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變得柔和的燈光下,四方的玻璃柜冰冷地隔絕了旁人情不自禁的觸碰,然而帶著敬畏的目光卻得以穿透層層阻礙,停駐于其間流連忘返。
像是害怕驚擾了文物的沉眠似的,四人不約而同地靜默地看了許久,直到岑溪再次出聲提醒,江池落才如大夢初醒般戳了戳樂宴平,小聲問:“樂老師,我們選哪個呀?”
岑溪笑起來:“不著急哦落落,不如我們先來決定一下順序。”
由于上一次決定順序的是謝折衣和樂宴平,于是這一次就變成了蕭策和江池落。
“樂老師放心,我一定給咱們贏個先手回來。”拍拍胸脯保證完畢后,小江同學自信滿滿地跑上了場,“蕭老師,請。”
“好。”蕭策點點頭,一面信步上前,一面狀似無意地問了岑溪一句,“岑老師,既然是我們倆決定分組的話,那隊友是不是不能插手幫忙?”
岑溪感覺自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是這樣沒錯。”
“那就好,”蕭策似是終于放下了心來,下一秒,他便看著自己眼前的這位年輕后輩,玩味地蹦出了一句,“小江,我打算出石頭你打算出什么?”
江池落:“……啊?”
實誠孩子的大腦一瞬宕機,下意識地,他就看向了樂宴平。
小樂大人試圖提示的話語被蕭策用一句“不能插手哦~”直接堵了回來。
無奈,他只得遞過去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一分鐘后,欺負完人的蕭策心滿意足地功成身退,將剩下的事盡數交給了謝折衣。而樂宴平,則成功獲得了一個大敗而歸的江池落。
“樂老師對不起qaq!”
如果江池落有尾巴的話,那這會兒,大概已經耷拉下來了吧。
樂宴平想著,伸手拍了拍江池落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不是你的問題,這群玩心理戰的人心都臟,咱不和他學哈。”
江池落點點頭,“那我們接下來怎么選啊,小樂哥?我不懂這個。”
樂宴平佛系道:“就隨便挑……”等等,他驀地瞪大了眼睛,“你剛才叫我什么?”
江池落一臉茫然:他叫什么了,不久是叫了小樂......嗷!
“對不起對不起!”江池落連忙道歉,“我不小心說順口了,您要是不喜歡我以后......”
“沒關系!”樂宴平當即打斷了他,聲音中滿溢著親切和溫柔,“就按你習慣地來叫吧,落落。”
江池落可能無法理解,但就在剛才,一個已經困擾小樂大人多年的謎題終于有了答案。
他就說,那一個個的為什么一天到晚盡想著讓他叫哥。原來被人叫哥,其實是這么爽的一件事么!!!
小樂大人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奇地看了江池落半晌,末了,他問,“落落,你想贏么?”
江池落想了想,“如果能贏當然很好啦。”
“好。”小樂大人道,“那我們就贏吧。”
心可臟了的蕭老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注意到了樂宴平的轉變。
迎著小樂大人勢在必得的視線望了過去,他探究似地瞇了瞇眼:起興致了?
樂宴平微微一笑:比比?
既然小孩想玩,那他又怎么會有不從的道理呢?
蕭策勾唇:行。
[嘶……是我的錯覺么?我怎么感覺蕭神和樂宴平兩個人,眉來眼去的?]
[樓上的,我也覺得]
[影帝x糊咖,莫名還挺好吃的是怎么回事……]
這條突然跳出的彈幕宛如一顆火星蹦進了干柴,一瞬間,cp粉唯粉各種粉絲傾巢出動,成功打響了《風云》cp混戰的一槍。
而此刻,主角之一的謝折衣還在為蕭策突如其來的“信任”而感到受寵若驚,“蕭大哥,全部我來會不會……”
蕭策:“謝先生說的對。”
謝折衣:啊?
同樂宴平結束了眉來眼去的蕭策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既然是隊友,那確實不該讓謝先生一人承擔全部的壓力。第一次選擇就由我來吧。”
話落,蕭策直接挑走了【白玉雙螭耳回紋杯】,樂宴平緊隨其后要走了【石榴紋青釉長頸瓶】。
待謝折衣選走【帝王綠翡翠龍紋扳指】后,江池落便再無選擇,只得將最后的【青花花卉紋筆洗】收入囊中。
選擇完畢來到節目組為兩組準備的專屬座位后,江池落悄咪咪地拉過樂宴平咬起耳朵,“小樂哥,我們這個里面有真品么?”
“不知道。”樂宴平實話實說道。
畢竟小樂大人只是史官,鑒賞文物這種事,顯然不在他的職責范圍內。
眼見著那根瞧不見的尾巴又要軟趴趴地垂落下來,樂宴平話鋒一轉,“不過......”
江池落:“不過什么?”
“不過我們不知道沒關系,”從衣袖里摸出節目允許攜帶的本本和筆,樂宴平輕笑著瞥了眼對面的蕭策,“只要有人知道,那就足夠了。”
不就是心理戰嘛,小樂大人也會。
而且,這雖然是一道四選一的題,但對樂宴平來說,它其實是三選一。
“既然各位嘉賓已經就位,那么接下來就讓我們請出今天的鑒寶員。”
身著黛色廣袖羅裙的女孩聞聲上臺,蓮步輕移間裙裾悠悠擺動,宛若一朵待放的花。她站定在展臺旁邊,出口時聲音溫軟,像是江南早春時節的微風。
“主持人,嘉賓們,現場和屏幕前各位觀眾們,大家好,首先請讓我們一起看到這盞【白玉雙螭耳回紋杯】。”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而其中的第九子,即為螭吻。古語有云:“海為魚,虬尾似鴟,用以噴浪則降雨”[1]。
古人認為兩個相對的螭吻可祈降雨,可防火患。縉朝初立之時,內戰方平外敵尚在。內憂外患之余,天公亦不作美,連年大旱之下,百姓顆粒無收不說,還頻發山火。
故而那段時期的器物大多都使用了螭耳作為裝飾,以祈求水神垂憐,降雨救世。
這盞【白玉雙螭耳回紋杯】是縉太祖蕭景之的御用之物,螭龍的首與爪被工匠悉心雕刻于杯沿,彎曲的螭身形成杯耳,二螭相對,尾部環繞于杯身最終交尾纏綿,雕工精美,可謂是鬼斧神工。
同時,杯身上亦設計有回紋,“回,轉也。從口,中象回轉形”[2]。這種循環往復的圖案很早就已經出現在了古代的工藝品上,后來更是被古人賦予了生生不息、福壽綿延的美好寓意。因此在這里出現的回紋,亦表達了希望縉朝國運昌盛,生生不息的愿景。
“接著,是這件【石榴紋青釉長頸瓶】。”
眾所周知,石榴因其籽實繁多,自古就視是為吉祥之物。古詩《詠榴花詩》中,稱其“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因此石榴也被認為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這件【石榴紋青釉長頸瓶】是縉賢淳皇后的陪嫁之物,瓶身上繪制的石榴皮肉完整畫工精美,只可惜賢淳皇后十六嫁與乾安帝,最終也只得了景承帝一個兒子......
聽到熟悉的稱謂,樂宴平的動作一瞬停頓,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繼續動筆。
“再請大家看到這枚【帝王綠翡翠龍紋扳指】”
既是龍紋,那這枚扳指自然也是御用之物,在我國古代,九被認識是陽數的極數,因此皇帝所用之物大多也都用到了九這個數字……在這枚小小的扳指上便雕刻了九條龍紋,以顯示皇帝至高無上的地位……
“那么最后,便是這件【青花花卉紋筆洗】了。”
文房四寶筆墨紙硯,筆洗是屬于其之外的一種文房用具,正如其名,是用來盛水洗筆的器物……
這件筆洗上的花卉紋樸素低調,卻又不失文雅莊重。它曾經就被擱置在景承帝的書架上,深受皇帝的喜愛。
“我的介紹到此結束,接下來的時間,便交給各位嘉賓了。”
岑溪:“感謝鑒寶員為我們帶來的精彩解說,那么各位,請問你們有判斷了么?”
“兩次專家援助機會現在正式開放使用,注意,不得直接詢問專家展品的真假哦~”
江池落苦著張臉看著自個兒記得亂七八糟的筆記:“小樂哥,我分不出來。你看出來什么了么?”
樂宴平嗯了一聲,“大概知道一些。”
說話間,他專注地望著對面的蕭策與謝折衣,自始至終目光一錯不錯。
謝折衣第一個要求使用了求助權,由于兩隊的求助內容并不共享,因此所有的提問與回答都使用書面形式進行。
他的問題很快得到了答案,只看了一眼,那張紙便被謝折衣揉成團藏進了袖中。
“二選一……”小樂大人一手支著下巴,小聲地念了一句,可惜沉浸在苦惱中的江池落沒能聽見。
最終,他們二人連同蕭策都沒有使用專家求助機會。
江池落是因為根本不知道要問什么,而樂宴平和蕭策……
是因為沒必要。
“既然三位都不選擇使用專家求助機會,那么我們就直接跳到下一環節,請問,你們是否要使用你們的搶奪文物權呢?”
“小樂,”蕭策忽然開口,“你要使用么?”
樂宴平面無表情地道:“如果我要使用的話,你們能不用么?”
“呵。”蕭策不由輕笑出聲,“看來你發現了,不過很可惜,你好像沒有選擇。”
樂宴平沒再搭理他,只是問岑溪道:“岑老師,請問文物搶奪權要怎么使用?”
岑溪:“你需要向對方提一個有關縉朝歷史的問題,只要對方無法回答便算作搶奪成功,可以將己方的一件文物與對方進行調換,但前提是你自己得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這樣啊。
樂宴平心下有了計較,“蕭老師謝老師,我們打個賭怎么樣?”
蕭策眸中劃過一絲興味,“什么賭?”
“兩個問題,我問你們兩個問題。”樂宴平伸出兩個手指,“我賭你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如果我贏了,你們組就不能使用搶奪文物權。”
“哦~”蕭策勾起唇角,卻并未馬上同意,而是轉向謝折衣道:“謝先生覺得怎么樣?”
覺出蕭策的興趣,謝折衣輕笑著依言點了點頭。
樂宴平什么水平他還能不清楚么?左右他也問不出什么,那給他一點希望又何妨?正好,還能順便投蕭策所好。
“可以,小樂,你的問題是什么?”
樂宴平深吸了口氣:“請問:景承二年四月初七,景承帝身處何處?景承四年九月廿三,景承帝又身處何處?”
謝折衣:……
[……臥槽!!這什么問題啊?]
[這誰能知道啊我去?]
被這兩個問題嚇了一跳的岑溪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那個,小樂,你自己也必須要知道答案才行哦。”
樂宴平淡然道:“我知道,所以,兩位老師知道么?”
謝折衣:“我……”
蕭策攤攤手:“答案是什么?”
“《縉書》46頁,景承二年四月,江南知府貪污受賄,查而無果,帝怒極親臨。”
“《縉書》52頁,景承四年九月,鎮國大將軍回京述職,帝與其交談甚歡,時值秋獵,相與獵于京郊獵場。”
一口氣說完后,樂宴平定定地看著蕭策:“我贏了。”
“嗯,你贏了,”在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唯有蕭策笑意更甚,“那么小樂,最后一個問題。”
“請問,你到底想要搶奪我們哪個文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