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早晨仍舊充斥著寒氣，車上開著暖風還好一些，等車停進車位，小武一開門，尹言被冷得打了個寒顫。
小武先跳了下去：“哥，真不用我陪你上去？”
“別上去了，我聽說俞老師一般都不帶助理。”尹言拿著劇本下車，“你去附近玩吧，快結束了我給你發消息。放心，就是讀劇本，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你這是在教我玩忽職守嗎？”
“什么玩忽職守，讓你上班摸魚你還不開心�！�
附近傳來關車門的聲音，尹言瞥過去一眼，車已經開走，只留下站在原地的男人。長款呢絨大衣在他身上穿出了最合適的比例，腰帶被揣進了兩側的口袋，所以衣襟微敞，能看到外套下的黑色高領毛衣，版型合身，恰好勾勒出絕佳的身材輪廓。
男人注意到了身側的視線，轉過頭，發覺視線的主人是尹言時，口罩上方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似乎是笑了笑。
引人注目的大長腿邁動，俞向文帶著一陣暖香停在了尹言身前：“這么巧�！�
“啊……”尹言有點反應不過來，小武偷偷在他身后給了他一胳膊肘，他才慌張道，“啊，對，巧，好巧，不是……俞老師早上好！”
杏眼彎得更低了，俞向文好笑道：“微信上不都叫我俞哥嗎？”
“哦，嗯，那……俞、俞哥好。”尹言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敢看俞向文的臉，他的視線左轉右轉，就是不敢和俞向文對視。
“手�！庇嵯蛭拈_口道。
“什么？”尹言迷茫，但還是乖乖抬起手，兩盒糕點掛在了他的手指上。
下意識收緊手指，尹言這才看向俞向文的眼睛。
“說好給你的糕點。”那雙杏眼還在專注地看著他，這讓尹言意識到他的無所適從都被男人看在眼里。
尹言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匆匆低頭：“啊，兩盒？”
“對，不是說了么，留了兩盒給你�！庇嵯蛭南袷沁@個時候才發現他離尹言有些太近了，向后退了一步，“正好碰上了，就直接放車上吧，拿上去，就要給大家分了。”
暖香被清晨的寒風卷走，尹言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這個是您帶來的糕點，想分的話也可以分給大家�！�
“嗯？”不知道是不是尹言的聲音太小，俞向文好像沒聽清。
“……沒什么。”尹言臨時反悔，決定把兩盒都據為己有。
反正本來也是給他的。
他匆匆轉頭，將糕點塞到小武手上，小聲道：“你去摸魚吧，不許偷吃�！�
還有人在旁邊，小武敢怒不敢言，同樣小聲回道：“誰要偷吃了！”
他覷了眼俞向文，來不及再多看，被尹言趕上車：“快去快去。”
等小武也走了，尹言和俞向文一起進寫字樓，俞向文道：“助理都跟過來了，怎么不讓他一起上去�！�
“他在這邊等我也無聊�！币詡壬碜層嵯蛭南壬想娞荩约郝浜罅艘徊�，偷偷換了口氣。
“我的助理最近在休假，你要是習慣有助理在身邊就帶著，沒關系的。”俞向文道。
“沒有�！币在s緊搖頭，“就是……讀劇本，也不用助理�！�
“嗯。”俞向文抬頭看著電梯數字。
尹言也一樣。
他第一次覺得電梯的速度這么這么慢。
密閉的空間里，都是俞向文的氣息。
今天的香水大約還在前調，尚有一絲冷列摻雜其中，尹言用余光偷瞄著俞向文輪廓分明的側臉，男人稍有動作，他立馬轉開了頭，略顯刻意。
俞向文看著尹言毛茸茸的后腦勺：“到了。”
“嗯嗯。”尹言的頭僵硬地轉了回來，目不斜視地走下電梯。
身后的男人輕輕笑了一聲，他聽到了。
尹言覺得自己這么多天的準備都白做了。
怎么一見到俞向文他會這么緊張，明明之前都沒這么緊張。
會議室里有不少人在，尹言漸漸放松下來，收回一大清早被神顏沖擊出身體的魂魄。
“尹言，你好呀～”柳嘉瑩比尹言俞向文到的晚一點，她一進會議室就向尹言走來，“終于見面了，你真人果然比電視里還要好看耶。”
“柳姐�！币允軐櫲趔@地起身和柳嘉瑩握手。
柳嘉瑩能在群里和俞向文互懟，咖位自然也不會低。目前還沒有拿到影后的榮譽，但也是很有實力的演員。
“我妹妹特別喜歡你，等下能找你要個簽名嗎？”柳嘉瑩握著他的手期待道。
“當然可以。”尹言自然不會拒絕這點小要求。
“一見面就要簽名？”
尹言發現俞向文應該是有點近視，他進了會議室，就帶上了上次試鏡時的半框眼鏡看劇本，這會兒說話，又習慣性地摘了眼鏡。
“今天就讀個劇本，你怎么收拾的比我還精致？”柳嘉瑩探頭看他，“嘖嘖，像個開屏的花孔雀。”
俞向文回道：“是你太不注意形象了。”
尹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經典大學生穿搭——衛衣長褲，感覺有被掃射到。
俞向文捕捉到了他的小動作：“……抱歉，我沒有說你的意思�！�
柳嘉瑩拉開椅子坐在尹言身邊，笑得都快要趴在桌子上。
人到齊后圍讀會正式開始，趙青導演的話還是很少，主要由助理和副導楊家樹組織大家發言。
尹言之前也參加過劇本圍讀，只不過沒這么正式。
實際上尹言入圈的起點很高，第一部電影就擔任了主要角色。那時尹言什么都不懂，導演也不為難他，有些人物或劇情分析的任務都是導演講，尹言負責聽和記就行了。
之后的拍攝經歷里，大家也是體諒尹言年紀小又是新人，不用他說太深的見解，只需要按照要求讀劇本。
這次的圍讀就不一樣了，尹言是男主，他肯定是導演編劇等關注的重點。
尹言早有準備，人物小傳都寫了十幾頁紙，連帶其他角色也逐一進行了簡單的分析和注解。
當然那些稿紙他都沒帶來，不然有點太顯眼包了。
不過他帶了做過標記的劇本。
尹言很慶幸自己帶了劇本，因為俞向文也是自己帶的劇本，上面同樣涂涂畫畫標記了不少東西。
哪怕做了這么多準備，尹言還是很怕被點名發言。
眾人每讀完一節劇本，就會停下來進行簡單的討論。
真的需要發言時，尹言也能條理清晰地講述自己的看法，就是導演全程一言不發，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讓尹言的心里很沒底，越說越心虛。
一上午的圍讀過去，比大學的討論課還讓尹言坐立難安。
中午安排了統一的盒飯，如果不想吃也可以自己點外賣。
尹言沒什么胃口，又不好一口不吃，領了份盒飯勉強往嘴里塞。
一罐咖啡放在了盒飯旁，尹言抬頭，看到俞向文微垂的眼眸。
中午太陽竄出了云層，房間悶了太久，為了通風，會議室的窗戶都打開了，一束陽光恰好斜斜地落在了俞向文身上，為他打上一層柔和的濾鏡。
男人的眼眸不是純粹的黑，在陽光下是很清透的褐色。
“不想吃不用逼著自己吃�！�
尹言咽下嘴里的飯，找到紙巾擦了擦嘴，才開口道：“早上吃太多了，有點沒胃口。”
俞向文看了他一會兒，幫他打開了咖啡，問他：“要不要出去轉一圈？”
尹言端起咖啡，發現是熱的。
“趙導和其他導演有點不同，你也知道，劇本現在呈現的內容，和實際拍攝時會有很多不一樣�！�
尹言穿著他米其林輪胎一樣的羽絨服，捧著罐熱咖啡，跟在英俊帥氣的俞大影帝身邊，在小院里散步。
他聽著俞向文的話，點點頭回應：“嗯�！�
俞向文瞥了他一眼，繼續道：“趙導在拍攝時會更極端，現在的劇本和實際拍攝的內容可能會完全不一樣，拍攝當天推翻原有的劇本，當場飛頁完全相反的劇情也很正常�！�
尹言見過飛頁，通常是對某些小細節進行修改和補充，徹底推翻原劇情的飛頁，他還沒見識過。
他喝了口咖啡，有些不明覺厲。
“所以。”
尹言要比俞向文矮半個頭，這不能怪尹言矮，只能怪俞向文太高，于是當俞向文的話停在一半，遲遲等不到后文，尹言只好側頭抬起視線去看身側的人。
男人像是在等他的目光，見他看過來了，唇角微翹，道：“所以我們現在分析劇情、分析人物，不是導演要考察我們有沒有好好看劇本，他只是想聽聽大家的看法。他自己都還沒有完全確定這是個什么樣的劇情，這會兒演員說什么都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趙導一直不說話，是因為他一直在聽，聽大家不同角度的解讀。他不想讓自己的看法，影響到其他人的思路。”
“你早上說的那些都很好，不用擔心自己出錯，因為劇本討論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對錯。”
小貓的圓眼睛眨了眨，尹言遲鈍地意識到，俞向文真的是買了罐咖啡專門來開解他的。
他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紅了。
尹言有些沉悶的心情忽然就像天上的云朵，飄忽忽的。
他點點頭，把臉埋進圍巾里，雀躍道：“我知道了，謝謝俞哥。”
頭頂有一點兒力度輕觸即分。
尹言再抬頭時，俞向文已經放下手。
“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