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我對你不只是喜歡,也不只是此刻。你可以拒絕我無數(shù)次,但我絕不會改變心意。”
林羽鹿悲傷的臉是模糊的,潸然欲泣的聲音卻如此清晰。
笑看他的秦世心態(tài)悠然,就像在把玩只奄奄一息的獵物。
仿佛被這笑鼓勵到了,林羽鹿忽抬手摟上他的脖頸,冰涼滑膩的觸感如條危險的毒蛇——
“老板!我凱旋啦!”
助理許皓興奮喊叫,瞬間打碎了微妙的夢境。
秦世在沙發(fā)中央緩緩睜眼,脖頸間殘留的觸感仍揮之不去。
許皓亂揉了下短發(fā):“誒,擾您清夢。”
“少廢話。”
秦世坐直腰身,無意識地剪了只雪茄,卻沒點燃,又將目光定到旁邊的母親遺物上。
許皓之前幫忙尋過很久,自然認得最上面的玉佩:“真找回來了啊?我就說林先生看起來不像是小偷嘛,他根本什么都沒帶走,所以是你冤枉他了!”
玉佩分毫無損,細膩瑩潤,所雕刻的觀音像栩栩如生。
拿到手里端詳片刻,秦世含義不明地微笑。
感覺到老板不算愉快,許皓趕緊報告:“我抵達清邁,連口水都沒喝就去見了那兩位私家偵探,因為林先生的樣貌比較特殊嘛,所以倒是蠻好調查的。”
秦世淡聲問:“這部分他也沒撒謊,對嗎?”
許皓點頭:“林先生用林羽的身份在那邊當導游,也做翻譯,生活比較平順,孩子是他到清邁后第八個月領養(yǎng)的,戶口仍在當?shù)兀掷m(xù)倒是齊全。”
秦世很直接:“一個孤兒哪來這些門路?誰在幫他?”
許皓茫然搖頭。
秦世再問:“小鹿身邊有姓陳的人嗎?”
許皓又搖頭。
秦世失語,抬眸質疑:“你這也叫凱旋?”
“老板,又不是在拍刑偵片,”許皓很無奈,把找到的證據(jù)從包里拿出,“其實當年林先生就是在學校樹了敵,差點被退學,加上又在你這……情場失意,年輕氣盛跑路了而已,他肯定以為自己能混出個人樣來,結果被生活教做人,這不又投奔你來了?”
助理的話沒錯,之于林羽鹿無人關懷的經(jīng)歷,這是最合理的推斷。
秦世終于點起了那只雪茄。
“總而言之,夫人的遺物失而復得,您的心結也該解開了。”許皓笑嘻嘻,“看來林先生依然是老板的迷弟,還有什么值得費神?”
秦世俊美的臉在煙霧繚繞中晦暗不明:“沒有用的消息就趕緊走,用不著你指導我。”
許皓將幾張紙從文件里抽出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林先生剛到泰國的頭兩年,經(jīng)常進出醫(yī)院,但病歷只記錄了購買維生素和小感冒之類的狀況。”
經(jīng)常進出醫(yī)院……他雖然清瘦,但未曾健康狀況糟糕。
秦世僅憑第六感便覺不安:“搞清楚醫(yī)生是誰,狀況如何,去吧。”
“老板你最近總是故作神秘,”許皓狡黠打量,“是因為林先生嗎?”
秦世反問:“與你有關?”
許皓理直氣壯:“當然有,我總覺得你們關系不一般!萬一他有成為老板娘的潛力,我豈不是現(xiàn)在就該好好鋪墊彼此的關系?”
“呵,何必這么麻煩?”秦世冷笑著吸了口雪茄,“要不然你親自來當老板娘吧,正好長夜漫漫,我無聊得很。”
o口o!
許皓震驚,生怕他發(fā)什么神經(jīng),立即丟下所有文件頭也不回地溜了。
此刻,秦世并不想看那些支離破碎的證據(jù),去證明林羽鹿確實躲藏在偏遠的異國他鄉(xiāng),他反而重新展開玉佩下壓著的字條,借著臺燈的微光無言注視。
心之所愛?
矢志不渝?
的確是像林羽鹿會講的大話。
說什么永遠不相見,還不是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秦世輕笑出聲,他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些瑣事上繼續(xù)沉淪,也不知哪一刻,亂七八糟的心情倏忽間便輕松了起來。
*
周一新至。小雨。
天華娛樂的總部坐落在東港南部的cbd,銀色的大樓高聳入云,每天都有節(jié)目在此錄制,當紅明星出入乃是家常便飯,安保自然嚴密異常。
前來入職時林羽鹿本很忐忑,但他報上名來,立刻就被領去總裁辦公室附近等候。
不出幾分鐘,有熟悉的身影自拐角露頭。是助理許皓。
他照舊熱情滿滿,趁著握手的功夫就拉住手不放:“林先生你可來了,我都準備好了。你說我們以后就是同事,這樣叫是不是有點生疏?”
“你可以叫我小鹿,”林羽鹿溫和有禮,而后疑惑,“同事?”
許皓解釋:“老板說你以后專門替他寫文件,自然就留在總裁辦啦,不過你放心,他平時比較游手好閑,沒多少活需要做。”
……可以這樣評價衣食父母嗎?
林羽鹿失笑:“學長只不過討厭一板一眼,做起事來還是挺認真的。”
“啊對對對,”許皓漫不經(jīng)心地點頭,很快便把他帶到了一間寬敞的小型辦公室,介紹完各類設備和福利后,才遞來合同,“你慢慢寫吧,等下我叫hr來拿,我還有會議要開。”
果然承蒙學長照顧,不僅不需要體檢,合同也無試用期之類,月薪三萬,一簽五年。
林羽鹿的本意并不是來薅羊毛的,他甚至認為這對公司其他員工很不公平,不由握著鋼筆陷入郁悶。
……算了,也干不了多久,而且當務之急是培養(yǎng)下學長和孩子的感情。
命不久矣,其實林羽鹿比誰都著急,可他很清楚秦世的性格,奉子如何這種事,在學長的世界里是絕對不可能成立的,但凡魯莽開口,必要引發(fā)激烈的矛盾,到時候害了小森……
正糾結時,電話鈴清脆響起。
環(huán)顧空無一的辦公室,林羽鹿認真接聽:“您好。”
“好什么好,過來。”
秦世的聲音在聽筒里略顯遙遠。
林羽鹿慌忙應了聲,也顧不得思考他找自己的目的,便起身離開此地。
*
會享受的秦學長,當然要把私人辦公室打造成極樂凈土。
半分鐘后,林羽鹿呆呆地環(huán)顧周身的酒柜、吧臺和各類娛樂設施,著實有點嘆為觀止。
秦世本人習以為常,邊在鏡前觀察西服,邊拿著兩條領帶目露糾結:“哪個好看?”
我怎么可能懂穿搭?
林羽鹿回神敷衍:“深色的吧……學長你找我干什么?”
秦世瞥他:“換個稱呼。”
林羽鹿瞬間反應過來:“老板。”
“什么老板?”秦世反問,“不應該是你愛的人嗎?”
……
見林羽鹿呆在原處欲言又止的表情,秦世不懷好意的笑意更甚:“我發(fā)現(xiàn)你膽子越來越小了,以前不是什么瘋話都要跟我說嗎?”
林羽鹿拿他沒辦法,硬著頭皮勸告:“可這是在工作呢。”
“好吧,”秦世吩咐,“會開車?陪我去個飯局。”
林羽鹿雖溫和,倒算不得社恐,只是基于現(xiàn)實做出反應:“帶許哥去不行嗎?我……我不懂的事很多,形象也不合適,還是留下來幫你寫點東西吧。”
秦世自然不聽:“我說合適就合適。”
林羽鹿非常為難:“我真的不能再喝酒了。”
“誰讓你喝了?身為助理不該保護我嗎?”秦世呵道,“萬一有什么壞女人趁機把我吃掉怎么辦?”
娛樂圈的事對林羽鹿而言相當陌生,他想了想,索性借題發(fā)揮:“真發(fā)生過這種事?”
秦世哼笑不語。
林羽鹿試探:“萬一學長酒后亂性,有了小孩,會怎么做?”
秦世不以為然:“那種自作主張的人,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可是孕方有生育權,”林羽鹿對此事還是稍微研究過的,認真分析,“無論如何,男方還是要進行撫養(yǎng)。”
無奈秦世從不傻白甜:“法定撫養(yǎng)費才幾個錢?立了遺囑他們還有什么可圖之處?”
對上學長不屑一顧的眼神,林羽鹿不由心虛:“嗷……”
“看你那傻樣,”好在秦世并未在意:“會系領帶嗎?”
他顯然不是在詢問,講話的同時,竟把領帶遞了過來。
林羽鹿恍惚接住,方才明白對方的要求,斂眉抵抗:“是在戲弄我嗎?你也會讓許助理幫忙做這種事?”
秦世今日眼底始終有笑意,故意挑眉,“戲弄你不可以?”
林羽鹿低頭糾結半晌,終究還是慢慢挪了過去。
未料秦世笑著一把將領帶拿回手里:“還真來啊?你不會是想趁機占我便宜吧?”
“看來學長拿回了媽媽的東西,心情很好呢。”林羽鹿沒心思惱羞,側頭望向茶幾上滿盒的車鑰匙,“要開哪輛?”
秦世利落地系好領帶,走到他旁邊時,順手揉了下那柔軟的銀發(fā):“小鹿,好好生活吧。”
林羽鹿琥珀眼微微放大,怔在原地。
喜歡一個人,就能聽懂他每句話。
幼稚的玩笑會懂,隱忍的憤怒會懂,誠懇的善意也會懂。
此刻,這就是學長的善意。他得回遺物,不再懷疑,也不想計較,他念在相識一場,提供了份體面的工作,而后作出故作輕松的勸諫……
身為毫無關系的故人,如此已經(jīng)很好了,不能再好了。
可惜我實在沒有資格去珍惜。我也想好好生活,下輩子盡量吧。
林羽鹿無聲點頭,跟隨他離開辦公室時,忍不住難過地輕抿嘴角。
“學長……”
他鼓起勇氣想再聊聊孩子的話題。
未料此時忽來了群陌生男女,有西裝革履的保安和神態(tài)干練的工作人員,被簇擁在中間的美少年格外與眾不同,一看就是明星。
眾人對林羽鹿略有好奇,但還是圍繞著秦世熱絡匯報,話不落地。
恍惚間,林羽鹿被越擠越邊緣。鬼使神差地放慢腳步拉開距離。
誰知那些人跟著秦世進了電梯,等也不等,便在笑談間下了樓。
因心不在焉而遲了一步的林羽鹿呆住,略顯無措。
半分鐘后,微信亮起。
秦世:“?”
林羽鹿本能地在他的小鹿表情庫里挑了挑,想發(fā)個無辜呆萌的表情,可手指按下的剎那又停住,只認真打字:“來啦,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