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安誠律所,八卦的風向已然變了。
如果你還再猜炫邁寶貝今天穿什么衣服,那就過時了,當下最新最熱的八卦是炫邁寶貝到底是鐘大律師的什么人。
到底什么人,才能讓專注的鐘律每到五點就坐立不安,頻繁看表看手機,手機響一聲后迅速接通,聽那頭說著什么,淡漠的眉眼便如三月桃花般緩緩綻放,接著掛電話,起身,離開辦公室往樓下走。
途中要經過一條長長走廊,一側是助理們辦公的格子間,另一邊是打印室資料室和茶水間。鐘虞經過的時候,助理們都探頭看他,眼神瘋狂交流,而廖志暉也剛好從茶水間出來,手里端著一杯標志性的咖啡。
廖志暉就見鐘虞迎面走來,步伐款款,擦肩而過時竟微笑著沖他打招呼。
“廖主任!
廖志暉心里一驚,驚為天人的驚,突然之間就明白什么叫顧盼生輝。
鐘虞都走過去了,他還扭著脖子看,沒注意前頭有根柱子,直直撞上,咖啡全潑了出來。
廖志暉被燙得齜牙,顧不上擦手,那一瞬間心里想著的竟還是鐘虞剛才那一笑,叫他一個大老爺們都看呆了。
“我還以為這小子不會笑呢。”
廖志暉嘀咕,過會兒才反應過來,啊一聲慘叫,趕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西裝;ù髢r錢買的奢侈品,還沒裝兩次逼就成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廖志暉頓時肉疼,心想鐘虞還是別笑了,這不禍害人嘛。
鐘虞對此渾然不知,坐電梯下樓,先是在大堂等,之后又走去外面的臺階上等。
剛才蔣兜兜給他打電話,興奮地跟他說“小虞兒我還有一個紅燈就到啦”。
是的,小孩兒現在都叫他小虞兒,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字源于何處,但蔣兜兜叫得開心,鐘虞也就隨他。
五點剛過,天空晚霞鋪展,鐘虞抬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很久沒這樣好好看過傍晚的天了,因為蔣兜兜的到來,叫他枯燥的生活不只有黑白的合同,還有藍天和彤云。
蔣兜兜到了,車一停穩就跳下來,鐘虞走下臺階去迎他,司機也下車,遠遠跟鐘虞對了一眼。
司機得了蔣紹言的吩咐,站在車邊沒上前,鐘虞沖對方點點頭,先帶蔣兜兜去旁邊餐廳吃飯,然后再回所里。
蔣兜兜走路要牽手,吃飯要挨著鐘虞坐在同一邊,看菜單也要頭貼頭靠一起。大的小的顏值都頂,單獨一個都能秒殺一眾菲林,何況兩個在一起。
點單添水的服務員換了四五個,旁邊桌客人也紛紛注目,還有自稱經理的人遞上名片,問鐘虞有沒有意向和小朋友一起為他們即將到來的圣誕親子活動拍宣傳海報。
“謝謝,但不用了。”報酬豐厚,鐘虞還是果斷拒絕了,他現在不缺這個錢。
鐘虞謹慎,凡蔣兜兜入口的東西都格外注意,如果是第一次吃,他一定是要問蔣紹言的。
秋葵能吃嗎?鐘虞發信息,印象里以前有個同學對這玩意過敏。
蔣紹言秒回:能。
一次次問太麻煩,鐘虞干脆問:他忌口都有什么?方便列出來嗎?
這回蔣紹言遲遲沒消息。
鐘虞皺眉,默認蔣紹言可能不方便,只能下次遇到了再繼續問吧。
吃飯的時候,蔣兜兜時不時歪著身子湊近他,拱著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然后再坐回去吃飯。
鐘虞失笑,問怎么了。
蔣兜兜有些羞赧,嘿嘿笑笑,才趴過去附他耳邊小聲說:“小虞兒,你好香啊!
蔣兜兜說完就坐回去繼續吃飯,反倒鐘虞愣了,上次在蔣紹言辦公室,蔣兜兜就這么說過,說他身上有種味道,很好聞。回去后他特意聞過,并沒什么香味,況且他不擦香水,用的沐浴露也是無香型,所以蔣兜兜聞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吃完回辦公室,鐘虞還有文件要處理,蔣兜兜就坐在沙發上,一抬眼能看到鐘虞的地方,趴在茶幾上寫一會兒作業,看一會兒鐘虞。
門口來往的人明顯多起來,加班沒走的基本都在鐘虞辦公室門口過了一遭,老陳來得最勤,三次過后終于按耐不住走進來,看一眼還在埋頭的鐘虞,選擇走到蔣兜兜旁邊,蹲下跟他打招呼。
“嗨,我們見過!崩详悵M臉堆笑,“你記得我嗎?”
鐘虞低頭不代表他不關注蔣兜兜身邊的動靜,聽到老陳這話,心里吐槽這搭訕可真夠老土。
一般的人,蔣兜兜見過一兩次不大會記得,畢竟是孩子,但老陳他卻有印象,酒會上和車庫里,都是老陳跟鐘虞在一起。
蔣兜兜把老陳劃在“小虞兒的朋友所以要禮貌”范圍內,乖乖點頭:“記得!
老陳頓時眉開眼笑,他本身就喜歡小孩兒,有了女兒之后更是看到孩子就覺得喜歡,何況蔣兜兜長了一張惹人愛的臉。
老陳問你幾歲啊,哦都快六歲啦,那上幼兒園了吧,哪個幼兒園啊……等蔣兜兜回答,老陳暗自咋舌,立刻心算自己掙的錢夠不夠女兒去上,發現只勉強夠付個學費。
律師心眼多,問題沒有一個是白問的,結合坊間傳聞,老陳基本確定這孩子就是蔣紹言兒子,但跟鐘虞什么關系……
他往鐘虞瞟了一眼,正好鐘虞也在看他,目光幽幽意味深長。老陳知道他心思被鐘虞看破,訕訕笑笑,剛要站起來卻發現腿蹲麻了,差點又跌回去。
今天沒跟紐約那邊視頻,等把白天跟郝家明磋商的記錄整理出來,蔣紹言的電話也剛好打進來。
蔣紹言只在電話里說一句“我到了”,鐘虞回“好的”,兩人都言簡意賅十分吝嗇,好像多說一個字都虧,這幾天來都是如此,而蔣兜兜聽到鐘虞這么說,就知道蔣紹言來接他了。
鐘虞帶蔣兜兜下樓。
蔣紹言的車直接開到樓下,鐘虞看一圈沒看到剛才的那個司機,大概是蔣紹言讓人回去了。
蔣兜兜來找鐘虞這幾天,每天都是司機送來,晚點蔣紹言再來接,而蔣紹言有時早有時晚。不知為何每次他來,鐘虞都會不自覺留意他身上的味道。
就像今天,蔣紹言穿了一件沒見過的雙排扣大衣,長度到膝,衣襟敞開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裝,英俊從容優雅,仿佛剛赴宴而歸,所以當鐘虞走過去時,鼻翼不自覺翕動,隨后挑起眉毛。
干凈清爽,沒煙味沒酒味,更沒有香水味。
兩人不大會交流,鐘虞把小孩送到,蔣紹言接收,沉默地完成整個過程,但蔣兜兜會跟鐘虞說再見,還特意強調明天見,必須鐘虞也說明天見,他才肯走。
鐘虞彎腰說明天見,起身的時候目光不期然同蔣紹言碰在一起,彼此對視了幾秒。
自從那天在露臺,蔣紹言問出那個問題之后,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對于蔣兜兜每天來找鐘虞這事,也形成了某種不言說的默契。
但不說不代表不存在。
就比如在這視線相觸的短短幾秒里,鐘虞就會想起蔣紹言問他的那個問題。
他是以什么身份在關心蔣兜兜。
鐘虞當時沒有回答,這幾天也回避思考,所以下意識就把目光移開了。但幾秒之后當他又把目光轉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蔣紹言還在看他。
從前鐘虞就知道,蔣紹言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眼窩深,所以顯得目光格外深邃。這樣的眼,若是微微瞇起,目光就會顯得冷冽,會叫人心驚膽戰不敢直視,然而若是軟化下來,目不轉睛注視一個人的時候,又仿佛一汪溫柔的潭水,叫人一不小心就溺斃其中。
鐘虞平靜地回視,但內心其實并不平靜,因為他發現多年后再見,他好像還是無法抵抗蔣紹言的眼睛。
蔣紹言直勾勾看他,被發現了也不避諱。
鐘虞微微皺眉,性格里的不服輸讓他不可能閃躲,于是他直直迎上去,也盯著蔣紹言的眼睛看,非要叫蔣紹言先移開才行,漸漸地卻驚訝地發現,蔣紹言眼神變了,依舊看著他,但從平靜無波到出現了淡淡的、戲謔的笑。
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的?
鐘虞自己也說不清怎么脾氣就上來了,正要發難,蔣紹言卻又在此時偏過頭,低眉垂目的樣子叫人有火發不出。
直到蔣紹言開車走了,鐘虞還站在原地,微涼的晚風吹在臉上,心頭那股火還是下不去,他覺得蔣紹言剛才分明是用眼神在戲耍他,心道真是個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