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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哄人 只摸一次可以嗎?

    樓銜月聽?到他一字一頓的吐出如此冰冷的一眼, 一瞬間心臟急劇收縮,產(chǎn)生了仿佛被不可躲避的長槍鎖住要害的驚懼,不可克制的戰(zhàn)栗起來。

    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起身后撤逃跑。

    但, 以這種?速度, 根本來不及閃避祝游的殺意——

    重重疊疊歪斜扭曲并且緊挨在?一起的冰棱如同林立的高樓,連續(xù)不斷的向上生長。

    樓銜月往后踉蹌兩步,只覺得手和腳都被凍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后退, 馬上就?要被貫穿身體。

    眼前?閃過無數(shù)道瘋狂閃回的碎片, 死亡的預(yù)感降臨。

    喀拉一聲?銳響,骨節(jié)殘忍錯位的刺耳聲?音先傳入樓銜月的耳中,讓她耳邊嗡嗡轟鳴, 卻并未感覺到來自自己?身上的疼痛。

    她狼狽的失去重心向后仰倒,可卻沒有摔在?尖銳的冰刺上, 而是被一道身影死死攬住腰撈起, 隨后被扔進一片漆黑的空間。

    這里?沒有冰棱和祝游, 好像是安全?的。

    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樓銜月的夏元正憤怒的低啐一口,看向祝游低罵道:“神經(jīng)病。”

    他用急促的喘息來調(diào)整剛剛身體機能的迅速爆發(fā), 極其有經(jīng)驗的將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回調(diào)。

    夏元正蹲在?樓銜月面前?,死死盯住祝游。

    剛剛替樓銜月?lián)醯哪且粨舸藭r傷口深可見骨, 讓他無比后怕。如果再晚來一步, 樓銜星的妹妹還真就?死在?祝游這個瘋子手里?了。

    而異能空間里?的樓銜月則是震驚的看著?他的背影,難以置信的低聲?問:“你是那個保護姐姐的……?!”

    夏元正沒說話,只是伸手一揮,用自己?的空間徹底覆住了樓銜月。

    接著?他緩緩抬起手,如瀑的鮮血一連串往下掉,確實十分?可怖。

    夏元正表面冰冷的和祝游對峙, 內(nèi)心則是一片驚疑不定。

    祝游非親非故,殺樓銜月做什么?還有,祝游明?面上的實力,有現(xiàn)在?這么強嗎?

    剛剛那一擊他來了都躲不開,只能勉強用肉身去擋。

    在?保護樓銜星之前?,夏元正獵殺了無數(shù)喪尸和異能者,在?基地上層的管理者正是清道夫的角色,跨級別殺異能者對他來說并不難,更別說躲過攻擊,這也是他篤定自己?最后能殺死祝游的原因。

    但現(xiàn)在?,常年?游走?在?生死邊緣的本能為他敲響了警鐘。

    樓銜月在?他的空間內(nèi)絕對安全?,但這個完全?安全?的地方限制就?是只能容納一個活人,于是夏元正不可避免的暴露在?祝游面前?。

    他轉(zhuǎn)了下匕首,放棄了在?這里?消耗祝游的想法,改為逃跑。

    只是單純的逃脫還是不可能失敗的——這點他有自信。

    按兵不動良久,被驚起的灰塵也重新簌簌落回刀尖,氣氛逐漸劍拔弩張。

    而從剛剛到現(xiàn)在?,祝游都沒有對這個不速之客露出驚訝的表情。他修長的眉宇有些不耐煩的擰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樽眼帶譏誚的漂亮雕像。

    夏元正臉頰上的肌肉神經(jīng)質(zhì)的抖動了一下,然后發(fā)動了他異能的第二?個用法。

    扭曲的空間在?祝游面前?閃過,夏元正的身影像老式相機拍出來的定格瞬間照片。他在?空中無數(shù)次閃現(xiàn),停頓又重復(fù),阻塞又揮刀!

    分?不清遠近的身影哪一道才致命,更分?不清斬下的哪一刀才真正危險,這樣的暗殺確實難以躲避,因為千軍萬馬的虛影掩蓋了那唯一的刀光。

    夏元正知道祝游只能被迫回神徹底防御這道攻擊,這樣,他就?可以帶著?樓銜月極速逃走?。

    可他失算了,意料之中環(huán)繞四周的堅硬冰墻并沒有從祝游身邊出現(xiàn),甚至祝游都沒有發(fā)動異能,只是眼尾漫不經(jīng)心的往下一壓,拇指指腹向上,蹭的一聲?挑開了直刀的刀柄。

    寒光凜冽,長刀出鞘。

    祝游單手持握這把冰冷的殺器,不懼不退的迎面上挑刀尖!

    牙酸的爆裂聲?在?金屬的對抗中轟鳴,夏元正猛的向后仰去,感覺剛剛一刀的力度不僅讓人手指發(fā)麻震顫到無法握緊武器,甚至給人一種?震碎了胸腔,連呼吸都帶上了劇痛的壓迫感。

    崩出的血液濺上了祝游的眼尾,染上一層緋艷詭異的紅暈。

    夏元正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祝游就?面不改色的反身飛踢一腳,逼得他從喉管中吐出濃稠的血液。

    接著?,祝游的鞋尖就?居高臨下的踩在?了他的身上,而從夏元正的角度,能看到祝游那張被高高豎起的堆疊領(lǐng)口遮住一半的臉。

    明?明?如此年?輕,眼神卻冷峭無情。

    祝游長睫一垂蓋住漆黑的瞳孔,吐字緩慢,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他問:“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不該出現(xiàn)的人離開了他們規(guī)定好的位置,這讓祝游有點煩悶,同時因為這點他也清楚,這絕不是個意外。

    口腔中的鮮血爭先恐后的涌出糊住了嗓子眼,夏元正本來想當(dāng)即告狀,說是喪尸皇把我抓來的!要打你們狗咬狗去,別一個兩個都喜歡踩在別人身上講話啊!

    但說出來就?成了模糊不清的幾句話,嗚嗚咽咽的看起來又急又氣,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于是祝游握刀的手輕輕往上提了點,陰森森的威脅:“不說就?把你分?尸成十六塊。”

    夏元正:……

    草。

    不過提到喪尸皇夏元正終于想起來了,剛剛他是一路拼了命的跟著?陵野來這里?找人的,但是陵野人呢?

    眼見祝游鋒銳的刀光就?要往頸邊貼過,夏元正一口吐出糊住口腔的鮮血,聲?音沙啞的喊道:“我說了我是被綁架來……”

    “我?guī)淼摹!?br />
    說不出什么樣的聲?音從祝游身后響起,低沉溫吞或者磁性輕緩都不能準(zhǔn)確描述,最特別的點,大概是咬字有些難辨的模糊不清。

    明?明?語調(diào)輕快,落在?祝游耳邊卻重若千鈞。

    他猛的回頭,看見那個角落里?供員工上下穿梭拿取資料的旋轉(zhuǎn)長梯上,安靜的站著?一個人。

    ——說“站”,并不準(zhǔn)確。嚴(yán)格來說,他正輕松自在?的坐在?扶手上看完了全?程,卻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甚至,兩個打的如火如荼的異能者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他黑色的短上衣卡在?腰腹間,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線,長靴扣住腳踝收住牛仔褲腳,一路延伸出過長的腿部線條。此時瘦削有力的踝骨正懶懶的交疊在?一起,頗為閑適的在?空中晃晃悠悠。

    臉上像在?流動的銀色瞳孔幾乎攝人心魄,眼睛深邃又明?亮。而他落下的視線就?這么越過灰塵堅冰和血漬,完好無損的投注進祝游的眼底。

    陵野有些隨意的從二?十幾階高度的樓梯扶手上跳了下來。落地的時候發(fā)尾的小小反翹蕩了蕩,危險逼人又有幾分?干凈的朝氣。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這時祝游才像回神了一樣,忽的別過了眼,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

    接著?祝游就?立刻收回了踩在?夏元正身上的腳尖,連刀都極其流暢的按進了刀鞘。

    人在?緊張的時候總會表現(xiàn)得很忙,祝游兩只手抬起慌張片刻,最后只能系緊了自己?作戰(zhàn)服下擺兩顆未扣的紐扣。

    陵野靠近的時候,能感覺到祝游的呼吸小小停滯了一下。他默不作聲?的看了祝游一眼,指了指倒霉催的夏元正,十分?理直氣壯的說:“我綁架的。”

    祝游順著?他的指尖看向了夏元正頸間那個噼里?啪啦響著?電火花的荊棘項圈。

    接著?,陵野驚訝的發(fā)現(xiàn),祝游居然眼睛都直了。

    他盯著?那個項圈看了半天,又用黑漆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陵野一眼,最后才有些委屈的收回了視線。

    等?等?,委屈?

    這個神態(tài)的表情一閃而過,陵野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看錯并且解讀錯了。

    畢竟他不是很懂人類。

    過了一會,祝游才頓了頓,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哦,知道了。”

    哦?

    陵野微微挑了下眉,轉(zhuǎn)過眼懶洋洋的對夏元正說:“準(zhǔn)備躺到什么時候?”

    夏元正蹭的一下從地上躥了起來,很滄桑的陪笑了一下。

    心累。

    不過哪怕如此,他也沒把樓銜月從自己?的異能空間里?放出來。

    現(xiàn)在?的場景實在?是有點詭異,頂著?一身血的夏元正和眼前?這兩位挨個把他揍了一遍的人對視,發(fā)現(xiàn)陵野的眼神坦坦蕩蕩,祝游倒是一反剛剛大卸十六塊的氣勢,十分?不自覺的退了兩步。

    見狀夏元正心里?冷笑一聲?,想:怕了吧?讓你揍我,現(xiàn)在?好了喪尸皇都來了,看你怎么跑!

    祝游確實很害怕,大腦一片空白?,把殺夏元正和樓銜月的要緊事?都忘了,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趕緊跑。

    不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祝游迅速給自己?規(guī)劃了十幾種?離開的路線,連夏元正跑過來阻攔他和陵野要同他打一架的所有可能性都算上了。

    就?在?他轉(zhuǎn)身抬腿,繃緊全?身肌肉準(zhǔn)備跑路的時候……陵野懶洋洋的摟住了他的肩。

    然后陵野毫不避諱的偏頭笑著?問祝游:“祝長官,你跑什么?”

    祝游被祝長官三個字刺激的背都挺直了。

    他雙手不自然的攥緊,耳朵霎時間蔓延起一片紅,紅得像要滴血。

    不過這次祝游做的好的地方在?于,他臉上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冰山一樣的冷酷。

    陵野把這一切盡收眼底,隨后看見祝游狠狠抿了下唇,壓低聲?音僵硬的說:“我要去殺T5,有任務(wù),請別……”

    他想說請別打擾我。

    但是陵野好像沒聽?清似的,又把頭往他這邊偏了一點。

    溫潤的吐息清淺分?明?,眼前?人的睫羽像撓在?心上的一把小刷子。

    祝游靜了五秒。

    他忘詞了。

    陵野等?了會沒等?到他把話說完,狐疑的歪了歪頭,見他呆在?原地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十分?善良的補充道:“別什么,我們順路啊。”

    祝游回神,愣了一下,反問:“哪里?……哪里?順路?”

    陵野無辜道:“你殺T5。”

    然后他又指了指夏元正:“他們殺你。”

    最后指向自己?:“都死了,我開飯。”

    有問題嗎?沒有。

    很有邏輯的說辭,十分?順路的一行人。

    祝游沉默片刻,沒覺得這句話冒犯,反而認認真真的從陵野的話里?得出了,陵野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些什么線索的信息。

    知道,但是并不多,所以一不小心,就?又會重蹈覆轍。

    想到這里?,祝游突然氣得要命,下意識的用有些急促,又難得兇狠的語氣對陵野說

    “所以你一點都沒考慮過自己?會有危險的情況?我說了這次沒什么能吃的東西,我們也不順路,說了讓你趕緊離開這里?,你怎么就?是——”

    怎么就?是,不在?乎呢。

    ……

    不知道為什么,祝游提高音量說的話沒完全?吐出口,而是滯澀的停在?了一個不合適的切口上。

    氣氛突然間變得很詭異,空氣中沒有人再說話的聲?音,無比安靜,安靜的可怕。

    而話一說完祝游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剛剛吐出口的字全?部囫圇吞回去。

    我干嘛這么兇他?!

    祝游這么想著?,僵硬的挪過了視線,發(fā)現(xiàn)陵野頓時斂下了笑意,垂著?眼一言不發(fā)的松開了手。

    然后他聽?見陵野冷冷的對夏元正說:“T5,帶路,別閑著?。”

    夏元正頸上的項圈呲的一下炸了個電火花,他不爽的磨了磨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基地布置好的T5陷阱里?走?去。

    陵野一言不發(fā)的把手插進口袋里?,長腿一邁,走?的又急又快,緊緊跟在?了夏元正身后。

    一邊走?,還要一邊不耐煩的催受傷慘重的病號加快步伐。

    看著?這一幕,祝游心里?難受的要命。

    他其實一直都只有很簡單的兩個愿望,陵野能夠平安,陵野可以一直開心。

    結(jié)果兩個都沒做到,事?與愿違。

    還是自己?太?過沒用,什么都做不好。

    不僅沒改變陵野面對危險的想法,還讓他感到不開心了。

    看著?陵野的背影,祝游腳步一頓,怎么也沒法轉(zhuǎn)身離開。

    他狠狠咬了咬牙,飛速追了上去。

    祝游就?這么不遠不近的跟在?陵野身后,像以前?一樣一點聲?音都不發(fā)出。

    直到走?了太?久,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看著?他冷硬的側(cè)臉,小聲?道歉。

    “對不起陵野,剛剛不該兇你。"

    陵野沒理他。

    “陵野……”

    祝游有點著?急,一著?急就?像以前?一樣不由自主的拉住了陵野的手腕,連聲?懇求道:“陵野陵野,你理我一下。”

    這話太?過熟悉,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陵野無聲?的軟下了目光。

    其實他本來也沒生氣,只是莫名覺得祝游還好意思教訓(xùn)他,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最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的人才對……

    想法來的莫名,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表示。

    陵野把視線重新落回在?了祝游身上,發(fā)現(xiàn)他眼睛烏黑濕漉,眼尾焉焉的往下低垂,像受了什么驚嚇可憐兮兮找人告狀的小狗似的,只能扒拉著?主人的衣角。

    所以他故意對祝游說:“理你了,所以怎么了?”

    祝游急切的回答道:“我想說剛剛我不是那個意思,向你道歉。要怎么做……你才會開心點啊?”

    他愧疚得連說話都帶了點顫抖,怪可憐的。

    陵野故作認真的思考了一會,看著?他仰著?臉乖覺認真的神情,惡趣味不自覺的涌上心頭。

    他慢悠悠開口說:“需要我提嗎?你以前?沒哄過別人么?”

    祝游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是怎么和陵野撒嬌的。

    于是這次,他臉頰上也漫了點紅色。

    祝游緊張的掀起眼看了看陵野,抬起手微微從頸間勾出一截短短的紅繩,語調(diào)又輕又軟的向人求饒道

    “那……只摸一次可以嗎,陵野。”

    第122章 冰棍 這個也要舔干凈嗎?

    祝游指腹只有極其寡淡的一層粉色, 現(xiàn)在指尖緊緊勾起那根紅繩往陵野面?前?伸,肌膚就被那根繃住的窄短紅繩勒出一段深深的紅印,頓時?染上一抹鮮艷的亮色。

    他是不敢看陵野的, 就只能忐忑的垂著細軟的睫羽, 緊張的讓長睫一晃一晃,聲?音支支吾吾。

    陵野倒是覺得祝游挺有意思。

    剛剛自己不在的時?候,祝游威脅夏元正威脅得又兇又狠,感覺話里能掉出來成打的冰碴, 好像多說一個字都欠奉。

    面?對自己, 卻提高?下音量都覺得兇。說話慢吞吞的,還帶著點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干凈柔軟的少年腔調(diào)。

    所以陵野才說祝游掩飾的太失敗了, 就算滿不在乎如陵野,都能感受到祝游的小心翼翼和特殊對待。

    也正是因為這, 樣陵野才起了對祝游的窺探欲。

    因為很奇怪不是嗎, 誰會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 面?對所謂的喪尸皇?

    這么想著,陵野漫不經(jīng)?心的斂了下銀白的瞳孔。

    他臉上沒太多的情緒變化?, 漂亮的五官和獨特的壓迫感讓他顯得精致又暴戾,看起來難以接近。

    陵野沒動。

    主要是他沒明白祝游話里摸一下的意思, 但看著祝游那樣有些羞赧鄭重的神情, 又覺得有點好笑,和蠢蠢欲動。

    于?是他抬手?勾住祝游頸間?的那串紅繩,像拉著小狗的牽引繩一樣,把他拉近了自己懷里。

    然?后,他就懂了祝游在說什么。

    手?下的那根紅線里似乎流轉(zhuǎn)著和陵野同源的血液,是件真真正正擁有著生命.的道具。

    陵野指尖覆上的那一瞬間?, 立刻就能感受到紅線傳來的景象,它討好的套上陵野的手?,似乎終于?等來了主人。

    原來紅線無?時?無?刻不在祝游的肌膚上漫不經(jīng)?心的纏繞,不過并不太多,只有淺淺的一線。

    從?腳踝繞個圈攀上小腿,再松松散散的搭在腰窩,接著扣住手?腕從?小臂一路蜿蜒而上,環(huán)住鎖骨,留在了頸側(cè)。

    在壓制著某種力量的同時?,又不講理的掌控著祝游的全身。

    而陵野只要勾一下這根紅繩,它就會順從?的在祝游身上緩慢流動,忠實的把祝游身體的每一處要害,每一寸敏.感點,每一塊挺拔的骨全數(shù)交代出來。

    好像這天生就屬于?陵野,一切都歸他所有。

    白玉一樣的軀體,吊著根細細的紅繩,就這樣什么都遮不住的淺淺一線,才漂亮又有沖擊力。

    手?纏上去,玉就被把玩的在空中輕輕飄蕩,不停啄吻著你的指尖。

    乍一看,他們沒什么親昵的接觸,頂多陵野松散隨意的伸過手?環(huán)了一下祝游的腰,極其自然?。

    但兩個人臉上的神情又很奇怪。

    陵野饒有興趣勾起的唇角帶上了些無?法抗拒的侵略性?,而祝游則緊緊抿著唇,眼?底浮起一層濕紅的霧。

    陵野控制著紅繩,讓動作變得有點狠。

    祝游沒忍住,有些難捱的掀起眼?看他,唇瓣顫抖著張開,水紅的舌面?上,那個漆黑的,刻著陵野名字的紋身格外晃眼?。

    只能說,十?分優(yōu)秀的,從?頭到尾的滿足了陵野的占有欲。

    ……

    半晌,陵野眼?瞼意味不明的闔了一下,緩緩松開了手?。

    祝游渾身被弄的發(fā)麻,此時?正狼狽的低頭調(diào)整了下神情,又因為帶著些自己壓抑太久的,說不出口的小心思,讓不過腦子的話直接吐出了口

    “這樣……就可以了嗎?”

    話音剛落,陵野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薄唇邊上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虎牙小尖。

    “不夠?祝長官,是你哄我還是我哄你?”

    祝游羞赧又尷尬,忍不住抬頭盯著陵野看,覺得他簡直就是個既惡劣又撩人的混蛋。

    陵野伸出手?碾了一下祝游還帶著點水色的眼?尾,氣定神閑的問:“平常也這么哄別人嗎?”

    “才沒有。”

    祝游第一時?間?反對,有些氣惱的反駁道:“別人不這樣,只有你要哄。”

    祝游想表達的是,只有陵野他才會哄,只有陵野才需要他花心思。

    誰知道陵野淡淡點了點頭,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反問道:“所以你是說只有我愛生氣?”

    祝游一愣,小幅度搖了搖頭。

    然?后他又有些心虛似的,輕輕瞥了陵野一眼?,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偷偷摸摸的勾了下唇角。

    是個有點狡黠的,仗著他人好感做了壞事的笑。

    /

    夏元正在前?面?走出了一段路,回頭看見陵野和祝游還僵持在那里,以為兩人真要打起來了,巴不得馬上搖旗助威。

    結(jié)果陵野卻只是看起來有點不耐煩的拉了一下祝游,讓他有些僵硬的被陵野搭著肩走了過來。

    活像末世前那種關(guān)系好的恨不能天天黏在一起的男高?中生好兄弟。

    夏元正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還聽見祝游模糊不清的向陵野解釋道:“一點點,這樣……挺可愛的。”

    啊?怎么就扯上可愛了?

    可愛這個詞是能在這種你死我活的語境下說的嗎?!你擱這上相親角呢?!

    夏元正看了一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怒火中燒,只希望馬上天降金手?指,助他揍扁這雙看對眼?的漂亮王八。

    一想到變成王八還要服從?事實的給他們加個好看的定語,夏元正更憤怒了。

    然?后憤怒到一半他就老實了。

    從?他身邊走過的祝游不知道為什么紅了小半張下巴,用這樣的表情有些躁郁的開口說:“別人?沒有別人,別人有意見生氣就去死。”

    夏元正:……不是哥們?

    陵野被他這句別人去死的雙標(biāo)表現(xiàn)逗笑了,他邊笑邊奇怪的偏過頭看著夏元正,十?分不客氣的問:“看我干什么?走不動了?”

    頸間?那項圈的小電火花立刻咯嘣一聲?,夏元正心里罵了一百句臟話,臉上還要表現(xiàn)出堪比基地客服的服務(wù)性?微笑,往前?一伸手?,笑道:“沒有沒有,您二位這邊請。”

    請請請,請你們趕緊找個坑摔下去!!

    夏元正暴躁的在心里懟了一句,一回神,發(fā)現(xiàn)祝游的目光略過陵野死死盯著他的脖子。

    祝游黑沉的眼?睛無?光陰郁,周身氣質(zhì)冰冷肅殺,給夏元正一種被可怕男鬼盯上的危險感。

    他打了個寒顫,想不出自己是哪里礙著祝游的眼?了。

    總不能是他會讀心吧?

    夏元正把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遍也沒看出問題,卻發(fā)現(xiàn)祝游又煩躁的嘖了一聲?,臉不悅的轉(zhuǎn)了回去,繃出個冰冷的下頜線。

    看起來是真的很不爽。

    他這不開心的態(tài)度自然?也被陵野看到了,畢竟隔這么近。

    然?后夏元正眼?睜睜的看著陵野只是問詢似的挑了下眉,祝游就對他下意識的露出一個溫潤的笑。?

    一個笑??!

    夏元正看完眼?前?的場景只剩下一腦袋的問號,甚至感受到了某種直男被男同支配的惡寒。

    ……可怕。

    /

    T5的所在地在沙塵暴中心,遠且危險。不過按理來說,祝游和陵野頂著風(fēng)沙闖進去是沒問題的。

    但是根據(jù)夏元正的說法,這次聯(lián)合行動,基地表面?分配了幾支S級小隊都去獵殺T4T3喪尸群,實則讓他們?nèi)?停留在沙漠中,如果夏元正暗殺失敗,他們就直接強硬開戰(zhàn),當(dāng)場剖了祝游的異能核。

    聽到這里,陵野咔嚓一聲?咬碎了嘴里的冰棍,相當(dāng)嘲諷的短促笑了一聲?,明晃晃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屑。

    說話的夏元正謹(jǐn)慎的暫時?閉上了嘴,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

    因為剛剛說的那些原因,此刻,他們一行人正坐在祝游的越野車?yán)铮b作毫無?察覺的樣子,直愣愣的往T5喪尸據(jù)點前?行。

    夏元正和從?異能空間?里放出來短暫休息的樓銜月僵硬的坐在后座,祝游開車,而陵野則在副駕駛面?無?表情的咔咔啃冰棍。

    冰棍里包裹的糖漿還是陵野現(xiàn)殺的刺羽花蜜,祝游一邊開車一邊默不作聲?的用異能裹住糖漿做成冰棍給陵野當(dāng)小零食,對后座樓銜月冰冷的審視,以及那些圍剿他的計劃沒發(fā)表意見。

    陵野用虎牙不耐煩的叼著冰棍磨了磨,掀起眼?看向后視鏡,問夏元正:“伊甸園剩下的四個接近裁決級的異能者什么情況。”

    “哦,這四個人是風(fēng)暴的云伋,暗影的翟涇,時?遂的閔元白,還有星魂的許北。”

    “他們分別是四個S級小隊的隊長,異能也和隊名有關(guān)。依次是風(fēng),影,還有時?間?。”

    “而星魂的許北比較特殊,他的隊員都是力量系,但他本人的異能是增幅,而且是沒有任何限制的全方位增幅,直到他脫力為止。”

    這些介紹說出來有種令喪尸聞風(fēng)喪膽的可怕,不過……肯定不在陵野的恐懼范圍內(nèi)。

    夏元正想起陵野手?上那些重重疊疊量體的不同異能能量,心里不寒而栗。

    說真的,喪尸皇帶著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網(wǎng)打盡整個人類嗎……

    本來夏元正是這么想的,但見到陵野本人,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如果喪尸皇說話做事都和人類別無?二致,那他到底為什么要針對人類?一起生活不好嗎?

    他這么想著,看見陵野十?分大方的遞過來兩根甜水冰棍,似乎是要分給他和一言不發(fā)的樓銜月。

    他們都沒接。

    “不吃么?”陵野疑惑的回頭看著兩個沒動的人,“祝游做的很好吃誒。”

    說實話,陵野的眼?神給人一種,“如果不吃我安利的食物你們兩個沒品的東西就可以消失在世界上了”的,微妙危險感。

    夏元正連忙解釋道:“刺羽花蜜對普通人有毒,小月吃不了。”

    陵野把目光落回了夏元正身上。

    夏元正眼?神飄忽,和后視鏡里祝游冷冰冰的視線對上了目光,生出了一種自己還是不要消受這番好意的直覺。

    他求生欲很強的說:“我過敏。”

    陵野哦了一聲?,含著冰棍模糊不清的感慨道:“人類真沒用。”

    他收回手?,手?上可食用的冰棍特地被祝游用一層薄冰淋上金黃的花蜜層疊做成,有點容易化?。只是從?駕駛座中間?祝游做的小冰箱里拿出來一會,就融了點黏膩的汁水。

    于?是陵野把冰棍遞到了祝游面?前?,祝游二話不說,神色微動,一層新的浮冰就覆了上去,把往下流淌的水滴全數(shù)凝結(jié)。

    結(jié)果陵野不悅的擰了下眉毛,說:“我是讓你嘗一口。”

    祝游抿了抿唇,低聲?說:“開車不方便。”

    正好,陵野有話要和他說且不想讓別人聽見,聞言立刻讓夏元正坐上駕駛位,自己則拉著祝游翻上了越野車頂。

    平整而寬敞的車頂很方便坐人,哪怕車開的顛簸,對陵野和祝游來說維持平衡也完全不費力。

    放眼?望去,夜晚的沙漠如同一片黑色的波濤起伏的海,而頭頂廣闊星河澄澈無?比,美得驚心動魄。

    這樣好的風(fēng)景,確實讓人心曠神怡。

    陵野隨手?把冰棍遞給祝游,邊分享邊想問他,之前?面?對樓銜月時?,說的“這一次”是什么意思。

    不過,祝游似乎誤會了他分享的程度。

    祝游并沒有接過冰棍,而是微微低頭,長睫柔順的覆下,就這么借著陵野的手?輕輕咬了一口頂端的冰塊。

    甜絲絲的,很好吃。

    陵野沒說什么,就這樣縱容的抬著手?,看著他輕輕咬著脆冰,覺得是一副小狗舔水的有趣模樣。

    只是薄冰融化?的速度略快,冰壁溢出來的小水珠往下滑了點,很快就被祝游伸出舌尖輕輕含過。

    但過了一會,馬上就出現(xiàn)了更多的汁水往下流淌。畢竟這個姿勢很不方便,祝游有點苦惱的啟唇,看起來是想用冰晶重新加固。

    不過這樣不就永遠吃不完了嗎?

    陵野有些好笑的垂下眼?,因為這個有趣的想法制止了祝游作弊的請求,反而命令道:“舔干凈。”

    祝游近乎懵懂的抬了下眼?,看見在群星之下,陵野過分白皙的臉就像冰一樣晶瑩剔透。

    他鼻梁挺拔輪廓流暢,薄唇含著點淺淡的笑,說著話的時?候,甚至帶著些過于?惑人的驕矜。

    于?是祝游下意識的遵循他的命令,淡紅的唇微微張合,抿過流落的汁水。

    沒由來的,陵野突然?覺得要給祝游打個舌釘。

    晶瑩剔透的水珠搖搖欲墜的懸掛在冰棍的表面?,因為數(shù)量太多,最?后終于?不堪重負,“滴答”一聲?掉落下來,在陵野手?上濺起一小片黏膩的水漬。

    陵野的目光微微下落,看見祝游愣了一下,有些遲疑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后他聽見祝游低聲?問道:“這個……也要舔干凈嗎?”

    陵野沒回答,只是眸色微微暗了下去,隨即,坦然?的向祝游攤開了修長的指骨。

    第123章 時間 腰挺細

    陵野的手有種獨特的漂亮, 毫無缺點,冷白玉雕一樣,修長分?明又遒勁有力?。

    他什么也沒說, 就這樣帶著點說不?出的笑意瞧著祝游, 言外之意盡在其中。

    在祝游眼里,他整個人挺拔又明亮,唇邊微微翹起的虎牙顯得有些頑劣,又干凈又帥氣, 比頭頂?shù)男邱愤要引人注目。

    于是?祝游臉上浮起一小片霧一樣輕薄的紅, 握著陵野的手緊了緊,拉著往上抬了一寸,像捧著什么寶物一樣, 鄭重?的放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喉結(jié)輕滾,有些猶豫的慢慢傾身過去, 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小截水紅舌尖。

    眼底含了汪池水一樣, 慢慢溢出點透亮的色澤。

    耳骨也發(fā)紅, 整個人像熟透了,唇瓣不?上不?下的卡在這一寸的距離前,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超過了。

    這對陵野來?說可能沒有什么別的意思, 但?在祝游看來?, 幾乎是?種明晃晃的挑逗和曖昧暗示。

    他輕輕垂下眼皮蓋住視線,喉結(jié)滾了滾,希冀于用這樣的方式來?逃脫古怪的氛圍。

    可就他依言乖乖照做之時,陵野卻低低笑了一聲?。

    然后還沒等祝游有所?動作,陵野就主動抬起手,輕輕用指節(jié)撞上了他薄紅的唇。

    冰涼, 朦朧,一觸即分?。

    那顆刺羽花蜜味的水珠,就這樣帶著絲絲縷縷的冰涼和甜意,被祝游所?品嘗。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但?自己卻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心跳成了一首連綿的樂曲,又突然錚錚的彈錯了一個音。

    陵野十分?隨意將剩下的冰棍全部強硬的塞進祝游的口腔,這次,祝游下意識將它們咬碎。等到碎冰鼓鼓囊囊堵住他腦海中思緒的時候,陵野突然輕描淡寫的開口問話。

    “你之前說的‘這一次’,是?什么意思?”

    說實?話,祝游對樓銜月動殺意,無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按理來?說,現(xiàn)?在這個階段樓銜月復(fù)仇的目的應(yīng)該藏的很好,祝游完全發(fā)現(xiàn)?不?了她瘋狂的怒火,更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先下手為強。

    所?以他找了059,詢問這個世界的主角是?否屬于他正確的時間?線。

    059一個頭兩個大,檢測半天?之后向陵野表示,祝游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重?生主角。畢竟他上個世界剛處理完一個這樣的任務(wù)目標(biāo),很有經(jīng)?驗。

    陵野應(yīng)了一聲?。

    其實?并不?是?猜不?到,只是?他選擇了那個更不?麻煩的方式,那就是?直接詢問祝游。

    陵野覺得祝游沒必要瞞著自己任何事,雖然在記憶里,他對祝游只有一個模糊的面目和些許朦朧的印象,但?,現(xiàn)?在看已經(jīng)?很清楚了不?是?嗎?

    祝游全身上下都是?他打下的印記。

    那就是?陵野的。

    搖曳的星光與夜風(fēng)在疾馳的越野車頂幻化成浮光掠影的畫卷,吹起陵野的衣擺,在他臉頰依依不?舍的流連。

    祝游咬著嘴里的冰棍,突然笑了起來?。

    他笑的很奇怪,帶了點感慨,遺憾,還有很多說不?出的東西。

    陵野感覺到他堪稱大膽的將整個人都湊了過來?,只慌亂了幾秒,祝游就故作鎮(zhèn)定的抬起手,相當(dāng)克制的碰了碰陵野的發(fā)尾。

    甚至連摸都算不?上,一觸即分?的那種碰,好像多留一秒都不?行。

    陵野微微挑眉,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變化很大。

    看起來?有點狡黠,之前那種刻意演出來?的那種冷漠模樣消失半秒,變成了終于有些生氣的靈動。

    祝游吞掉嘴里的碎冰,朝陵野啟唇說著什么,因為溫差的原因,甚至帶起了一陣朦朧的白霧。

    陵野認真聽著,聽見他說:“不?告訴你哦,陵野。”

    然后祝游就迎著風(fēng)從車頂上站了起來?。

    他手持直刀制服筆挺,這么站著,確實?有種挺拔的冷艷。

    祝游捏著刀柄的手緊了緊,對陵野低聲?說:“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如果現(xiàn)?在的生活對你來?說很自在,那就讓它一直保持下去吧。”

    “沒有人會?再把你卷進來?,我也不?會?。”

    畢竟……我早該死了。

    陵野無奈的嘆了口氣,稍稍仰起頭看向祝游漆黑的眼睛,沒怎么說話,但?是?眼里有點看小孩的無奈縱容。

    祝游不?想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他甚至后悔一開始要叫陵野哥哥了,好像這樣他在陵野面前就永遠只是?個小孩,無能為之至今。

    可這樣,就已經(jīng)是最滿足不過的幸福了。

    “哥,等會?不?要管我,直接離開,可以嗎?”

    祝游停頓片刻,終于朝陵野吐出了那句不?記得多久沒有說過的稱謂。

    大概是太久沒這么叫過,聲?音有些發(fā)顫,帶著無法克制的心潮,和說不?清的眷戀。

    “等下會?發(fā)生的事可能會?讓你不?開心,所?以不?要看了,畢竟這些事情……本來也和你沒關(guān)系。”

    祝游別過眼,沒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冷冷的回過了頭。

    然后直刀出鞘,悍然拔刀!

    呼嘯的狂風(fēng)伴隨著深邃暗影一路吞噬巨石流沙狂奔而來?,如同海中鯊魚聞到了獵物的血腥味,張開血盆大口,勢必不?死不?休。

    幾乎可以籠罩住星光的暗影與夏元正的異能空間?同出本源,于是?同一時間?,被荊棘項圈逼迫在主駕駛位上做司機的夏元正不?踩剎車,反而不?要命一樣把油門?死死踩到底,然后瘋狂到直接松開方向盤,虎撲向坐在副駕駛的樓銜月!

    防彈玻璃尖嘯爆開,尖銳碎片被狂風(fēng)攪得漫天?飛舞,成為一顆又一顆堅硬無比的子彈。

    夏元正被一擁而上的暗影吞噬,安全降落滾進路邊,將樓銜月放進了異能空間?的同時,皺眉看向那輛如脫韁野馬一般發(fā)瘋橫沖直撞的越野車。

    體術(shù)再強的人類在這種驟然失控且急速行駛的車頂也一定會?失重?不?穩(wěn),如今伊甸園四?位接近裁決級的異能者同聚一堂,高手過招,只要這無法反應(yīng)過來?的一秒,就足以致命。

    一只略顯干枯的手握緊夏元正他頸間?的項圈,卻被電火花猛的灼燒了大半。只是?隨著暗影覆蓋整片荊棘,那猛烈的雷霆最終也只能奄奄一息。

    夏元正低頭,恭敬的問感謝道:“翟叔。”

    然后他又一刻不?停,十分?急迫的對翟涇說:“情況有變!傳說中的喪尸皇不?僅沒死還跟在了祝游的身邊,這次圍獵必定不?成功,你們——”

    “我知道。”

    開口的老人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他帶著副文質(zhì)彬彬的茶色金絲眼鏡,但?是?精神爍矍,身體精瘦,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

    他背著手淡淡立于狂風(fēng)之中,看著陵野漫不?經(jīng)?心的側(cè)臉,長久的嘆了口氣。

    可惜,哪怕他臉上露出了可以稱得上懷念的感情,手上凌厲的動作也絲毫不?減,反而不?斷加碼!

    鋪天?蓋地的暗影把所?有橫生的冰棱吞噬殆盡,兩種交纏的異能此起彼伏的生長,又瘋狂的互相吞噬。而就在祝游即將失去重?心的那一秒,他大膽的從越野車車頂上一躍而下!

    唰的一聲?,從黑暗中突生的冰墻宛若被凍結(jié)的天?上銀河,將瘋狂失控的車輪連帶車身一起凍成了塊晶瑩的琥珀。

    唯獨陵野的四?周干干凈凈,只是?手上又多了一支花蜜的冰棍。

    “唔。”

    陵野看了一眼手里的冰棍,慢吞吞的咬了一口。

    暗影與冰晶瘋狂較勁,稍有不?慎就會?將他拉入無間?深淵之中,他卻撐著臉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著戰(zhàn)場上的人,一副看戲的模樣。

    站在路邊的夏元正,暗系異能的翟涇,帶著氣流渦,旋噼里啪啦在風(fēng)暴中心和祝游一刀接一刀對砍的風(fēng)系異能者云伋,還有隱匿在數(shù)千米之外默默加buff的輔助異能者許北……

    少?了一個。

    時間?異能者閔元白。

    時間?,這是?公認最危險也最強大的異能。很多人在知道人類可以擁有這樣的異能之后,都在瘋狂許愿將時間?徹底倒回?末世之前。

    不?過這怎么能成真呢?時間?是?世界上最應(yīng)該等價交換的東西,你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

    哪怕是?如今最強大的時間?系異能者閔元白最擅長的也不?過是?時間?的暫停與短暫倒流,并且限制極大,無法一個人單獨行動。

    想到這里,陵野看向了被狂風(fēng)吹磨的祝游。

    他黑發(fā)在風(fēng)中翻飛,露出一張雪白又冰冷的臉,千萬片碎裂的鏡片用幾乎不?可視的速度成為最瘋狂的子彈射向他的身體,讓他防御的冰棱難得顯現(xiàn)?幾分?狼狽,似乎對鋪天?蓋地的攻擊力?不?從心。

    在風(fēng)中大笑的云伋已經(jīng)?因為異能的瘋狂疊加而面容猙獰,他提砍的直刀居然能做到每一招都恰到好處的格擋住祝游的攻擊,如同洞察一切的死神利爪,勢必要剖開你的心臟。

    祝游輕嘖一聲?,反手抽刀格擋,兩把刀刃從頭到尾帶著震碎虎口的力?道摩擦而過,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祝游見狀,猛的松開直刀,借力?迅速后退,讓從容不?迫的云伋第一次臉上出現(xiàn)?驚疑不?定的神情。

    接著,祝游勾起一個冰冷的笑,有些殘忍的舔去唇邊血漬,踩著冰棱在狂風(fēng)中借力?高高躍起,然后,迎面劈斬!

    無數(shù)片鋒銳的冰刃在他手中迅速凝結(jié)成為一把可斬萬物的長刀,凌冽的殺意如同九天?而落的電光一樣無孔不?入!

    云伋瞳孔倏的放大了刀刃上的寒光,在瀕臨死亡的恐懼中放聲?大喊——

    “閔元白!再來?一次!”

    于是?祝游的動作變得遲緩倒帶,一切都仿佛走向了原點——

    冰刃碎裂在空中,又無法抑制的頓住。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原來?是?陵野咬著冰棍,漫不?經(jīng)?心的打了個響指。

    怒吼,狂風(fēng),鮮血噴涌,一切猙獰的殺意都被人為停住,除了從翟涇暗影里緩緩現(xiàn)?身的那個人。

    而陵野終于也有興趣從他這個絕佳的觀賞座位上離開,他踩過冰棱,于是?糾纏的無盡暗影也無比恭順的埋入了他的影中,成為一條靜靜的暗河,不?起波瀾。

    其實?陵野一般不?用時間?異能,其一是?因為限制非常麻煩,很多事情上都無法使用,其二是?他不?喜歡和別人做交易,哪怕是?時間?,陵野也比較喜歡強買強賣——

    現(xiàn)?在,他就像在參觀蠟像館一樣閑庭信步的穿梭在人群之間?。

    陵野先抱著手臂盯著翟涇看了一會?,然后勾下他的眼鏡打量半天?,最后隨手扔到一邊,給了一句“裝模作樣”的評價。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躲在遠處的許北,輕嗤一聲?:“膽小如鼠。”

    最后,他走進戰(zhàn)場中央,把與祝游拼刀的云伋一腳踢了下去,居高臨下的簡短諷刺道:“菜,就多練。”

    而唯一能夠喘氣的活物閔元白手上不?斷露出銀白的光芒,仿佛想打斷這個被強行停止的狀態(tài),來?讓時間?恢復(fù)原樣。

    他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陵野,似乎也是?在等某個刺耳的挑釁。

    結(jié)果陵野理都沒理他,只是?把還停滯在空中的祝游攔腰抱了下來?。

    陵野看了一眼同樣穿著雪白制服的閔元白和云伋,又看了看肩寬窄腰,五官凌厲的祝游,饒有趣味的勾了勾唇角,拍了拍懷中人的臉,然后松開手哼笑一聲?:

    “腰挺細。”

    閔元白:……

    閔元白冷冷一笑,咬破舌尖抿住猩紅血液,雖然面上不?顯,但?是?體內(nèi)異能核瞬間?瘋狂運轉(zhuǎn),只需一瞬,就爆發(fā)出巨大刺眼的白光。

    一縷輕風(fēng)吹過吹過閔元白的發(fā)絲,他眼中精光一閃——成功了!

    可是?,下一秒,陵野的指尖就極其隨意的點在了那片流動的風(fēng)里。

    于是?風(fēng)毫不?留情的拋棄了閔元白。

    整個時空里,只剩下陵野的衣擺獵獵作響,他站在靜與動的交界口,證明這份時間?法則,也只遵從陵野的意志。

    半晌,陵野輕輕垂下那雙銀色的眼,平靜的對閔元白說:“五次都沒有贏過祝游,再來?幾次也都會?輸。”

    “你們太沒用了。”

    “而且,你馬上就要死了。”

    和時間?交換時間?的人,終究會?限于時間?的長河無法走出,將自己的壽命一瞬間?燃燒殆盡。

    閔元白的異能核已經(jīng)?被時間?的因果線纏繞吸取,撐不?了多久。

    聽到這句話,閔元白怔怔的看著從陵野手上溢出的因果線,不?知道在想什么,許久,才沉默的看向自己。

    可突然間?,他就像瘋了一樣大笑起來?,笑得令人心驚,甚至讓他沒忍住彎下腰,流出了眼淚。

    一邊笑,他一邊指向陵野的身旁,啞聲?諷刺道:“沒關(guān)系,托你的福,現(xiàn)?在我也看到了時間?的結(jié)局。”

    “至少?現(xiàn)?在我知道了,在我死之前,祝游一定會?給我墊背。”

    第124章 起始 又恍若一次無意識的回握

    陵野輕輕偏頭, 徑直映入他?眼簾的,是?祝游頰邊擦出的一點?傷痕。血漬在蒼白的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宛若白璧有?瑕。

    祝游被強制按下了暫停鍵, 但時間的因?果線無窮無盡的環(huán)繞在他?的身邊, 比閔元白的還?要多出十幾倍,仿佛他?才是?那個用盡一切去和時間做交易的貪婪之輩。

    陵野什么也沒說,只是?慢慢垂眼,先用指尖擦去了祝游臉上的血痕。

    059說過, 祝游沒有?從世界意?識的根本改變時間線, 獲得大眾意?義上的“重生”,也沒有?什么東西像059給陸知斐開后門一樣給祝游提供幫助,利用高維能量改變時間。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祝游用了什么方法,利用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的時間異能, 無數(shù)次的倒帶了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

    否則他?身上不會出現(xiàn)這么多因?果, 像溺亡的水鬼一樣掙扎著把他?拖下死?亡的漩渦。

    閔元白說的沒錯, 祝游確實要死?了。

    時間的交易是?公平的,沒有?可逆解。不如說, 祝游接受了這么多因?果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簡直是?個奇跡。

    059見到如此詭異的情況, 急得從系統(tǒng)空間里直接鉆了出來。

    他?想, 先不說任務(wù)目標(biāo)死?亡任務(wù)就判定失敗的事?,自從陵野來到這個世界,所發(fā)生的一切為什么和劇本完全沒有?關(guān)系?

    059現(xiàn)在恨不得自己飛回管理?局當(dāng)上主?神,逐幀查閱每個小世界的實時影像進行修正……說到底,老板擺爛,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基層員工!

    看著陵野徹底冰冷下來, 甚至隱有?殺意?的神情,059心道不好,迅速把那份全是?亂碼的員工合同翻了出來。

    別?看陵野平常只想著吃,這位可是?實打?qū)嵉膯适剩急魂P(guān)虛空了!真生起氣來,能把整個末世再往“末”的程度推一推。

    之前059待在系統(tǒng)空間就是?按照陵野的要求,在幫他?調(diào)查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修復(fù)員工合同是?其中重要一環(huán)。

    畢竟,這可以直觀的展示陵野的基本身份和他?的愿望。

    說來也奇怪,楚尋和裴不覺簽下合同是?為了重獲自由,沈聽川是?為了再見一次人間煙火,陸知斐是?為了追求真正的死?亡,那……陵野是?為了什么?

    作為虛空的囚徒,他?好像一點?危險性都沒有?。在059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很配合的選擇了傳送進小世界,好像真的是?為了幾道美食就能出發(fā)。

    陵野的過去,目的,059一點?也不知道。

    好在059是?個勤快的系統(tǒng),員工合同的修復(fù)已經(jīng)到了尾聲,只是?一直差了點?關(guān)鍵材料。

    而現(xiàn)在,在它變成實體出現(xiàn)在陵野面前的時候,祝游身上的因?果線突然輕輕動了起來。

    純白的絲線晶瑩,纏繞過那些漆黑的亂碼,緩慢顯現(xiàn)出工整的文字。

    密密麻麻的記載則變成了無數(shù)個閃回的畫面,把那些遺忘的全數(shù)展現(xiàn),一瞬間就將陵野的回憶,拉回到了那個故事?最開始的時候。

    連同祝游的一起。

    /

    克洛諾斯研究所,晚八點?。

    穿著白大褂的少年拿著文件夾對面前的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著記錄,他?本來想從口?袋里掏支水性筆,一摸卻發(fā)現(xiàn)又不知道被哪個混蛋順走了,只能無奈的偏開眼,掃視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桌面。

    沒看到。

    他?微微擰眉,卻看見一顆圓滾滾的小球憑空出現(xiàn),頭頂上還?頂著一只藍黑色水性筆,就這么準(zhǔn)確無誤的滾了過來,停在了他?的手邊。

    “請用。”

    小球閃了一下,電子?音十分客氣。

    少年心思?還?在實驗數(shù)據(jù)上,聞言想也沒想的說了聲謝謝,接過那支筆,拔開筆蓋在紙上刷刷書寫起來。

    過了片刻,他?才察覺到不對,筆尖猛的頓了下來。

    少年烏沉的眼無端露出些鋒芒,尚且青澀的五官分明的很有?銳利,有?種讓人生畏的壓迫感?。

    他?掀起眼,盯著桌上那顆小球,冷冷道:“我不記得克洛諾斯有?這種型號的輔助機器人。”

    “哦,我不是?輔助機器人。”

    說話的小球在空中飄起來,愉快的說:“林野先生您好,我是?時空管理?局反派部系統(tǒng)058。這邊檢測到您在本世界屬于超高危級反派,有?一定程度失控風(fēng)險,想請問您是?否愿意?加入我們部門,成為可控的正式員工。”

    “我們員工福利良好,部門風(fēng)氣優(yōu)秀,團隊氣氛和諧,除了工作內(nèi)容有?一定風(fēng)險之外……”

    林野完全沒管他?的喋喋不休,用一種看電信詐騙的眼神看了小球一眼,果斷回答:“退訂。”

    058:……

    058:“我說的是真的!”

    “真在哪里?”

    監(jiān)測完數(shù)據(jù)的林野開始翻閱報告,頭也不抬的說:“我甚至還?沒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如果你指的超高危級反派是對小白鼠來說的話,我承認。”

    058被噎了一下,很想把接下來的故事走向擺在林野眼前。

    林野,新聯(lián)邦年紀(jì)最輕的醫(yī)學(xué)生物學(xué)博士,畢業(yè)后直接加入最權(quán)威的克洛諾斯研究所,目前正在研發(fā)治療ALS(漸凍癥)的β藥劑,研究情況一路向?好,即將迎來尾聲。

    他?父親早逝,母親死?于漸凍癥,也沒能照顧他?幾年。林野一個人攻讀學(xué)業(yè)成長到今天,把徹底治愈母親患上的疾病選為了研究目標(biāo)。

    面對研究,他?奉獻了百分百的精力和熱情。甚至到后來,他?還?在研究最危險最關(guān)鍵的節(jié)點?選擇親自試藥,實在是?稱得上一句鞠躬盡瘁。

    說到這里,都是?一個勵志且溫情的故事?。

    如果這不是?個末世劇本的話。

    治療ALS的β藥劑,似乎有?著更加可怕的效用。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甚至能使正常人類的基因?進行某種奇異的進化?。

    同為研究員的翟涇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點?,他?迅速上報,得到了全力研發(fā)β藥劑的指令。

    與此同時,更多神奇而可怕的變化?在林野身上出現(xiàn),作為研發(fā)者他?察覺并且想要停止,但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被貼上了A1實驗體的標(biāo)簽。

    到這個地步,克洛諾斯已經(jīng)不再需要這個研發(fā)者,所有?人默不作聲的研究起了那個脫胎于β藥劑的新藥劑,而研究員林野只成為了簡單記錄過的一筆,寫的是?“英年早逝”。

    “林野”被抹殺自我,抹殺在這個社會上的身份,徹底消失。

    等他?再次擺脫束縛醒來之時,林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族群,成為了新的物種。

    ——被末世人類口?口?相傳,可怕而又危險的喪尸皇。

    因?為忘記,所以過去的仇恨不被在意?。

    不過也恰恰是?因?為忘記,才可以毫不在意?的無差別?抹殺所有?人類,絕不留戀。

    反正林野是?這個世界的最終boss,殘忍可怕,主?角殺不殺得死?都要另說。

    雖然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發(fā)生,但并不是?說不存在世界意?識失控導(dǎo)致世界崩壞的概率,058作為一個負責(zé)任的系統(tǒng),當(dāng)然要把風(fēng)險控制到最小,收編這個危險的員工。

    不過。平常給自己手下那群家?伙開點?后門就算了,現(xiàn)在058作為來招聘的HR,自然不能給還?沒入職的員工劇透。

    他?只能跟著林野跟了小半個月,然后無奈的發(fā)現(xiàn)此人實在是?個科研狂魔,再可怕的騷擾都能當(dāng)做耳邊風(fēng),專心致志進行自己的工作。

    反派部業(yè)務(wù)繁忙,人員眾多,年年都要和隔壁攻略部競爭業(yè)務(wù)之星的年終獎,058不能盯他?太久,只能遺憾離開。

    走之前他?在林野身上留了一道標(biāo)記能量,認真叮囑道:“如果有?一天你回心轉(zhuǎn)意?,只要一切都還?來得及,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

    然后058回到時空管理?局進行自己的工作,而林野也接著和自己的兩位副手進行β藥劑的研究。

    他?們一個叫翟涇,一個叫葉之云。

    葉之云生日的時候拉著林野拍了張照,告訴他?自己馬上就要有?孩子?了,名字都已經(jīng)想好,就叫樓銜星。

    而且她和孩子?他?爸一致認為,到時候的百日宴一定要請林野過去,好讓樓銜星沐浴一下天才的光輝。

    聽完這番話,一貫沒什么表情的林野微微頷首,有?幾分無奈的應(yīng)下要求。

    “知道了。”

    葉之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上車的時候,她又秉著八卦的心思?探出頭問:“林博士,聽說下個月你就滿法定結(jié)婚年齡了,有?理?想型嗎?以后是?想找女朋友還?是?男朋友?哦,你們這種天才是?不是?無性戀,更喜歡自己一個人,生人勿近的那種。”

    林野看了看她,大概是?尊重孕婦,居然真的仔細想了半天。

    久到葉之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抬起頭,淡淡的說:“不喜歡一個人。”

    不喜歡一個人。

    因?為林野一直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長大,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研究。

    他?沒有?家?的概念,只是?在下班時,會偶爾為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葉之云和她的愛人駐足一秒。

    夜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他?純白的袍角。夜幕下,林野清雋挺拔的身影格外明晰。他?下頜微揚,眼神淡然,有?種清郁冷漠的獨特氣質(zhì)。

    輪廓明秀,豐神俊朗,是?那種會被很多人追求和喜歡的優(yōu)秀存在。

    面對這個問題,他?應(yīng)該很有?談?wù)摰馁Y本。

    但林野只是?輕輕笑了一下,眼睫被夜晚寒氣浸濕,無端的顯現(xiàn)出了幾分這個年紀(jì)的少年都會有?的迷茫和脆弱。

    葉之云聽見他?低聲說

    “喜歡……只在乎我,能永遠陪著我,不會離開的人。”

    ——堅定固執(zhí)的選擇我,不依不撓的向?我走來,跌跌撞撞也沒關(guān)系,因?為我會接住他?。

    葉之云愣了愣,燦爛一笑,大聲說:“可以啊林野,看不出來你喜歡狗派?那你休假的時候可以多來找我,姐姐我對追人很有?一套哦!”

    林野懶懶勾了勾唇角,沒再理?她,轉(zhuǎn)身離開。

    那天晚上的溫度非常適宜,葉之云一路開車回家?,覺得自己和這位冷淡的天才少年終于有?了點?除同事?以外的交情。

    她還?在計劃著怎么教小木頭開竅談上戀愛,沒有?想到再次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得到的卻是?林野因?為親自試藥,不幸離世的消息。

    葉之云更想不到,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無知無覺的翻看著名為A1實驗體的報告。

    /

    樓銜星看向?旁邊德高望重的前輩。

    他?是?媽媽的同事?,聽說為了研究親自注射了初期涅墨西斯病毒,幸運的沒有?成為喪尸,獲得了異能。

    他?幾乎是?基地的定海神針了,異能強大,研究出身,資歷老道,樓銜星十分信任他?。

    此時,她好奇的問:“翟叔,有?這個最初實驗體的詳細數(shù)據(jù)嗎?”

    翟涇頓了頓,搖頭慢慢的說:“沒有?。”

    然后他?拍了拍樓銜星的肩膀,一字一句的教育道:“涅墨西斯病毒是?我和你媽媽的心血,可惜她生完你之后身體每況愈下,沒有?再參與核心研究,也沒有?撐過末世到來的那一天。”

    “但我們不會忘記她。如今你已經(jīng)長大,那這個擔(dān)子?,就傳遞給你了。”

    “至于A1實驗體的報告,僅作參考就好。他?已經(jīng)過時了。”

    “小星,很快會有?新的實驗體加入你的研究。你要把工作好好做下去,還?記得那個誓言嗎?為了末世的終結(jié)和人類安全穩(wěn)定的普適性進化?,我們可以奉獻一切。”

    樓銜星抿了抿唇,懵懂的點?了點?頭。她帶著“母親的遺愿”和“人類的希望”,認認真真的把那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我們可以奉獻一切。”

    在她身后,研究員推著被注射安樂藥劑完全報廢的A1實驗體離開,恰好與帶來的,蜷縮在角落痛苦發(fā)抖的A2實驗體擦肩而過。

    那時還?沒有?名字的祝游還?保持著一點?屬于自己的神智,竭力想逃出這個可怕的牢籠。

    他?艱難的從鐵籠中伸出手,妄圖有?人將他?救出。可他?唯一能觸碰到的,只有?短暫靠近的,垂在雪白床單邊的另一位少年的手。

    沒有?溫度,沒有?回應(yīng),就只有?一次片刻的觸碰,很快就被距離強硬的分開。

    推車金屬輪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骨碌碌的聲響,不知道走出了多遠。

    沒人注意?到那只垂下的手,輕輕顫了顫指尖。

    ——仿佛終于從長夢中驚醒,又恍若,一次無意?識的回握。

    第125章 if番外(點錯了干脆放個番外) (研……

    (if番外版, 研究員野×高中生游)

    “今日星錐市晚間氣溫降至6°C,濕度85%,預(yù)計會?有局部電子風(fēng)暴導(dǎo)致城市電網(wǎng)負荷過大, 引發(fā)不定期的停電現(xiàn)象, 請各位市民提前做好應(yīng)急準(zhǔn)備。”

    一板一眼的晚間天氣預(yù)報在寬敞的實驗室里回蕩。

    今夜天氣特?殊,全市提早下班放學(xué),克洛諾斯研究所也難得一見的走空了人,只能聽見門口的電子助手不停的說?著“注意安全, 明天見。”

    葉之云已經(jīng)換好了常服站在實驗室門口, 正喋喋不休的和愛人說?話。她丈夫的聲音從聽筒里露出半截,說?星錐今晚遇上百年難得的電子風(fēng)暴,讓她別自?己開車回家, 等人來接。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兩個人電話粥煲的火熱, 也沒刻意控制音量, 對?話全都一字不落的倒進了陵野的耳朵里。

    陵野嘆了口氣, 放下手中的筆,拿著紙杯去門口給自?己接了杯咖啡。

    咖啡機按照設(shè)定好的程序叮了一聲, 往紙杯里灌進了三份濃縮液。

    這?樣做出來的東西色澤堪稱恐怖,像平常要熬三天大夜會?喝的興奮劑。

    葉之云掛掉電話, 震驚的看著這?杯特?濃咖啡, 問:“陵野,陵博士,您不會?今晚還準(zhǔn)備待實驗室里吧?”

    陵野抬頭看了眼葉之云,很有些遺憾的說?:“電子風(fēng)暴對?實驗室儀器會?造成較大的影響,我今晚不能待在這?里,只能回家完成一些演算。”

    葉之云:……真的很不理解你們?卷王誒。

    她上上下下把陵野看了一遍, 不解的感?慨道:“研究所旁邊那幾個高級中學(xué)的小屁孩和你一樣大,怎么就?和你不像一個物種的?這?種時候,我都聽見幾個不怕死的小鬼在商量怎么在特?殊景觀里向暗戀對?象表白?了!”

    陵野看了看研究所窗外隔得有點遠的市立第一高級中學(xué),挑眉問她:“這?都聽得到?”

    葉之云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說?是自?己中二的揣測。

    咔嚓一聲,玻璃門被推開,是葉之云的愛人來接她了。

    她連忙走出門,還不忘朝陵野揮了揮手,催促道:“你也趕緊回家,給自?己放松放松——”

    陵野握著紙杯,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慢慢的把手中的咖啡喝完了。

    是有點苦。

    他關(guān)掉實驗室的儀器和燈光,在更?衣室里換下了白?大褂。

    晚間新聞?wù)f?夜間有大幅度降溫,陵野把單薄的羊毛衫換成了厚實的風(fēng)衣,還圍了條灰色的棉絨圍巾。

    他住的公寓離研究所很近,步行只需要15分鐘的距離。陵野想了想,還是在出門之前拿了幾份厚實的實驗報告,準(zhǔn)備回去重新翻一翻,看看有沒有新的研究靈感?。

    其實他并非沉悶的性格,只是生活中沒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也因為?年紀(jì)輕輕就?身居高位,和身邊的人沒什么共同話題。

    好像他們?一見面就?給陵野打?上了不茍言笑,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種種標(biāo)簽。

    陵野也習(xí)慣了,大部分時候,都并不覺得有什么。

    研究所位于星錐的高校圈。這?個點,下晚自?習(xí)的高中生就?像出籠的鳥一樣從校門里涌出。

    馬上要來的電子風(fēng)暴讓老師急促的催著他們?回家,頓時就?形成了擁擠的人流,幾乎寸步難行。

    陵野看了看,很明智的繞過大道,走上了旁邊的小路。

    這?條路上學(xué)生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手拉著手想再親近一會?的小情侶,陵野加快腳步轉(zhuǎn)進路口,卻驟然聽見一聲短促的悶哼。

    隱忍到了極致,尾音都顫顫巍巍的咽進了齒間。

    與此?同時,相當(dāng)明顯的拳打?腳踢聲也傳進了陵野的耳朵里。

    他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但這?是他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想避也沒法避。

    眼前的景象明明白?白?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幾個明顯不好好穿校服的校園混混正把一個男生按在墻邊打?,被打?的那個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護著被踹來踹去的書包,很難進行反抗,最后只能成了任人宰割的獵物。

    陵野慢吞吞的嘖了一聲。

    他沒像其他人那樣低著頭快步走開就?已經(jīng)非常顯眼了,此?時甚至還發(fā)出這?種類似于挑事的聲音,讓那群小混混非常不爽。

    他們?停下手,一個兩個用格外兇狠的表情瞪著陵野。

    如果來的是個成年人,他們?也許會?收手。但面前人明顯有張和他們?一樣青澀的臉,沒什么好怕的。

    更?別提陵野的神態(tài)實在太傲,瞳孔漆黑,干凈的可怕,沒有一絲雜色。五官凌厲,表情又淡又冷,有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囂張感?,是他們平常最羨慕嫉妒的那種人。

    于是為?首的那個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瞇了瞇眼睛,挑釁道:“看什么看?找死啊。”

    好標(biāo)準(zhǔn)的找事臺詞。

    陵野短促的笑了一下,格外嘲諷。

    被狠狠推搡在墻角的少年呼吸急促的發(fā)著抖,聽到聲音艱難的抬起頭,隔著人群看了他一眼,喉結(jié)滾了滾,似乎是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口。

    手里的通訊器被點亮,陵野按下緊急通話,淡淡的說?:“Anti-Skills嗎?通話定位這里有人尋釁斗毆,對?,都是未成年——”

    啪的一聲,昂貴的通訊器就?被狠狠打?落在一邊,陵野抬起的手沒動,輕飄飄的看了身前人一眼。

    “有本事你叫什么警備員?呦,還用的R3新款通訊器,肥羊啊?那今天哥幾個就?教?教?你,什么叫做逞英雄的后果——!”

    上揚加重的語調(diào)是個動手的信號,而?還沒等他的兄弟們?一擁而?上,陵野就?面無表情的直接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隨后,捏著整個小臂往旁邊狠狠一擰。

    還沒等那人尖叫出聲,陵野就?直接反身抬腿一踢,干脆利落的將他整個身子都送到了九霄云外。

    風(fēng)衣角倉皇的打?了個起落,襯出少年緊窄分明的腰線。

    陵野今天有些煩悶的心情頓時消失無蹤,他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更?加真實的惡劣笑意,一字一句的低聲說?:“警備員是給你們?叫的,蠢貨。”

    ……

    一場酣暢淋漓單方面碾壓,等到人都趴地上起不來了,陵野才?懶懶撿起自?己的通訊器,拍了下衣角沾上的灰。

    以前學(xué)習(xí)壓力大的時候他特?別喜歡找點東西發(fā)泄,所以去學(xué)了散打?。

    大概天才?做什么都很天才?,陵野兩年就?考到了九段。要不是對?面都是未成年,現(xiàn)在就?不只是“起不來”的程度了。

    確定沒有人會?再不長眼的沖上來之后,陵野偏頭看了一眼靠在墻角的少年,很禮貌的問:“需要給你叫救護車嗎?”

    “謝謝,但是不用了。”

    他十分堅決的拒絕了陵野。

    少年黑色的額發(fā)沾著血漬,濕漉漉的蓋住了眉眼,略顯干澀的聲音還在輕微的發(fā)著抖,好像在竭力掩蓋自?己的不適。

    他秋季校服的拉鏈在這?場單方面的毆打?中被暴力的扯開,不知道崩飛到了哪里,此?時怎么看都已經(jīng)拉不上了,只能大大咧咧的敞開,露出里面藍白?的夏季短袖。

    一看顏色就?知道這?件衣服穿了很久,都已經(jīng)被水洗的發(fā)白?透明。此?時在冷汗的作用下,忠誠的展現(xiàn)出了少年尚未完全發(fā)育的清瘦軀體。

    ……連兩個不太明顯的腰窩都能看得清。

    陵野目光頓了頓,往旁邊移了點。

    然后他就?明白?了少年拒絕的原因。

    星錐市是財閥當(dāng)政,醫(yī)療費用昂貴,幾家大醫(yī)院都被壟斷,而?眼前人手腕還扣著政府資助貧困生的手環(huán),自?然也不會?有出生就?買好的醫(yī)療保險。

    對?他來說?,去醫(yī)院要承受的代價甚至比挨打?還嚴(yán)重,不如自?己回去草草處理。

    陵野好歹是個醫(yī)學(xué)博士,從小到大得到的評語都是品學(xué)兼優(yōu),他趁著現(xiàn)在心情還可以,決定好人做到底,看看這?人身上有沒有什么必須就?醫(yī)的嚴(yán)重挫傷。

    于是他不由?分說?的單膝半跪在少年面前,順便看了一眼他臟兮兮書包上的名扎。

    高三二班,祝游。

    然后他按住了人抗拒掙脫的手。

    “別亂動。”

    陵野耐心有限,警告道:“我要確保你的情況可以不去醫(yī)院。”

    說?著,他完全無視了祝游不適的眼神?,直截了當(dāng)?shù)南破鹆怂男7囊聰[。

    修長的指尖一寸寸的摁過少年的脊骨上,清晰感?受到了冰涼肌膚難捱的繃緊。

    “請……請不要這?樣!”

    祝游咬著牙,聲音明顯有些惱怒。

    他按住陵野的手腕,低聲說?:“謝謝你的好意,接下來我自?己……”

    他話沒說?完,陵野的手就?一路向下,清楚的摸到了他身上暗紅色的疤痕和增生。

    柔軟的指腹不輕不重撫過傷口,帶來的羞赧感?讓祝游尷尬到說?不出話。

    一串長長的疤痕將白?皙的皮膚割裂成難看的兩部分,剩下密密麻麻的小傷口更?是不計其數(shù),猙獰又難看。

    陵野垂眸看了一眼,卻一句話也沒說?,徑直拉好了祝游的衣擺。

    竟然沒有任何祝游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嘲笑害怕通通不存在。

    祝游只能聽見他極其平靜的說?:“沒什么大問題,回去上個藥吧。”

    真的是在看傷……?

    祝游有些怔然的掀起眼,對?這?個年紀(jì)輕輕同齡人的懷疑變成了歉疚。

    而?隔著只有呼吸的距離,他清楚的看見了眼前人分明挺拔的五官。

    陵野漆黑的眼被長睫遮了一半,看不出神?色,只是像蝴蝶,輕輕翻飛。

    他半截白?皙的下巴還埋在灰色的圍巾里,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柔和。

    只是祝游看清了他圍巾上的水洗標(biāo)簽——那上面的Logo祝游眼熟,因為?學(xué)校里有些人特?地當(dāng)著他的面炫耀過,說?一條圍巾就?可以買他半條賤命。

    祝游思緒停滯一刻,隨后才?安安靜靜的開口,輕聲說?:“對?不起,還有謝謝。”

    陵野不知道他在為?什么對?不起,但還是點了點頭。

    眼前少年像只受了傷的流浪貓,警惕,傷痕累累,卻又多?了點特?殊的氣質(zhì)。

    陵野為?自?己奇怪的聯(lián)想感?到疑惑,卻突然聽見了一聲氣若游絲的貓叫。

    ……?

    幻聽了?

    不過很快,陵野就?確定了自?己不是幻聽。因為?他看見祝游急促的低下頭,拉開了原本只開了一個角的書包拉鏈,隨即,一塊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來,正好蹭過了陵野的手。

    他愣了一下,看見祝游小心翼翼的從包里捧出來一只傷痕累累的小貓。

    那小貓可憐兮兮的蜷縮在祝游的手心,毛發(fā)雜亂無章,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血跡,一道道深深的抓痕和淤青清晰可見,有的地方甚至還在滲著血。

    ……怪不得剛剛被打?也要護著書包不還手。

    陵野這?么想著,看了祝游一眼。

    他很明顯被這?個場面刺激到了,額發(fā)微微遮住的黑瞳顯得黯淡無光,甚至因為?起伏的呼吸氤氳出了幾分難過的水色。

    自?己身上的疼痛對?他來說?無所謂,貓的受傷卻讓他心疼。

    有點意思。

    “它也沒地方回去。”

    祝游低聲說?。

    “還要被那群人這?樣欺負……”

    ——太可憐了。

    陵野聽著,沒說?什么話,只是將目光落在了祝游低頭時,后頸折出的那段柔軟易折的弧度上。

    半晌,祝游突然艱澀的抿了抿唇,指尖緊張的微微蜷起,好像在做一個很難以啟齒的決定一樣。

    他然后,小心翼翼的偏過頭,看著那個幫了自?己的少年,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問:“它是流浪貓,今晚又有電子風(fēng)暴,受傷的流浪貓很難熬過這?一晚上。可不可以請您幫忙送它到醫(yī)院……并且,墊付一下醫(yī)藥費……我以后一定還給您!”

    他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的這?串話,見陵野沒有反應(yīng),緊張的補充道:“我可以給您寫欠條,先生。我是一中高三二班的祝游,我……”

    “陵野,我的名字,不需要叫我先生。”

    陵野徑直打?斷了他的話,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祝游,似乎在審視什么。

    祝游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怎么想也知道。沒人愛給自?己找麻煩,還蠢到無憑無據(jù),相信一個身無分文窮學(xué)生的承諾。

    他不自?覺伸出去的手又輕輕收了回來,好像早已知道結(jié)果。

    半晌,祝游攏著懷里的貓,垂下眼小聲說?:“不可以也沒關(guān)系,今天麻煩你了,十分感?謝。”

    “你剛剛說?也沒有家是什么意思?”

    陵野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問他。

    “……”

    祝游唇瓣微張,想要回答,卻很難將那些難堪的現(xiàn)實擺在這?個光風(fēng)霽月的少年面前,只能將字詞卡在喉間。

    “算了,走吧。”

    陵野沒再說?話,徑直轉(zhuǎn)身往家的方向走了兩步,卻沒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

    一回頭,祝游正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像剛剛沒聽懂他在說?什么,還在努力消化這?個奇怪的信息。

    眉目精致漂亮,在這?樣懵懂的狀態(tài)下,有種說?不出的乖順與羞怯。

    看他的樣子,陵野突然覺得祝游傻得有點好笑。

    于是到最后,連陵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唇邊兩顆尖尖的虎牙。

    ——在夜色下,顯出一種格外頑劣又可愛少年氣。

    然后,陵野揚了揚下巴,笑著說?:“祝游同學(xué),我剛剛的意思是,帶上你和你的貓,跟我回家。”

    “看在電子風(fēng)暴的份上,我可以收留流浪貓一晚。”

    第126章 生活 在等他走到自己面前

    陵野醒過來的時候確實?什么都不記得了, 堪稱荒謬的過去被埋葬在人心的腐爛之下,迎接他的是重新的,不被束縛的人生。

    他沒?有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從哪來又從哪去的意?愿, 只是冷眼旁觀著這個顛倒的世界,最?后發(fā)現(xiàn)名為人類的物種軟弱又濫情,虛偽又貪婪。

    只有當(dāng)食物的時候還算讓人省心。

    直到撿到祝游。

    ——畢竟祝游當(dāng)食物也不讓人省心。

    那天?在下小雨,A1實?驗體和?A2實?驗體見?第一面的時候, 還不知道他們將會因為對方擁有名字。

    陵野覺得祝游特別的那一瞬間, 就是初見?時,他隨意?說出的文字組合,卻被祝游一口?應(yīng)下是名字的那一刻。

    有這么巧的事嗎?

    陵野不覺得人類給不同的個體取名是件有意?義的事, 因為根據(jù)他的觀察,在各個基地里, 人類從來不用名字代指某個人。

    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被叫的更多的是編號, 而異能?者之間話?說起來的時候, 也都只代稱為“那個長得還可以的女的”,“眼高于頂?shù)母呒壆惸?者”, “背后在上頭有人的關(guān)系戶”。

    好像名字對他們來說也是所?謂的“奢侈品”,只有特殊的人才能?擁有被這樣稱呼的資格。

    ——明明是每個人都裝模作樣說必須要擁有的東西。

    而那天?站在雨中, 陵野把目光落在祝游仰起的那一截蔥白的頸上, 看到了他那種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竭力想要靠近自己的奇怪神?情。

    他不知道給祝游一個什么特殊的形容,于是輕描淡寫的問了他的名字,并且隨口?猜了幾句。

    結(jié)果祝游說是,那就是我的名字。

    一片慌亂中,陵野靜靜看著祝游欣喜又愉悅的眼睛, 聽見?了他呼吸頻率停頓的那一個空白。

    代表片刻的心悸。

    他在撒謊。

    陵野知道祝游這個名字不是眼前人的真名,但他看起來好像獲得了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就這么熱忱,直白,喜悅的表達著自己的情感。

    陵野讀過末世前人類的書,他看過一句話?。

    “名字薄如空氣,但也可作盾牌。”

    “小狗盾牌。”*

    以前陵野不覺得這句話?寫實?,但是這一刻,他似有所?感。

    /

    中間他和?祝游分開了一段時間,陵野把祝游扔回了平陵。因為留在外面祝游的身體抗不住輻射,就算覺醒了異能?也于事無補。

    陵野覺得自己難得好心,把祝游扔在門口?就一刻不停的走人,但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事情變得有點不妙。

    首先就是那兩只炎晶犬晚上開始煩人,總愛趴在祝游房間床下懨懨的叫。

    其次就是晶核需要自己挖,烤肉得耐著性子自己動手,房間里反正也有點奇怪,沙發(fā)不軟床不夠大……

    總之,陵野把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都莫名其妙的推給了已經(jīng)離開的儲備糧。

    他有時候也會想起祝游離開時愧疚到發(fā)紅的眼睛,破碎的悲傷被眼尾碾碎,成了想要觸碰又強忍著收回的手。

    ……他哭什么?

    陵野不理解,索性讓自己不再想。

    他坐在沙發(fā)上隨意?翻著祝游留下來的食譜,百無聊賴的決定今晚吃什么,結(jié)果隨機攤開書頁的時候,卻恰好停在了那唯一的一頁空白。

    陵野停頓片刻,把空白頁翻過,看到祝游在紙張背面左下角,用筆草草畫了個相貌詭異的蛋糕。

    這個簡筆畫蛋糕陵野居然有點印象,因為某天?祝游坐在桌子前面嚴(yán)肅認真的對著面前的兒?童簡筆畫大全涂涂抹抹了半天?,甚至連眼神?都沒?挪一下。

    等陵野探身過去看的時候,祝游就慌得不行,十?分緊張的將紙揉皺藏在了身后,當(dāng)然,陵野還是看見?了他歪歪扭扭的控筆,嘲笑他嘲笑的很?不留情。

    祝游拿書擋住臉,丟臉的不敢看人。

    不過現(xiàn)在看,這個蛋糕簡筆畫也沒?那么難看,估計是認真學(xué)了吧,就和?學(xué)寫字一樣。

    祝游剛開始的字也是丑的驚心動魄,他那時不好意?思?和?陵野提要求,只敢自己拿著書蹲在角落比劃,蘸著水在地上練。

    后來陵野路過,看了一眼那排字。

    真可謂是歪七扭八,有種細看一分鐘就會被不可名狀污染的感覺。

    陵野沉默五分鐘,把祝游從地上拎起來扔在書桌前,俯下身握著他的手腕,慢吞吞的把“祝游”兩個字寫了十?遍。

    他握著筆,手勻稱白皙,骨節(jié)修長分明有力,寫出來的字筆鋒婉轉(zhuǎn),神?韻十?足,有種落拓不羈的隨意感。

    就是……

    祝游把目光從陵野的手上收回,盯著那幾個龍飛鳳舞的漂亮字體,小心翼翼的問:“可以,筆畫清楚一點嗎?”

    也是祝游沒?見?過醫(yī)院的醫(yī)生處方,不知道陵野以前的字都是往那種風(fēng)格靠攏的,這已經(jīng)是十?分收斂過的結(jié)果了。

    他說完之后陵野有些好笑的垂下眼看他,祝游靠在他懷里眼睛眨巴眨巴,感受到自己的手再次被握緊。

    這次陵野寫的工工整整,一筆一劃的結(jié)構(gòu)都拆解到位。

    很?快祝游就找到了關(guān)竅,不再依葫蘆畫瓢,自己坐在書桌前寫了一下午。

    當(dāng)然,祝游也很?好奇陵野作為喪尸為什么寫字會這么好看,只是陵野頓了頓,沒?給出答案。

    因為他也不知道。

    而現(xiàn)在,正躺在沙發(fā)上看著那個簡筆畫旁邊批注的陵野變得有點沉默,因為那上面很?認真的寫著:surprise!恭喜發(fā)現(xiàn)盲盒隱藏菜單!抽到此頁請找祝游兌現(xiàn)哦^^

    陵野沒?想到自己能?回憶起這么多時候的祝游,畫畫的寫字的,吵鬧的,開心的,永遠都看著他的祝游。

    記憶對陵野來說從來不是重要的東西,但是此刻,他竟然在感受回憶。

    他指尖微動,好像在被看不見?的紅線牽引。

    不是錯覺。

    紅線是他留在祝游身上的東西,和?陵野極其稀少的血液相連,比異能?更加牢靠,是他縛住獵物的標(biāo)記。

    而此時傳來的異動則代表祝游情況并不太好。

    陵野淡漠的視線落在自己蒼白的指尖,慢慢收攏了十?指。

    然后身形消失在空中。

    他想,我只是去找那份隱藏菜單。

    /

    見?面的時候陵野就感受到祝游真是給了他一份非常棒的驚喜,驚喜到他能?被人從懸崖上推進迷夢陀羅的領(lǐng)地里。

    ……隱藏菜單如果是這個,那也大可不必。

    祝游現(xiàn)在并沒?有很?好吃,陵野沒?有想提前享用他的想法,只希望他能?學(xué)聰明點,至少活到味道不錯的時候。

    陵野把祝游帶回了平陵基地,可是分開一次再重逢,現(xiàn)在的祝游怎么都不愿意?松手,靠在他懷里一言不發(fā)的捏著衣擺,像在無聲的撒嬌。

    祝游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的更不能?接受陵野的離開。

    而陵野也不準(zhǔn)備把他扔回異能?者堆里了,不然下次還要麻煩自己來救。

    他壓著不耐煩親自找了個身份混進平陵基地,逛了一圈之后,選定了唯一一個全是普通人的幸福小區(qū)。

    在這里,祝游想殺誰就殺誰,都打得過,哪個人惹到他了就直接處理掉,反正基地也不會在意?普通人的生死。

    陵野這么想著,把祝游帶到了幸福小區(qū)的大門口?。

    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這里住了下來。

    幸福小區(qū)真的很?奇怪,這里的人居然和?書里描寫的差不多?他們對基地那些下發(fā)的硬性要求表現(xiàn)的市儈精明,可是鄰里之間又有著淳樸自然,直來直去的熱心腸。

    這點,從祝游搬進來就收獲了十?幾套試卷就可以看出來。

    幸福小區(qū)里有個特級老教師的兒?子,平常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傳承他爸的衣缽,制造各種奇形怪狀的試卷,在折磨青少年?的同時,還融會貫通的加入了末世的情境。

    比如,一個火系異能?者和?一個水系異能?者一邊蒸發(fā)水一邊造水,水造的速度是每小時x立方米,求水池……

    本來,陵野想的只是把祝游扔在這里,人到了就離開。

    可是,還沒?等他走兩步,一群人馬上靠過來把他團團圍住。

    他們一會上下其手的拍拍捏捏,夸陵野模樣周正長得漂亮,一會夸他一個人帶孩子——經(jīng)過祝游抗議之后變成了弟弟——很?有責(zé)任心,實?在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小徐老師,就是那個特級教師的兒?子,還特意?主動握了握陵野的手,一邊感慨你手怎么這么涼,一邊和?他認真探討祝游的教育問題。

    他說祝游周末可以和?其他人一起來他家補課,還說補習(xí)班不限制年?齡,如果陵野想學(xué)也可以來,學(xué)無止境嘛!

    這讓陵野第一次對眼前的食物產(chǎn)生了反胃之情……雖然他并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個比這還要變態(tài)的學(xué)霸。

    他說完之后陵野看了看旁邊躍躍欲試的祝游,十?分隨意?揮了揮手,意?思?是說我管不著你,隨便你去不去。

    但是祝游卻瞬間綻開了一個可以稱的上漂亮的笑容,少年?薄薄抿起的唇勾出個溫潤的弧度,就這么踮起腳抱住了他。

    陵野聽見?他不假思?索的開口?說:“哥,我好喜歡你。”

    說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祝游倉皇的退后兩步,眼里出現(xiàn)過量的羞赧與零星的慌張,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了一通聽不太清的廢話?,最?后索性直接閉上了嘴。

    陵野看著他,唇角拉的很?平。

    他和?祝游平靜的對視了一會,最?后很?輕的笑了一下。

    不算開心,也不算嘲諷,只是個類似于,“這不是廢話?嗎”的淺淡笑意?。

    在陽光下,讓祝游記了好久。

    陵野一開始并不在幸福小區(qū)403號房出現(xiàn),但他還是得每個周末來露個面。

    因為小徐老師竟然是個會在小區(qū)中心的空地上開家長會的奇葩,而所?有人都會湊過來看他給出的紅黑榜,然后搖著頭嘖嘖評價某某某一看就是學(xué)習(xí)的料。

    這個某某某基本是祝游的名字,陵野這個臨時家長支著大長腿坐在小板凳上也算與有榮焉。每次小徐老師都連著兩人一起表揚,讓旁邊的學(xué)渣們大呼羨慕。

    而家長會結(jié)束的時候,徐老師都會抖抖那個用樹枝充當(dāng)?shù)慕瘫蓿Z重心長的說著他說過一百遍的臺詞。

    “末世肯定會結(jié)束的,大家好好學(xué)習(xí),到時候我們這里的孩子都讀過書,都能?為社會做貢獻。”

    “社會”是個在末世差點消失的詞,以小基地為生態(tài)圈劃出的籠中世界占據(jù)了絕大部分人的眼界和?一生,他們留守在這里,只有聽從命令活下去的簡單想法。

    而在這個最?逼仄不起眼的小角落,居然還有人守著早就不存在的三尺講臺,殷殷切切的傳授著那些看起來華而不實?的文章數(shù)理。

    陵野沒?說什么,只是難得抬起手附和?了一下身邊響起的掌聲。

    旁邊參觀家長會的居民也跟著學(xué)生鼓掌,都互相夸贊說小徐好啊,還得是老師,有學(xué)問,聰明。

    一片歡聲笑語。

    “家長會”結(jié)束以后陵野和?祝游往回走,祝游抱著兩個人的小板凳跟在他身后,月色皎潔,慢慢拉長人影,祝游就這樣偷偷摸摸的和?他的影子一塊走,掛著點看不太清的笑意?。

    陵野回頭看他,突然說:“以后我也住這里。”

    祝游一愣,訝異又喜悅的仰起頭,眼底含住了月夜亮盈盈的碎光。

    陵野偏過頭,懶懶補充道:“只是為了監(jiān)督你在這群人里能?拿第一,別給我丟臉。”

    但是他說完沒?有動。

    他站在原地,耐心的等著祝游踩過他的影子,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第127章 模糊 流放和死亡,是你不在的地方……

    雖然平陵是個相對普通人來說更加友好的基地, 但?也?只?是因為這里能提供正常的工作崗位來賺取信用點,生活物資和房租一類,依舊不便宜。

    這就導(dǎo)致幸福小區(qū)大部分人都早出晚歸。除了?公?休日, 白天留在這里的只?有年?紀(jì)差不多大的青少年?們, 和一些因為身體原因無法行動的病號

    當(dāng)然,對于陵野和祝游來說,信用點什么的并不是問題,陵野隨手?扔去兌換的喪尸晶核, 就已經(jīng)夠兩人在這個小區(qū)住到基地毀滅了?。

    如今, 陵野的人設(shè)是跟著異能者小隊出生入死賣命的哥哥。祝游的人設(shè)是貼心懂事聰明聽話的乖巧弟弟,兩人不知道收割了?小區(qū)里多少叔叔嬸嬸的好感,導(dǎo)致每天都有人變著法子?投喂他們。

    雖說也?就是投喂一些基地官方?提供的, 處理過的異植根莖,和各式各樣的壓縮餅干。

    陵野一到這種時候跑的比誰都快。但?架不住次數(shù)太多, 就算強大如喪尸皇, 有時候也?只?能頂著鄰居期待的目光捏著鼻子?吃兩口黑暗料理, 然后徹底領(lǐng)悟什么叫“難以下咽”。

    就像現(xiàn)?在,面對傳奇料理王張曉曉女士做的飯, 陵野在咬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想好了?借口。

    還沒等第二口喂到嘴邊,就飛速離開?去覓食洗胃。

    祝游一邊忍著笑附和“哥哥多辛苦啊, 吃兩口就要出門?”的話, 一邊把桌上的菜整理好,乖乖表示說等哥哥回來吃。

    然后又被張曉曉摸了?摸頭。

    等人都走了?,祝游才坐回桌子?前?面寫卷子?,覺得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簡直再愜意不過了?。

    每天要煩惱的只?有刁鉆的數(shù)學(xué)題,身體偶爾不舒服的時候, 一睜眼就可以看見陵野。偷偷摸摸蹭過去也?會得到默許,可以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和喜歡的人度過每一天。

    祝游這么想著,眼尾都不自?覺往上彎了?個弧度,手?里的筆轉(zhuǎn)了?個流暢的圈,目光飄到了?旁邊小徐老師給的語文資料上。

    他把那張打卷的紙小心翼翼的挑出來攤平,里面有很多徐老師總結(jié)出來的“好詞好句摘抄”。

    從“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到萊蒙托夫的“從我們相遇的一刻起,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古今中外,每一句話都讓祝游覺得好想說給陵野聽。

    他撐著臉想了?想,烏黑的眼睛盯著那上面的詞句,不知不覺盛進一片日影的流光溢彩。后來又有點羞窘似的,捏著筆在白紙上慢吞吞的寫了?兩個字。

    ——陵野。

    好像有點太冷漠了?,叫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祝游謹(jǐn)慎的劃掉了?那兩個字,改成了?哥哥。

    他對著模糊的水玻璃,在波瀾起伏的日光下認認真真的寫著自?己想對陵野說的話,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清澈的眸光變得水霧蒙蒙。

    越寫回憶就越涌上心頭,那些仗著陵野無知無覺討來的擁抱甚至親吻,都讓祝游在無地自?容的同時,更加忍不住靠近。

    篤篤。

    門?被敲響了?。

    祝游輕輕偏頭,放下筆走到門?口,聽見去而復(fù)返的張曉曉用清脆的聲音說:“小游,今天又輪到我們臨時抽檢了?,你?快下來。”

    祝游一愣,應(yīng)了?一聲,說馬上就來。

    “快點哦。”張曉曉叮囑他:“抽檢的異能者很兇的。”

    雖然任何人進入基地都要經(jīng)過全身上下的檢查,但?基地仍然會舉行臨時抽檢,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某些特?殊情況,比如未查出的感染和某些輻射病,嚴(yán)格來說也?是利民的好事。

    所以祝游并沒有想太多,畢竟,有陵野留下的紅繩在,他異能者的特?殊身份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他拿了?一管之前?就準(zhǔn)備好的,用來應(yīng)付抽檢的正常血液,然后藏好解凍,快速下樓。

    這里的人不是第一次抽檢,動作很快,等他下樓的時候,張曉曉已經(jīng)抽完血了?。祝游跟著人群迅速應(yīng)付掉了?所有的檢查項目,隨后站在了?最中央的空地上。

    戴著口罩的異能者掃視過整片人群,意味不明的瞇了?瞇眼。

    緊張的氣氛緩緩蕩漾開?,誰都希望得到一個身體健康的結(jié)果。

    這時,張曉曉突然被人粗魯?shù)膹娜巳褐凶チ?出來,一把推到了?最前?面,

    一同被帶走的,還有站在她旁邊的祝游。

    握著兩人手?臂的異能者對著寂靜的人群,公?事公?辦的解釋道:“青少年?和女性身體較弱,易感染輻射病。他們兩身上檢測到了?輕度污染,需要帶回疾控中心救治,如果身體康復(fù),會送回來的。”

    輻射病對不會遇見喪尸的普通人來說是最致命的危險,哪怕是在基地內(nèi)也?不能做到絕對安全,這個理由并沒有很奇怪,因此也?沒人提出異議。

    他們只?是紛紛安慰張曉曉和祝游,說,希望你?們身體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大家都等著你?們回來。

    張曉曉認真的回應(yīng)著這些祝福,可只?有祝游知道,這個檢測結(jié)果根本就不對。

    那管被他替換的血是絕無問題的,怎么會檢測出來輻射病?

    他沉著臉,強行被那群異能者帶離了?幸福小區(qū)。

    張曉曉在旁邊極其小聲的,自?我安慰性質(zhì)的和他說話。

    “小游,我們會沒事的對吧?基地里之前?也?因為輻射病走了?好幾個人,不過聽人說,他們馬上就可以康復(fù)了?。”

    張曉曉說話聲音很輕,卻?如同一道驚雷,讓祝游猛的停下了?腳步。

    身后人狠狠推了他一把,催促著他向前?。

    祝游只?記得自?己是A2實驗體,從有意識開?始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那個被束縛的房間?里。

    可是,他從來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成為實驗體的。

    一定?會經(jīng)過挑選,考驗,就和……

    就和現(xiàn)?在一樣。

    突然間?,祝游死死攥緊張曉曉的手?腕,痛得她眼里都泛出了?淚花。

    這個在她印象里一直靦腆乖順的弟弟,不知道為什么神情突然變得冰冷駭人,好像下一秒,就會提刀爆起殺人般可怖。

    張曉曉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壓著聲音,低聲問:“小游,你?怎么啦……?”

    “曉曉姐,接下來請你?按照我說的做,一步都不要走錯。”

    祝游無比僵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每個字都說的又快又穩(wěn),從容不迫,從喉管中擠壓出的聲音低沉冰冷,哪怕聲音極其微弱,也?能讓張曉曉明白,這一定?什么極其重要的叮囑。

    “我們要去的地方?大概不是什么疾控中心,而是平陵中央研究所。這條路不通往醫(yī)院,我們要遠赴的……是黃泉。”

    那句最后的尾音很低,還帶著細微的嘲諷。

    張曉曉整個人懵了?,只?能機械的被祝游拉著往前?走,半晌,她顫栗著開?了?口:“這玩笑不好笑,小——”

    她的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因為祝游手?心蔓延出的冰花凍住了?她的腕骨和小臂,讓她體會到了?刺骨的寒意,一路從骨髓延伸至心。

    異能者。

    祝游居然是異能者?!

    “嘀嘀咕咕說什么呢?!”

    后面跟著的人不耐煩的罵了?他們兩句,讓張曉曉僵硬的目光開?始回神。

    “我們將上車去往研究所,等轉(zhuǎn)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會殺了?你?旁邊那個人。”

    “殺……?你?瘋了??”

    張曉曉死死咬住舌尖,不敢讓自?己的聲音溢出。

    “別打斷我。”

    祝游聲音冷凝,“等人死以后你?跳下車,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跑。那時候沒人會注意你?,如果安全回家,就乖乖在家待著,等我或者我哥回來。”

    “可是這樣你?會出事啊?你?要怎么辦?!”

    聽了?這個粗糙又膽大包天的計劃,張曉曉忍無可忍。她已經(jīng)無暇顧及什么欺騙和陰謀,只?本能的根據(jù)內(nèi)心反應(yīng)來擔(dān)憂這個相處不算太久的少年?。

    然后張曉曉聽見祝游笑了?一聲。

    他說:“沒關(guān)系,雖然沒恢復(fù),但?殺他們足夠了?。”

    “況且,哥哥會一直在。”

    指尖上的紅線慢吞吞的勾住冰涼的肌膚,向他昭示著另一個人的存在。

    所以,沒什么好怕的。

    車緩緩開?動,最后上來的異能者懶洋洋的坐在張曉曉邊上吹著風(fēng)。十字路口旁邊人流如織,他掃了?一眼就回頭,眼前?卻?突然迸濺出一片燦爛的血花。

    紅過漫天,還能聽見濺出的嘶鳴。

    薄刃似的冰棱快準(zhǔn)狠的割破了?他的喉管,祝游如野獸一樣暴起殺人,手?中冰刺快的如同寫意的劍法,毫無防備的異能者,甚至連自?己的異能都沒來得及用出。

    三秒后,尖銳的叫喊在車廂后響起。同一時間?,數(shù)道可怕的風(fēng)刃從駕駛座上無差別射出,勢必要把危險按死這個狹窄的車廂里!

    祝游召出冰墻格擋,然后反手?破開?車廂直接將張曉曉扔下了?車,她狼狽的滾落在地上,手?腳全是擦傷的血痕。

    但?她牢記祝游的叮囑,一刻也?沒有回頭,瘋狂向前?跑去。

    一如祝游所料,所有異能者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面前?薄弱的冰墻被打碎,但?露出來的,并不是少年?驚恐或者害怕的表情。

    而是他森冷冰刃在空氣中劃過的肅殺冷光。

    硬抗數(shù)道傷害讓祝游的皮肉立刻崩裂出血,看起來慘不忍睹。

    但?就算沒打恢復(fù)劑,異能只?停留在最初級的階段,祝游作為殺戮機器而培養(yǎng)出來的反應(yīng)本能,也?依舊存在。

    在這場戰(zhàn)斗里。只?有祝游在劇痛中能保持對攻擊的絕對預(yù)判。他本身對疼痛就毫不在乎,冰晶可以剛硬似鐵也?可以柔情如水。

    各種各樣的異能攻擊都被冰晶巧妙化解,到最后,那些人已經(jīng)無法集中精神使?用異能,居然只?能拿出直刀,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截殺面前?的少年?。

    極致的尖銳摩擦聲宛若最后的哀鳴,死去男人的直刀被祝游平靜的撿起再抽出格擋,數(shù)柄長刀交擊,迸出橙紅飛濺的火花。

    祝游蒼白的下頜微微揚起,在這種放松一秒就會被斬開?要害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冷靜的精準(zhǔn)計算,使?用異能。

    數(shù)道冰棱憑空出現(xiàn)?,精準(zhǔn)的從身后刺向每一個人的心口,祝游微微一笑,有些殘忍的勾了?勾唇,心里知道這場游戲馬上就要結(jié)束——

    變故陡生!

    無邊的陰影迅速擴張,仿佛某種無法違抗的漩渦在此出現(xiàn)?。

    悄無聲息的暗影吞噬了?所有晶瑩的雪花,祝游瞳孔驟然放大,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暗影扯住血肉拉入深海,吞噬殆盡。

    一片漆黑的陰影里,寂靜無聲,就連祝游指尖的紅繩也?被謹(jǐn)慎的纏繞上一片薄薄的暗影。

    他沒有受傷沒有死亡,卻?無法反抗,也?找不到出口逃離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這種程度的異能——

    如他所想,沙啞低沉的聲音在祝游耳邊響起。

    “A2實驗體,雖然不知道是誰把你?從研究所帶出,并且沒有向你?注□□神□□的控制劑,讓你?擁有了?自?由行動的權(quán)限……”

    “但?你?以為,我們就失去了?對你?的控制嗎?”

    心臟處鉆出優(yōu)柔的暗影,傳出最深最狠的刺痛,胸腔中加快的節(jié)奏讓祝游全身發(fā)麻無法動彈,仿佛下一刻,心臟就會自?己因為速率過高而永遠停止跳動。

    “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徹底殺死A1實驗體,讓他擺脫了?束縛,成長為如今的模樣。”

    提到這里,說話的人冷冷一笑,“所以,我們才給你?設(shè)定?了?每次瀕臨死亡之時徹底重啟的命令,不會再因為死亡而重蹈覆轍。而你?,作為實驗體出現(xiàn)?的理由,只?有一個。”

    “就是為了?殺死喪尸皇。”

    “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黏稠的陰影不緊不慢的纏繞住祝游身上的傷痕,殘忍的死死下壓,疼痛無法讓祝游絕望,但?身體不斷溢出血液,讓他在窒息和痛苦的雙重壓力下,本能的蜷縮起身體,倒在了?地上。

    “你?的血液,你?的異能核,你?身上的一切都被涅墨西斯二型藥劑浸泡,而這些,恰好與喪尸皇最初注射進身體里的β藥劑截然相反。”

    “只?要你?在他身邊,就是讓他無聲無息死亡的最好辦法。”

    直接殺死陵野,對現(xiàn)?在的人類來說,已經(jīng)難如登天。所以他們制造祝游,并且利用一切手?段來輔助他在戰(zhàn)斗時殺死陵野。

    但?事實證明,這仍有難度。

    可是,讓翟涇沒想到的是,這個消失的A2實驗體,居然在離開?研究所之后,穩(wěn)定?的停留在了?陵野的身邊。

    不可思議,但?不得不說,這是目前?削弱那個可怖存在的,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祝游身上纏繞的暗影如同死神的吐息,心念一動就能奪取他的生命,翟涇看著脆弱到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殺戮機器”,忍不住笑了?起來。

    “現(xiàn)?在,你?可以重啟了?,A2實驗體。我會把你?帶回去,讓你?恢復(fù)真正的實力,來完成殺死喪尸皇的最后一刀。”

    話音落下,如同最后的審判。

    祝游臉色蒼白,說不清是因為疼痛還是崩潰,只?知道已經(jīng)浸透了?冷汗。他把臉?biāo)浪缆裨谛乜冢吡σ种谱”灸艿奶颖芊磻?yīng),掙扎著想要從無邊暗影中艱難起身。

    在這樣的角度看來,少年?瘦削的脊背上突出的肩胛骨薄的嚇人,淋漓的傷口讓他看起來甚至一碰就會碎。

    濕漉漉的黑發(fā)蓋住了?祝游濃稠陰郁的眼睛,讓翟涇看不出他的神情。

    恍惚間?,祝游呆滯的想:所以,那些我自?以為是的靠近,強求來的親吻,全都是……?

    他不敢去觸碰那個令人絕望的答案,布滿血痕的十指崩潰的,神經(jīng)質(zhì)的絞合在一起。唇瓣被咬出鮮艷的血痕,橫生的冰棱在身體內(nèi)橫沖直撞,刺破每一塊骨。

    祝游用這樣堪稱酷刑的方?式折磨自?己的身體,來強硬的增加堅硬骨骼,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從跪伏到站起。

    然后他掀起眼,從喉嚨里溢出一聲混著血水的沙啞低語。似懇求又似淡定?分析,語氣平靜而又冰冷。

    “我申請保留現(xiàn)?在的記憶重啟,以正常的方?式和陵……和A1實驗體相處,在其毫無防備時實施抹殺計劃,以此來增加殺死他的可能性。”

    翟涇不咸不淡的挑眉,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后滿意的笑了?起來。

    他終于從黑暗中顯出身影,推了?推眼睛,平靜的走向祝游,臉上是一片虛情假意的慈祥:“不錯,好孩子?,看來你?仍然沒忘記自?己需要做什么。”

    祝游沒有動靜。

    許久,他像放棄抵抗似的撤去了?自?己維護心臟的那層唯一的冰棱,任憑尖銳的暗影刺穿他的全身。

    呼吸停止。

    心跳也?結(jié)束。

    死亡,卻?又沒有徹底死亡,一次又一次在瀕死的情況徘徊,記憶和情緒被反復(fù)清洗,成為重復(fù)利用的工具。

    這時,他指尖的紅繩,還只?是陵野留下的一滴血。

    所以只?能無知無覺的被暗影扣住,渾然不知的,無比溫柔的纏繞著祝游冰冷的手?腕,陪伴在他身邊。

    腦海中的一切都在被被淡化,坍塌成毛躁的破舊底片,成為冬天模糊不清的白霧。

    看的清,卻?讀不懂。

    ——“馬上給他注射恢復(fù)藥劑和精神□□控制劑,一切身體機能保持到巔峰狀態(tài)。”

    ——“還有,把樓銜星給我盯住了?。她最近,很不聽話。”

    /

    張曉曉焦急的躲在小區(qū)的角落里等待。

    她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也?聽從祝游的指令不敢出門?,只?能從上午一直等到晚上,等到可以信任的人外出回來,或者祝游安全到達。

    直到黃昏把一切燒得通紅,大門?才吱呀響了?幾聲。張曉曉瑟縮的往角落里靠緊,又在看清楚來人之后,像兔子?一樣飛一般的蹦了?出去。

    “祝游!”

    她語氣里還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和百倍的恐懼,在見到祝游完好無損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有一百句話想和他說。

    “今天到底……”

    “今天是我誤會了?。”

    祝游搶先打斷了?張曉曉的話。

    他唇角勾出一個漂亮的笑,有些靦腆的開?口解釋道:“曉曉姐,我還以為他們要害我們才這么激動。索性,沒釀成大禍。”

    “什么沒釀成……”

    張曉曉震驚的看著眼前?平靜的少年?,不解的開?口反駁:“那些異能者,還有你?的異能,你?和你?哥——”

    “曉曉姐。”

    祝游的手?輕輕拍上她的肩膀,笑瞇瞇的說:“一切都過去了?,知道太多……會很危險的。”

    “現(xiàn)?在你?活著,我也?活著,一切都很好,不是嗎?等陵野還有張嬸回來,我們也?什么都別說,別讓他們擔(dān)心。”

    在暮色下,祝游露出了?比平常更加溫和的笑意,卻?讓張曉曉忍不住頭皮發(fā)麻。

    她的本能告訴她,不要再問了?。

    于是她含糊的點了?點頭,但?她看著祝游走過自?己身邊時,耳后還殘存著的一點干涸血跡,忍不住低聲問:“小游,你?……真的沒受傷?”

    祝游掀起眼,再也?沒有說一句話,沉默的繞過她上了?樓。

    /

    房間?內(nèi)仍然安靜的要命,只?是相比離開?時,沙發(fā)上多了?個懶懶闔著眼閉目養(yǎng)神的漂亮青年?。

    陵野沒走門?,他為了?躲開?麻煩經(jīng)常從書桌前?的窗戶邊上翻進來,這也?是祝游愛在那里寫作業(yè)的原因。

    所以張曉曉在大門?守著沒有等到他。

    祝游停下腳步看著陵野。

    他凌亂撩起的黑襯衫露出雪白流暢的一截腰腹,垂在身側(cè)的手?腕蒼白瘦削,甚至看不見蜿蜒脈絡(luò)下血液流動的痕跡,仿佛,只?是一個了?無生機的標(biāo)本。

    ——看起來脆弱的要命。

    祝游忍不住緩緩彎下腰,手?默不作聲的凝出一片格外鋒銳的堅冰,然后,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陵野的眼睛。

    “去干什么了??”

    陵野抱著沙發(fā)上的靠枕,漫不經(jīng)心的問。

    祝游頓了?頓,單膝跪在地上輕輕幫他把襯衫拉下來,然后又拿過旁邊的薄毯給他蓋上,低聲說:“出了?點事,被嚇到了?,晚點告訴你?好不好?”

    陵野偏過頭,目光落得十分平靜。瞳孔如滯澀的液態(tài)金屬晦澀不明,于是祝游也?安安靜靜的跪坐在沙發(fā)邊和他對視,只?是一言不發(fā)。

    然后陵野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祝游沉默三秒,才有些僵硬的把臉湊近了?他的掌心。

    冰涼的指腹帶著細微的薄繭,不仔細感受好像不存在,但?這一刻,仿佛摩挲過最柔嫩的肌膚,給祝游帶來陣陣刺痛。

    他頰邊的碎發(fā)順著陵野的指尖被強硬剖開?,露出耳后那柔軟的肌理,陵野的指尖按過那塊脆弱的肌膚,沾上了?一點艷麗的血色。

    他收回手?,垂下眼碾去手?上那點血漬,漫不經(jīng)心的靠回了?沙發(fā)里。

    “食材放廚房了?。”

    陵野開?口,然后捏著抱枕把臉埋進去,悶悶的補充道:“自?己做,我已經(jīng)吃飽了?。”

    他不說話了?,似乎是還在犯困。

    祝游緊繃的呼吸輕輕放松下來,起身把客廳的燈關(guān)了?兩盞,不至于讓光太刺眼。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了?書桌前?那扇已經(jīng)被推開?的玻璃窗。

    風(fēng)慢吞吞的吹著,讓斜落的夕陽在老舊的書桌上留下如同一整塊水晶般的金黃。

    而在最中心的,閃閃發(fā)光的黃昏里,是只?寫了?一半的幼稚情書。

    哥哥。

    流放和死亡,對我來說,就是你?不在的地方?。*

    ……

    少年?的字跡已經(jīng)變得工整漂亮,令人回憶起被陵野握著手?逐字逐句練習(xí)的時光。

    祝游伸出的指節(jié)停在空中,仿佛難以屈伸。但?片刻之后,他還是平靜的抽出了?那張毫無褶皺的白紙。

    于是一瞬間?,桌上就只?留下了?一片細碎的冰晶。

    祝游關(guān)上窗,把它們?nèi)舆M垃圾桶里。

    冰慢慢化成水,連同逐字逐句寫下的墨痕也?一起消失不見。

    第128章 圍巾 那個人,很好看。

    祝游最近有點奇怪。

    陵野這么想著, 在吃著奇怪料理的間隙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面無?表情的撐起臉打量坐在自己對面的祝游。

    他坐在桌子離陵野最遠的那端,垂著眼, 動作不急不緩, 卻一言不發(fā)。

    這就很奇怪,因為祝游有個邊吃飯邊講話的壞毛病。

    他嘴里的東西通常都?咽的很急,臉頰還鼓起來一塊就能急急忙忙的開口,唇角掛著一串亮晶晶的淺淡笑?意?, 就這樣不停的在陵野耳邊嘰嘰喳喳。

    而現(xiàn)在, 他的動作與神情似乎成了一條凍結(jié)的河,看起來生澀而又呆板。

    “祝游。”

    陵野懶洋洋的從舌尖吐出?眼前人的全名,用筷子惡趣味的把盤子里的奇怪植物?部位擺成了詭異的圖形。

    在他叫出?名字的那一刻, 祝游的動作驟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肌肉僵硬的像一副緩慢拉緊的弓,緊繃在這無?比怪異的氣氛中。

    “……怎么了?”

    祝游抬起眼, 故作熟稔勾起唇角, 卻只有一個無?趣的既定弧度。

    ——唔, 他在怕我。

    陵野想。

    有意?思。

    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人類那些微不可查的小動作,更不用提祝游的。

    緊張, 抵觸,害怕……

    自己只是?一天沒看著就變成這樣?誰動的手?腳?

    陵野眸光不自覺的沉了下去。

    一瞬間, 祝游同時感受到自己身上纏繞的紅繩猛的收緊, 像毒蛇不耐煩的吐出?獠牙,一點點把你纏繞在身邊,直至溫柔的絞殺。

    非常可怕。

    祝游手?中冰棱本能的出?現(xiàn)又消失,他將?無?關(guān)的情緒壓抑下去,盡量用正常的語氣又重復(fù)問了一遍。

    “哥?怎么了?”

    聽到他祝游的稱呼,陵野笑?了起來, 耳后的發(fā)絲隨著他歪頭的動作從臉頰邊滑下,看起來溫柔極了。

    然后他沖祝游曲了下手?指,意?思是?過來。

    祝游有些抗拒,卻無?可奈何,只能拉開椅子緩緩走到他面前。

    明明祝游才是?站著的,居高臨下的那個人,卻沒辦法直視陵野銀白色的眼睛。

    陵野抬起手?,漫不經(jīng)心的拉住他襯衫的下擺,指尖收緊微微用力,讓祝游猝不及防的跌在他的膝上。

    他自然而然的抬手?扣住懷中人挺拔的脊背,從凸起的那一連串脊骨上不輕不重的劃下,祝游單薄的軀體在襯衫下無?措的起伏,整個人輕的像一張用來包裹糖果的透明玻璃紙。

    紅線隨著陵野手?的動作在祝游肌膚上游走,逼得祝游無?法抑制的指尖蜷縮,重重闔了下眼。

    他不像以前一樣就算不適也?要刻意?往陵野懷里鉆,而是?艱難的后仰,仿佛要逃脫這個難得親昵的擁抱。

    陵野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羽睫薄如蟬翼,在天光下無?比明晰,歷歷可數(shù)。

    他攬著祝游的肩,輕輕嘖了一下。

    莫名有點不爽啊,這個態(tài)度。

    隱藏在漆黑睫羽后的眼睛如同明亮耀斑般動人,又帶著令人心驚的冰冷。

    祝游突然覺得心里某塊地方被毫無?征兆的輕輕撞了一下,酸的發(fā)疼,不自覺的放慢了呼吸。

    他聽見陵野低聲問自己,昨天說的那件被嚇到的事是?什么。

    祝游知道自己的突兀瞞不過陵野這樣可怕的直覺,所以,撒謊的機會只有一次。

    沒有絲毫停頓,祝游立刻開合唇瓣,低聲說:“我知道了一個關(guān)于研究所的秘密。”

    “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們研究的備選體,隨時都?可能被帶有殺死,就和……我一樣。”

    “……”

    陵野松開手?,任憑他從自己身上起來,慢慢的說:“啊,說實話,人類會這么做我一點都?不奇怪。”

    祝游說話的聲音很輕,他低聲自語:“可是?我不想離開這里。”

    “又不是?沒辦法解決。”

    陵野笑?了起來,唇邊虎牙露出?一個有些囂張的尖尖,看起來莫名讓人心安。

    他說:“殺了那些下命令的人不就好了么?”

    祝游沒說話,半晌才看見陵野懶懶從椅子上起身,思索片刻,繼續(xù)輕描淡寫的開口:“不過平陵只是?個研究基地,罪魁禍?zhǔn)状蟾旁谝恋閳@那種地方吧。啊……真是?無?聊。”

    祝游神色怔然,突然不知道怎么把話題接下去。

    他稱得上有些呆滯的看著陵野起身推開了書桌前的那扇窗戶,然后突然回神,往后快速走了幾步。

    陵野半踩在了窗沿上,冷風(fēng)呼嘯著從外面灌進來,吹動他揚起的衣擺與漆黑的發(fā)絲。

    “算了,那就干脆出個遠門好了……在這期間你乖乖待在這里,有事的話——”

    陵野的話沒說完,將?尾音按在了喉間。

    因為祝游猝不及防的重新靠了過來,修長?的指骨輕緩的擦過他的下頜,柔軟舒適的布料一瞬間覆上了陵野的肩頸。

    是?一條灰黑色的圍巾,在藍白的天空下,襯的陵野眉眼如玉。

    長?圍巾垂落的邊緣還沾染著祝游手?心的體溫,他抿著唇,胡亂的給陵野打了個柔軟的結(jié),隨后喉結(jié)滾了滾,往后迅速退了兩?步。

    他低聲說:“之前和張曉曉學(xué)著做的……可能不太好看,也?沒什么實用性?,不喜歡的話就扔掉吧。”

    那個打開的盒子一直被他擋在椅子后面,直到剛剛他轉(zhuǎn)身,禮物?盒才被倉皇的打開。

    說實話,陵野根本不在意?到外界溫度的變化,但是?頸間的布料輕柔如羽,會讓陵野聯(lián)想到某種綿軟拉絲的甜膩棉花糖。

    他愣了片刻,心說原來剛剛祝游是?在糾結(jié)要不要送這個嗎?

    “勉勉強強吧。”

    他這么說著,眼里卻漾出?了一點笑?意?。

    然后消失在熹微晨光里。

    祝游看著被風(fēng)吹過的窗臺,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

    “所以你之前的表現(xiàn)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不對勁了吧?提出?的潛伏計劃并沒有什么用,反倒還給伊甸園那邊添了麻煩,上面的人正在生氣哦?”

    一前一后的腳步聲從旋轉(zhuǎn)扶梯上逐級往下,祝游平靜的跟在研究員身后,看著她擰眉分?析著手?里的報告。

    “不過喪尸皇是?從哪里察覺到你的情緒變化的?明明監(jiān)測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你演的很正常。”

    聽了她的話,祝游平靜的把目光從紙上移開,說:“抱歉,我也?沒辦法檢測出?來原因。畢竟‘重啟’之后,我沒有被恢復(fù)感情板塊。”

    “那就沒辦法了。”

    研究員可惜的說:“先嘗試將?喪尸皇困在平陵,我們現(xiàn)在馬上給你做全面的恢復(fù),讓你可以用最快的方式極速趕去戰(zhàn)場。”

    她這么說著,正好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樓銜星,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很快她就把手?里的數(shù)據(jù)記錄交了上去,驚喜的說:“博士,您妹妹病情終于恢復(fù)了嗎?A2實驗體一直都?是?由?您負責(zé)的,請假這段時間,沒有您我們還真有點難辦呢。”

    祝游把目光落在了眼前女人的身上。

    她身量高挑,穿的干練精簡,只是?眼下還有淡淡的灰色淤青,估計這段時間都?沒怎么睡個好覺,忙的焦頭爛額。

    “是?,照顧小孩子真的很麻煩。”

    樓銜星這么說著,極其自然的接過那一沓文件夾,對祝游命令道:“跟我來檢查吧,A2實驗體。”

    祝游一句話也?沒說,跟著她一路向前。

    樓銜星沒說閑話,只是?一直低頭翻閱著監(jiān)測記錄,一目十行,翻頁翻得飛快。

    突然她指尖微微一頓,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內(nèi)容,目光不自覺的從紙面上抬了起來,落在了祝游的臉上。

    “……圍巾是?什么時候織的,為什么想送給他?”

    讓祝游沒想到的是?,樓銜星看著自己,問了個實驗毫不相干的問題。

    “……”

    祝游語氣沒有起伏:“博士,請問這個問題和檢查是?否有關(guān)?”

    “有關(guān)。還有問題二?,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叫他哥哥?”

    樓銜星雖然不停追問。但說話很輕,聽起來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像怕驚擾某種看不見的小動物?。

    實驗體需要聽從研究所的指令,而樓銜星目前仍然擁有和翟涇相同的A2實驗體第一權(quán)限,在得到她的第二?次詢問之后,祝游是?無?法拒絕回答問題的。

    “從記憶來看,這兩?件事30%是?為了表達感謝,還有70%,是?人類類似于暗戀的情感。”

    他如此公事公辦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神奇的是?,不知道這個正常的答案刺激到了哪里,讓剛剛還一切正常的樓銜星沉默良久。

    然后,她的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

    翟涇已?經(jīng)懷疑樓銜星不聽話很久了。

    這次樓銜月突然生病,樓銜星照顧妹妹無?法脫身估計也?是?他鬧出?來的小把戲,就是?為了讓樓銜星遠離研究所。

    不過這次他的謹(jǐn)慎沒有出?錯,因為之前那個鬧得沸沸揚揚的實驗體失蹤案件,始作俑者就是?樓銜星。

    只是?她利用了不知情夏元正的空間異能,偽造了不在場證明,騙過了所有人。

    就是?她把祝游帶出?平陵的,而且,還特?意?沒有給祝游注射恢復(fù)藥劑。

    因為在異能全激發(fā)的狀態(tài)下,祝游身體里的異能元素擴散反應(yīng)很容易被已?經(jīng)記錄過數(shù)據(jù)的研究所查到。

    當(dāng)然,如果翟涇利用異能大范吞噬圍搜索,就算是?普通人也?總有會被發(fā)現(xiàn)那一天。

    樓銜星只是?希望那一天到來的更晚一些。

    其實一開始,A2實驗體的研究方向只是?多種異能普適植入研究,風(fēng)險不大,存活率很高。

    但,就在她剛剛準(zhǔn)備開始實施計劃的時候,上層突然檢測到,本應(yīng)該死去的A1實驗體,居然在人類基地外開始大范圍的狩獵和操控喪尸。

    無?論是?異能強度還是?身體強度,A1實驗體都?超出?了實驗一開始的預(yù)計,基地幾乎試遍了所有的方法,也?沒有能殺死他。

    而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擁有獨立自主思考的能力。

    于是?,“多種異能植入研究”被叫停,重新落在樓銜星手?里的死命令,是?制造一個能夠殺死A1實驗體的絕對殺戮機器。

    她一開始當(dāng)然抱有疑惑,但自己宣誓的誓言不就是?聽從命令奉獻一切嗎?于是?就算有不忍心,樓銜星也?對那個“自愿加入研究”的A2實驗體進行了改造。

    只是?她偶爾也?有困惑,畢竟這么多年A1實驗體好像并沒有徹底對人類基地造成什么無?法挽回的損失,那些此起彼伏的喪尸潮,好像也?不是?每個都?和他有關(guān)系。

    假如可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話,為什么要斗得你死我活?

    出?生在象牙塔里的她,并不明白那些下達命令的人抱著怎樣卑劣的心思。

    其實一切的原因都?在兩?個字里,那就是?——心虛。

    曾經(jīng)那些人為了得到涅墨西斯病毒對那個叫林野少?年做的一切,都?在如今他強大可怕的實力下變成了夜夜來襲的夢魘。

    被稱為“喪尸皇”的A1實驗體,成了一把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讓人粉身碎骨。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的死亡比挑戰(zhàn)書可怕的多,翟涇一行人只敢先下手?為強。

    而樓銜星繼續(xù)著她的研究,對A2實驗體的研發(fā)更加完善。

    她甚至發(fā)現(xiàn),在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泯滅人格的A2實驗體,或許還有著恢復(fù)感情成為人類的機會。

    只是?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說不定也?是?一種殘忍。

    她沒有上報這種可能,畢竟,不知道自己悲慘命運的工具,比掙扎之后還是?要接受死亡的人,應(yīng)該還是?要幸福一點。

    ——假如她沒有在家里發(fā)現(xiàn)母親留下來的真相的話,樓銜星大概會一直這么覺得。

    母親父親死后,他們的遺物?都?被研究所檢查并帶走了一批,上面給出?的解釋是?保存一切有利于研究的關(guān)鍵信息,最后只給她們兩?姐妹留下了一些照片和無?關(guān)緊要的家信。

    在那本被翻了個底朝天的相簿之中,那張葉之云和林野的合影,應(yīng)該是?最需要被銷毀的。

    只是?那句玩笑?般的,“要請你去參加滿月宴,讓樓銜星沐浴天才的光輝”,的邀請,被葉之云一直記了下來。

    所以那張有著林野外貌的相紙,被她塞進了樓銜星幼時玩笑?般日記的封殼里,從相簿中消失不見。

    直到小樓銜月嚷嚷著要看姐姐小時候的日記,把本子毀的面目全非,樓銜星才姍姍來遲的看見了那張遲到十多年的合照。

    照片里,那個年輕的,有些天才般桀驁的少?年,和培養(yǎng)液里緊閉雙眼的A1實驗體,有著一樣的臉。

    那一刻,樓銜星說不出?自己的感受。

    仿佛五臟六腑被削成無?數(shù)薄片,失去了它們原有的功能。

    樓銜星在妹妹渾然不覺的笑?聲里,把那張照片夾在了日記本中,接著,渾渾噩噩的按照規(guī)定的時間上班打卡。

    進入研究所,在她面前的,是?剛剛結(jié)束完任務(wù)準(zhǔn)備清除記憶的A2實驗體。

    樓銜星站在巨大的實驗裝置面前,感受到了從骨縫里鉆出?來的寒冷。

    她不明白。

    如果A1實驗體是?母親的朋友和同事,是?自愿為研究獻身的英雄,那上面為什么要不計一切代價的殺了他,逼他到這種地步?

    樓銜星那雙向來穩(wěn)定的手?再拿不住任何東西了,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看見的房間里,她脫力般的跪在了地上,崩潰的捂住了臉。

    感覺自己成了一場虛假謀殺的幫兇。

    而讓她徹底崩潰的,是?接下來A2實驗體說出?來的那句話。

    從日記中脫出?的照片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上,乖乖擦去手?上血跡的祝游從培養(yǎng)皿邊離開,走到了看起來不舒服的樓銜星面前。

    他蹲下身把樓銜星手?里掉出?的東西撿起,接著想要把人扶起來。

    只是?目光在觸及照片的時候,祝游很誠實的頓了一下。

    然后他把本子放在樓銜星手?里,破天荒的主動搭話:“博士,照片里的男性?,也?是?研究所的研究員嗎?”

    樓銜星指尖動了動,說不出?話。

    在這次任務(wù)中無?知無?覺進化出?人格的A2實驗體,用他在人類那里新學(xué)到的評價體系,十分?認真的對樓銜星說:“很好看呢,那個人。”

    ……

    他不覺得自己說了什么了不起的話,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在偶然的情況下,對那個未來要殺死的人表達了可以稱得上贊美的評價。

    這是?A2實驗體第一次在樓銜星面前切切實實的展現(xiàn)他的喜惡和偏好。

    而樓銜星也?因此能夠肯定,未來他會繼續(xù)學(xué)習(xí),直至學(xué)習(xí)出?更充沛的情感,更健全的人格。

    ——如果不刻意?抹殺這一切的話。

    樓銜星沒有任何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認識到了自己的罪惡。

    那兩?個人,不是?A1實驗體和A2實驗體。

    她無?法再欺騙自己,無?法袖手?旁觀。

    第129章 死局 你走投無路

    上?次翟涇匆忙把祝游帶回實驗室時, 顯然沒有來得及對他進行最徹底的?體力開發(fā)。

    如今,地下負一層已經(jīng)?擺滿了需要注射的?藥劑和?用來調(diào)整身體反應(yīng)速度的?電極,而不用猜都知道?, 這些東西, 會全部用在祝游身上?。

    祝游平靜的?回答完了樓銜星的?問題,按照一貫的?要求在培養(yǎng)皿里躺好,看起來目光十分坦然,對自己要接受的?命運沒有半分不適。

    樓銜星把那份實驗記錄放在一邊, 沉默的?看著浸泡在透明培養(yǎng)液里, 皮膚近乎蒼白?的?少?年。

    平陵研究所確實掌握著末世人類最前沿的?科技,如果抱著“用完即棄”的?想法,通過這些工具, 短暫的?把祝游推上?能夠殺死喪尸皇的?裁決級,并不是不可能。

    但樓銜星也很清楚那樣做的?后果。

    短暫的?三到五天之后, 祝游的?器官和?組織就會面目全非。先是肝臟和?腎臟出現(xiàn)衰竭, 接著是免疫系統(tǒng)逐步崩盤, 無?法抵抗任何外界的?侵害,被輻射病侵染的?徹徹底底。

    唯一的?“好”處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會嚴(yán)重受損, 后期祝游身體無?法感受到任何疼痛。不過到那時,痛不痛也不重要了, 他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緩慢僵硬的?走向死亡。

    樓銜星呼吸停滯一瞬,將尖銳冰冷的?針頭插入藥劑瓶。她眼睛死死注視著注射器上?的?刻度,想起自己接下來的?步驟,好像是按照自己一貫的?“仁慈”對實驗體進行安撫。

    同事總說她有點沒必要的?溫情,這樣的?仁慈并沒有什么用。樓銜星此前心里不贊同這種說法,而現(xiàn)在, 她明白?自己確實只是在作秀。

    欺騙的?對實驗體說出:“不會太痛,很快就會感受到身體的?舒適……”這樣的?話,卻仍然把他們?推向死亡之路。

    鮮紅的?藥劑從刻度線下緩緩漲滿,直到在針頭都溢出鮮艷的?水跡。樓銜星遲疑片刻,只聽見?嘩啦一聲,祝游從培養(yǎng)液中抬起手,不容反抗的?握住了樓銜星的?手腕。

    小臂上?濕潤的?液體讓她猝然回神,祝游猛的?把針尖拉近在自己眼前,冷冰冰的?對她說:“博士,您接下來該說‘別擔(dān)心,一點也不痛’了。”

    樓銜星倏然抬眼。

    為了防止實驗體的?暴走,培養(yǎng)液的?成分也經(jīng)?過了精心調(diào)配,只要祝游進入培養(yǎng)液里,肢體就會短暫的?沉重如鉛,像還處在羊水里的?嬰兒一般脆弱無?害。

    但此刻他顯然無?視了這些桎梏,用成倍的?痛苦動了手。哪怕是這樣,他掌心包含著的?力道?,身為普通人的?樓銜星也絕對無?法掙脫。

    其實這種情況也有應(yīng)急預(yù)案,在樓銜星手邊就是緊急呼叫的?紅色按鈕,而實驗室也時時刻刻有人察看監(jiān)控,一旦發(fā)現(xiàn)問題就會及時處理?。

    不過,樓銜星在來的?路上?,就裝作意外般的?引開了值班的?同事。

    這種事情利用夏元正總是能夠輕易辦到的?,畢竟那家伙腦子一根筋,說什么都信。

    她艱難的?開口,解釋道?:“我……”

    “因為保留了記憶,我記得很多事。”

    祝游相當(dāng)平靜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比如我記得陵野告訴我,站在痛苦之外規(guī)勸痛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想讓他們?感同身受,就只有給予同樣的?痛苦。”

    少?年陰郁的?黑眸僵硬的?彎起,朝樓銜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

    沒有感情,只余譏諷。

    然后那管握在手里的?注射劑刺破了蒼白?的?肌膚。

    祝游面無?表情的?將活塞一推到底,看著鮮紅的?藥劑瞬間灌進自己縱橫的?青藍血管。

    他當(dāng)然知道?這管藥劑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結(jié)局。

    但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只有這樣,他才能以裁決級異能者的?實力,殺死翟涇和?伊甸園的?高級異能者。

    讓陵野和?那些無?辜的?人,過上?沒人打?擾的?生活。

    一切都必須在自己這里終結(jié)。

    雖然站在祝游的?心里感受不到所謂的?“幸福”和?“暗戀”,但感情永遠伴隨著記憶而存在。

    那封幼稚的?情書自己是如何反復(fù)涂改著寫下的?,那條圍巾是怎樣笨拙的?織出來的?,祝游都小心翼翼的?保存在了回憶中。

    他只知道?這些記憶填補了他生命的?空白?,哪怕毫無?情緒波動,祝游也能解析出這是自愿且幸福的?事。

    那些陵野給他看過的?書里說,人類是可以為愛而死的?神奇存在。

    如果“殺死陵野”是他沒有理由的既定?命運,那“為喜歡的?人而死”,才是祝游更加喜歡的?合理?結(jié)局。

    實驗里,A2實驗體沒有抗拒命令的可能。只是成為裁決級異能者的?那一刻,祝游能對自己身體做到什么地步,誰也不清楚。

    賭一把。

    祝游漆黑的?瞳孔里爬滿了細密的?血絲,可是,預(yù)料之中那種力量充斥著血管的劇痛卻并沒有來臨。

    那管已經(jīng)掉在地上的注射器被樓銜星啪的?一下踩碎,她深吸一口氣,猛的?把祝游從培養(yǎng)液中抓了出來。

    然后,像溺水者終于得到拯救一樣,樓銜星語氣鄭重嚴(yán)肅的?開了口。

    “我知道?說抱歉沒有用,但我也不能就這樣送你去死。剛剛那管藥劑是我自己制造出來的?人格模塊穩(wěn)定?劑,雖然是個半成品,但我早該把這個給你……”

    她有條不紊的?把所有狂閃著數(shù)據(jù)和?指示燈的?儀器全部更改指令,細微的?生物電流瞬間穿透祝游的?身體,發(fā)澀的?血銹味溢滿了整個口腔,流淌成一條綿延不絕的?河。

    祝游不理?解樓銜星突然之間的?詭異行為,但她所做的?,確確實實是在和?祝游自身體內(nèi)留存的?精神穩(wěn)定?劑相互發(fā)生反應(yīng)。

    樓銜星和?翟涇都擁有實驗的?最高權(quán)限,她現(xiàn)在這么做,無?疑是背叛了翟涇。

    “你和?A1實驗……和?陵野的?對話早就被上?報了,普通的?高級異能者完全沒辦法拖住他,再怎么樣翟涇也要在伊甸園坐陣或者進行部署,所以會來這里的?人頂多是其他的?研究員——”

    “祝游。”

    樓銜星飛快的?語速突然緩和?了下來,她第一次用這樣溫和?的?語氣念出了面前少?年的?名字,一字一句的?說。

    “你的?時間不多,實驗室我相信你也很熟悉,在這種情況下離開這里,應(yīng)該沒有問題……”

    “還有對不起。”

    她話題轉(zhuǎn)的?很快,無?聲的?笑了笑,低聲說:“對你,也對陵野。”

    到這種時候,樓銜星才體會到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xiàn)在這樣篤定?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溫和?的?視線從少?年茫然的?面容上?滑過,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紙星星手鏈上?。

    是妹妹做的?。

    違逆翟涇的?后果是什么,樓銜星不知道?。也許她沒機會再照顧樓銜月了,但媽媽總說要給妹妹做個好榜樣,知錯就改,大?概也算好榜樣吧?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默不作聲的?利用著能夠抓住的?一切時間,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刺啦——

    系統(tǒng)損壞發(fā)出的?銳鳴聲陡然響起,晝夜不分亮著慘白?無?影燈的?實驗室瞬間陷入了黑暗,原本被樓銜星關(guān)掉的?實驗儀器開始以詭異的?頻率開始跳閃,讓祝游忍不住發(fā)出低聲的?悶哼。

    如同惡魔紅眼般的?繁多紅光密密麻麻的?在黑暗的?空間內(nèi)亮起,刺目驚心,仿佛無?數(shù)磨牙吮血的?野獸,在進行一場準(zhǔn)備好的?圍獵。

    無?邊的?暗影侵襲了實驗室正中的?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精明老人漫不經(jīng)?心的?推了推眼鏡,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低聲感慨道?:“還是兩個小孩子,太天真了一點。”

    話音響起的?那一瞬間,樓銜星被恐懼緊緊攫住,無?法動彈。

    這樣如影隨形的?恐懼感像擺脫不掉的?附骨之疽,一瞬間就帶來了最深層次的?絕望。

    “你不在伊甸園……”

    樓銜星聲音干澀。

    如果翟涇不在伊甸園,那誰能困住陵野?以他的?速度,從發(fā)現(xiàn)問題到趕回來只需要——

    就在她大?腦飛速旋轉(zhuǎn)的?那一秒,黑暗的?實驗室里炸開了無?數(shù)根鋒銳的?冰凌。

    爆出尖銳冰花讓翟涇笑著將陰影領(lǐng)域開到最大?,近乎瘋狂擴張的?寒冰讓樓銜星打?了個哆嗦,她艱難的?回頭,看見?祝游掌心張開,眼底是一片嗜血的?瘋狂。

    “去死。”

    吐出的?聲音粗礫嘶啞,仿佛最毒的?誓言,一字一頓釘在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看來猜到了。”

    翟涇推了推眼鏡,緩慢的?笑了起來:“A2實驗體,你知道?為什么我們?不給你保留獨立人格么?因為只要有感情,就一定?會有弱點。”

    “你們?都是失敗的?試驗品,只有我,才是涅墨西斯挑選的?最佳代?理?人!”

    囂張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實驗室陷入了地獄般的?絕對零度。

    緊接著,黑影漫天。

    /

    不同于平陵今日還算晴朗的?天空,伊甸園頭頂?shù)?蒼穹,是一片陰沉灰暗。

    黑壓壓的?烏云不斷翻滾著,正一層又一層的?迅速加碼,好像勢必要在空中落下一場瘋狂的?暴雨。

    刺鼻的?硫磺氣味在空氣中不斷漫延,讓檢測儀器不斷發(fā)出蜂鳴似的?提示音。城門口的?異能者一邊發(fā)出“馬上?降下酸雨請立即躲避”的?訊號,一邊打?開巨大?的?射燈,在暗夜般的?天色下緊鑼密鼓的?探視著敵人。

    外出任務(wù)的?小隊收到命令馬上?趕回,而在這樣陰沉悶頓的?天色里,再明亮的?燈光也像幽熒的?鬼火。

    無?數(shù)根針一樣的?細雨尖銳的?落下,連綿不斷的?發(fā)出“滋滋”聲響,混亂的?地面迅速泛起漣漪般黑色的?灼痕,像某種不安的?序曲。

    濁浪在廢土上?翻涌,被無?數(shù)黑色的?軍靴極速踏過,濺上?了為異能者們?單獨下放的?懸梯,那脆弱的?通道?正隨著腳步的?震顫倉皇起伏,好像下一刻就會徹底崩塌。

    守門的?異能者加快了清點程序,專心致志的?排查著每個人的?身份和?受傷情況,壓抑無?聲的?環(huán)境里,透出他因為過量集中而通紅的?雙眼。

    “今日外出的?異能者全部回到基地。”

    拉到最后一行的?名冊盡數(shù)登記完畢,排查的?人長處一口氣,按下對講機迅速發(fā)出指令:“馬上?回收懸梯。”

    對講機那頭發(fā)出一陣雪花似的?沙沙聲響,回答的?人語氣驚疑不定?。

    “我們?已經(jīng)?開始回收……但是……但是上?面還有一個人?!”

    刺目的?射燈瞬間移動,所有的?燈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同一道?身影面前,堪堪照亮了那張雪白?的?臉。

    修長的?身影穩(wěn)穩(wěn)行走在已經(jīng)?拱起回吊的?懸梯之上?,這樣無?知無?覺的?在空中漫步。而隨著他低沉的?腳步聲,漆黑衣擺起起落落,露出勁瘦的?身形。

    冰冷的?燈光給他指出一條刀鋒似的?長路,刺鼻的?酸雨還沒落在他周身,就被無?形的?力量反射開來。黑灰色的?圍巾被風(fēng)吹起了一角,劃出個柔軟的?弧度,在這場腐蝕一切的?雨中安然無?恙。

    觀察著這一切的?人被莫名的?氣場壓迫得難以動彈,直到他對上?那個男人微微仰頭時冰冷的?銀色眼睛。

    于是死亡的?恐懼戰(zhàn)勝了身體的?卡頓,僵在空中的?手指一瞬間死死的?摁在了對講機的?按鈕上?。指示燈倏的?亮起,干澀的?聲音在悶滯的?空氣中大?聲命令道?:“有敵襲,一級警戒——”

    咔嚓,電子元件燒焦的?味道?猛的?傳入鼻腔。發(fā)出聲音的?對講機干脆利落的?一分為二?,從布滿冷汗的?手心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如同從袖中揮劍橫斬,鋒銳氣息從他眼前劃過,在斬碎通訊工具的?同時,也在城墻上?留下一道?狹窄深刻的?長痕。

    “對客人說話禮貌點。”

    從他身邊悠然走過的?男人停在了城墻的?頂端,重新?將手漫不經(jīng)?心的?插回了口袋里。

    狂風(fēng)猛地席卷,讓他漆黑發(fā)絲被風(fēng)雜亂吹起,露出那張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

    好像一柄利刃插入昏暗的?天光,存在的?囂張又暴戾。

    陵野輕輕瞇了瞇眼,看到了伊甸園最中央那棟被拱衛(wèi)最中心的?建筑,歪頭估算了一下距離。

    假如沒有人來找麻煩的?話……五分鐘?

    高聳的?城樓上?密密麻麻涌入了一張張如臨大?敵的?面孔,陵野微微挑眉,扣到腳踝的?長靴懶洋洋的?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好像踩空一般,徑直從幾十米高的?建筑落下。

    城墻底下毫無?借力之處,這樣大?膽的?操作,對無?法操控風(fēng)的?異能者來說,一定?會粉身碎骨脊骨寸寸斷裂。

    目瞪口呆的?人群有一瞬間不知如何是好,而陵野也并沒有用任何異能的?想法。

    空氣刺耳的?尖嘯與失重感籠罩著身體,他在狂風(fēng)中掀起眼,淡定?的?等待著席卷而來的?如刀刃般的?氣流。

    果然,云伋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城墻之上?。

    在空氣中,風(fēng)永遠是最可怕的?殺器,你避無?可避,只能在氣流的?壓迫下以無?法控制心速度下墜,像斷翅的?飛鳥被拽著摔下高塔,東倒西歪的?破碎成無?處拼湊的?殘渣。

    這種死亡可比死在刀槍劍戟下殘忍的?多,云伋輕蔑的?想,而所謂的?“喪尸皇”未免也太驕傲了一點,自己跳進了天羅地網(wǎng)。

    所以翟涇說的?果然沒錯,只要自己和?許北留守在這里就好了,之前的?那些布置根本沒必要進行。在許北的?全力加持下,颶風(fēng)會讓那家伙被撕成渣——?!

    清越的?刀鳴在狂風(fēng)中響起,打?斷了云伋洋洋自得的?想法。而他正把所有異能都加諸在陵野身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勢,瞳孔驟然縮緊。

    一道?細再微不過的?清潤和?風(fēng)化作無?形的?長刀,切割開了下意識形成的?真空屏障,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濺起了一道?鮮紅的?血痕。

    就這么反過來操縱云伋的?風(fēng),進行毫不費力的?反擊……?

    許北啞然,瞬間收回手跪在云伋身側(cè),第一時間捂住了他喉口不斷噴濺的?鮮血,接著怒而回頭對人群罵道?:“閔元白?人呢?!”

    倉皇散開的?人群在眼前交錯,而回過神的?許北看見?陵野像只輕巧落地的?野貓一樣輕輕踩入深水中。他還帶著點嘲弄的?笑容,回過頭隨意的?上?拉了一下柔軟的?圍巾。

    從勝券在握到生死不明,只過去了短短的?十幾秒而已。

    ——是預(yù)料之內(nèi)的?準(zhǔn)確時間。

    陵野這么想著,勾了勾唇角,虎牙明晃晃的?露出來一點,戲謔又殘忍。

    “……”

    許北的?手止不住發(fā)抖,喃喃自語道?:“翟涇帶過來的?那群東西……真的?能困住這種瘋子嗎?”

    /

    矗立著黑色的?建筑近在咫尺。

    那些尸位素餐,從不出面卻惡意指揮眾生的?人,就藏頭露面的?躲在這種自以為安全的?要塞中,妄想把所有威脅到自己的?異端全部鏟除。

    真好笑。

    陵野微微垂眸,看著眼前緊閉的?鋼鐵大?門,手滿不在乎的?覆了上?去。

    只要他想,再嚴(yán)密的?要塞也能輕易擊破。

    但此刻,緊掩的?門扉卻自動打?開了,讓亮著燈的?生物識別鎖成了一個擺設(shè)。

    空蕩的?大?廳里只有一盞冷光燈,可是陵野能感受到,這棟大?樓里滿是人類的?氣息。

    與此同時傳入鼻腔的?還有彌漫的?血腥氣,仿佛在他到來之前這里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場屠殺。過濃的?血氣阻礙了他的?判斷,陵野放緩了腳步。

    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出他冷峻的?眉眼,不染塵埃的?衣擺如同短暫停駐的?黑色烏鴉,帶來死亡的?氣息。

    陵野不喜歡麻煩,他不緊不慢的?前行,反手抽出了雪亮的?直刀,讓刀鋒從鏡面上?似有似無?的?滑過。

    突然間,大?樓里所有的?電子設(shè)備全都亮了起來。機器的?語調(diào)重復(fù)般的?響起,像陷入了詭異好笑的?鬼打?墻。

    閃爍的?熒屏上?出現(xiàn)的?都是同一張令人作嘔的?臉,翟涇握著杯鮮紅的?酒,正透過屏幕向陵野舉杯。

    “啊……真難看,是準(zhǔn)備用這種做作的?姿態(tài)說遺言嗎?”

    陵野這么說著,不悅的?歪了歪頭,靠在了玻璃欄桿上?,偏頭往最近的?屏幕上?看去。

    那只是段錄下來的?視頻,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飲下杯中猩紅的?酒,淡淡的?朝屏幕那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開口。

    “林博士,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最早認識你的?時候,你也和?現(xiàn)在一樣囂張,自以為在熟悉的?領(lǐng)域是絕對的?天才,所以從來沒把我們?這樣的?人放在過眼里。”

    “我可真是被這樣的?噩夢籠罩了很久,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我們?這樣的?人做什么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再怎么努力,也只配做你的?第二?備選。”

    在沒遇到克洛諾斯最年輕的?天才林野之前,翟涇也是那個眾人矚目的?存在。他是同齡人仰望的?目標(biāo),是國家未來的?棟梁。

    可后來,他卻只能成為林野的?副手。

    甚至在林野決定?自己成為β藥劑實驗者的?時候,都有無?數(shù)人勸他說:“讓翟涇去好了,反正他是你的?副手也同樣了解實驗。林野,只有你你不能出事啊。”

    那時候林野說什么來著?

    ——這是我的?事。

    你的?事?所以我的?付出什么都不算?在大?家面前,我永遠是那個可以被拋棄的?人?

    翟涇這么想著,在人群中欽佩的?鼓掌為林野感慨,然后轉(zhuǎn)身就拿出了那份不成熟的?,陵野一開始決定?銷毀的?β藥劑開發(fā)計劃。

    他的?第一個實驗者也是自己。

    翟涇給那管藥劑命名為涅墨西斯,是復(fù)仇女神代?號的?化身。

    第一次注射涅墨西斯藥劑,翟涇并不覺得身體產(chǎn)生了什么優(yōu)秀的?進化,好像一切都在赤裸裸的?嘲笑他:沒有林野,你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把涅墨西斯藥劑注射進了林野的?實驗液皿中。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可怕的?成果。

    進化,絕對的?人類進化。

    翟涇,也成為了那個聚光燈下的?天才。

    后來他更是驚喜的?發(fā)現(xiàn)涅墨西斯藥劑并不是沒有給自己帶來變化。翟涇失去了所有正面的?情感,道?德的?底線,不理?智的?反應(yīng),和?無?數(shù)條軟肋。

    翟涇笑了,現(xiàn)在他知道?,這才是人類究極的?進化。

    屏幕上?,被他漠然碾碎的?玻璃杯從空中掉落,晶瑩的?粉末落入了無?盡的?陰影中。

    翟涇干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瘋狂的?笑容,如同一位盡心盡力戲劇演員,癲狂浮夸的?描繪著自己的?一生。

    “林野,你永遠都輸?shù)?這么徹底。在這樣的?時代?里,只有鮮血和?白?骨才能鑄造成我們?新?的?進化之路,毫不作為的?廢物,就只能被淘汰!”

    “……”

    陵野嘆了口氣,語氣譏諷的?說:“這么大?了還說這種話,你也真是白?活這幾年了。”

    “還有……我不叫林野。”

    清脆的?響指在空蕩的?大?廳里回響,無?數(shù)串明艷的?火花在空中被點燃。短路的?電子屏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反復(fù)刺啦聲,那張笑得變形的?臉無?數(shù)次閃過,重復(fù)著剛剛那些沒有營養(yǎng)的?挑釁。

    說了叫陵野了,神經(jīng)?病。

    這么想著,陵野轉(zhuǎn)身往樓上?走去。

    可那些亮起的?電子屏又在同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取而代?之的?,是天花板上?動起來的?投影。

    熟悉的?聲音在大?樓內(nèi)的?揚聲器里反復(fù)播放。

    “是翟先生嗎……?”

    “天哪,是伊甸園的?那位暗系異能者嗎!”

    五花八門的?喜悅聲音層層疊疊的?在陵野耳畔落下。他近乎怔然的?抬頭,握刀的?手凸出漂亮的?青筋。

    視頻的?背景是平陵燦爛的?晴空,翟涇穿的?西裝筆挺,笑容和?善坦然,就像小區(qū)里那種無?所不能的?負責(zé)網(wǎng)格員。

    他站在人群,笑瞇瞇的?說:“各位好啊,我是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的?。幸福小區(qū)評選為了我們?普通人中的?模范社區(qū),我代?表伊甸園邀請你們?過去進行示范,并且給予信用點獎勵。”

    一向落落大?方的?劉嬸都有些扭捏,手在衣擺使勁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問:“真的?呀?”

    翟涇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這理?由聽起來很扯淡,但是這里的?人誰會懷疑翟涇呢?他在各種命令和?任務(wù)中都事必躬親兢兢業(yè)業(yè),自己老了也在盡心盡力培養(yǎng)下一個能接班的?異能者,乍一看,幾乎都能穿得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

    而且他還特意表揚了給大?家教書的?徐老師,說自己末世前也在中央大?學(xué)?讀博,畢業(yè)后加入了克洛諾斯研究所,深知教學(xué)?的?重要性。他正計劃過兩年就在伊甸園開辦學(xué)?校,到時候就請徐老師過去幫忙。

    這番話夸的?徐老師不好意思了,他擺擺手,興奮又激動說:“只是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如果孩子們?都能得到教育,我怎么辛苦都可以。”

    嘰嘰喳喳夸贊的?話響起,翟涇帶著喜悅的?人們?按順序上?車。他還一直守在車門邊攙扶著行動不方便的?老人和?傷員,輕聲叮囑著注意事項,把所有人都哄的?服服帖帖。

    只有落在最后的?張曉曉猶豫著開了口,她拉住身邊人,低聲說:“我們?要不要等一等小游和?小野……?”

    這話一出就有很多人附和?,劉嬸轉(zhuǎn)過頭對翟涇認真的?說:“翟先生,我們?小區(qū)還有兩個孩子,平常也認真,懂事又聰明——”

    “林野對吧?”

    翟涇笑出一個溫和?的?弧度:“我當(dāng)然知道?他啦,他和?祝游已經(jīng)?在目的?地等你們?了,大?家不用擔(dān)心,很快就會見?面了。”

    /

    “祝游和?樓銜星以為自己很聰明,其實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

    “而你也一樣。紆尊降貴的?和?一群蠢貨待在一起這么久,真是辛苦了呢,林博士。”

    “不過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變得有意思的?多了。畢竟那可是我精心研制出來的?涅墨西斯藥劑最新?版哦——不過實驗結(jié)果好像并不可觀,似乎成了奇怪的?東西……”

    翟涇沙啞的?聲音里帶著按耐不住的?笑意,他陰惻惻的?口吻在整棟大?樓肆意回蕩,刺耳的?縱聲狂笑令人心煩意亂。

    仿佛他已經(jīng)?贏下了最終的?棋局,于是那么目空四海,狂妄自大?。

    陵野微微闔眼,手中長刀凌厲的?翻轉(zhuǎn),挽出一道?漂亮的?刀花。

    以他為中心的?石質(zhì)地面下陷出一個可怕的?弧度,身邊被斬碎的?玻璃恍若破碎的?銀河,成為鋒利利刃的?同時,折射出無?數(shù)隱匿在角落里的?眼睛。

    下一刻,他如同飄落的?蝴蝶一樣輕盈避開了嘶吼著殺過來的?喪尸。

    過濃的?血腥味充斥著陵野的?鼻腔。如果放在以前,有趣的?血腥味對他來說是食指大?動的?前兆。可是今天在這棟大?廈里彌漫的?血霧卻令他作嘔,陵野第一次體會到了所謂反胃的?不適,這讓他非常,非常憤怒。

    沖過來的?那種東西也許并不能稱作喪尸,他們?保有著人類的?臉龐,脆弱的?身體,卻只有獵殺的?本能。

    陵野用刀柄推開了那兩道?沖他殺來的?身影,接著無?聲無?息的?落在了走廊的?那一頭。

    下落的?那一瞬間他就下意識的?將直刀抽出幾寸,停頓片刻后,又死死推入鞘中,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扣響。

    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張張臉再熟悉不過。

    張曉曉,劉蘭花,徐冉……

    他們?發(fā)出怒吼,全數(shù)朝陵野撲了上?來。

    “普通人的?身體真是脆弱呢。”

    看著這一幕,被倒流了身體時間撿回一條命的?云伋注視著這一幕,冷冷的?笑了笑,無?情的?攤開了手。

    “用藤蔓捆住會造成血管堵塞,用風(fēng)刃會劃傷血脈,異能只需要一點就可以讓他們?陷入死亡,連武器都沒辦法使用。”

    “原來喪尸皇的?弱點這么可笑?那么這次,你一定?會死在這里。”

    驟然加重了語調(diào)化為鋪天蓋地的?狂風(fēng),風(fēng)刃瞬間出現(xiàn)在了那些失去意識的?居民手中。與此同時,前進的?氣流不斷逼迫他們?加速上?前,向不得不束手束腳,變得舉步維艱的?陵野揮刀。

    以陵野的?身體素質(zhì),其實只需要毫秒就能用最直接的?斬擊殺死這些脆弱的?螻蟻。

    但此刻,他握刀的?手和?拔刀的?手一樣穩(wěn)定?,沒有任何要出手的?征兆。

    送死嗎?云伋默默的?想。

    然后他看見?,在密密麻麻的?殺機中,陵野冷漠的?仰頭,盯住了上?方看好戲的?自己和?閔元白?。

    他液銀的?瞳孔里,目光殘忍陰鷙,冰冷如血。

    第130章 停留 我們是一家人

    在?今天之前, 云伋和閔元白可以很驕傲的說,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人類戰(zhàn)力的天花板上,不論是異能的使用還是體術(shù)的發(fā)?揮都疊加到了?極致。

    除了?翟涇那個老而不死的瘋子之外, 他們從不覺得?自己?會輸給誰。

    可是遇到陵野, 一切的驕傲就徹底被打碎。

    陵野用的不是什么?精心訓(xùn)練出來的戰(zhàn)斗技巧,他有食物鏈頂端最極端干脆的壓制,一切的攻擊對?他來說都只是弱者?的挑釁,不足一提。

    明明因為那些人類無?法使用全力, 在?無?數(shù)尖牙利爪的刺殺下?無?處可逃……

    卻還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敵人?!

    云伋被他的眼神震懾, 本?能的停頓了?一秒。好在?下?一刻,閔元白的時間異能起效無?縫接上了?他失神的破綻。

    翟涇說陵野可以使用多種異能,雖然閔元白并不覺得?他能用到登峰造極, 但也絕對?不能讓陵野有暫停或者?滯緩時間逃出生天的機會。

    可令閔元白震驚的是,陵野并沒有這么?做。

    他加速的時間并沒有受到陵野的阻礙, 于是,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高速旋轉(zhuǎn)的走馬燈。

    陵野未出鞘的長刀像一道圓滑的弧, 在?風(fēng)馳電掣閃過的影像中,化成了?數(shù)百道虛影, 他反身彎腰,躲閃的姿態(tài)從容不迫, 提著刀柄流暢的穿梭在?數(shù)百人中, 行云流水,美輪美奐。

    哪怕那些改造人手中的風(fēng)刃急雨般落下?,也難以傷到他分毫。

    在?被加速的時間里,這一切發(fā)?生的觸感就只有短短幾秒。

    閔元白眼前閃過一片掀起的衣角,下?一刻,提刀而上的陵野就悍然躍起!

    他修長有力的長腿猛的曲起重重砸在?閔元白的胸前, 讓他舉刀格擋的刀柄都發(fā)?出刺耳的厲響,緊接著,一道雪亮的刀光就此閃過,直白暴力,換來鮮血噴涌。

    閔元白下?意識的想要回溯時間,卻被陵野死死掐緊了?喉管。他被陵野單膝死死壓在?地上,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骨在?片片碎裂。

    “不是只有你能掌控時間。”

    陵野面無?表情的把他手中閃爍的白光逼停,冷冰冰的沖他道別。

    “再見。”

    這是閔元白第一次遇到能和自己?抗衡的時間系異能者?,只需一瞬他就已經(jīng)明白,這次,死亡沒有讀檔重來的機會。

    但如果單打獨斗注定會輸,沒有活路的話,他們也就不至于費盡心思綁架那群普通人了?。

    “住手!”

    在?加速的時間恢復(fù)正常那一刻,許北倏的抬起了?手。

    而在?他身后驟響的,是接連響起刺耳哀嚎。這些呻吟沒有詞句,沒有語調(diào),只是一場本?能的痛呼,卻撓的人心里發(fā)?痛,直擊大腦,讓你感覺身處人間地獄。

    那些經(jīng)過改造的普通人們一反剛才囂張嗜殺的模樣,跪伏在?地上,用生出的利爪不停的抓撓自己?的身體。他們?nèi)崛跗つw肌理□□脆的劃開,可見鮮紅皮肉與森森白骨。

    “我的異能是增幅。”許北勾起一個嘲諷的笑:“但。不是沒有代價的增幅哦。”

    這些改造人不是異能者?也不是身體素質(zhì)奇好的喪尸,他們是失去理智的,只有殺意的人類。

    許北把附加在?他們身上的力量暴力的加到了?極端,但強大的代價,就是他們要感受的壓力。

    必須承受的是超過身體正常狀態(tài)下?的數(shù)十?倍重壓和折磨,在?這樣的情況下?每個人都仿佛背著千斤的重擔(dān),匍匐倒地的同時,還能聽見肌肉痙攣,脊骨壓彎發(fā)?出的脆響。

    如果只是風(fēng)刃,陵野還可以精準(zhǔn)操空氣?流與之對?沖,但許北這種直接按在?身上的看不見的增幅,避無?可避。

    落在?異能者?身上的甘霖,加諸在?普通人身上卻是難以翻越的大山。

    這也是陵野不能用異能的原因。不管是削弱還是增益,哪怕只是倒流時間,那些人的身體都承受不住。

    所以陵野現(xiàn)在?的處境,就像在?玻璃絲線上跳舞。

    旁邊人可以隨便砍斷,而他只能小心翼翼。

    理智告訴陵野,沒必要在?乎這群普通人。把眼前這群惹到他的,自作?聰明的囂張蠢貨殺死才是確的。

    可是情感告訴他……

    ……原來我也有情感嗎。

    陵野這么?想著,感覺心里好像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的碰了?一下?,回憶紛至沓來。

    一起嘩啦啦流水般推下?的麻將,無?聊的坐在?月影里昏昏欲睡聽過的家長會,那些被投喂過的并不好吃的黑暗料理,還有……

    還有祝游的笑,祝游說想永遠住在?這里的神情。

    “他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許還有能救回來的機會吧?但如果你不松手,那么?這些人就會硬生生的被撕成碎片。增幅已經(jīng)開始,除了?我沒人能停止。”

    許北的話說完,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幾乎是虛張聲勢的盯緊了?陵野。

    哪怕陵野有一點不在乎這群人他們都會死,畢竟如果只論戰(zhàn)斗力,他們根本?沒有贏的機會。

    可幸運的是,那雙決定著閔元白生死的手就緩緩松開了?。

    陵野平穩(wěn)的站在?一地的血泊中,變得?毫無?防備,任憑擺弄。

    ……

    ——然后,數(shù)道風(fēng)刃又快又狠的刺向了他。

    陵野的第一反應(yīng)是格擋,可是云伋囂張的笑了起來。他獰笑著加大了?氣?流,一字一句的威脅陵野道:“你動一下,他們就會死。”

    那種被殺死的恐懼,云伋必須要回報在?陵野身上。

    事實上,這招真的相當(dāng)好用。陵野沒什么?反應(yīng),停下?格擋的動作?輕輕看了?他一眼,液銀的眼睛無?比漠然,恍若石刻的神明。

    而云伋最討厭他這樣目下?無?塵高高在?上的囂張模樣。

    于是他虛張聲勢的加大了?風(fēng)刃氣?流,被這種東西徹底席卷的那一刻,哪怕是陵野也會流下?汩汩的血泊。

    而不遠處,匍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那群人,一直看著這一幕。

    風(fēng)刃刀光與鮮血一點?一點?刻進?他們漆黑無?神的眼眸中,像一片片孤單的巖石。

    那些狂卷的疾風(fēng)留下?的傷痕像慘白的月弧,落在?陵野身上卻割不出迸濺的鮮血,只能看見冰冷的骨。傷痕累累的青年?站在?原地腳步都沒有挪動一下?,神色淡定自若,好像感覺不到痛苦。

    對?陵野來說這種程度絕不至于死亡,至于疼痛……疼痛他經(jīng)歷過很多,面對?這種,都已經(jīng)失去了?痛的必要。

    可在?他受傷的那一刻,顫抖的鳴泣卻從喉管中吐出,仿佛帶著無?盡的憤怒與痛苦。

    這并不是陵野發(fā)?出的聲音。

    他倏地偏過頭,看見了?最前面的,倒在?地上的身影。

    是劉嬸。

    她有些發(fā)?白的發(fā)?頂上還別著朵塑料的假花,那雙失去光亮的眼睛此時正憤恨的盯著云伋,恍若要把他碾成爛泥。

    明明顫抖的脊背后溢出大片鮮血,可她竟然費力的直起了?腰。

    ……劉蘭花,她總有點?過分的熱心腸。

    熱心腸到小區(qū)里每個人做什么?都要管一管,嘮嘮叨叨,卻又大包大攬的扛著許多事。

    她這樣劇烈的掙扎明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許北愣了?愣,立刻放緩了?力道。

    畢竟這些人要是真的死了?,他們可就沒有什么?東西能夠用來威脅陵野了?。

    而就在?這暫時放緩的空隙之中,無?數(shù)身影伴隨著發(fā)?怒的低吼迅速沖了?過來!那些閃過的人影就在?這短暫的空拍中強行穿透了?云伋用來折磨人的風(fēng)刃,一個又一個的,直愣愣的把自己?的胸膛和死穴送進?了?利刃中。

    這是場自殺式的襲擊,不,不如說,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死亡!

    無?數(shù)身影像最忠誠的武士一樣不顧一切的撲進?了?風(fēng)暴中,就這樣為陵野擋去了?傷害。層層疊疊的風(fēng)刃刺穿□□,交錯著濺起血花,看起來甚至有種不合時宜的詭艷。

    鮮血滄海橫流,宛若飛珠濺玉,驚心動魄。

    在?場的人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云伋撤去異能驚恐的往后退時,那些被刺穿身體,又被狂風(fēng)卷到空中的身體,才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以陵野的耳力,可以很清楚的聽見硬骨斷成碎片和齏粉的聲音。

    他重重的閉上了?眼,手背猛的凸起可怖的青筋。

    陵野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痕在?他異能的修復(fù)作?用下?開始重新愈合,好像玉石被磨平了?棱角。

    與此同時,從他腳下?生起的還有風(fēng)雷雨木,冰火光影。

    他手中長刀靜謐無?聲的出鞘,而遠處飛速奔逃的兩人在?無?數(shù)異能的撕扯下?,像見不了?光的老鼠一樣撲倒在?地,滿耳都是死亡帶來的轟鳴。

    他們瑟瑟發(fā)?抖,痛苦求饒,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結(jié)局。

    而陵野停在?這兩人面前,靜靜垂目,宛若宣判死亡的神明。

    “不要再為你們的死亡哀悼了?。”

    他這么?說著,刀尖干脆利落的下?壓,刺破了?發(fā)?出難聽尖叫的,脆弱的喉管。

    然后滿天風(fēng)暴烈火,如同可怖千倍的絞肉機一樣將這兩人一點?點?的拆分成支離的血肉。破碎的穹頂被這樣壓抑的異能風(fēng)暴徹底卷碎,那些龜縮在?樓頂看好戲的混蛋也無?一幸免。

    酸雨從破碎的鋼筋中落下?,與此同時,噼里啪啦落下?的還有鮮紅的血水,腥臭刺目。

    陵野站在?這場暴雨中,臉色被雨襯的幾近透明,像晝夜交融的那一線淺薄的天光。

    那些本?應(yīng)該死去人們的生命被他用異能強硬的保留了?下?來,可是時間異能如果要一次性?重置這么?多人的生命,要付出極其扭曲的代價。

    他們活下?去的后半生也不會有正常的因果,厄運將永遠伴隨。更別提人類的身體還承受不了?這樣的能量。

    陵野第一次體會到難過和無?能為力的情緒,這比那些割破肌膚的風(fēng)刃更讓人難捱,讓他早就只能做個擺設(shè)的心臟變得?酸疼。

    躺在?地上的徐冉輕輕睜開了?眼,他手指動了?動,沙啞又細微的叫了?一聲:“小野。”

    徐冉想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大概是馬上就要死了?,但是居然還有力氣?說點?什么?話,真是天大的幸運。

    站在?遠處的陵野呼吸急促了?一瞬,走到他面前,輕輕的半蹲下?去。

    血雨沙沙的下?,但在?陵野的操縱下?避開了?安睡的人群。

    他柔軟的黑發(fā)?輕輕垂落在?耳側(cè),分明的手輕輕撐在?冰冷的地面上,力度大得?指尖泛白。

    這是徐冉第一次從這個驕傲漂亮的青年?臉上看到茫然的神情。

    那樣的茫然是從心底涌起的無?措,像只炸毛卻又無?處可去的小貓,因為憤怒變得?易碎,像有些鋒銳尖刺的玻璃制品,內(nèi)心仍然干凈透亮。

    徐老師是幸福小區(qū)所有人的老師,于是他費力的抬起手,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陵野的手,認真的說:“沒事的。”

    那雙銀色的眼睛輕輕動了?一下?,低聲說:“對?不起,其實我和祝游——”

    “我們知道的,小野你的眼睛很特別不是嗎?”

    說到這里,徐冉又輕輕笑了?起來,他說:“而且麻將什么?的做的太囂張了?,那可是晶核,總會有認得?出來的人。再說,小游雖然聰明又懂事,卻和你不是親兄弟吧?”

    陵野笑了?一下?,慢慢說:“他只是喜歡這么?說。”

    “我就知道。”徐老師聲音溫和:“小游很喜歡很喜歡你,語文課每次聽的很認真,作?文從來都只寫哥哥。”

    陵野沉默片刻,低聲說:“所以我要去找祝游……在?那之前你們在?這里待一會好嗎?會有點?痛,但是一定會好的。”

    翟涇不在?這里,陵野不難想象祝游一個人去做了?什么?,大概是那種自顧自想要結(jié)束一切的想法……讓人又氣?又沒辦法。

    所以必須在?他身邊才可以。

    徐冉盯著陵野,用很輕的聲音回答:“讓我們也一起去好嗎?小野,不會有能夠逆轉(zhuǎn)生死的辦法,但是我們愿意變成另一種樣子陪在?你們身邊。”

    因為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啊。

    這句話,他沒來得?及說出口。

    畢竟真的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徐冉慢慢闔上眼,看見旁邊的劉嬸也對?陵野露出了?個和善的笑意,就像他和祝游來這里的第一天,大家對?他們露出的那個笑一樣。

    這是我們的心愿,小野。

    你能明白嗎?

    鮮紅雨水在?不斷的沖刷著血液,漣漪變成絲絲縷縷的紋路,宛若蜿蜒的法陣。陵野一言不發(fā)?,從地上輕輕起身,撤消了?強行停駐生命的時間。

    堆積的骨骸安安靜靜的伏在?蒼穹下?,剎那間潑天的血液逆流,如同倒懸的天河。

    破碎的骨髓被拼好重組,柔軟白皙的肌膚變得?發(fā)?灰僵硬,漆黑的瞳孔顏色被白色的蛛網(wǎng)侵蝕,無?數(shù)具尸體咔噠咔噠從地上整齊劃一的站了?起來。

    而同一時刻,所有遠在?千里之外徘徊游蕩的喪尸全部停了?下?來,猶如朝圣一樣像陵野的方向回頭。

    這是陵野所掌控的軍隊,他什么?都不用做,臣下?們就察覺到了?滔天的怒火,莫敢不從。

    連成天際線的尸潮張平陵基地迸發(fā)?,而此刻,血水連同酸雨一同停住。

    壓抑在?天空的烏云恐懼般的散開,露出澄澈如水的蒼穹。陵野踩著滿地的殘渣和血肉走遠,伊甸園基地沒有人敢攔他,他們躲進?樓房和防空洞,瘋狂的向其他基地發(fā)?出避難的警告。

    然后他們只能目送著青年?的身影遠去。

    而在?陵野身后,冬日生發(fā)?的第一枝花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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