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策神霄（四）
云雪青抬眸緩緩看向他, 片刻后搖頭：“不可能。”
被對方拒絕，梅取君臉上卻浮現出淡淡地笑容：“那真是太遺憾了。”
云雪青語氣平淡：“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愿同邪道為伍。”
梅取君看著他, 臉上的笑意擴大, “如果真是如此, 又為何不在同伴面前直接戳穿我的身份？”
云雪青：“……或許他也已經知道。”
畢竟梅取君有所掩飾，但遮掩的并不多，傅無宣那么聰明，或許也已經猜到，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梅取君看著他的表情，只覺得有幾分意思：“進了我們組織內部的人，不可能這么輕易走出去，我不想放你們走，但，我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指了指大門外, “從這里走出去, 一天之內, 我不殺你們，但一天之后，不止是神殿勢力要抓你們, 策神霄更是與你們不死不休。”
云雪青面上表情一變，但想到對方的身份，也不敢有異議。
對方現在貴為一方勢力的首領, 動用一整個勢力追殺他們，也是輕而易舉。
況且策神霄還是一個危險的邪教, 從這個組織出來的人都是狠毒的角色，被這個組織的人追殺, 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看云雪青面露難色，梅取君非常好脾氣道：“要不要與你那位同伴商量一下？”
“不用，”聽到對方的話，云雪青語氣反而堅定起來，“他也一定不會加入策神霄。”
“就這樣幫我做決定了？”
傅無宣的聲音，從門外幽幽傳來。
云雪青看向門外，正好與傅無宣視線對上，“你都聽見了。”
怕對方誤會，傅無宣多解釋了兩句：“等了這么久，沒見你出來，我以為出問題了，來催催你。”
沒想到就聽到了最后一句。
云雪青微微抿了抿唇角，有些在意對方剛才說的那句話，“你……想留下來？”
梅取君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云雪青，你的朋友，想法和你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當然不啊，”傅無宣臉上笑得天然，對著梅取君一字一句道心，“只是拒絕的話，應該我親自來說。”
他很是隨意地看了云雪青一眼，語氣輕松，“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么大的壓力，這可太不地道了。”
梅取君看著心意相通的兩人，臉上的笑容并未消失：“既然你們做出了一樣的決定，那就……一起逃吧。”
他話音剛落，突然吹來一陣猛風，原本半開半合的門，突然完全門戶大開。
傅無宣抓住云雪青的手，表情嚴肅，“一起逃。”
“……好。”
在門外站著，被迫一起逃亡的無雪：“……”
無雪走進門內，從兩人口中弄清楚前因后果，語氣冷靜：“你們如果想弄清楚一些問題的答案，就不應該拒絕首領的稱呼。”
傅無宣和云雪青對視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先假裝順從，再從這老登手里套出情報。
他們剛才的決定，把他們弄到了一個很糟糕的情況，但卻并不后悔。
如果一起歸從，豈不是顯得太假了？
在這一刻，他們和無雪做出了不同的決定。
傅無宣看著無雪的眼睛，故意道：“你愿意留在這里，就留在這里吧。”
哪怕策神霄危險，但留在這里，總好過被人追殺。
無雪眼神冷冰冰地看著他：“你好自為之。”
傅無宣想到無雪過去的經歷，對著她嘆了口氣，眼神有些心疼和復雜。
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后竟然又回到了這里。
最終從策神霄走的，只有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無雪留在了策神霄。
傅無宣看著心情有些沉悶的云雪青，淡笑道：“以前都是我一個人被追殺，現在多了一個人，有照應，挺好。”
云雪青看向他，語氣有些復雜，“哪怕是逢場作戲，我也不愿意加入策神霄……這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但你跟著我……”
傅無宣明白過來他的未盡之意，“你不用擔心是你的決定影響我，更不用擔心連累我，我會跟著你，是因為我想這么做，我的心決定這么做。”
云雪青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微微瞪大眼睛。
他們的關系就像隔著一層窗戶紙，傅無宣不知道他明不明白，也不故意點破，只是淡淡笑道：“只有一天時間，我們先離開冷鋒鎮吧，這里到處都是他的人。”
他們在冷鋒鎮，找到一輛半舊不新的摩托車，兩人騎著它勉強逃離。
已經入冬，冷風刮在臉上，有一些寒冷之氣。
云雪青坐在摩托車后座，從背面握住傅無宣的肩膀，看不見他的表情。
人只要不是面對面，只要不是對視，很多難以啟齒的問題，都能問出口。
所以他問了：“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云雪青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坐在前面的人的回答，于是他又重復了一遍。
好半天，才聽到對方語氣輕松：“我這一天說過很多話，每一句話都很有深意，你想問的是哪一句？”
他的語氣散漫，尾音微揚，荒腔走板，聽著有些不著調。
云雪青情緒客觀點評：“你話確實很多，但大多時候說的都是廢話，比如此刻。”
傅無宣笑了，“好重的怨氣。”
“沒有，”云雪青不想搭理他，將剛才的是拋之腦后，換了個正經的問題，“你對我師……神樂，有多少了解？”
哪怕梅取君已經承認，但云雪青還是有點無法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師父，一轉眼居然成了邪.教首領。
傅無宣聽出他語氣中的遺憾，想要伸出手摸摸他的頭，但又想起自己此刻正在開車，手正在握著摩托車頭，索性作罷。
他努力回想起以前搜集到的信息，“神樂這個人的資料很少，非常神秘，關于他的來歷眾說紛紜，或許關于他的資料，只有去官方才能找到。”
與其躲著，像過街的老鼠一樣到處亂跑，倒不如去尋求官方的庇護。調轉摩托車頭，兩人騎車去靈能特控局總部。
他們運氣很好，遇見了蘇白，經過這個人的通傳，他們很幸運地再次在會議室，和涂和相楚會面。
簡單說了這一天的經歷以及來意，就見涂和相楚面色微沉：“神樂這個人極其不好對付，招惹到他，就是招惹了一個大麻煩。”
傅無宣：“我們暫時不要緊，但無雪還在策神霄。”
聽他這么說，涂和相楚更加頭疼，手指捏了捏眉心，“我沒想到，只是打探一個消息，對方竟然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從我們收集到的資料來說，神樂雖然難以琢磨，但并不是一個喜好殺戮的人，只要你們不主動露出殺意，他應該不會為難你們才對。”
云雪青和傅無宣對視一眼，最終還是他主動說道：“我和他有些故交……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格外重視我們。”
只是這個“重視”，一般人還真承受不來。
涂和相楚嘆氣：“要對付策神霄整個組織傾巢而出的追殺，不是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會傷了元氣，這件事還要看上面同不同意。”
他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傅無宣這時候想起來，涂和相楚只是一個副局長，頭上還有一個非常難弄的老頭。
尋求庇護，基本上是沒希望了，不過傅無宣也不失落，只是笑道：“那能幫我們查查神樂的資料么？”
涂和相楚點了點頭，“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
他吩咐了人下去查，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人將資料送了進來，乍一看不厚，只有薄薄幾張紙。
一個人完整的檔案，往往會有至少一本書的厚度，像神樂這種情況，的確不多見。
涂和相楚掃了一眼資料，依次念下來。
云雪青聽了前半頁，就知道這頁個人資料是假的。
畢竟梅取君是個活了千年的人物，很多事根本沒辦法入檔案，只能進行一些偽造。
前面都是很瑣碎的日常經歷，直到末世開始后的資料，在聽到其中一條，傅無宣微微抬起頭：“他是見證了詭異降臨的人？”
涂和相楚點頭，面色沉重：“沒錯，當年S級詭異龍女登陸，毀滅了一座一線城市，但同時也催生了七個S級神諭者，他就是其中之一。”
“不太對。”傅無宣臉上難得露出凝重的神情。
涂和相楚有些意外，“怎么？”
傅無宣自言自語地重復一遍：“是了……我因為先入為主，竟然忘了那個傳聞中的神樂，是龍女事件的經歷者。”
涂和相楚還要再問，就聽見傅無宣道：“你和我都是龍女事件的親身經歷者，我們活下來的七個人，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彼此是怎樣活下來的，都心知肚明，畢竟只有那一種方法……不提也罷。”
“龍女事件的幸存者之間，離的近了，能互相感受到龍女的氣息，”傅無宣一字一句道，“但今天我和云雪青見到的那個人，身上沒有龍女的氣息。”
涂和相楚說出他沒說完的結論：“那個人，不是神樂。”
第82章 策神霄（五）
云雪青有些意外：“你說我師父不是神樂？”
聽到傅無宣說出這句話時, 他下意識松了口氣。
畢竟和師父為敵，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場面。
傅無宣摩挲著下巴，說話保有三分余地：“至少不是我們認知中的那個神樂。”
云雪青皺眉。
神樂又不是什么好身份, 如果師傅不是神樂, 又為什么要冒充？
不過在這里也得不到解答, 云雪青看了看會議室掛鐘上的時間：“今天就要結束了。”
梅取君說的追殺，很快就會來。
涂和相楚看了兩人一眼，語氣溫和問：“接下來，你們有什么打算？”
云雪青不語，似乎是正在規劃，傅無宣則是笑語盈盈：“沒有打算，隨機應變，畢竟我們正要疲于奔命，哪能有什么打算？”
涂和相楚說道：“如果有什么困難，靈能特工局雖不能出手, 但我會盡全力幫。”
傅無宣點了點頭, 沒把他的客套話當真。
兩人出了靈能特控局, 傅無宣伸了個懶腰：“先去找個地方休息吧，明天，可有一場大戲要唱。”
云雪青想起傅無宣和無雪的關系, 不由得多問了一句：“你放心將她留在那兒？”
“不放心，”傅無宣表情有些無奈，“但是哪怕我攔著, 她也一定會去。”
云雪青想到是無雪帶他們去的策神霄，心里有一個猜測：“她曾經去過策神霄？”
“不是去過, ”傅無宣搖搖頭，臉上帶些苦澀, “而是被抓走過。”
云雪青有些意外，“她被策神霄抓走過？”
傅無宣對著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其實關于你師父說的救世之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你知道，如今世上存活的，大部分都是神諭者，但還有一部分人，是沒有進過詭域的普通人。”
“我妹妹被策神霄抓走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
*
說要加入策神霄之后，梅取君便一直讓無雪跟他。
無雪也不追問他的意圖，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兩人從走廊一直走到藏書閣，梅取君隨意地展開神諭，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被陽光隱隱照進來的藏書閣，變成了暗無天日的地牢。陰暗腐臭的氣息彌漫在鼻腔，雖然沒有湊近地牢看，但隱隱有痛苦的呻.吟聲傳出來。
此情此景，無雪終于抬了抬眼皮。
“你是靈能特控局的人。”
無雪戒備地盯著他。
梅取君對她笑了笑，“別誤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這里，你應該很熟悉吧？”
無雪渾身僵硬，就聽見梅取君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溫溫和和地說：“我記得你，你也是曾經的實驗品之一。”
看見無雪的眼睛漸漸變紅，屬于人類的瞳孔漸漸放縮為蛇瞳，梅取君臉上的笑容擴大：“許久不見，輝夜。”
“無雪”臉上，從面無表情，漸漸轉化為傲慢與厭惡，“老東西，沒想到過去了這么久，你還沒死。”
被對方攻擊問候，梅取君也不生氣：“不能親眼見證盛世，我不會死。”
“無雪”像是不屑，又像是厭惡地看了一眼地牢，“用那樣下作的手段，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怎么不會？”梅取君笑道，“你和無雪，不就是成功的例子嗎？”
“無雪”還想再說，面色突然一變，瞳孔漸漸變回黑色，臉上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梅取君淡笑：“沒想到你竟然能壓制輝夜。”
無雪面無表情：“不算壓制，勉強和平共存而已。”
梅取君淡笑：“你知道為什么我知道你別有目的，卻依舊想讓你加入策神霄么？”
無雪不語，但對方顯然也不在意她的回答，自顧自說道：“天道不復，萬物失衡，僅靠人力已經無法對抗詭異，這樣下去，人類會滅絕。”
無雪眼神沉沉地看著他，聽著他說：“無法對抗詭異，那便只能以邪制邪。”
無雪聽著他的話，想起曾經在地牢的日子，只覺得有些荒謬。
她表情冷凝，眼神像淬滿寒冰，手指著傳出痛苦呻.吟聲的地牢：“所以你才要將人，和詭異同化，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她語氣難得帶上了些激動，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她肩膀忍不住地顫抖。
“不是同化，”梅取君嘴角帶笑，眼神平靜，“而是進化。”
“一場人類的自我進化。”
“將詭異的一部分，融入到人的身體里，會激發出人沒被開發的潛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進化。”
梅取君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無雪，笑道：“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想法的人，畢竟在你和輝夜融入前，你只是一個能被詭異輕易殺死的普通人。”
“但在你和輝夜融合后，你竟然覺醒成了 A級靈能者，這一切，都是策神霄基于你的。”
無雪的臉色越來越白，但梅取君卻依然興味盎然地說下去：“我進行過無數次的融合試驗，但大部分時候不盡人意，只有一部分人能融合成功，而你……又是其中最為特別的。”
“你是唯一一個，和活著的詭異融合的人。”
*
傅無宣將無雪的經歷說了出來，云雪青心情復雜：“所以，策神霄私底下都在進行這種事。”
他情緒難得有些激動：“所以師父說的救世之法，就是將人和怪物融合在一起？簡直是荒謬至極！”
傅無宣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因為就算是自己，也沒有任何立場去安慰。
他只能保持沉默。
云雪青緩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
他情緒向來是來的不快，去的卻很快，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繼續問：“所以，無雪是怎么回來的？”
傅無宣像是棉花堵在喉嚨里，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好半天才道：“是我沒有保護好她……那個時候，得知她被策神霄的人綁架，我發動了半個神殿的人去找，卻沒有什么進展，直到半個月后，我終于有了眉目，準備深入策神霄的老巢，但已經晚了。”
云雪青表情凝重，傅無宣搖了搖頭：“是策神霄的人，將她放了出來。”
“當時，她身體看上去沒什么損傷，但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經變了。”
“后來，她和我單方面斷了聯系，并且加入了靈能特控局，”傅無宣不知道是第幾次苦笑，“她應該是恨我的，她應該恨我，是我沒保護好她。”
云雪青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他：“說出這種話來，可不像你。”
傅無宣被他一句話整破功了，心里剛剛醞釀出的愁苦消散得一干二凈，語氣幽怨：“我在你眼里，是那么混賬的人？”
“不是，我是說如此傷春悲秋，可不像你。”
云雪青語氣還是那樣平平淡淡，仿佛之前知道的那些腌臜事，都不能動搖他。
他像是不經意間說：“其實你心里也清楚，無雪或許心里怨過你，這是人之常情，但她和你斷了聯系，更多的是怕牽連你。”
傅無宣。是個聰明的人，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明白，心里跟個明鏡似的，但他依舊過不去。
無論是冷賢的事，還是無雪的事。
云雪青語氣平靜，那雙毫無情緒的眼，澄澈干凈得如月下冷泉：“你很清楚，很多事情的因果和你無關，但你非要算在自己的頭上……是你不肯放過自己。”
傅無宣聽了他的話，反而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分釋然：“你知道的，人就是喜歡犯.賤，就是喜歡折磨自己，尤其是我這種人。”
云雪青原本只是靜靜聽著他講，但他突然出聲打斷：“等一下，有人。”
住的小旅館，突然多了很多道氣息，傅無宣自然也感覺到了。
就見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子，突然暴力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云雪青記得他，他是策神霄的成員，是之前在戒墮所和三枝、傅彌一起抓走他的人之一。
鴉引語氣冷漠：“首領讓我明天才開始殺了你們，但正好路過這兒。”
傅無宣被他的話氣笑了：“順手的事兒是吧？”
鴉引點了點頭：“不要掙扎，我帶的人，很多。”
他指尖點了點褲腿縫，房間里立馬又多出了很多黑影，并且凝成一個個相貌丑陋，歪七扭八的詭異。
傅無宣心下戒備，面上還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這么多丑東西出現在眼前，晚飯都吃不下了。”
“不用吃晚飯，”鴉引掏出一把刀，“現在就上路。”
傅無宣：“我們可不是這么聽話的人……現在，跑！”
他拉著云雪青，就朝著門邊沖出去！
但鴉引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跑，提前將門關上了。
出去的路被堵死，傅無宣也不急，而是冷笑一聲道：“你倒是計劃的很好，不像是順手。”
哪有人順手帶了這么多詭異來？倒像是提前準備，免得夜長夢多。
鴉引并不否認，他惜字如金，“不要掙扎。”
傅無宣搖了搖頭，面沉如水：“可惜了這個旅館，這么好的房間。”
很快就要因為一場惡戰，而被破壞了。
第83章 策神霄（完）
鴉引指尖沖兩人點了點, “去。”
突然出現的一大群詭異，瞬間沖著兩人撲了過去。
傅無宣橫眉冷對，從后背抽出脊骨鞭, 迎了上去！
狹窄的賓館無法承受大面積的轟打, 傅無宣故意將人引到外面, 朝著郊外跑，云雪青和鴉引也追了出去。
隨手擊殺了幾個詭異，傅無宣舔了舔唇，笑容有些邪肆：“場地大了，才好施展身手！”
傅無宣對付著一群詭異，云雪青則對著鴉引，掏出了禍津刀：“來。”
鴉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很擅長體術。”
云雪青：“你不動手？”
“不，”鴉引還是沒什么表情，“要知道, 我們這是追殺, 不是決斗。”
他說完, 身后便走出來兩個人，分別是三枝和傅彌。
“所以，肯定是一打三。”
三枝看著舉著禍津刀的云雪青, 捏了捏眉心：“居然搞成了這種不能收場的地步，你和首領究竟談了什么？”
祂率先舉起手，表明立場：“雖然首領讓我們所有人追殺他們倆, 但是這場行動主要還是傅彌負責，我前些日子追查山河筆受了傷, 今天就不出手了。”
祂話說得輕飄飄的，甚至帶了一絲悲憫之氣, 讓人疑心祂是不是立場有變，同情兩人而不愿追殺。
鴉引：“你倒是好心。”
三枝笑了笑，沒有反駁。
祂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畢竟云雪青和祂綁定同命咒的事，最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被同事誤會成圣母心發作也不傷大雅。
三枝臉上笑著，心下卻并不輕松，畢竟追殺的人如果只有鴉引，那也還好，還有活命的機會，但偏偏還有這個人的加入。
祂不動聲色地看了傅彌一眼，心里卻很是沉重，盤算著怎么暗自將云雪青帶走。
傅彌這個人表面看著我柔柔弱弱的，但隱藏的力量可不簡單，如果祂不出手，那云雪青必定沒有活命的機會。
云雪青不能就這樣死了。
這邊傅無宣表面游刃有余，實則因為顧及使用太多靈能導致詭化，打得有些費力。
在他一鞭子抽死三個詭異后，他回頭，就瞧見云雪青在和傅彌、鴉引對峙，連忙抽身而去，沖云雪青道：“你先走這里，我來應對！”
傅彌臉上笑瞇瞇的，看著人畜無害：“不好意思，你哪里也去不成。”
他臉色蒼白，眼珠卻很黑，黑沉沉的，在夜晚看著有些鬼氣。
他低聲道：“神諭·領域。”
只見眼前的場景驟然變化，四周被無邊的黑浸染，只有幾顆枯黑的樹隨風飄搖，天空下著血雨草草作為點綴。
傅無宣臉色一變：“你竟然能用靈能締造領域？”
只有S級的神諭者，才能締造領域，當世只有七個S級的神諭者。
“我們運氣這么好？”傅無宣捂臉輕笑，看著傅彌，他臉上的笑容淡下來：“說起來，你使用神諭時，身上確實有龍女的氣息……但是不夠強。”
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疑惑：“說你是S級神諭者，也不像，靈能沒有達到那個水準，龍女的氣息只是若有似無。”
介于S級和A級神諭者之間，至少傅無宣敢肯定，傅彌并不是那7個人之一。
傅無宣眼神微冷：“難不成策神霄不僅只是把人和詭異融合的實驗，而是還有更進一步的野心，還想繼續締造S級神諭者？”
“你想多了。”
傅彌淡笑著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瞳仁，被幽藍色取代，一雙眼眸泛著詭異而神性的氣息。
他語氣溫柔，眼神卻流露出一絲厭惡，“我討厭你高高在上的語氣，以及不會審時度勢的腦子，就算你曾經是S級神諭者，現在也只是個無用的廢人，在我面前也得跪下。”
他不再偽裝自己的假面，嘴角微揚，毫不掩飾譏誚之色，語氣嘲諷，“況且你們所謂的S級神諭者，不過也是將自己和怪物融合的既得利益者。”
傅無宣瞳孔微微放大，“你……”
聯想到對方身上透露出的龍女氣息，以及泛著淡淡藍光的眼睛，傅無宣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
對方知道那個秘密，關于如何締造S級神諭者的秘密。
他閉上了眼睛，又復而睜開，心情復雜地對云雪青道：“他很強，無限接近于S級神諭者，還有祂的眼睛，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里……我想辦法拖住他，你盡量找辦法從這個領域出去。”
“沒用的，既然知道是我的領域，那一切手段都是沒用的，”傅彌淡笑，“在這里我能做任何事，你們逃不出去的，你們都會死在這里。”
他抬了抬手指，領域周遭瞬間出現五十個B級詭異！
傅無宣閉上眼，有些想笑，他死到臨頭，他反而分外輕松地對云雪青道：“挺好的，這個時候，有你做伴也好。”
但等他睜開眼，眼神卻滿決絕，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就算動用那股力量，最后墮化成怪物，他也要讓云雪青活著出去！
他握著手中的脊骨鞭，眼瞳有金色的光淌過，流光瀲滟。
他表情冷肅，視死如歸，深吸一口氣，用強而有力的聲音喊道：“神諭……”
“等等。”云雪青按住他的肩膀。
“啊？”
被驟然打斷施法，傅無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以為對方是不舍得自己死，一時間又感動又心酸，他剛要開口安撫對方，就見云雪青將禍津刀隨手一扔，扔進他的懷里。
傅無宣：“？”
這是給他防身嗎？
他剛要開口詢問，就見對方從儲物空間，掏出一把長劍，對著劍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用上你。”
傅無宣看著他握住劍柄，神色自如地抽出劍刃。
看著出鞘的劍，傅無宣有些意外。
云雪青手中的這把劍，劍刃下半身鐫刻著復雜的花紋，劍刃之色不同尋常，是從未見過的左黑右白。
一半月華流轉，鋒芒畢露，一半暗淡古樸，藏鋒斂銳。
傅無宣還沒來得及細細觀賞，就見云雪青提著劍刃，沖傅彌疾沖而去，突破詭異的層層包圍，對他揮劍一斬！
這一劍而去，長虹貫日，劍氣激蕩！
天空飄落的血雨凝固，天地失色，暗黑的空間被斬斷，破裂，最后扭曲，消散。
他們回到了現實世界，但現實世界也只余下一片白，天空落下紛紛白雪，霜寒十四洲。
只一劍，斬碎了領域，一群詭異灰飛煙滅。
剛才還叫囂的傅彌，被切成兩段，生機盡斷。
這一劍，傅無宣看傻了：“不是……你是誰，我在哪，這個世界還是我在的世界嗎……你是云雪青？”
一劍殺了近乎S級的神諭者，這科學嗎！
天權劍殺了人，卻并不沾染污穢，血從它身上流淌而過，不留一點痕跡。
云雪青淡定地還劍入鞘，將劍收回儲物空間，看著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傅彌，心情有些許復雜。
傅無宣現在還有點兒回不過來神：“你就這樣把他殺了？”
這么容易的嗎？
他腦子還殘留著“我拼命掩護的菜逼隊友突然成了滿級大神”的荒謬夢幻感。
面對云雪青，他腦子也藏不住事兒了，所以直接問道：“你怎么突然變這么厲害了……是因為這把劍？”
云雪青點頭，“一是因為這把劍，二是因為我傷好了。”
傷好了，又有本命劍，可以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傅無宣空耳，直接將“傷好”聽成了“上號”，有些失魂落魄：“原來你還真不是中二病……終于上滿級號了是吧？”
云雪青見他臉上先是開心，又很快陷入沮喪的情緒中，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傅無宣語氣故意弄得有些哀怨，聽著有些凄凄慘慘，像深閨怨婦：“你好厲害……我既開心你有能力保護自己，但又討厭自己實力不夠，追不上你。”
他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借著玩笑的語氣說出真心話：“哥哥，你不會因為變強了，就拋棄我吧？”
“我會，”云雪青語氣平靜，“所以你抓緊時間跟上。”
真是一點也不慣著。
傅無宣本來只是感嘆一下，聽他這么說，反而笑了笑：“會的。”
剛才的話，不過是逗逗云雪青罷了。
內心堅定強大的人，并不會因為周遭的人或環境變化，而輕視看低自己。
傅無宣自覺算不上堅定的人，但也不會看輕自己。
如果因為云雪青變強而惶惶不安，進而看輕自己，那不止是蔑視自己，更是蔑視云雪青，對誰都很不尊重。
他收斂了多余的情緒，看了看周遭，發現三枝和鴉引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估計是見勢不對，跑路了。
傅無宣看向云雪青，猜測他的意圖：“接下來，去策神霄？”
“嗯，”云雪青再次掏出儲物空間的天權劍，看著劍鞘，神情有些復雜，“原來，都在他的局中。”
梅取君將劍交給他，又讓策神霄的人追殺他，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
梅取君篤信，擁有天權劍的他，就算是被整個策神霄圍剿，也不可能出事。
只是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樣，他現在都勢必要回去見梅取君一面了。
旅館已經不能住了，索性連夜趕往策神霄。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但策神霄的門卻是打開的，燈火通明，甚至有專人等待著接待兩人。
看見兩人來，接待的人毫不意外，將他們帶去會客廳。
他們一走進門，就見梅取君正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杯茶，沖他們淡笑道：“來了。”
第84章 龍女篇（一）
梅取君坐在茶椅中間, 臉上是了然的表情，并不意外兩人會回來。
云雪青定定看著他：“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將天權劍還給他，卻又派人來殺他, 引他前來, 卻又不指明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做的, 很久之前我就已經說過，”梅取君端著茶慢慢飲用一口，氣定神閑道，“我和你，從來不是敵人。”
云雪青不明白，就見梅取君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深沉的眼瞳，點上了一層詭異的光。
云雪青心下一悸，感覺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臟，狠狠抽痛, 下一秒眼前一白, 就變了場景。
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耳邊是梅取君語氣平靜的語調：“不必解釋，夢里自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云雪青打量著陌生的周遭，不同于凄涼的小鎮, 這里燈光綺麗，高樓林立。哪怕已經是黑夜，璀璨的光卻點燃了黑, 寬闊的街道擠滿著人，看著很是熱鬧繁華, 是云雪青從未見過的情景。
云雪青轉了轉頭，就見到了旁邊的傅無宣, 他果不其然也和自己一起進了這個地方。
云雪青叫了對方兩聲，但對方就像是沉浸在這場奇怪的幻夢中，有些難以回神，癡癡地看著這個地方。
他偏頭：“這個地方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這個地方雖然新奇，但卻沒有什么大不了，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居然能讓傅無宣失神？
傅無宣收斂起臉上的迷茫，語氣有些復雜：“這里或許是他構造的領域，而眼前的場景，正是末世之前。”
尋常的都市，尋常的街道，過往非常尋常的地方，在現下卻成了奢求。
明明只過去了兩年，卻恍若隔世。
他表情復雜，突然問云雪青道：“都在說我自己的事，能和我講講你之前的事嗎？”
在云雪青展現非同一般的實力之前，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個有一些中二幻想的神諭者。
但在見識過那一劍之后，他突然相信云雪青過去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那一劍，根本不是現在神諭者擁有的力量，或許S級神諭者站在他面前，都會被輕松斬斷。
這么逆天，除了修仙，怎么可能做到！
想到這里，眼前熟悉的街道都不能讓他生出半點懷念之情，傅無宣有些恍惚：他想追求的人，是個怎樣厲害的存在？
云雪青看出對方眼前心緒不定，語氣平靜道：“我的過去沒什么意思，無非是在山上修煉，斬妖除魔。”
“山上？”傅無宣問，“哪一座山？”
云雪青沉默片刻，答道：“山已經沒了，不必細究。”
他話音剛落，就見遠處傳來了一陣轟天動地的響動！
漆黑的夜空，突然被一道力量從中撕裂，長出一個巨大的藍黑洞！
滾滾黑煙從洞中冒出，黑色的水也隨之流出，像是被污染的瀑布懸沖而下。有不少人路過見到，被嚇得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傅無宣臉色一白：“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云雪青見他臉色不對勁，連忙詢問：“怎么？”
傅無宣苦笑：“那位冒牌神樂真的大有本事，他并沒有把我們拉進他締造的領域，而是將我們帶進了我的回憶。”
而眼前經歷的，就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愿再回想起來的S級詭異龍女降臨這個世界。
傅無宣手捂著半只眼睛，揉了揉有些雜亂的頭發，語氣有些無聊，苦中作樂道：“能不能教我打暈，我不想再看一遍。”
云雪青堅定搖頭拒絕他：“這種地方，暈過去不是什么好事。”
傅無宣聽他這么說，順從地點點頭，扯了扯嘴角勉強道：“那就再經歷一遍了，這冒牌神樂，說不定是想重演一遍當年的事，然后正好我的pt sd也說不定。”
傅無宣說著說著，臉上露出從前那種從容又略顯輕佻的笑容：“如果真的能治好，他說不定真是個好人。”
只是他臉上笑著，眼睛卻毫無笑意。
云雪青沒有表情，只語氣平靜道：“過去看看吧。”
兩人朝著黑洞方向走去，但是卻沒有辦法。
只因黑洞流出的黑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快，不過短短幾分鐘，水的高度就足以淹沒人的腳踝。
但哪怕這樣，黑洞依舊不知足，漆黑的天空又同時撕裂了好幾個洞，流出的黑水，像是被撐破的腐化皮膚流出的膿，從天空中全部傾瀉下。
而被黑水淋中的人，身上都產生了不可避免的畸變，皮膚潰爛紅腫，嘴里散發著痛苦的呻.吟，最后被黑水完全侵蝕而亡。
兩人躲在一棟建筑里，勉強不被黑水淋濕，傅無宣肅著臉，冷冷地看著天空，難得一言不發，而是從儲物扳指里掏出兩把傘，其中一把遞給云雪青。
云雪青打量著普通的黑傘，勾起他的一點回憶，想起初次見面，傅無宣手里也拿著一把傘。
傅無宣不知道對方已經想到了那么遠的地方，以為只是在等他的解釋，便道：“這兩把傘經過特殊的神諭加持，用它們擋住身體，也不會被黑水侵蝕。”
云雪青表情有些復雜：“你們之前說過，一座大城，只因一個S級的詭異降臨，便死得只剩7人。”
傅無宣：“沒錯，其中有一半的人，就是因為毫無防備，被黑水侵蝕而死。”
在當時，沒有靈能的人格外的渺小，根本沒有能力接觸S級的詭異，哪怕只是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和黑煙觸，便會不舒服，接觸到了黑水便有很大的概率死亡。
漂浮在空中的黑煙，和天上降下來的黑水，就像是一場惡劣的瘟疫，奪去了大半人的生命。
傅無宣閉上眼，像是在回憶：“這場無人知道如何來的災變，傷害著每一個人，我們并不知道他的源頭。”
“從黑洞里飄散下的黑煙，其實就是顯形的詭氣，接觸到黑煙的人，不會像碰到黑水那樣直接死去，只是皮膚一開始會感覺到不舒服，但實則是在慢慢改變我們的身體。”
云雪青猜測：“這是詭化的開始？”
“嗯，”傅無宣語氣沉慢平靜，像是在講一段和自己無關的故事，“有的人扛不住詭化，變成了奇異的怪物，有的人則抗住了異變，還擁有了不同尋常的能力，成了我們如今所說的神諭者。”
傅無宣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諷刺：“那個時候，龍女甚至還沒現身，我們自己就先亂了起來，神諭者聯合在一起，殺死那些詭化的怪物，同時又在亂世占山為王，搶奪資源，建立勢力，混亂之極。”
傅無宣說著說著就沒忍住，真的笑了出來，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幾分譏諷：“那些搶奪地盤的人不知道，世界并沒有真正大亂，眼睛看到的并非真實，所在的地方也并非真實，搶奪的東西根本毫無意義，被卷進去的并非城市，而是我們一個城市的人……我們一個城市的人都被卷入了龍女的詭域。”
云雪青皺眉：“一座城市的人？”
S級詭異，竟然有這么大的力量。
傅無宣點了點頭，“我們一大群人在那個鬼地方呆了一個月，其實外面也不過才過去短暫的一天。”
幾乎所有的人都死在了里面，在詭域里的詭異通過龍女創建的出口，從詭域里爬了出來。
他們呆著的那一個月，并非真實，他們結束之后，才是世界毀滅的開始，一切徹底分崩離析。
云雪青聽著他說，有些齒冷，只能轉移視線：“如果你們在這里待了一個月，那我們豈不是……”
傅無宣苦笑：“或許吧，龍女到來的那一天，正好是前年的12月25日。”
他剛說出口，就愣住了。
李玉林之前說過，詭異之主會在12月25日降臨。
同樣是12月25日，不可能這么巧，傅無宣面色有些難看：“詭異之主，不一定是所有詭異的領頭人，而是S級詭異。”
云雪青臉色同樣凝重，腦海中閃過禍津神的模樣，只是這么一回想，腦海中便有些刺痛：“S級詭異？”
這個本就滿目瘡痍的世界，居然還要再一次承受S級詭異的降臨么？
云雪青抬起頭，被月光籠罩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霜雪。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傅無宣：“所以，師……梅取君將我們拉進這個世界，一定是有什么信息想要傳達給我的。”
這一切都太過刻意，或許會和李玉林給出的預言有關。
傅無宣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么，就感受到一束光照在他們身上，一道男音咋咋呼呼道：“你們兩個，是什么人，在這干嘛呢？”
第85章 龍女篇（二）
傅無宣驟然被強光照射, 眼睛感受到一陣刺痛和不舒服，忽略身體的難受，他保持著戒備, 面上還是笑吟吟的, 滴水不漏地看過去。
來人是一個穿著保安服的中年大叔, 面色兇惡，手里拿著手電筒，沖他們嚷嚷：“現在不太平，家家戶戶都待在家里不敢出來，你們還敢出來私混，膽子還真肥。”
傅無宣和云雪青為了躲避黑水，所以進了一個小區，躲進公寓大廳里，只是沒想到會被人趕。
傅無宣覺得有幾分奇怪，黑水不過十幾分鐘前才剛剛開始下, 這消息傳播的這么快？
云雪青則是直接問：“距離天空生出黑洞下黑水, 過去了多久？”
保安面色有些怪異：“這不是昨晚發生的事？失憶了？”
他臉上露著后怕的表情, 嘴上卻說：“那天看著嚇人，不過咱們電視臺的專家說了，過幾天就會停的……這么危險的東西, 肯定是丑國搞出來的陰謀！”
大叔表情看著兇神惡煞，話確實不少，還很自來熟地跟他們絮叨了不少：“看新聞里說, 千萬不能碰到天上掉下來的玩意，一碰到就會遭殃, 新聞里已經有好幾百人遇難了。”
遇害人數其實遠遠不止這點，只是消息被封鎖了起來, 一時難以傳播。
傅無宣隨意和大叔聊了兩句，便打發對方走，和云雪青交換信息：“他說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
云雪青點頭：“大明明在十幾分鐘前，我們才看見黑洞的出現……或許時間流速不一樣，或者只會挑出來最重要的一部分回憶進行呈現。”
傅無宣肯定他的猜想：“第二種比較有可能。”
兩人站在公寓的前臺處，商量交換著信息，就聽見重重的腳步聲。
二人同時一轉頭，發現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傅無宣危險地瞇了瞇眼睛：“重瑟。”
那個該死的戒墮所所長，神經有問題的瘋子。
意外的，重瑟非但沒有表現出見到陌生人的迷茫，反而是危險地笑了笑：“在這個地方見到你們，神樂那個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他偏了偏頭，迎著傅無宣不友善的眼神，笑咪咪道：“怎么，要在這個地方對我動手？我們要是自相殘殺起來，可就讓神樂漁翁得利了。”
傅無宣當然不會這么沖動，看著對方十分欠揍囂張的表情，他臉上綻放出淡淡的笑意，表情游刃有余：“你為什么會在這？”
“一個戒墮所的犯人，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重瑟扯了扯嘴角。
傅無宣也不生氣，說著自己的猜測：“之前在戒墮所，策神霄的人，很輕易地就闖進了戒墮所，帶走了他們想帶走的人，身為S級神諭者，你不可能沒有察覺，如今你又出現在了冒牌神樂搞出來的幻境中……你和他果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
重瑟瞇了瞇眼睛，“人太聰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傅無宣故意笑了笑：“但像你這么笨，一定是壞事。”
“想死？”重瑟嘴上這么說，臉上看著卻并不生氣，像是刻意在找一個借口，微笑著掏出一把刀，“正好我有一個關于如何降低感染的方法，你就當這個實驗對象吧。”
云雪青出手擋在傅無宣面前，重瑟原本有些興奮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來，臉色有些不悅：“真是礙事……說起來，之前給你的那一刀，沒讓你長教訓？”
云雪青倒是沒被他激怒，語氣淡淡道：“這筆業債已經購銷，不必再提，也不必再添新的業債。”
當然如果對方想做什么，他一定會全部奉還。
重瑟聳聳肩，感嘆一聲“無趣”，隨意丟掉手里的匕首。
傅無宣不想理會這個瘋子，想著重瑟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你同樣是龍女事件的經歷者，那么那個冒牌神樂是想……”
“很簡單的事啊，”重瑟嗤笑，眼角耷拉下來，語氣譏諷，“無非是想這個人，見證S級神諭者的誕生。”
傅無宣臉色一變，本就白皙的臉，血色褪盡，“……果然。”
云雪青凝著眸子看著兩人，只覺得兩人在打一些他不清楚的啞謎。
重瑟看著傅無宣一副要碎掉的模樣，十分幸災樂禍：“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就這么害怕讓這位知道……害怕讓他知道你是個怪物？”
云雪青聽著重瑟的話，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猜想，只是他覺得沒必要說，只冷冷道：“怪物總好過神經。”
“你還會生氣呢？”重瑟面對他的反應，有些新奇，“那個時候我捅了你一刀，你都沒什么反應，原來還是挺有活力的嘛。”
云雪青聽他這么說，才察覺到自己最近情緒波動的很厲害，趕緊定了定心神。
片刻后，他又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重瑟看得有趣，“龍女降臨，估計還要一會兒時間，現在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他撿起地上的刀，眼神亮晶晶地朝著云雪青走過去，“果然，比起東君，還是你更符合我的心意。”
一分鐘后，重瑟捂著自己折斷的右手，笑嘻嘻道：“我們來日方長。”
云雪青表情平淡：“不會有以后。”
重瑟還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樣：“什么？就這么不想和我往來？”
云雪青輕輕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你印堂發黑，將會有血光之災，死于非命。”
“真是好歹毒的詛咒，”重瑟臉上笑嘻嘻，眼中卻閃過一絲陰狠，“不過我活到現在，可不是被嚇大的。”
他揮了揮完好的左手，笑道：“我們來日方長。”
傅無宣好奇地盯著云雪青：“重瑟是不是真的很快就會死？”
畢竟云雪青是修仙之人，他師父又是擅長卜卦算命的，之前受傷了或許不行。
但如今實力恢復，能夠一眼看出重瑟的命運，應該比較容易吧？
他這么想著，就見云雪青眼神淡淡地看向他：“我嚇唬他的。”
傅無宣有些意外，隨即又釋然地笑了笑：“你變壞了……不過你能否真的算出人的未來以及走向？”
云雪青看著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卜卦并非我所擅長，不過一點還是能看出來，但……天機不可泄露。”
做任何事物，都是有代價的。
雖然天道已然沉睡，但冥冥之中的氣運并未消散，若是做出違反天常的事，會受到懲罰，只不過時候未到罷了。
傅無宣得知這世上真有修仙，對這類事還挺感興趣的，聽他這么一說，連忙追問：“如果泄露了會怎么樣？”
云雪青搖了搖頭，面色深沉，帶著常人難以察覺的憂心：“不知道。”
天機不可泄露，但梅取君告訴了他們這么多……他究竟想做什么？
傅無宣沒有捕捉到他這一絲細微情緒，只是輕輕點頭：“也是，畢竟你又沒有泄露過。”
云雪青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眼見外面下著的黑水停了，便道：“我們先出去找一找……”
他話音還未落，就見公寓樓梯下又走出來一個人，竟又是一個老熟人。
傅無宣看著臉明顯稚嫩一些，卻依舊不茍言笑的涂和相楚，有些感嘆：“原來副局長大人，這么早就開始面癱了。”
云雪青不想接他的話。
不同于重瑟，這個記憶里出現的涂和相楚，明顯不認識他們，看他們的眼神像是陌生人，打著傘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云雪青看著涂和相楚的背影，就聽見旁邊傅無宣幽幽道：“你快要把他的背影看出花來了。”
云雪青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只道：“現在人人自危，都宅在家中，不敢出來，但涂和相楚卻獨自出了門，有些不對勁。”
傅無宣也是個聰明人，也就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作為唯七活下的人，并且又和他們認識，又正巧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極大可能是梅取君刻意安排的。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傅無宣索性道：“跟上去？”
云雪青附和：“嗯。”
兩人跟了上去，就見涂和相楚越走越快，直到一個拐角處，直接將兩人甩下。
傅無宣手指摸索著下巴：“他發現我們了……不過也是，還挺明顯的。”
畢竟大街上就兩個人，加上涂和相楚就三個人，還都撐著傘，目標很大，想不被發現都難。
傅無宣突然笑了笑：“既然都被發現了，那就不裝了。”
他指尖動了動，就見一條金色的線，從他指尖延長出去，不斷伸展，朝著某個方向而去。
傅無宣笑瞇瞇道：“走吧。”
他朝著金線的方向走，云雪青則是有些不贊同：“若要施展追蹤術，我來就行。”
他是知道傅無宣的身體狀況的，詭化程度很嚴重，哪怕進了一回戒墮所，也只是勉強變回了人樣，實則身體就像一座危樓，搖搖欲墜。
如果再次頻繁動用神諭，就可能真的變不回來，徹底淪為詭異。
云雪青很注重這件事，但傅無宣倒是不太在意，看對方有點精神緊繃，還笑嘻嘻道：“關心我？”
云雪青神色平淡：“我在講很重要的事。”
“我也是在很認真的和你說，”傅無宣嘴上是這樣說，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我是一個神諭者，你沒必要將我當做一個普通人那樣照顧……我有能力，也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
云雪青并不贊同他的觀點，“責任我們可以共同承擔，你以前幫過我很多……”
“好了，”傅無宣怕他將界限劃得太清楚，一口打斷他要說的話，“我們先去追涂和相楚吧。”
第86章 龍女篇（三）
涂和相楚撐著傘, 站在馬路中央。
平時人來人往的大馬路，如今空無一人，只余下紅綠燈在無助的閃爍。
灰蒙蒙的天空上, 橫掛著撕裂的黑洞, 原本停止漏水的洞, 又流出黑水，落在地上，澆死了路邊的花草。
涂和相楚指節泛白，捏緊了傘柄，冷聲道：“出來。”
傅無宣和云雪青順著金線走過來，就瞧見涂和相楚和重瑟在對峙。
傅無宣臉上露出看好戲的神情：“說起來，這兩人都隸屬官方組織，應該不至于吵起來……但重瑟現在的精神狀態，感覺狗路過都要被他咬一口。”
果不其然，他們一走近, 就聽見重瑟笑嘻嘻道：“你要近距離去觀察那些黑洞？那可真是自己找死, 大哥你很勇哦。”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 任由誰聽到都會窩火，但涂和相楚卻不理睬他，還是朝著最大的那個黑洞走去。
云雪青若有所思：“他去的方向, 是最初出現的那個黑洞之地。”
傅無宣贊同地點點頭：“涂和相楚身上已經有了靈能的氣息，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轉換完成了。”
當年能活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云雪青聽著他說, 跟著涂和相楚，前往最大的那個黑洞下, 一路上，他說出了自己的那個猜想：“你和……梅取君, 有一些微妙，是否是因為身上的……”
他沒有說完，但傅無宣知知道他估計已經猜得出來，藏了許久的秘密，被一招戳破，沒有想象中的羞恥難堪，反倒是流露出一絲釋然和如釋重負。
“你想的沒錯，我也和無雪一樣，身上融合了詭異的一部分。”
還是傳說中的S級詭異，龍女的一部分。
云雪青眸光流轉，一瞬間明白過來，“那根脊骨鞭……”
傅無宣點了點頭：“對，是龍女的脊骨，當然現在也是我的一部分。”
云雪青了然，難怪傅無宣之前有一次動用脊骨鞭，就陷入了詭化，還因此進了戒墮所。
云雪青想起之前傅無宣說過的話，進一步提出聯想：“那剩下的六個人……”
傅無宣無奈地笑了笑，掩飾自己的狼狽：“我之前說過的，S級神諭者，只要互相靠近，就能感受到一次身上的龍女氣息。”
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說來可笑，當世僅有的七個S級神諭者，都是靠借用詭異的力量蛻變的。
S級神諭者固然強大，能夠使用的神諭更多，靈能也更充足，但比尋常神諭者，更容易詭化。
龍女的力量，就像是一柄懸在頭頂的尖刀，稍稍使用過度，他們便會萬劫不復。
話已經攤開到這，云雪青索性問：“是你們之中的誰，想到與詭異融合的？”
人與詭異融合，無論是從風險還是人倫方面，聽上去都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也不是尋常人能想出來的法子。
傅無宣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
傅無宣一邊走路，一邊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或許是死去的那些人中間之一，也可能是我們活著的七個人之間……其實這個方法是誰想出來的，并不重要。”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有一部分人成為了完整的神諭者，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靈能，沾沾自喜，自己能凌駕于大部分人之上。
但當龍女真正降臨時，他們才知道，自己是何等渺小孱弱，和S級詭異龍女比起來，自己就是螞蟻，而龍女就是那大象。
在和龍女對弈……應該說是單方面的屠殺，每天都有數萬人同時死去，苦不堪言。
在生死危亡時刻，總會想到一些極端的辦法。
不知是誰想到，螞蟻沒辦法直接殺死大象，但是可以有辦法讓自己變得比螞蟻更強大。
于是有的螞蟻們，聽從了那人的建議，用自己的命為代價，從大象身上撕咬下來一片片血肉，為后面的螞蟻開路。
一部分螞蟻使用了大象的血肉，慢慢地變強，從螞蟻變成了狗。
云雪青抬眼：“所以你們聯合殺死了祂？”
傅無宣苦笑，像是在感嘆他的天真道：“從螞蟻變成了狗，就會好起來么？并沒有，依舊被大象踩死在腳底，狗沒有迎來勝利。”
在這樣極端的方法下，卻依舊失敗，大部分人都絕望了。
有的甚至恐懼于龍女的吞噬，或者被對方變為詭異，索性舉刀自殺。
云雪青聽著他說，看著他露出落寞的神情，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一起沉默。
眼看著就要走在黑洞下面，云雪青淡淡問道：“最后是如何勝利的。”
與其說是勝利，不如說是勉強活了下去。
只有7個人的存活，是慘劇，而非面對詭異贏了而獲得的勝利。
傅無宣停下腳步，望著不遠處的黑洞，目光沉沉，良久，才道：“不知道。”
云雪青愣了一下。
他腦海里設想了千萬種可能性，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一個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活下來的？
黑洞已經不再流黑水，而是開始散發詭異的藍光。
傅無宣知道祂很快就會來了，每次藍光乍現，不需要很久，祂就會出現，像是一種信號。
傅無宣將傘折疊起來收好，語氣透出一種空無一物的空洞：“不知道龍女是怎么死的。”
他扭頭，看向云雪青，一字一頓道：“祂并非死于我們七個人的手里。”
傅無宣看著云雪青，嘆了一口氣：“這哪里是我的記憶。”
他話音剛落，下一秒，黑洞處就出現一抹倩影。
穿著藍衣的倩影出現，頭上有龍角，下.身有十幾米的龍尾。
稱呼祂為龍女，但卻看不出祂的性別，只因祂有兩張臉，一張男相，一張女相，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S級詭異的氣息席卷而來，不同于禍津神的壓迫感，龍女的氣息更粘連，像是天上流下來的黏糊糊的黑水，透著陰濕黑暗的氣息。
云雪青緊張戒備，將傅無宣拉在身后，就要掏出天權劍，就聽見身后護著的人聲音輕輕，說完剛剛沒說完的話：“分明是那個人的過去。”
因為他聲音太小，云雪青沒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剛要再問，就見九把飛劍從身后破空而去，直直地刺向龍女！
不過瞬息之間，剛才強勢登場的龍女，便被幾把飛劍洞穿了身體，當場含恨而亡。
云雪青看到那幾把熟悉的劍，很多事情，在一瞬間就想通了。
他收起還沒有完全拿出來的天權劍，回頭看向撐著傘，站在他們身后的涂和相楚。
原本還面無表情的涂和相楚，臉上突然浮現出淡淡的笑。
他指尖對著自己的臉隨意一碰，下一秒，涂和相楚的臉蛻去，露出了梅取君本來的面目。
傅無宣皮笑肉不笑：“在自己的記憶領域之中，有必要偽裝成別人的樣子？”
梅取君微笑：“如果不是這樣，你們會跟著我過來？”
傅無宣冷笑：“自然，畢竟你有很大的嫌疑。”
“你們會，”梅取君指了指站在遠處的重瑟，“但他不會，他現在怕我，怕我殺他。但在我的領域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找尋盟友一起對抗我。”
他笑了笑：“他先是找上你們，可你們對他的態度不太友好，又找上那位靈能特控局局長，但又發現對方并沒有和他一樣，被拉進我的領域。”
“深陷絕境，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忙，真是可憐。”
他語氣溫柔，只是說的話，明明沒有別的意思，但聽在重瑟耳朵里，嘲諷意味拉滿。
重瑟面上露出怨恨的神情：“就算我死，也要咬下你手中的一大塊肉。”
他放著狠話，但眼睛卻不自覺看向一旁被大卸十八塊的龍女。
雖然領域中的龍女是由記憶構建而成的，實力肯定是大大削弱了。
但哪怕這樣，龍女依舊是龍女，至少殘存著三分之一的實力，但對方卻殺死了祂。
如此輕而易舉，輕描淡寫，足以說明他實力恐怖，已經超乎了想象。
對上這樣的人，他真的有一絲一毫獲勝的可能嗎？
他面上囂張，心底動搖著，但這點情緒不為旁人所知。
傅無宣看著兩人的反應，猜想重瑟和梅取君之間，產生了什么齷齪，兩人反目成仇。
局勢不明，立場也不明，到這個關頭，傅無宣反倒笑了，對云雪青道：“你的詛咒還真準，重瑟這下是真的印堂發黑，要死于非命了。”
他說完這個冷笑話，見云雪青沒反應，只是看著梅取君，頓時也自覺沒趣，耷拉著眼皮子。
傅無宣收斂起散漫的姿態，片刻后，他抬起頭，表情冷冷地問梅取君：“所以，當年殺死龍女的人，其實是你。”
第87章 龍女篇（完）
梅取君微微一笑, 沒有否認。
傅無宣突然道：“7位S級神諭者之一的神樂，可不曾擁有過你這么強大的力量。”
“神樂？”梅取君沉吟了一聲，但是才想起來, “我并沒說過自己是他。”
傅無宣：“但目前來看, 你就是策神霄的首領。”
梅取君不介意和他解釋這個烏龍：“策神霄上一任的首領, 確實代號神樂，應該是你們認知中的那個人，但他因為承受不了龍女眼睛的‘饋贈’，最終反噬詭化而死。”
傅無宣根據他的說法，往下猜了下去：“你就趁機奪得了策神霄的大權。”
雖然是這樣說，但梅取君看上去這并不是一個貪慕權勢的人。
云雪青看著梅取君，心情復雜：“傅彌的眼睛。”
梅取君淡淡道：“雖然外界在傳傅彌是我的弟子，但實則是因我將神樂遺留下來的龍女之眼，移植給了這個孩子，又教給了他些卜算之術, 才對這個孩子多關注了些。”
梅取君欣慰地看著他, 又像是有些感嘆地點了點頭：“我的親傳弟子, 從始至終只有你一人。”
傅無宣不想聽到他說這話，怕云雪青難受，面色深沉打斷他, “你為什么會幫我們殺掉龍女？”
以策神霄游走在詭異和人類之間，善與惡的邊界十分模糊，與詭異結伴, 并且弄出過很多詭奇的事件，照理說應該是唯恐天下不亂。
但這個策神霄的領頭人, 卻會幫他們殺掉S級詭異龍女，實在奇怪。
面對傅無宣的質疑, 梅取君笑道：“我說過，策神霄所做的一切，只為二字——救世。”
他的目光落在傅無宣身上，又緩緩移到云雪青臉上，“龍女降下災禍，滅殺一整座城池的人，其罪當誅，殺祂，合情合理。”
傅無宣臉色有一瞬間的迷惑，“既然我們所求的目的一樣，那你為什么要用那種極端的方法！”
將人改造成怪物，命令手下傅彌等人將神諭者封在詭域之中廝殺，無論哪一樁哪一件，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做下的。
梅取君看著他，目光幽深，不置一詞，只是隨意揮了揮衣袖，領域便破開。
他們又回到了策神霄，屋外是漆黑的夜空，屋內燈火通明，梅取君坐在梨花椅子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
他念著茶杯，語氣溫溫柔柔道：“在我預見的未來，大道覆滅，人族消亡，唯有這一種方法，人族能夠存留。”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自然法則。
詭異侵襲，祂從各種意義上都更強，如果人不能從祂們身上獲得力量，覆滅是早晚的事。
梅取君的話淺顯易懂，道理也相當簡單，但傅無宣卻無法接受。
“所以你就抓了那么多神諭者和普通人，在他們身上做實驗？”
傅無宣皺眉，想到了無雪。
雖然那段時間無雪和他關系很僵，但他也從她口中，隱隱約約知道傅無宣在做什么奇怪實驗。
實驗成功的幾率很低，可以說是百里挑一，每天都有上百人變成恐怖的怪物，最后被殘忍殺死。
后來午夜夢回，傅無宣會常常后悔當時沒有保護好無雪，常常感到后怕，害怕如果無雪不夠幸運，最終也會成為喪失理性、尊嚴，被人恐懼的怪物，成為那被殺死的99%。
“實驗需要犧牲，”梅取君語氣并非不沉痛，甚至有些悲天憫人，“為了以后，現在的犧牲是值得的。”
他看向云雪青，“你其實也應該明白為師的用意……知道你的傷為什么好那么快么？”
云雪青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突然要提起這個，就聽見對方淡淡地提點了一句：“留在你丹田里的六臂菩薩殘魂。”
云雪青驟然想起來，在莽叢村六臂菩薩的殘魂躲在他的丹田里，他還隱隱擔心對方會不會突然壞事搗亂，但過了這么久，卻什么事也沒發生。
梅取君淡笑：“理由很簡單，因為你的靈力，將六臂菩薩殘魂煉化吸收了，轉化為能源用來修補你的傷勢。”
“萬物相生相克，”梅取君面上一片高深莫測，“哪怕是詭異，和人總是有異曲同工的地方，六臂菩薩殘魂的事，也間接證明，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云雪青感到一陣荒謬，聯想到梅取君拿走了他的本命劍，將他安置在山洞里，千年后他蘇醒過來，一出山洞就遇見了他的手下三枝，而三枝又湊巧將他引入莽叢村。
一根線將一切串聯起來，云雪青情緒難以保持平靜，忍不住問：“所有的一切，包括最開始的莽叢村，都是您在幕后操縱？”
梅取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有些欣慰地看著他：“我遇見的救世之道，有你的參與。”
云雪青閉上眼睛，保持沉默，腦中消化著剛才發生的事。
傅無宣聽著梅取君剛才的一番話，如被蠱惑了一般看著對方，有一瞬間的迷茫：“人如果為了生存，變成了那種怪物……那還有必要活著么？”
梅取君看著他，似笑非笑：“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身上，還移植著龍女骨。
傅無宣并不因為他這一句話心神動搖，只是慘笑：“所以我成了怪物。”
他只覺得兩年前的自己很可笑，懷揣著浪漫的英雄主義，自以為是地認為犧牲自己就能保全剩下的所有人。
但哪怕移植了一小節龍女骨，最終還是發現自己什么也辦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回想起曾經，傅無宣突然說不出話了，頹然地垂下頭，額前散落的碎發遮住他的眼眸，也遮住了他的神情。
梅取君語氣還是那般淡然：“不變強的話，可什么都做不到。”
他聲音并不大，但話的影響力，如冬夜梅花，在夜晚悄然綻放，釋放的氣息，不經意間影響在場所有人。
云雪青忍住不適，將梅取君的話語驅除在腦外，察覺到傅無宣狀況不對，問道：“他在用梵術，會影響心神，別聽。”
說完這句話后，見對方沒反應，又用手指戳了戳對方露出的手背。
他還要再說，就見傅無宣突然抬起頭，“真是受不了，我又不是什么熱血漫男主，被人打擊之后，再受人安慰，再熱血地站起來戰斗。”
“這么俗套的劇情，我可不要。”他突然笑了，語氣恢復成往日的吊兒郎當，安撫性地看了云雪青一眼。
臉上帶著輕松的笑，仿佛這樣就可以無堅不摧，不被人看透。
但表情是輕松的，眼神卻滿是冷漠，毫無感情，在與梅取君對視時，像淬著一層寒冰：“大道理說不過你，但我知道一句話。”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
傅無宣面無表情，一字一句道，“有人性。”
“像你這樣喪失人性，想要將人變成怪怪物的家伙，是不會明白的。”
梅取君聽著他的發言，面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只是細看就會發現，他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人不可以重蹈覆轍，”傅無宣還在輸出，“我曾經犯下過這樣的錯誤，變成了這樣的鬼樣子，怎么能讓別人也變成這樣？”
“冥頑不靈，”梅取君搖了搖頭，像是看一個無可救藥的人，“你如果能同你的朋友一般，那我也會少些阻礙。”
傅無宣猛地抬起眼，“你說什么！”
“你們初次來找我，是為了了解那位大祭司的事吧，”梅取君淡聲道，“其實你應該也猜到了，那位大祭司，參與了我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傅無宣。把打斷：“不可能，他不會做那種事！”
“沒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梅取君情緒非常穩定，還是微笑著和他說，“在他知道了救世無望，和我合作是唯一的辦法。”
云雪青見傅無宣狀態不對，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一邊追問：“你將詭異縫合在了冷賢身上？”
梅取君搖頭，微微一笑：“并非如此，只是將人和詭異結合的辦法，失敗率太高，必須尋找新的方法……湊巧那位傳聞中不會墮入詭化的大祭司送上門來，便給了我新的靈感。”
云雪青有些不愿意聽，微微擰眉，“你將他當成了什么。”
“成事應不拘小節，”梅取君笑道，“那位仁慈的救世主，并不介意我在他身上做實驗。”
他緩緩說著自己的計劃：“將人和詭異融合的計劃，失敗的概率之所以大，是因為人的意志無法戰勝詭異的力量，但如果有一股力量能夠壓制……或者說是控制詭異的力量，那一切困難就迎刃而解。”
“你們也知道，詭異是沒有首領的，但如果能夠從中締造一位控制詭異的主體，那么我的實驗一定會成功，人族便有了長存的可能。”
聽到他這個想法，云雪青猛地想起李玉林曾說過的詭異之主。
締造一位控制詭異的主體，這個做法很像制造出傳說中的詭異之主，真正的詭異主人。
云雪青皺眉，沒有說話。
梅取君說著細節：“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締造出了統領詭異的首領，但又如何保證詭異的首領會聽從人類的話，主動引導詭異成為人的附庸？”
傅無宣冷聲道：“締造出的詭異首領，本體是人類。”
“沒錯，”梅取君對他也投以欣賞的眼神，“但這樣的人選可不好，有堅強的意志，不會墮落成詭異的能力，犧牲自我救世的精神……”
傅無宣不忍心聽下去，電光火石，他已然明白了一切，“你住口！”
梅取君仍淡笑，只最后交代道：“我殺死龍女后，一直保存著龍女的魂體，然后融入了冷賢的靈魂中。”
他本以為萬無一失，但很明顯，最后結果仍然是失敗了。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冷賢明明對詭化有抗力，最終落得個詭化的結局。
普通神諭者植入一小部分詭異殘肢，上屆會因為污染值過高墮化成詭異，更何況是植入S級詭異一整個魂體呢？
冷賢高估了自己，最終沒能抵抗過龍女靈魂的力量，被祂侵占了身體。
傅無宣意外遇見墮化的冷賢，亦或者說是強占了冷賢身體的龍女，最終殺死了對方。
龍女的魂體早已和冷賢的魂體糾纏在一起，兩人的魂體被傅無宣一起殺死。
龍女的魂體一消散，冷賢身體自帶的凈化能力，便驅除了殘留在身上的詭力。
所以最后冷賢死于墮化，尸體卻是干干凈凈的人樣，也因此被神殿的人誤會追殺。
一切，都是陰錯陽差。
梅取君面露遺憾：“大祭司確實是一位有仁慈之心的人，可惜，他并不是被天選中的救世之人。”
傅無宣怒瞪他：“你該死！”
云雪青同樣搖搖頭：“師父，不要再錯下去了。”
“雪青，”梅取君長嘆一口氣，眼中含著一股悲傷，與不被理解的悵然和落寞，“既然你不明白，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他一揮袖子，兩人直接被一股風掃地出門，連帶大門也合上了。
傅無宣長吸一口氣：“我一定會殺了他。”
云雪青知道他是因為好友的死心中有氣，但此刻他也給不了安慰。
只因他同樣也無法接受，教養他幾十年的師父，正行走在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上。
良久，云雪青也嘆了一口氣，心情復雜道：“師父他走錯了路……你的朋友也一樣。”
傅無宣不置可否，片刻之后，他道：“發泄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得想想辦法阻住他。”
他略微一思考，一偏頭，語氣沉沉對云雪青道：“還記得和我們一起進領域的重瑟么？”
第88章 請神計劃·大結局（一）
云雪青問：“你要找重瑟？”
“沒錯, ”傅無宣點頭，“我總覺得其中有些地方不對。”
梅取君沒道理將重瑟拉進他構建的領域之中，而且重瑟和梅取君的關系, 看起來十分微妙。
兩人似乎有過交易, 但又鬧掰了, 說不定可以利用這一點。
云雪青同樣沉思：“重瑟雖然意識被拉入領域，但具體人在哪兒還不好說，你覺得他會出現在哪里？”
“他好好一個戒墮所所長，如果隨便亂跑，肯定會惹人非議，”傅無宣狹長的眼睛瞇了瞇，臉上帶笑，“所以……”
云雪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我們去戒墮所找他？”
“但話又說回來了，”傅無宣話鋒又一轉，“他是官方的人, 涂和相楚找他, 他總不能不來吧。”
被他逗的云雪青：“……”
傅無宣向來是行動派, 直接和他去找涂和相楚。
涂和相楚聽了兩人在策神霄的經歷，心情有些復雜：“雖然我也猜疑冷賢的死因，但沒想到他竟然是……”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畢竟議論死者，不是他的作風。
傅無宣也不想再提這件傷心事，轉回正題：“所以能讓重瑟見我們一面嗎？”
涂和相楚搖了搖頭：“你們說的話沒有證據, 我沒有辦法和上級匯報，也沒有理由傳喚重瑟。”
傅無宣挑了挑眉, 正要諷刺都什么時候了，還要搞官.僚主義, 就聽見涂和相楚話鋒一轉：“不過我和我那位戒墮所所長私下有些聯系，我可以以私人的名義把他約出來。”
傅無宣有些意外：“你和那種瘋子還有聯系？”
涂和相楚還是面癱著一張臉：“算不上有聯系，我和他以前是鄰居。”
傅無宣挖苦道：“和他做鄰居應該挺不容易的。”
“末世之前，他還是挺正常的。”
涂和相楚并不打算多聊他，直接和重瑟發了消息，約他在一間廢棄倉庫處見面。
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本以為在這種風口浪尖時刻，對方會起疑心不出來，結果居然很順利地約出來了。
“我們高高在上的副局長，怎么有空約我這個……”
重瑟原本面帶笑容，在看見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時，笑容戛然而止，面色有些陰晴不定，語氣更是陰陽怪氣：“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兩位，竟然和我們高高在上的副局長大人聯系上了。”
他嘆了口氣，像是有些失望，“不過我也能猜到，你從來沒約過我，一約還在這種荒涼的地方，肯定是別有用心。”
重瑟偏偏頭，扎著的高馬尾，隨他的動作晃蕩，臉上帶著艷麗的笑，看著魅惑至極：“但我沒想到別有用心的不是涂和相楚你，而是另有其人。”
“又見面了，小可愛。”
重瑟像是哥倆好一般，對云雪青打了個招呼，直接忽視了傅無宣。
云雪青不明白重瑟見到他在高興什么，畢竟兩人可是見面互相捅一刀的惡劣關系。
但他不需要了解瘋子的腦回路，開門見山問道：“你和我師父……梅取君，做了什么交易？”
“梅取君？”重瑟疑惑了一瞬，偏偏頭，紅唇微揚，故意笑道，“啊，你說神樂啊。”
他拉長調子，笑嘻嘻道：“也沒做什么交易，無非是他幫我壓制體內躁動的龍女骨，我用職務之便為他行一些便利。”
涂和相楚盯著他，面無表情：“你倒是對自己做的事供認不諱。”
“那能有什么辦法，畢竟有你這位副局長大人在，我想隱瞞什么也隱瞞不了啊。”
重瑟無所謂地聳聳肩，紅唇微揚，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說出了這些事，會得到什么樣的下場。
他臉上依舊是張揚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涂和相楚：“再說那位梅取君，可是想殺掉我，如果再不依附一下你們，我應該會死的很快。”
他嘴上這么說，臉上卻沒有分毫怕死的神情，而是享受地瞇了瞇眼。
重瑟再怎么說，也是S級神諭者，就算打不過梅取君，也當然不至于投靠他們，這話也就是玩笑話。
涂和相楚將他的玩笑話當做耳旁風，直入主題：“你利用職務之便，為策神霄做了什么……我勸你想好再說。”
他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畢竟這人瘋瘋癲癲的，經常是滿口胡言，經常用語言戲弄人，嘴上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對你，我說的自然都是真話，”重瑟笑了一笑，十分隨意道，“你們能找到我，想必也知道了很多東西，那我也不必再掩飾。策神霄需要大量實驗的人，如果大量抓取神諭者，官方一定會出手，所以……”
傅無宣目光死死盯著他：“所以，你便分出了一部分戒墮所的神諭者，交給了策神霄。”
“沒錯，”重瑟笑道，“要想逆轉詭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就只有你們這樣靈能等級高的神諭者，才能輕松恢復，那些等級低的神諭者可就慘了，我幫不了他們，他們大部分只能落得一個惡墮的下場。”
重瑟紅唇微揚，煞有其事道：“所以與其讓他們惡墮，最后被我誅殺，不如交給策神霄的人進行實驗。”
涂和相楚突然想起來：“有一段時間，戒墮所的恢復率提高了一倍。”
“是啊，你們可要好好感謝策神霄，”重瑟臉上帶著惡劣的笑，“要是沒有，他們恢復的人數還不一定有那么多。”
涂和相楚皺眉：“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沒有人上來匯報？”
“涂和副局長大人，您這是高位坐久了，一點都不懂得知曉民意啊，”重瑟笑道，“他們是被策神霄治愈好的，策神霄是什么組織？是我們官方的敵人，他們怎么敢和策神霄扯上關系，自然是一個字，也不會跟你們透露。”
他輕笑一聲，“再說，策神霄折磨人的辦法可比我們戒墮所多，隨便施展一個神諭，自然能封住那些人的口。”
涂和相楚面色冷寒：“重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說什么嗎？”
重瑟笑容燦爛：“當然……這么關心我？那就不要把我說的話匯報給上級。”
涂和相楚閉上眼，又復睜開：“我會一字不漏地上報。”
“沒意思。”重瑟聳聳肩。
他穿著酒紅色的襯衫，最上面的一個扣子還沒扣，看著散漫，不正經極了，他這么一動，露出小半個鎖骨，配上浪蕩的表情，活像萬花叢中過的風流客。
涂和相楚又問他：“你身上的龍女骨發作了？”
“關心我？”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這種話，涂和相楚已經聽的煩了，有些不耐道：“關于龍女骨的信息和資料很珍貴，理應收集。”
他這么一解釋，像是在打臉重瑟的自作多情。
重瑟也不在意，還是笑嘻嘻道：“我知道，畢竟你是一個很自私的人，肯定是因為自己身上也有龍女骨，害怕像我一樣發作，所以才提前問我。”
涂和相楚并不在意他的惡意揣測，只是眼神冷淡地盯著他。
重瑟見他這樣，無趣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關于龍女骨，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你不用擔心你變得和我一樣。”
“我的龍女骨一開始就和我不契合，一直折磨著我，偶然遇見策神霄的梅取君，是他出手幫我壓制住了龍女骨。”
涂和相楚聽完有些沉默，“一直和你不契合？”
重瑟毫不客氣地陰陽怪氣：“我和你們這些天選之子不一樣，龍女骨是你們的助力，對我而言，可是一劑毒藥。”
像是附骨之蛆，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傅無宣突然想起來，打斷兩人的敘話：“李玉林留下來的遺言，關于詭異之主的話，是不是和你有關？”
重瑟和策神霄建立了合作關系，但梅取君之前在領域又想殺了他，說明兩人的交易鬧掰，一定是重瑟動了什么手腳。
重瑟笑道：“這么小一個點，還被你們抓著呢……其實我也就是無聊，將梅取君的計劃透露了些，沒想到就要被抓著滅口了。”
傅無宣眉頭一凜，直覺其中有大事：“你說的計劃，是什么計劃？”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請神計劃”重瑟艷麗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著有些詭譎，“12月25號，會有大事情發生。”
傅無宣迷惑了：“請神計劃？”
怎么又是詭異之主，又是請神的？
重瑟：“他的計劃，我是故意竊聽到的，但畢竟我不是他們內部的人，知道的也不清楚，不過你們可以大概猜一猜。”
傅無宣腦瓜子嗡嗡的，一瞬間就想到了死去的冷賢。
那個喪心病狂的梅取君，不會還要再找一個人實施移植詭異魂體，打造詭異之主的計劃吧。
可冷賢已經死了，他下一個要移植的對象會是誰？
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對方算到了云雪青的蘇醒，將他引入莽叢村，一步步將他推搡到局中，傅無宣冷汗都要下來了。
“梅取君要針對對象，是你！”
想到梅取君要針對的人是云雪青，而兩人又無數次和梅取君打過照面，傅無宣激動又后怕，匆忙拉住云雪青的手。
相比起傅無宣的激動和惶恐，云雪青的表情就鎮定多了，“如果時間真的是12月25日，還有十幾天準備。”
重瑟見兩人明白的差不多，“你們還有什么要問呢？”
云雪青和傅無宣想著梅取君的事情，已經從重瑟套得了重要情報，便沒再理會他。
涂和相楚也不言語，琢磨著剛才的對話。
重瑟見涂和相楚不說話，知道這人就是用完他就丟，也不在意，隨意擺了擺手：“高高在上的副局長大人，你還有什么問題要問嗎？沒有我可就走了。”
涂和相楚沉默一瞬，搖搖頭。
重瑟諷刺地扯了扯嘴角，頭一甩，高高的馬尾一揚，馬尾尾巴直接打在涂和相楚臉上。
涂和相楚：“……”
重瑟得逞，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在對方發火前，擺了擺手溜走了。
傅無宣情緒穩定下來，開始琢磨著辦法和出路。
“他說的不一定全是實話，”云雪青對待陌生人給出的信息，向來十分謹慎，“他交代的太痛快了。”
涂和相楚冷靜道：“他沒有說謊，交代的應該是實話。”
傅無宣為了緩和氣氛，故意挑了挑眉，臉上帶了一分笑容，有些促狹地看著涂和相楚，“重瑟招的這么快，這不是因為有這位在？”
云雪青有點明白，但又沒完全明白，追問了一句：“什么意思？”
“看不出來嗎？很明顯的。”傅無宣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云雪青在這方面實在是遲鈍的可怕。
想到自己的戀情，只覺得遙遙無期，忍不住在這個事情上，提點他一下：“那位瘋瘋癲癲的戒墮所所長，戀慕我們副局長大人。”
云雪青有些驚訝，但回想起重瑟見到涂和相楚的情態，又覺得這個猜測合情合理。
涂和相楚仍舊是面無表情，對傅無宣的話沒有任何觸動：“不要胡說，我對他沒有任何私情。”
等梅取君的事情了結，還要送他上審判庭，接受應有的制裁。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傅無宣狀似感嘆，但想到重瑟性情，又忍不住惡寒了一下，“不過這種落花，還是不要也罷。”
涂和相楚沒忍住又說了句：“在末世之前，他性情并未如此瘋狂，想來是受龍女骨影響。”
傅無宣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而云雪青則是沒有在意這兩人之間的彎彎繞繞，認真道：“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龍女骨的力量，用不了多久時日，就會詭化為詭異。”
第89章 請神計劃·大結局（二）
涂和相楚面癱著一張臉：“那要如何才能解決？”
傅無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流水無情嗎？”
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是你的謊言？
涂和相楚搖了搖頭：“他是S級神諭者，如果墮落為詭異, 不僅失去了一位重要人才, 還很不好對付, 要殺死他，會浪費局里很大的人力和物力。”
他面無表情，眼神也沒有波動，傅無宣從他臉上沒有看出任何私情和破綻，無奈只能相信他的說法。
云雪青搖了搖頭，回答道：“龍女骨已經嵌在了你們身體里，成為了你們身體的一部分，取不出來，只有一種辦法……”
“什么辦法？”
云雪青鄭重其事道：“摧毀所有的詭異，讓這股不應該屬于人世間的力量消失。”
涂和相楚面無表情地給重瑟判了死刑, “他死定了。”
已經末世兩年多, 快要接近三年了, 目前來看，是一點對付詭異的辦法也沒有。
怎么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讓所有的詭異都消失呢？
云雪青抬頭, 望著天，黑沉沉的烏云壓在天空上，遮蔽著亮光, 這是常見的屬于末日的天空，稀松平常。
他望著天空, 輕聲道：“等到12月25日，我們就會知道了。”
這段時間, 見到了師父，他心中一直都很不安，在拿到本命劍后，明明實力已經恢復，這股不安卻到達頂峰。
在聽到重瑟的請神計劃后，這股不安有了實處。
他從儲物空間掏出天權劍，回想起一段過去和梅取君相處的記憶。
那時他才剛剛及冠，在劍閣，及冠的弟子都有機會去劍閣挑選本命劍。
但云雪青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梅取君在他及冠之日，送了他一把劍。
那日，惠風和暢，天朗氣清，梅取君穿著一身雪衣，眉目柔和，手里握著一把劍。
彼時云雪青還是少年人，算不得老沉，見到師父手里握著劍時，大概能猜到師父給的驚喜，臉上的笑容難以抑制。
果不其然，梅取君將劍贈予了他。
云雪青拿著這把奇特的黑白劍，只覺其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涌動，與他萬分契合，他喜不自勝，連忙問梅取君：“師父，這劍，叫什么名字？”
梅取君笑了笑，手指了指天：“此劍乃天道之劍，我尚未取名，這劍名，理應由它的主人來取。”
云雪青十分震驚，他知道自己的師父厲害，境界已經到了世界的頂端，距離飛升只差一步之遙。
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能斬下來，但沒想到師父已經厲害到能夠汲取天道之力為他鑄劍。
他立馬對梅取君肅然起敬，沉思片刻，對師父認真道：“既是天道之劍，那便取天之一字，喚此劍‘天權’。”
……
手中的天權劍發出震動，喚回云雪青的思緒。
看著手里的這把劍，云雪青情緒復雜：“師父，你究竟想做什么……”
但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12月25日，看梅取君那時候會做什么。
但等到12月25日肯定是來不及，索性12月24日便起身前往策神霄。
出發時，涂和相楚也跟了上來，美其名曰助力。
涂和相楚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上報給局長李安，奈何這位老人家根本不相信這么荒唐的說辭，也不相信決定人類命運的日子就在十幾天后，沒有批準涂和相楚的援助申請。
事實上，沒有親身面對過梅取君的涂和相楚，也并沒有完全相信這套說辭，但以防萬一，還是親自上陣當幫手。
顯然，梅取君已經提前算到他們會來，策神霄直接是門戶大開，將所有人都遣走了，偌大的策神霄空無一人。
傅無宣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如果要做什么事，應該會集結人手，怎么還反著來？”
云雪青搖頭，十分客觀道：“以我師父的力量，再多10個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根本不需要幫手。”
傅無宣：“……也不用這么悲觀。”
云雪青指了指天：“實話實說罷了，他是最接近天道的人，只不過是千年以前。”
現在怎么樣就不好說了，他感知不到對方的功力深淺。
說實話，哪怕到了現在，他也仍無法接受現在這個邪.教頭子，會是那個教育自己“不要沾惹塵世，應斬斷因果，多積功德，早日飛升”的師父。
不提天道沉睡，做了這么多惡事，傷害了這么多人，想要飛升是絕不可能的。
他有些悲傷地想著，梅取君就從內堂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一身白衣，站在空蕩蕩的策神霄，恍如冬夜梅花，清雅至極，一點看不出來是個壞事做盡的大惡人。
梅取君見到幾人來了，掃視一眼：“就三個人？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云雪青閉上眼，不愿再看，涂和相楚也不是一個話多的，反倒是傅無宣面對這個害死友人的兇手，還能有一番心情陰陽對方：“你如果想要人多排場大，直接去靈能特控局下一封挑戰書，相信那個小氣巴拉的局長受不得氣，會派很多人來殺你的。”
“這倒也不必，”梅取君臉上帶笑，視線落在云雪青身上，目光慈祥，藏住流露出來的懷念，“只要該來的人來了就好。”
如果云雪青不來，這場戲就沒法唱了。
傅無宣挑眉：“你要做什么，大可以直說。”
“到這個關頭，也不必再藏著掖著。”梅取君揮了揮衣袖，成千上百的詭異出現在眼前。
雖然傅無宣之前已經在鴉引那，見過這種召喚詭異的招數，但如今一見，還是不免震驚。
如今的詭異，還受世界法則的制約，只能出現在詭域降臨的地方，只有一小部分詭異能夠鉆空子，逃脫法則的制裁，出現在現實。
但如今梅取君居然只是揮一揮衣袖，就可以召喚出這么多詭異？
他的力量究竟是何等強大？
梅取君看著震驚的傅無宣三人，淡笑道：“之前為了進行人與詭異的融合，我都是將神諭者趕入詭域進行，但如今我找到了辦法，可以將詭異帶入現實世界。”
只要將詭異帶入現實，祂們將會自發去尋找人類覓食，感染還未成為神諭者的普通人。
普通人接觸到詭異，要么被詭異吃掉，要么被詭異污染，詭化墮落為詭異，要么就被迫進化為神諭者。
這一招，實在是狠毒。
看著眼前層層疊疊的詭異，傅無宣有些頭痛地捂了捂額頭：“這么看來，我們的人還真是太少了。”
涂和相楚仍舊面癱著一張臉，從包里掏出一把信號槍，沖著天空打了一槍。
瞬間漆黑的夜空，被信號槍點燃，涂和相楚釋放靈能，將自己的聲音傳到一里以內：“現有詭異入侵現實世界，所有成員，全部戒嚴，不能讓一只詭異出冷鋒鎮。”
傅無宣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帶了人啊……有多少？是你的朋友？”
“不多，一百個，局里的人，都是精英，”涂和相楚冷酷地看了他一眼：“我好歹是個副局長。”
好歹是個副局長，不至于一點權限也沒有。
傅無宣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心說自己這段時間被梅取君搞得腦子確實糊涂了。
“100個人，”梅取君輕笑，“真是小瞧你們了……不過你們也有點小瞧我。”
他衣袖又一揮，眼前又出現大量詭異。
梅取君笑道：“不知道你這100人，能否抵擋這千軍萬馬。”
涂和相楚皺眉：“擒賊先擒王，抓住他！”
說罷，他掏出自己的槍。
傅無宣也拿出自己的脊骨鞭，云雪青猶豫片刻，沒有拿出天權劍，而是掏出了許久不用的禍津刀。
他實在不想用師父贈予的天權劍殺師父。
梅取君見到云雪青的動作，搖了搖頭：“你還是……這般心慈手軟。”
他說完這句話，下一秒便出現在了云雪青眼前！
不知何時，梅取君手里握著一把劍，直接洞穿了云雪青的肩膀！
云雪青吃痛，連忙后退，與梅取君拉開距離。
肩膀因為受了一劍，正在淌血，不過眨眼，地上便積起了一個小血潭。
云雪青捂著肩膀，有些傷心地看著梅取君，“師父……”
“雪青，我竟然沒有教會你，”梅取君語氣還是那般溫柔，“對敵人一定要殘忍，哪怕敵人是我。”
云雪青聽到他的話，心神一震，他閉上眼，再一睜開，眼中的悲傷消失殆盡，只余下無悲無喜，一片冷靜。
他收回禍津刀，從儲物空間掏出天權劍。
梅取君見他取出劍，唇角勾了勾，他握了握手里隨便找來的長劍，“既然你已經準備好，那便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