拒絕和認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楚星野勾起一抹笑。

    此時,他又感覺到有人在蹭他的小腿。

    楚星野深吸一口氣,用力踩住了那只腳。

    他環(huán)視四周,卻沒發(fā)現(xiàn)誰臉上展露異色。

    還挺能忍的。

    楚星野把那條腿踢走,努力不去想這事。

    隨后,他看向聞暨白——這位從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主角。

    聞暨白,這一次,你還要借別人的口來說話嗎?

    楚星野與聞暨白相鄰坐著,胸膛下的兩顆心卻遠在天邊。

    聞暨白注意到了楚星野的眼神,靠近了他,眼神不自覺地在對方白嫩的耳垂上流連,聲音很低:

    “你居然不是在過家家么?”

    聞暨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起變成這樣的,在楚星野面前,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這實在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為此感到痛苦。

    楚星野嗤笑作為回答。

    他太不了解自己有多迷人了。

    聞暨白莫名地想,甚至生出去咬一口那對白嫩耳垂的沖動。

    可是……為什么呢?

    他明明不是同性戀。

    聞暨白這么想到。

    而楚星野在邊上感覺到聞暨白別樣的眼神,

    他左讀右讀,理解為了忌憚與敬佩。

    便越發(fā)地覺得自己是今時不同往日,終于是踩在天龍人腦袋上了。

    兩個人氣息交織,鼻尖只有咫尺之距。

    放眼庭內(nèi),沉靜肅穆,兩個主人公倒是耳鬢廝磨起來了。

    像一攤死水中的兩尾活魚,銜尾打轉(zhuǎn),攪動一池靜水。

    哐——

    書記員的小槌再次落下,有幾分催促的意思。

    “請當事人聞暨白提供胡女士的合約,”

    “請當事人盡快表決態(tài)度。”

    白和禮的左手邊站著他的律師,片刻之后,他替聞暨白舉手示意:

    “合約內(nèi)容涉及公司機密,我方需要一點時間討論。”

    “我方申請休庭。”

    哐——

    “申請通過,本次休庭時間為二十分鐘。”

    書記員的小槌像魔法棒一樣終止了某種結(jié)界,庭內(nèi)的靜音關閉,取而代之的是嚙齒動物啃食聲一般的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而楚星野,就這么靜靜地坐在議論聲的中央。

    欣賞著他一手制造的鬧劇。

    他的左前方,白和禮作為仲裁席上看起來最平易近人的對象,在第一時間被記著包圍。

    “可以回答一下您為什要參加此次的仲裁嗎?”

    “面對最近一段時間對利明以及‘愛迪生’的質(zhì)疑,您有什么看法嗎?”

    “可以透露一下您和楚星野以及聞暨白的關系嗎?”

    “您在這次的事件中站哪一方呢?”

    “可以回應一下關于外界關于您和楚星野關系的猜測嗎?曾有人拍到楚星野出入白家大宅,可以回應一下原因嗎?”

    不論記者問出什么離譜的問題,白和禮都洗耳恭聽、過耳就忘,輕飄飄地打著太極。

    在鏡頭前,他淡然笑笑,然后開口道:

    “我和星星,是家人一般的關系。”

    “家人的話,回家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哐啷——

    是聞暨白指節(jié)敲擊桌面的聲音,

    他抬眼,冷冽的眼神近乎化為實質(zhì),去剖開白和禮的血肉,把這場旋渦中的第三者撕裂。

    白和禮淡淡回視,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

    一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的樣子。

    哇,修羅場!

    媒體的鏡頭一瞬間被聞暨白吸去火力,閃光燈迅速簇擁聞暨白。

    而楚星野,蜷縮起身子,企圖扮演空氣。

    他咬牙,心中暗罵,

    聞暨白,你敲桌子就敲桌子,干嘛抓我的手!

    要是被拍到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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