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秋從星星幼兒園離開后,一通電話打到了李星旭那。
李星旭接通電話爽朗道:“言哥,不忙嗎?”
宋言秋語氣深沉,“嗯,還好。”
李星旭撓撓頭,好像怪怪的,“你咋了?有事?”
“嗯。”宋言秋在心里字斟句酌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的問題實在有些棘手。
李星旭急性子,“你有事說唄,咱倆誰跟誰。”
“沒什么重要的事。“宋言秋頓了頓,“晚上一起吃飯吧。”
李星旭開懷一笑,“好啊!晚上去你家吃銅鍋涮肉吧,和這個天氣正好適配。”
宋言秋望向車窗外,暴雪過后晴好的天氣,暖陽籠罩雪景,“嗯,好。”
李星旭喜滋滋的,“行,等你下班我就過去了,我買好東西,你甭管了。”
掛斷電話,宋言秋揉揉眉間,似乎還需要時間理清思緒。
—
傍晚,宋言秋下班到家,李星旭的車已經等在門口。
兩人把后備箱一堆又一堆的購物袋提進廚房,李星旭輕車熟路的拿鍋、燒水、洗菜。
宋言秋挽起衣袖,打算加入“戰場”,李星旭立即驅逐,“得了,你甭沾手了。”
宋言秋也不客氣,退到廚房門口。他實在無心,明天便是周六了,陶溪又要去相親。
“星旭。”宋言秋沉悶的嗓音響起。
“啊?咋了?”他突如其來的嚴肅讓李星旭呼吸一滯。
宋言秋沉吟片刻,措辭道:“我有一個朋友……”
“哦?”李星旭洗菜的手停在原處,指尖滴答落水,偏頭看他,對上他沉靜的眸子,了然應聲,“哦。”
宋言秋輕咳一聲,“他喜歡一個女生,女生第一次相親被他攪黃了,然后女生又要去相親,他應該怎么辦?”
李星旭手上不停,言語犀利,“你真喜歡陶溪啊?”
……
他默了默,認真應聲,“嗯。”
李星旭一副看我多了解你的神情,“跟我還裝。”
說罷,李星旭無奈搖頭,“你這暗戀好多年了吧?”
“沒。”宋言秋淡淡道,“高中只是欣賞。”
欣賞她的樂觀開朗,欣賞她的優秀獨立。
大學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她似乎隨著高中記憶一起沉淀在青春時光里。
偶爾會想起她,但也從未動過聯系她的心思,就好像成為一種習慣,一種名為習慣想她的習慣。
隔了這么多年,偶然再遇見她,就像冥冥注定一樣,他是開心的,終于有了正當的理由可以跟她成為朋友。
若不是無意撞到她相親,他還沒有正視自己的內心。
想到他會和其他人戀愛結婚,壓在理智下的慌亂一覽無余。
他似乎接受不了這樣的設定。
“那現在呢?”李星旭的話打斷他的思緒,“現在想跟她戀愛?”
宋言秋抿唇,“嗯。”
李星旭笑了,“哎呦,鐵樹開花,百年難遇啊!”
宋言秋目光沉下來,“你能不能出主意?不能就算了。”
“能能能。”眼看他炸毛,李星旭抓緊順毛,“那你之前怎么攪黃的?這次就繼續攪黃唄。”
宋言秋嘆口氣,他倒也想,可上次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簡單把上次的來龍去脈講給李星旭,李星旭忍不住拍手贊嘆,“牛啊,這明擺著是老天給你機會啊,好好把握。”
調侃他一句,李星旭也真誠地給他出主意,“我猜她再相親肯定還是去那家咖啡廳,你去蹲守蹲守看看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宋言秋垂眸思索,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
那不如明天就去蹲點吧。
—
翌日,邂逅咖啡廳。
陶溪這次連妝也沒化,素面朝天。長款針織裙外裹了件白色羊羔毛外套,戴著黑框眼鏡,長發松垮垮的用發夾扎在腦后,慵懶隨意的穿搭也難掩精致絕美的容顏。
幾分鐘前,張鋒發消息說在二樓,穿了件灰色羽絨服。
她輕車熟路推門而入,直奔二樓,踏上最后一階臺階,她目光習慣性落在靠窗位置上,今天那個位置也坐了個獨身的男人,身穿黑色大衣,雙腿交疊落座,拿著一本書,展開的頁面擋住面容。
服裝顏色不匹配,陶溪自然的轉開目光,視線落到旁邊桌,穿灰色羽絨服的男人也在抬頭看她,對視的一瞬,男人揮手笑了笑,“陶溪。”
對上號了。
陶溪面色平靜地走上前坐到他對面,“張鋒?”
“嗯嗯,你好你好。”張鋒笑瞇瞇的,頭頂的黃色卷毛說話時一上一下像彈簧似的。富態圓潤的面容大的像蒸包,五官則像互相喜歡般,緊湊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異的一張臉。
陶溪禮貌地點頭。
張鋒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杯,“給你點了一杯熱的卡布奇諾,女孩子還是多喝熱飲比較好。”
陶溪垂眸看一眼,搖頭道:“我不太喜歡,就不喝了。我來只是為了應付我媽媽,打擾你的時間了。”
張鋒笑了,“你27了吧?不著急結婚嗎?”
“不。”陶溪平靜道。
張鋒撩了撩眼前的卷毛,“女生過了30歲就不值錢了,還是要趁早戀愛結婚。”
陶溪瞇了瞇眼,唇角上揚輕笑一聲,“男人過了25就不值錢了,你應該已經不值錢了吧?”
“你這話錯了。”張鋒悠閑自得,“年齡不僅僅是數字,更是經歷和閱歷,男人年紀越大越有魅力。”
陶溪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怎么那天在微信上沒發現他是個奇葩。
“你挺會說得,還有什么理論嗎?”陶溪拿手機調出語音備忘錄,往他面前一推,“多說點,我回去讓我媽聽聽,見識一下生物的多樣性。”
張鋒不在意她的諷刺,繼續自說自話,“你認識的男生比較少吧?不過你長得很好看,如果之前多接觸異性,肯定會有人追求你,但我也不建議女孩子濫交,還是要自尊自愛。對了,你喜歡小孩嗎?”
陶溪挑眉,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抱胸,目光淡淡地看著他,“不喜歡。”
張鋒聳肩,“不喜歡沒事,會生就行。”
陶溪一陣惡心涌上心頭,強忍著上去扇他的沖動,冷笑道:“那你能接受我摔盤子,扔筷子,愛扇你嘴巴子嗎?”
張鋒瞬間收起笑意,怒目圓睜,五官擠在一起,皮球一樣圓的臉上肥肉輕顫,“你什么意思,這么沒素質,你根本就不是來相親的!”
陶溪推推鏡框,“進門就跟你說了,你耳朵掛兩邊是擺設嗎?哦,不好意思,是我的問題,忘了皮球沒腦子了。”
張鋒氣渾身顫抖,“你沒有編制吧,工作也不穩定,工資應該也沒多少吧?除了有點姿色。我在衛生局,事業編,一個月4500。”
陶溪佯裝驚訝,捂著嘴巴道:“4500?衛生局工資那么低嗎?”
張鋒聽了有些破防,聲音拔高道:“我的工作穩定,是鐵飯碗,退休后照樣能拿高工資。”
陶溪歪頭疑惑,“你能保證自己活到退休嗎?”
話音落,張鋒大受刺激,聲音刺耳尖銳,“怪不得你這么大年紀還沒人要,你這種女生就不會有人娶,克夫!你絕對克夫!”
陶溪剛想懟回去,就聽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線。
“說話那么沖,活不到明天了?”
陶溪一愣,身后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循聲回望,宋言秋長身而立,銀絲鏡框后的桃花眼充斥著無盡暗色,他偏頭,指尖輕推鏡框,對張鋒淡淡道:“她不需要靠嫁人來實現人生價值,倒是你,除非將來有人瞎了眼,不然你恐怕要孤苦伶仃一輩子。”
“你是誰?”張鋒起身,目光掃過兩人,“你們認識?”
陶溪沒接話,宋言秋居高臨下,眉眼淡淡地從上到下掃視他一番,“丑人多作怪。”
“行行行。”張鋒氣得跳腳,轉頭對著陶溪道,“你這種我惹不起,我走,我走。”
陶溪看向他,平靜道:“嗯,一路順風,我還想看你孤獨終老。”
張鋒一甩手,氣勢洶洶地下了樓。
轉眼二樓只剩她和宋言秋,她側頭看他,面露疑惑,“你怎么在這兒?”
宋言秋揚揚手中的書,自然道:“周末我喜歡在這邊坐坐。”
陶溪掃一眼闔著的書,“剛才謝了。”
宋言秋:“相親對象是這種的話,下次就別來了。”
陶溪:“沒想到會遇到這種奇葩。不過我已經錄下來了,回去給我媽聽聽,下次就不會強迫我相親了。”
“嗯。”宋言秋應了聲。
“先生,您的黑森林蛋糕。”
服務員端著托盤走到他們身旁。
銀色餐盤里,可可蛋糕胚上覆著一層黑巧奶油,奶油上面則鋪滿巧克力碎片,頂端墜著數顆酒漬車厘子。
宋言秋揚了揚手,對陶溪道:“坐吧。”
陶溪沒有拒絕,從方才的位置換到靠窗的座椅旁。
宋言秋將蛋糕推向她,“嘗一下吧。”
餐盤里放著兩個銀色叉子,她拿起,將其中一個遞給他,“你也嘗嘗。”
宋言秋接過放到一旁,搖頭,“上次嘗了,我不喜歡。”
陶溪歪頭,那好吧,那她就不客氣了,饞好久了呢。
叉子挑起一塊,入口是櫻桃酒調和的黑巧奶油,入口即化。
果然,黑森林蛋糕永遠是初戀。
她滿足地嘆口氣,“你真的不嘗嘗嗎?很好吃。”
宋言秋沉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后,淺笑搖頭。
玻璃窗上起了白霧,朦朦朧朧間看不清窗外的世界。屋內溫暖如春,屋外寒風凜冽。
他面前的咖啡醇香糅雜著黑巧的甜膩,緩緩淡淡,她的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