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初雪
在059把陵野帶回時空管理局的時候,祝游還處于一種無法被觀測的狀態。
唯一能確定他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有陵野指骨上那根相連的紅線。
這并不是一個百分百可以成功的計劃,只要有一個環節的差錯,祝游就可能永遠都會以這樣的形態存在,與任何東西都產生不了聯系,只能成為孤單的游魂,被束縛在陵野身邊。
而陵野,他本可以離開虛空和管理局的轄制,自由自在的享受接下來的人生。
——但面對這樣的后果,他們誰也沒有猶豫。
每一次的毅然決然都會穿過定格的時間,無論是陵野還是祝游,都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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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游的身體還沒恢復之前,陵野過上了一段獨自上班的打工人生活。他勉為其難的分擔了059后續的文書報告,需要坐在辦公室里處理前面那四位獄友的歷史遺留問題。
——以及去各個小世界進行回訪,判定前四位宿主如今狀況是否穩定,有沒有重復入獄的可能。
——順便還欣賞了一些名人名言。
“聽說你很有職業操守,從來不睡任務目標……?”
似笑非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陵野正站在十一區的燈紅酒綠里和楚尋聊天。
聽到他的打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悶且調侃的笑了一下,沒急著回答,只是用指腹擦過半開的煙盒,按住根纖長的細煙。
倏然從金屬口溢出的蔚藍的火光忽明忽暗的照進楚尋透藍的瞳孔,淡化為他眼里一片朦朧的霧。
然后他在淺淡的輕煙里勾起點笑意,撐著臉,用那種倦懶又繾綣的口吻,慢慢思索著答:“因為洛淮很可愛啊,所以只能委屈一下我的職業道德了。”
“……什么很可愛?”
很輕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卻在嘈雜的音樂間念出了擲地有聲的效果。
原先還在瘋玩的男男女女瞬間安靜了下來,紛紛有默契的向走過來的人點頭示意。站在舞池中間的愛德拉摟著旁邊的男孩吹了聲口哨,笑瞇瞇的說:“大老板終于忙完啦。”
洛淮沒說什么,微微頷首點頭。
地下酒吧比外面溫度高了不知道多少,雖然街道上還蒙著一層薄薄細雪,室內卻是一方又一方明艷的裙擺。
洛淮穿過人群向楚尋走去,順手脫下了西裝外套掛在手邊。
于是他那種不茍言笑冷淡禁欲的氣場很快就被沖淡了,黑色馬甲勾出洛淮腰間流暢的線條,原本梳了一半到腦后的黑發也輕輕搭了下來,變得無害又溫柔。
洛淮站在楚尋的椅子邊停下,先向面前這位“楚尋的熟人”打了個招呼,然后就偏過頭,微微抿唇,有些含糊的又重新問了一遍。
“剛剛說……什么很可愛啊?”
他這樣想再聽一遍又不好意思問的樣子實在很有意思,楚尋輕笑出聲,原本放在吧臺上的手漫不經心的下移,搭在了衣物掐出來的腰線上,把人拉進了自己懷中。
洛淮指尖下意識的攥緊一瞬,又很快放開,十分自然的以一個被禁錮的姿態靠在了楚尋懷中。
銀色的長發如水一樣從他手背上拂過,原來是眼前人微微偏頭,帶著笑意同他接了個短暫的,富有薄荷煙味的吻。
“我忘記說什么了誒,你要不要猜一下?”
楚尋明知故問,讓陵野沒眼看的移開了視線。
洛淮被親得垂著眼皮不說話了,大概是在所謂的“楚尋朋友面前”有幾分羞赧,一言不發的又重新親了親楚尋的臉,是個無聲的撒嬌。
雖說楚尋和陵野沒什么獄友情,不過好歹也在一個地方待了那么多年,還是不能這么當著面秀恩愛的。
楚尋笑了笑,獎勵似的捏了一下洛淮頰邊重新養出來的軟肉,然后起身,從吧臺上推了一杯whisky sour給陵野。
洛淮也沒打擾他敘舊,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著男朋友杯子里的檸檬茶——本來也就是特意給他準備的。
和楚尋分開那幾年,洛淮什么烈酒沒在談判桌上喝過?酒量練的水漲船高,愛德拉都被他灌得稀里糊涂過。
只是現在楚尋最喜歡給他投喂檸檬茶,于是洛淮也一句話不說,默默的就把酒戒了。
洛執政官桌上的名酒換成了蜂蜜檸檬茶,喜歡送禮的手下難免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有愛德拉心里門清。
——喝酒只是為了醉后的浮生一夢,夢里想見的人已經回來,也就不必再寄托于外物了。
不過楚尋和陵野其實沒多說什么,只是隨口聊了幾句關于059的話,畢竟系統被他們逼得開了幾次后門,一點脾氣都沒有。
最后楚尋在那份陵野帶回來的回訪表上簽了字,雖然看上去只是個形式主義,但楚尋還是笑著問陵野:“什么叫穩定?”
“不知道。”陵野喝了口酒,想了想才說:“也許是指城市,家,這種想要停留的地方吧。”
“這樣啊。”楚尋笑著開了口,“那現在,我應該很穩定。”
楚尋喜歡走遍世界各地,欣賞不同的風景,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現在已經存在了。
“你也會有的。”
楚尋直起身把表格推回去,和陵野對視。他看見陵野淺銀的眼睛在燈光下幾近透明,相比初見時的冷漠和不羈,多了幾分更溫柔的東西。
于是楚尋意有所指的笑了笑,說:“應該說你已經有了,陵野。”
陵野點了點頭,收回表格轉身離開。
推開門的時候他偏了下頭,看見楚尋懶洋洋的靠在吧臺邊上,隔著一杯酒的距離,沖洛淮說了句什么。
予兮讀家
楚尋這人,平常臉上總帶著幾分似真似假的笑,面對任何事,都有種玩世不恭的冷漠,和隔岸觀火的瀟灑。
但現在,他剔透的藍色眼瞳靜靜的望著洛淮,話說的自然而然,卻又真心誠意。
握著玻璃杯的青年一愣,耳尖漫上緋紅。
以陵野的聽力,能很清楚的聽見楚尋說了什么。
他說:“洛淮,我想起來剛剛說的是什么了,你要不要聽?”
“我說你很可愛……所以,我理所當然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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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裴不覺的時候,他也給陵野上了壺茶——雖然嚴格來說,茶是段音鶴慢慢煮的。
裴不覺不在乎什么禮數的躺在段音鶴腿間,墨發松散的如云散開,發尾綁的骨珠落在段音鶴銀蓮紋路的白袍里,像盛放蓮花的花蕊。
段音鶴仍然坐的端端正正,招待著道侶遠道而來的客人,他指尖落在素白茶盞的邊緣,倒真的像凝霜的月華。
茶香清幽淡雅,陵野抿了一口,看見裴不覺捉了一縷段音鶴垂在身前的長發把玩,然后裴不覺握著段音鶴的手腕起身,笑意吟吟的問陵野:“怎么你還留下來了?”
陵野皮眼也沒抬,把回訪表推了過去,眼神落在旁邊的筆架上,意思很明顯——快簽。
裴不覺興致勃勃的笑了一下,執筆寫字。
雖然管理局早就管不到他,但看在059和陵野的面子上,做個回訪不是什么大事。
段音鶴正靜靜的歪頭看著他,眼神溫軟而安寧,笑花輕輕落在眼底。
乍一看,看不出一點身為仙尊大人的清冷無情,或者鋒芒畢露。
陵野一貫不久留,收回表格喝完茶就要走,裴不覺撩開珠簾送他出門。
時節很巧,恰逢涂川骨也要迎來新年。粒粒白雪從天穹飄落,使庭中青竹被雪壓出個漂亮的弧度。
陵野隨意掃了一眼,看見中央石桌上還有兩壇好酒倚銀劍,放置的雙劍劍穗勾成同心結,白玉佩環一上一下的交疊。
想必裴段二人,平常就在庭中看雪對劍,煮茶溫酒。
陵野微微挑眉,對裴不覺說:“知道他也是劍骨,我還以為你會殺了他。”
裴不覺頓了頓,緋紅的眼眸凝視著蟹殼青色的天空,纖薄眼尾彎出暖意。
“……他和我不一樣,這樣就很好。”
兩柄長劍在風雪中相依相偎,在彼此身邊,不是器物也不是工具,只是雪落時分,相逢的知己。
陵野的身形消失在漫天風雪中,段音鶴在內室久等不到裴不覺回來,有些疑惑的推窗向外看。
檐下新做的紅燈籠燭火燃照,裴不覺站在雪中,絳衣赤如新火。風聲忽起,劍氣如芒斬出,卻在末端輕輕收勢,輕佻的蹭過段音鶴的發冠,打落了一支銀簪。
裴不覺笑瞇瞇的挑起劍尖,如同少年公子般浪蕩輕狂,他用段音鶴沒辦法拒絕的語氣散漫調笑道:“仙尊,輸了的話,今晚可就要哭了哦。”
段音鶴抿了抿唇,沒忍住笑了起來,輕輕應了這道曖昧的邀約。
長劍相撞,貫日白虹,寒芒勝似昆侖雪。昔年枯骨已毀,而今臨風一醉,雙雙執手天涯。
最后劍尖滑過的時候沒有指向要害,裴不覺挽劍收鞘,偏頭輕吻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愛人。
段音鶴笑著牽住他的手,與他在雪中散步回廊。
雪霽始知春欲回,又是一歲歲月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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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沈聽川的時候是在電影院,他和陳冕的新電影正好首映,隔壁廳密密麻麻坐滿了來支持的觀眾,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手幅,而主角本人則偷偷坐在旁邊包場的影廳里,觀眾還多了個陵野。
銀幕上的男主角被放大了數十倍仍然無懈可擊,他們在背景音樂與景別的切換中念著彼此的對白,陵野抬頭看了一會,面前多了一桶沈聽川遞過來的爆米花。
陵野很不見外的接過吃了兩口,畢竟他們兩個原來的世界都是不同走向的末世,共同話題相當之多,當然,互相切磋過的次數也非常之多。
現在看到沈聽川做演員陵野還覺得有點不真實,偏過頭看了他好幾眼。
而與此同時陳冕也沒忍住打量這個長相特別的沈聽川的好友,看沈聽川難得熟稔的態度,他總歸有幾分好奇。
結果接下來聽到的話就讓陳冕僵在了原地。
沈聽川無所謂的簽過表格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和陳冕攀談起來。
“聽059說,你一開始就把他……”
“還好,所以你會留在這里是因為……?”
“……男朋友叫祝游……”
“舌釘啊……這么有意思,捏住的話應該會很爽吧?”
——走向越來越不正常,儼然成了某種詭異的學術交流。
“好巧,我也覺得我們家小冕很可愛像小狗。”
最后結尾的時候沈聽川笑瞇瞇的說著這樣的結語,偏頭炫耀似的勾住了陳冕頸間的choker。
黑色的皮質項圈包裹住上下滾動的喉結,在下壓時露出一塊曖昧的淤青。
陳冕有些緊張的顫了顫眼睫,卻乖巧的仰起頭更加方便沈聽川展示。漆黑影院里,屏幕上側打過來的光線勾勒出他精巧的輪廓,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曖昧撩人。
沈聽川手指一頓,突然輕笑一聲,指尖用了點力把陳冕勾進了懷里。
隨著影片劇情的推進,背影音樂也變得悠閑。
這次的電影設定是陳冕飾演沈聽川的學生,此時鏡頭對準了趴在課桌上睡覺的陳冕,只見他偷偷把眉眼從小臂里露出來一點,眼神專注的講臺上戴著眼鏡的老師。
下一秒,他們不出所料的對視了,沈聽川用教鞭笑著點了睡覺的壞學生一下,讓陳冕緊張的坐直了身體。
而在空蕩的影廳里,陳冕也就這樣被環進了沈聽川懷里。他聽著自己被放大的臺詞音心臟砰砰跳,沈聽川壞心眼的親了一下他的耳畔,故作調侃問:“怎么不和老師問好,陳冕同學?”
陳冕聲音有點抖,抓住沈聽川柔軟的西裝布料,討饒的開了口。
“老師……別逗我了。”
陵野離開的很快,畢竟他可不想打擾沈聽川在無人的電影院里和男朋友玩點什么奇怪的小游戲。
空蕩的影廳里陳冕帶著欲望的求饒和影片中他清亮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有點突出的超過。
沈聽川慢條斯理解開了他頸間choker的黑色搭扣,他不緊不慢的按住陳冕的喉結,可就在陳冕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吻時,沈聽川卻停住了。
陳冕屏住呼吸,看銀色的光影不輕不重的落在沈聽川的臉上,照亮他漂亮的眉眼,如同不同方向吹來的電子風,是命運般的蒙太奇。
陳冕聽見影片里的沈聽川笑著對自己說:“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而與這句話同時響起的,還有沈聽川脫離銀幕的對白。
他從容的念著臺詞,聲音像白玉一樣明晰。
“你是我最喜歡的……”
最喜歡的什么呢?
“——愛人。”
沈聽川看著陳冕的眼睛,口吻坦蕩的給出了自己的回答。當然,他也如愿以償的聽到了陳冕已經說過無數次的表白。
他們在尾聲來臨的那一刻接吻,共赴滿座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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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陸知斐有點麻煩,畢竟在虛空的時候陵野基本沒和他講過話,陸知斐總是一個人找個地方睡覺,既不笑意吟吟的說著些看不透目的的刺探,也沒什么興趣偶爾和他們切磋。
他唯一表露出來的興趣就是死亡,畢竟虛空里關著的都是“窮兇極惡的囚徒”,所以之前陸知斐還淡淡問過他們,能不能在這里把自己殺死。
但很明顯虛空有禁制,這個想法沒能實現。
不過,這也讓陵野好奇陸知斐現在的生活。
是刺激瘋狂,還是治愈纏綿?能把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從死亡的界線上拉回,只有溫柔體貼大概不夠吧。
這么想著,陵野站在臺階上,禮貌的敲了敲門。
“……誰?”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在門后響起,說話的人顯然不是陸知斐,因為嗓音里還壓著幾分不滿和警惕。
咔噠一聲鎖被打開,巫欲然瞇了瞇眼打量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銀色的眼睛和過白的膚色顯然有些特殊,而且……他好像沒有腺體?
這個發現讓巫欲然一瞬間就陷入了戒備狀態,他想起陸知斐曾經和自己說過的那些往事,十分懷疑眼前人是陸知斐的敵人。
于是他嗤笑一聲,帶著幾分陰郁低聲威脅:“你不會是來找死的吧?”
陵野微微挑眉,饒有興趣的感受著巫欲然看自己的眼神,像是條見血封喉的毒蛇,和他設想的陸知斐的伴侶,似乎有些不一樣。
“是你啊……抱歉。”
姍姍來遲的陸知斐出現在陵野面前,他握住巫欲然抬起的手把人扣在自己懷里,然后打開門邀請陵野進來。
“是我的……朋友。”
陸知斐這么說著,低頭安撫了一下懷里呲牙的壞貓。
很快巫欲然就乖乖靠在他懷里不動了,還低聲軟軟的向陵野道了歉。然后他抬頭看向陸知斐,蹭了蹭他的臉,小聲說:“我以為有人要把你帶走,你不會的,對吧?”
陸知斐握住了巫欲然的手,指骨壓在細膩的肌膚上,傳來淡淡的溫度。他帶著點笑意垂眸望進巫欲然綠色絲絨般的眼睛,慢慢親了親他的眼睛,很篤定的回答道:“我不會。”
雖然巫欲然現在已經很有安全感了,但他就是喜歡用這種方式和陸知斐貼貼。
得到親吻之后巫欲然就很開心的抿唇笑了一下,踩著拖鞋跑到廚房里去給客人準備茶點。
陸知斐看著他的身影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然后在沙發上坐下,對陵野輕輕點頭。
回訪的表格他看的很快,簽字的時候也沒什么思考,只是特意叮囑了陵野一句回去再幫他謝謝059。
陵野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他主動問陸知斐說:“我沒想到你會留下來。”
陸知斐點了點頭,說:“我也沒想到。”
咔噠一聲廚房的磨砂玻璃門被巫欲然推開,他端著點心走了出來,很自然的在陵野面前放了一份正常版的點心,再給陸知斐放了一份超美味絕佳小蛋糕,雙標雙的不可謂不明顯。
還好陵野也擁有男朋友的雙標,并沒有非常受傷,只是陸知斐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巫欲然的額頭,讓巫欲然哼哼唧唧的踢了踢腿。
聯盟也馬上迎來新年,窗外下了雪,可壁爐的火燃的很旺。兩個人穿著成對的居家服坐在一起,和客人分享午后的茶點。
溫熱的味妙牛奶被陸知斐塞進了巫欲然手里,他抬起眼,沖陵野笑了笑,十分自然的說:“以前沒想過,但現在我知道為什么。”
因為現在有壁爐,牛奶,戀人,還有新的第一百年冬。
陵野離開時,巫欲然還坐在沙發上張望。陸知斐把人送出門再進來的時候,他就試探性的拉了拉陸知斐的手,然后得寸進尺的靠了上去。
巫欲然將臉搭在陸知斐肩膀上,暗戳戳的問他:“陸知斐,你們關系很好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個好朋友?”
陸知斐忍不住笑了一下,沒回答,只是按著巫欲然的臉,將吻覆了上去。
“話留到等會再說。”
陸知斐意有所指的說著,指尖挑開了一粒圓潤的紐扣。
巫欲然早就按耐不住的黏膩的信息素同他的交疊在一起,讓室內不斷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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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訪完成,陵野一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管理局對員工的福利還勉強可以,至少宿舍非常寬敞。陵野在浴室里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發現059已經用通訊功能在各個世界建了個群,群名就叫「和諧友好一家人」,陵野榮升管理員。
群名沒有哪個字和他們幾個對的上號的,看來059對白月光執念頗深。陵野笑了笑,翻了下信息就把終端放在一邊,上床睡覺。
畢竟祝游現在還沒到可以出現的時候,平常也觀測不到他的生活……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關掉燈的房間內,依稀只有從窗外流瀉進來的些許星光,明明滅滅的在陵野的枕邊微微晃動。照出他微微滑落的睡衣領口下,那塊蒼白的肌膚。
無可挑剔的身體透過寬松的領口依稀可見,在昏暗的室內,他指骨處系著的紅線終于忍無可忍的晃了晃,如水波紋一樣晃出一道修長的人影。
祝游發現自己出現的好像有點不是時候……他就這樣跪坐在陵野的身邊,有些怔愣的看著心上人的眉眼,腦袋里有一瞬的空白。
然后祝游有些不可置信的伸出手碰了碰陵野的臉,確認自己確實能夠觸碰到陵野,能夠親吻,擁抱,和他說話……
心里好像有一捧火慢慢燒了起來,祝游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陵野床頭柜放的一對釘子上。
——當然他不知道這是沈聽川送給陵野學術討論的道具,只是眼睫慢慢的下壓,讓一片冰棱包裹住了那對從未見過的特殊銀釘。
誰送的……?誰和他說了話?誰入侵了我們的世界?
祝游不悅的抵了下唇。舌中間重新戴上的舌釘不輕不重的叩了一下腔壁,帶來酥麻的觸感。
所以她原本想起身從陵野身上下來的動作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低了低頭。
應該……沒關系吧。
祝游這么想著,面紅耳赤的微微俯下身。
他微微啟唇,露出唇中那顆瑩藍的圓釘,吻上了手中快要握不住的……刀柄。
微涼的金屬卡在唇舌間起伏,像水中活潑亂動的游魚一般,在泉眼周圍打轉。刀柄每一寸的弧度都異常精致,祝游艱難的垂下眼舔舐,雪白的臉上多了一層濕瑩瑩的柔光,像虛化過的美景。
漫過舌釘的觸覺一直到了喉口,之前陵野幫他打釘子或者刺青的時候也是這樣,按下他緊壓的唇舌,突破他本能的反射反應。所以祝游可以接受放在很里面,哪怕眼尾泛紅。
過于舒適粘熱且酥麻的觸碰讓陵野很快就睜開了眼,只覺得有電流一點點流竄過四肢百骸,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規規矩矩在指骨處綁好的紅線驟然松開又收緊,逼得祝游驚慌的發出一聲悶哼。
剛醒就看到這樣的場面無疑是刺激的……心上人待在你身前彎腰抬眼,身上松垮的衣服由于動作輕輕滑下,露出線條清瘦的脊骨和流暢窄瘦的腰肢。
大開的領口一覽無余,能讓人清楚的看見光潔雪白的脊背上纏繞的紅線,最末尾的那根緊壓著下凹的腰線,纏繞成一個漂亮的結。
陵野喉結上下滾動,淺色的眼睛布滿了一片朦朧的銀霧,像月初的預兆,漂亮驚艷的嚇人。
他分明的指骨不由分的插進了祝游的發隙里,掌心貼著頭皮輕輕蹭過,只有在微涼金屬按過時才微微瞇眼,四指有些無法控制的按住發頂,將人往前壓了壓。
半晌,他才聲音沙啞的吐出一聲低笑。
“剛見面就這么饞……?”
祝游垂在眼前的額發已經被汗水打濕,濕漉漉的貼著蒼白的臉,此時還泛著動人的緋紅。他有些羞赧的避過陵野的目光,因為說不出話,只能輕輕勾著舌釘當作回答。
瑩藍色的冰涼寶石在肌膚上來回磨蹭,潮.濕而又柔.軟,像一片專屬撐開的薄膜。
時間動作頻繁,祝游跪的腿都有點軟,可是還得繼續。半晌他聽見陵野喟嘆一聲,拇指不輕不重的按過他的眼尾,肉粉色變得濃郁緋紅,隨即,陵野把他向后推了點。
但是祝游按住了他的手,一聲嗚咽之后他發著顫躺在了陵野的手邊,啟唇之時,甜膩的牛奶正浸泡著那顆藍色的舌釘,隱隱約約透出舌根漆黑的刺青。
陵野盯著他亂七八糟的慌亂模樣,慢條斯理的把他摟進了懷里。
只是個開始而已……
直到最后,清瘦的踝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握住,無論祝游怎么求饒啜泣,陵野都只會漫不經心的按住他吐出的舌釘,兩顆虎牙笑的的惡劣又頑皮,把祝游看的神魂顛倒。
“少哭一點,都要流干了……”
陵野在他耳畔輕笑一聲,再一次按住了祝游的腰。迷迷蒙蒙間,祝游看著自己身體上勾勒出來的形狀,發出一聲細小的哀鳴。
紅線不允許他通過其他方式獲得愉悅,一圈一圈的纏繞其上,只有和陵野勾纏在一起的地方,才能……
夜還很長。
早晨醒過來的時候,祝游還濕漉漉的躺在陵野懷里,像塊已經化掉的冰。
他費力的睜開眼,發現早就醒過來的陵野正在垂眼看著自己,眼尾垂下的弧度收斂又輕緩。
清晨的金影棲息在他的眼睫上,與銀色的瞳孔形成再燦爛不過的對比,祝游與他對視半天,忽的一晃神,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么。
“哥,早安……”
他笑了起來,這么說著。
“早安。”
陵野也笑了起來回答他。
片刻,陵野握住了祝游的手,任憑從血液里生長的紅線將他們團團圍住。
“忘記說了……祝游,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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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星際年走到了末尾,時空管理局迎來了人造的第一場雪。
很巧的是,楚尋正讓洛淮陪他去坐初雪時的摩天輪,打算兩個人在頂端接吻,許下新的承諾
裴不覺和段音鶴在雪中持劍相望,還會有下一個千年萬年。
沈聽川拉著陳冕穿過媒體的重重包圍,漫步在深夜的天橋上看夜景。雪花滑過他們掌心時,也是陸知斐與巫欲然在溫暖的房間內打開窗,接到的第一捧雪。
終端群里的消息慢吞吞的響了起來,一條又一條的新年快樂往上刷了屏,059蹦出來給大家發了個紅包,很慷慨的表示這是隨給諸位的份子錢。
不同的時空里他們收獲著友人的祝福,然后偏過頭,在象征著永不分離的初雪中,凝望著愛人的眼睛。
——那里,藏著初見時,我們為彼此心臟漏跳的第一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