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全世界最愛你!
兩邊都停了下來, 像靜止了一般。
樓聽月垂眼看了看祁扶音,發現她剛才挪的那一步,從祁婉的視角看來是將她擋在了自己身后。
反應很快, 像是一種條件反射。
樓聽月和祁婉幾乎沒有接觸,高中時在一些需要家長參加的活動上有見過幾面, 但沒有說過話, 她猜想祁婉或許連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祁扶音這樣的反應又是為什么?
周圍人太多, 恰好導演喊了祁扶音一聲,將她從這個突如其來的緊張氛圍中救出來。
她推著樓聽月進店里, 臉色比剛才深沉, 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讓化妝師給她補妝,
樓聽月靜靜地待在她旁邊, 從人群的間隙中看見玻璃門被推開,祁婉和戴雯嘉一前一后從外面走進來。
她們并沒有走過來,而是找了處空地, 準備看她拍戲。
祁扶音心里有些發慌, 不知道祁婉突然過來是什么原因, 她并沒有和祁婉說過自己和樓聽月在談戀愛。
本來是想再瞞瞞她, 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 這下好了, 要被迫戀情曝光了, 下一步是不是要興師問罪了?
心里藏著事, 導致拍戲都不在狀態了, NG了幾次, 連導演都調侃她是不是因為媽媽來探班緊張了。
祁扶音知道她們在說笑,但她現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只皮笑肉不笑地響應,借著忘詞的理由問臨時助理樓聽月要來劇本。
低著頭假裝看臺詞,忽然低著聲音問樓聽月:“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今天估計是要和我媽回家了!
樓聽月當然能感覺到其中的奇怪氛圍,既然祁扶音說了,她就照做。
祁婉在和制片人聊天,戴雯嘉還在原來的位置,等祁扶音看完臺詞,樓聽月拿著劇本找到戴雯嘉。
“小戴,劇本你拿好,記得提醒祁扶音多喝水,她后腰的暖寶寶應該快涼了,等這一場拍完可以給她換一個,我就先回去了。”
戴雯嘉接過劇本,聽她說完話,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樓聽月走后,戴雯嘉突然想起什么,在心里嘀咕:我不是跟了姐姐很久嗎?怎么現在反而像個新人呢?
祁婉一回來就發現祁扶音旁邊少了個人,朝四周望了望都沒看見,又瞧見祁扶音時不時瞥向她的眼神,多少也猜到了。
一直到祁扶音收工,母女二人一起去吃了晚飯,飯后坐車回家,直到車子停在祁扶音家樓下,祁婉都沒有聽到想聽的。
她透過車窗望著祁扶音逐漸走遠的背影,想起她們見面后祁扶音始終心不在焉的模樣,好幾次她都察覺祁扶音要和她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
祁扶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內,祁婉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忽然在想,自己在祁扶音心里究竟是怎樣的形象?
她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血緣會將她們牢牢地系在一起,但現在看來,或許沒那么緊密了,祁扶音居然連和她說話都要三思而后行。
祁婉將頭轉回來,疲憊地靠著座椅頭枕,闔上眼睛,對司機道:“開車吧。”-
在廿玖拍攝的戲份還有半個月就結束,一般來說,祁婉不會經常跑來片場探班,這次卻是隔兩三天就來一次,來了也不和人說,就悄悄地待在角落里,讓祁扶音摸不著頭腦。
好幾次祁扶音都是收工了才發現她,沒等她從人群中走出來,祁婉已經離開了。
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借用廿玖的最后一場戲拍完,道具組開始撤場,速度很快,不過半天就撤完了。
傍晚樓聽月回到店里,習慣了每次過來都是熱熱鬧鬧的,突然一下子沒有人了,冷冷清清的,還有些不適應。
劇組走時把店里的衛生也做了,租給她們是什么模樣,還回來給她就是什么模樣,確實是很有誠意的一個劇組。
樓聽月在店里轉了一圈,撤掉了劇組的道具后整個店的布置有些空,還是要花兩天時間還原到之前的模樣才能重新營業。
剛巡視完后廚出來,準備鎖門回家,玻璃門卻被人推開,意料之外的人走了進來。
祁婉在原地站定,樓聽月明顯地愣了愣,半晌后開口道:“阿姨,劇組已經不在這里拍了!
祁婉搖搖頭,看著她說:“打擾了,能借用一點你的時間嗎?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她們之間能聊的估計只有祁扶音,不管是關于祁扶音個人,還是她們的關系,她都做不到拒絕祁婉。
樓聽月就近指了張桌子,請祁婉先坐,自己到后廚去接了兩杯清水。
祁婉不愧是在商界打拼多年的強者,光是坐在那里,周身的氣場都強大到讓人不寒而栗。
老實說是有些發慌,瞞著家長談戀愛這種事,不管多大,只要被發現都會覺得心虛啊。
樓聽月坐到她對面,把其中一杯水放到祁婉面前。
敵不動我不動,兩個人沉默地坐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是祁婉先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道:“別緊張,只是和你聊聊阿音的事情!
樓聽月沒有回避她冷厲的視線:“您說!
祁婉問:“我想知道,阿音高中出國的時候,你埋怨過她嗎?”
這件事已經過去七八年了,在樓聽月就要將此遺忘的時候,祁扶音出現了,讓她不得不再回憶起來。
而現在她已經不想再為這件事耿耿于懷時,祁婉又一次提醒了她——
她和祁扶音之間,其實一直有一塊沒消除的疙瘩。
埋怨嗎?
時間太久了,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究竟是怎樣的心情,樓聽月快記不清了。
不是生氣或怨恨,大腦反而是一片空白的,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情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不論是愛還是恨,都是經久不息的,在那段沒有祁扶音的日子里,樓聽月曾經覺得自己比起愛祁扶音,她更恨祁扶音。
恨她許下承諾卻不遵守,恨她離開又不留下只言詞組,恨她明明不見了卻還要死死盤踞在自己的腦海里。
樓聽月垂下眼皮,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祁婉這個問題,她在恨著祁扶音的同時又矛盾地愛著她,這究竟算是什么?
她的沉默讓祁婉以為是默認,開口的語氣多了幾分急切:“送阿音出國是我的錯,并不是她的本意,希望你不要怪她。”
聞言,樓聽月愣了愣。
“這件事,我不知道內情!
輪到祁婉奇怪了:“阿音……沒有和你說過?”
“沒有!睒锹犜抡f。
她和祁扶音始終沒有提起以前的事,哪怕是在一起之后,一個不問一個不說,過去的已經過去,再提起再爭吵也無法穿越回去改變故事軌跡,她們只在乎能掌控的未來。
祁婉:“我總打著為她好的旗號,讓她按照我的想法規行矩步,不能違背一絲一毫,我和她說過很多次,在正確的年紀里做正確的事,該讀書的時候就要認真讀書,所以在得知她早戀的時候,我真的氣急了。”
“但那件事情是假的,祁扶音和那位同學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她真的沒有早戀!
“我知道,只是那時候太生氣了,把她說的話都當作她辯解的借口,誤會了她!逼钔竦,“這件事之后我一直很警惕,生怕她真的早戀,那段時間我疑神疑鬼,只要是和阿音關系好一點的、走得近一點的,我都要多留一個心眼兒!
這是她們母女關系變僵的導火索,任由祁扶音再怎么解釋,祁婉都不相信,也不知道是著了什么魔,自己親女兒說的話都不比不上別人的一句懷疑。
“暑假的時候我發現她在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以前她送朋友的禮物都是我陪著她去挑的,我沒有見過她親手為誰做禮物!逼钔駠@了一口氣,“我趁她不在的時候,悄悄看了她寫給你的信,我把它撕掉了,我不知道阿音有沒有重新寫一封給你!
樓聽月搖了搖頭。
別說信了,她甚至不知道祁扶音給她準備了禮物,她什么都沒有收到。
“說是信,其實更像是一封情書,她還是一個高中生,還沒成年,我絕對不允許她有任何戀愛的傾向,再因為有心之人的舉報而被人指指點點,我的女兒要永遠風光無限,不能有任何污點。”
后面的事情,祁婉不說,樓聽月也能猜到了。
“那個暑假我們吵了無數次,吵不出一個結果,我把她關在家里,沒收她的手機,直到她肯認錯。她卻意外地犟,怎樣都不肯放棄你,而我又不能對你做什么,所以我把她送去了法國!
祁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后悔。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時候都這樣叛逆,不肯低頭,那時候只要她愿意說幾句軟話,我或許就不會送她出去了。但她實在太犟,說去就去,一個人在法國比在國內還聽話,讓她上學就一門課都不落,讓她多運動就每天都去跑步打球!
“明明是我最期盼的聽話的模樣,卻讓我覺得很難受,她讓我覺得好遙遠,不單單是兩地距離的遠,我好像越來越看不清她了。”祁婉皺了皺眉,繼續說道,“那時候我也有傲氣,我一直在等她先開口,跟我說她想回來,我一定會接她回來,但她始終沒有說過,即便是大學畢業了也沒有跟我提起!
祁婉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沒有讀懂過祁扶音,祁扶音的心比她硬多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
她應該早點想到,祁扶音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她的木偶。
“后來阿音悄悄回國,我以為是她想通了,其實她只是想回來闖闖娛樂圈,我本來不想她做這一行,又怕我們的關系變得更僵,還是同意了。”祁婉說,“后來關系算是慢慢緩和了,但終究回不到之前那樣。一步錯步步錯,等到意識到的時候,早已經千瘡百孔!
樓聽月捏著杯子,一時間自己好像變成了判官,曾經被自己判了錯的祁扶音變成了無罪之人,其實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但要她給祁婉定罪,她又無從下手。
她知道祁婉做的這一切是出自對祁扶音的愛,只是用錯了方式,她無法給一個愛孩子的母親評判對錯。
祁婉低頭苦笑了一聲:“是我太自負了,總覺得自己比她多活了二十幾年,知道的比她多得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比她強,我可以盡我最大的能力給她創造最好的生活,讓她一輩子都開心幸福,到最后我在她眼中反而變成了那個壞人!
樓聽月:“我明白您的用心,愛之深心之切,我不清楚祁扶音和您說過什么,但在我面前,她沒有說過您任何不好。”
“我寧愿她說我不好,再和我吵一架也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講清楚,好的壞的我全盤接受,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她看到我來,第一反應是擔心我為難你,要把你藏起來!
祁婉停下來喝了幾口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神情比方才輕松不少:“以前我一直想給她找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戀人,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再喜歡也不如她的喜歡,我不應該再插手她的人生了。”
祁婉沒有挑明了說,但樓聽月聽明白了。
“感謝你愿意聽我說這么多,”祁婉雷厲風行,話不多說,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樓聽月也站了起來,看著祁婉離開的背影,開玩笑般說:“您先前說要和我聊聊的時候,我以為您要給我五百萬讓我離開祁扶音!
祁婉停下來,回過頭,挑眉道:“那你會嗎?”
“不會!睒锹犜抡f。
祁婉離開了。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樓聽月又在店里坐了好一會兒才走。
回到家,和平時一樣做著相似的事,然后到點睡覺。
漆黑的房間里,寂靜無聲,樓聽月又一次睜開眼睛,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02:47。
關掉,又閉上眼。
半小時后,又睜開,看時間,又放下。
又過了一段時間,再一次重復這個動作。
不知道重復了幾次,輾轉反側的樓聽月從床上坐起來,打開了房間的燈。
凌晨的四點多,毫無睡意。
沉思了一會兒,樓聽月下床換了套衣服,踩著夜色出門了。
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寥寥幾輛車開過,好在是幸運地打到了車。
司機剛送了趕早班機的乘客去機場,沒想到回家的路上還能順路接了個單。
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坐在后方的樓聽月,想和她聊聊天解解悶,卻見她神色低落地望著窗外,情緒不高的樣子,還是壓下了聊天的心。
等樓聽月抵達目的地,天空已經不是純黑色了,變成了深調的藍。
她走進小區,找到熟悉的那棟樓,沒有上樓,而是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路燈還沒熄,她避開燈下,坐到另 一端。
剛剛入春,溫度并沒有回升太多,凌晨時分還是有些清涼,樓聽月攏了攏身上的牛仔外套,靜靜地抬頭,一層一層數著樓層,最后視線停在祁扶音家。
樓聽月不由自主地想到高中。
從小到大見過了太多離別,總以為自己長大些了能泰然地接受一段關系的結束,其實到頭來還是會妄想有一段經久不滅的感情。
但她們好像總在錯過。
祁扶音曾經和她說過,她們初中在同一間教室進行中考,而樓聽月完全沒有印象。
軍訓時明明說過幾句話,卻沒有第一時間成為朋友,而是拖了一個學期。
想要告白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人。
即便再次遇見,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遲遲不敢開口,險些全盤皆輸。
樁樁件件都在告訴她,人生沒有那么多如意事,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六點二十分,祁扶音給她發來早安消息。
樓聽月同樣回了她一句“早”。
下一秒祁扶音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樓聽月接起,電話那頭的祁扶音有些意外地說:“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她應該是把電話開了免提放在一邊,正在做早餐,樓聽月聽見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祁扶音,”樓聽月喊她,“穿件外套,來陽臺。”
祁扶音不解:“?”
樓聽月沒再說話,片刻后,她看見陽臺上多了一個人。
“我來陽臺了,有什么……”祁扶音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站在樓下的樓聽月。
天剛擦亮,入眼的一切都是冷色調,樓聽月像是唯一一抹暖色。
祁扶音懵懵的:“你怎么過來了?快上來!
樓聽月走進樓里,按電梯上樓。
祁扶音已經開了門等在門口,見到樓聽月后馬上把她拉進屋里,拉起她的手握住,眉頭微皺:“在外面等多久了?冷不冷?你這外套好像有點薄。”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樓聽月忽然將她攬進懷里,低頭埋在她肩膀上,如釋重負似的松了一口氣。
“怎么啦?”祁扶音感覺她今天有些不對勁兒,抬手拍拍她的背,溫聲道,“突然過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我愛你!
祁扶音動作一頓:“我知道啊,你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樓聽月點頭:“嗯!
祁扶音倏地笑了:“你真是……”
樓聽月想起十二小時前祁婉離開時站在玻璃門前和她說的話。
“阿音是我唯一的孩子,她出生那天是我一輩子最開心的一天,我想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愛她!逼钔窨粗瑢λ冻鲆粋淺淺的笑,“現在看來,另有其人。”
“不,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不是我,您對她的愛一點兒不比我少!
祁婉覺得新奇:“你這個回答倒是和一般人不同!
那時候樓聽月回她:“最愛她的人不是我,但我最愛的人是她!
此刻樓聽月將祁扶音抱得更緊,和她說:
“全世界最愛你!
第42章 兩枚戒指上下相抵
祁扶音的新劇在四月底正式殺青。
一場春雨淅瀝瀝, 穗城的腳步比別的城市更快些,短暫的春天似乎過去了,逐漸步入初夏。
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午后, 祁扶音久違的踏進了家里公司大樓。
秘書將她帶到祁婉的辦公室,給她上了一杯茶:“祁總正在開會, 還請稍等!
祁扶音點頭致意:“謝謝。”
等秘書出去后, 祁扶音喝了口熱茶, 伸著脖子把祁婉的辦公室環顧了一遍。
這棟大樓是幾年前新建的,祁扶音只來過一兩次, 每次來都是匆匆離開, 還沒有這么仔細看過辦公室的裝潢。
整體裝修風格和祁婉本人的氣質很像, 色調統一, 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 看起來就是一個冷冰冰的空間,沒什么溫度。
祁扶音背著手在辦公室閑逛,走到落地窗邊看看外頭的景色, 公司選址很好, 距離附近幾棟高樓有些距離, 窗外幾乎沒什么遮擋, 還能看到完整的江景。
烈日高照, 陽光透過玻璃毫無保留地落在祁扶音身上, 在窗邊站久了也熱, 祁扶音看了一會兒風景就走離了窗邊。
又繞到整面墻的書柜邊, 湊近看上面擺放的東西, 檔案、專業書、一大沓不知道寫了什么的紙……還有一只招財貓, 算是唯一與工作無關的物品。
慢慢挪到辦公桌前,桌面干凈整潔, 雖然擺放了不少東西,但都井井有條,一點兒不雜亂,像是有強迫癥一般,每一樣東西都有歸屬地。
祁扶音把整間辦公室都轉完,坐回沙發上繼續發呆,又等了半個小時,祁婉終于散會回來了。
祁婉推開門看見撐著腦袋閉眼坐在沙發上的祁扶音時還有些意外,一下子放輕所有動作,怕吵醒她。
誰知下一秒祁扶音就睜開了眼,抬起頭看向她,開口喊了一聲:“媽咪。”
祁婉反手關上門,往里走著:“吵醒你了?”
祁扶音搖搖頭,道:“沒睡!
祁婉坐回辦公桌后,打開計算機處理事情,一邊問她:“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今天沒工作,正好有時間!逼罘鲆粽f,“樓聽月說我應該來找找你。”
祁婉敲鍵盤的手一頓。
距離她去找樓聽月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祁扶音拍戲趕進度,新季度的開頭她也很忙,母女二人一直沒有合適的時間見面。
祁婉也不知道樓聽月和祁扶音說了什么,今天祁扶音過來找她又是想說什么?
“找我干什么?”祁婉很快掩飾自己的走神,眼睛不偏不倚地盯著計算機屏幕,手指繼續在鍵盤上敲打,只是頻頻錯字。
祁扶音正要說什么,話到嘴邊了又轉彎:“等你忙完再說吧!
祁婉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把先前打的一串語句不通的東西全刪掉,暫時靜下心來處理工作。
十分鐘后,祁婉打完最后一個電話,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隨即起身走到祁扶音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忙完了,你剛要和我說什么?”
祁扶音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工作太累,感覺祁婉眉眼間的疲倦感很明顯,還是她太久沒見祁婉了,眼尾的皺紋似乎也多了不少。
還有她的眼睛,又是什么時候變得沒那么明亮的?
在這樣安靜的對視中,祁扶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祁婉正在慢慢變老。
“對不起。”祁扶音說。
沒頭沒尾地道歉,祁婉不大明白:“怎么了?”
“我和樓聽月在一起了,對不起,瞞了你這么久!
“我知道!逼钔裥α艘幌,“這有什么好道歉的?”
祁扶音一愣:“你怎么知道?”
祁婉像是聽到了什么蠢問題:“你倆在片場都快黏在一塊兒了,誰能不知道?”
“哦……”祁扶音有些害羞地撓撓下頜,小聲嘀咕,“還以為瞞很好呢……”
“小聲說什么呢?”
“沒什么!
祁扶音轉著手中的玻璃杯,沉思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眼,認真又嚴肅地和祁婉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一時半會兒可能接受不了,但我不會放棄的!
祁婉閑閑地靠著靠背,抱著胳膊,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如果我一定要你分手呢?”
“不行。”祁扶音果斷道,“我可以不和你提起她,不帶她出現在你面前,但是我不會和她分手,那對她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
“無法調解好家庭矛盾是我的問題,她本身又沒有任何錯誤,無端被我提分手,難道不無辜嗎?”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社會的險惡嗎?哪有那么多一帆風順的事情?”祁婉道,“我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逼你分手,你分不分?”
祁扶音一時語頓:“我……”
“不是很有傲骨嗎?”祁婉挑眉道,“繼續說,你要怎么做?”
“你不是我媽吧?”祁扶音睜著大眼睛,把祁婉全身上下掃了一遍,仿佛是個檢測儀,“我媽惜命得很,我還沒見她哭過鬧過,要不……你演示一下?”
“……”
祁扶音知道她在開玩笑,肯定不會干這種事情,不然早些年就用這個威脅她了。
她嘆了一口氣,說:“你的顧慮我明白,像你說的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有獨立的判斷,我不是談個戀愛就忘本的人,她也不是不理智的人,不會讓我做選你還是選她這種弱智的問題。”
祁婉說:“我知道!
她自己養大的女兒是什么樣子她當然知道,上次和樓聽月的那通談話過后,雖然對樓聽月還不是太了解,但也大概能明白祁扶音為什么會執著于她。
“以前是我對你太嚴格,總想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對你的愛絕對不比任何人少,一定能讓你開心幸福地過一輩子,沒想到弄巧成拙了。”祁婉苦澀地笑笑,想起什么,又問道,“樓聽月沒有跟你說我去找過她嗎?”
祁扶音明顯地頓了一下:“沒有,你們說了什么?”
祁婉脫口而出:“給她五百萬讓她和你分手!
“……”祁扶音嘴角一顫,“哇……好老土!
“騙你的。”祁婉道,“不過是說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她,我不復述。”
“切。”
祁婉不和她開玩笑了:“你今天愿意來找我,和我說這些,我很開心!
祁扶音凝視著她,肉眼可見她的眉眼比先前柔和了許多,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的,眼中是祁扶音很久不曾見過的溫情。
祁婉站起來:“行了,說完了就回家去,晚上帶你去新餐廳吃飯。”
“今晚不行!
“又怎么了?”
“樓聽月今天出差回來,我待會兒要去車站接她!逼罘鲆艨纯磿r間,“哎呀,都這個點了,我得出發了!
“……”祁婉無奈嘆氣,是誰上一秒還在說不會忘本的?
祁扶音拿起沙發上的包,越過祁婉就走:“我走啦,明天跟你吃啊。”
“等等!逼钔裾驹谠,輕聲說,“帶她一起來吧!
祁扶音開門的動作一滯,緩緩扭過頭:“嗯?”
祁婉說:“總要正式見見家長吧!
祁婉始終背對著祁扶音,背影看起來很瘦,就是這樣看起來瘦弱的身體,把自己半輩子都付出給她。
祁扶音忽然感覺眼眶發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眼淚已經順著面龐滑落。
手從門把手上松落,祁扶音快步走回去,抱住祁婉,臉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抽了抽鼻子。
祁婉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沒有說什么,只抬起手撫上祁扶音的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輕輕地拍著-
樓聽月正坐在榕城回穗城的動車上,依舊是靠窗的位置。
動車上信號不大好,樓聽月專門在iPad里下載了祁扶音之前的電影,看完兩部也就到了。
祁扶音沒有主演過電影,樓聽月找的已經是她鏡頭偏多的兩部了,結果第一部電影她看了快一個小時,祁扶音連臉都沒有露過,反而把她看困了。
無聊的劇情,樓聽月硬生生看完了。
相較于第一部,第二部好多了,看得還算津津有味。
沒有祁扶音的時候她就快進,等她看完電影,距離穗城只有二十分鐘了。
外面的天已經泛起橙色,是即將日落的跡象。
這次的位置選得好,她坐在了能看見日落的一側。
等她拿起手機正要將美景拍下來給祁扶音看時,動車馳進了隧道,周遭瞬間變成一片黑。
樓聽月:“……”
焦急地等待著,手機始終停留在拍照的界面,不知怎的總覺得這條隧道特別長,開了許久才重見天日。
而再舉起手機時,哪還有什么日落,只有漫天的云。
就這樣錯過了……
要是祁扶音也能看到就好了。
樓聽月遺憾地關上手機,望著遠處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一直到動車到站,樓聽月才在站臺上看見遠處藏在云層下若隱若現的落日。
她看了看時間,背好包就跑。
落日不長,時間不由她把控,錯過就真的錯過了。
車站內人來人往,樓聽月小心地避開人群,快步爬上樓梯,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
隔著一段距離,樓聽月就望見了打扮得嚴嚴實實的祁扶音。
祁扶音也瞧見了她,舉起手上的鮮花朝她揮啊揮。
樓聽月趕緊跑過去,刷身份證出站,一步不停地跑到她面前,直接將她抱進懷里。
一路奔波的疲累在此刻煙消云散。
“歡迎回來!逼罘鲆粜χf。
樓聽月松開她,又牽過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跑。
祁扶音不明所以地跟著她跑,并不是去停車場的方向,疑惑地問了一句:“我們要去哪。俊
樓聽月沒有回答她,而是看著天邊又跑了幾步才停下來,指著被落日染成橘調的天空對祁扶音說:“落日了,在車上的時候就想和你一起看,幸好沒有錯過!
祁扶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她們在一片開闊的地方,前方沒有樹木高樓的遮擋,暮色完完全全地映入眼簾。
“好漂亮!逼罘鲆舾袊@道。
兩個人站在樹下,靠在后邊的欄桿上,安靜地欣賞不可多得的美景。
周圍幾乎沒有人,祁扶音把口罩帽子都摘下了,愜意地看著天空,在這樣的光景下,牽起了樓聽月的手。
“下午我去見我媽了,和她說了我們的事!
樓聽月偏過頭看她:“然后呢?”
“就和那些電視劇一樣,你來我往地交鋒,然后大團圓happy ending!逼罘鲆粜πΓ捌鋵嵲缇驮撨@樣了,把一切說開好過憋在心里,本來就是世界上最親的人,更不應該有仇恨!
樓聽月把落在祁扶音頭發上的樹葉拿下來:“是啊,很多時候都是因為缺少溝通,我和你,你和你媽媽,都是這樣,所以浪費了好多時間。”
“那浪費的可太多了!逼罘鲆羿洁斓,“要是能再來一次,我一定高一一開學就和你表白。”
樓聽月笑了一聲:“再晚點兒吧,等我喜歡上你了,我來跟你表白!
“唔……”祁扶音思考了一下,“也行吧,那你要快一點,不然的話……”
祁扶音故意不說完,樓聽月替她說:“不然要去喜歡別人?”
“不然我就不等了,管你喜不喜歡我,我直接強制愛!逼罘鲆粽f完,倏然湊近她,瞪著她,故作惡狠狠地“哼”了一聲。
“是嗎?”樓聽月挑眉,“怎么強制?把我關起來?”
祁扶音抬著下巴,強勢道:“沒錯,用繩子把你的手和腳都綁起來,哪里也不許去,只能看著我一個人!
“不用繩子可以嗎?”樓聽月問。
祁扶音疑惑:“不用繩子用什么?”
“用這個!睒锹犜聫鸟R甲口袋里拿出藏了一路的東西,一個方形的黑盒子,掌心那般大小。
祁扶音只看一眼,心中就有了猜測,這樣的盒子太熟悉了,她首飾很多,自然認識這個。
她呆呆地看著樓聽月,樓聽月把黑盒子往前遞了遞,示意她打開。
祁扶音抬起手,心跳加快,連帶著手指都有些顫抖,第一次手滑沒打開,還是樓聽月抓著她的手一起打開了盒子。
兩枚素圈戒指安安靜靜地立在絨布中,原本淡淡的玫瑰金色在黃昏暮色下變得更加亮眼,晃得祁扶音以為在做夢。
“什么時候買的?”祁扶音問。
樓聽月微低著頭看她:“前天,在商場里看到了,那瞬間很想看見你戴上它的樣子,很想和你結婚。”
祁扶音眨巴著眼:“結……結婚?”
“嗯,結婚!睒锹犜锣嵵氐卣f,“很想,很想!
祁扶音被這一連串的“攻擊”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都呆住了。
樓聽月有些懊惱地笑了笑:“本來應該布置個求婚現場的,結果剛才在車站看見你的那一秒就想給你戴戒指了,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
祁扶音也被她逗笑了,把手伸到她面前:“吶,給你戴。”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隨性,樓聽月從戒指盒中拿出一枚戒指,莊重地戴到祁扶音的中指上,又牽起她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祁扶音拿過另一枚戒指,一樣給樓聽月戴上,一樣落下一個吻。
“這里求婚沒什么不好啊,有天地為證。”祁扶音說,“什么地方無所謂,好不好看無所謂,你在就足夠了!
樓聽月與她十指相扣,兩枚戒指上下相抵,折射著熠熠光輝。
她低頭親上祁扶音的唇,溫溫柔柔地和她接了一個綿長的吻,分開時,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鼻尖抵著鼻尖,呼吸相聞。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兩道聲音混在一起,向對方傳遞同樣的話。
“我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