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短暫的羞澀一瞬, 路西法便恢復了鎮定。反手摁住炸毛過頭的耶和華，揉揉那頭銀白色長毛，姑且安慰了一下對方被當面偷家的憤怒。

    耶和華哼哼唧唧：“路西, 走吧走吧，別理她們了，咱們趕快回家吧。”

    不遠處的少女們依然在親密的貼貼蹭蹭, 路西法視線掃過，忍不住輕輕“咦？”了下。

    那邊的路西菲爾，看起來笑得格外輕松愉悅，毫無陰霾, 竟然不是在強顏歡笑？

    原本打算順著耶和華直接離開的念頭被打消，好奇心開始咕咚咕咚冒泡。

    路西法握住耶和華手腕，雙腿盤起“嘿咻”一下懸浮在半空，垂下的羽翼末端晃晃悠悠地掃在耶和華胳膊上, 帶起柔軟的癢意。

    “稍等一會兒。”

    耶和華順勢抬手幫他順順羽毛, 問：“怎么了？”

    路西法指指點點：“你沒覺得那只路西菲爾有哪里不對嗎？”

    銀發的神明總算舍得分給同位體那邊一點視線, 他嫌惡地繞過自己的同位體, 仔細打量一番路西的同位體，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哪里不對。

    耶和華：“她的羽翼上圣光好黯淡哦。”

    那邊的路西菲爾, 雪白的十二羽翼上只淺淡的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圣光, 像是清雅的月光, 溫柔雅致, 靜謐悠長。

    然而，路西菲爾可不是月亮。這種軟弱的、不起眼的圣光, 可以是屬于任何一個熾天使的，卻唯獨不該是路西菲爾的。

    路西法原本所說的不同并不是這個, 但被耶和華提出，也轉移了注意力，看向同位體攏在身后的翅膀。

    路西法：“啊，確實，看起來簡直像是快要熄滅的燭火。”

    路西法，當年的路西菲爾，熾天使長，光耀晨星，他曾經的圣光羽翼可是璀璨奪目到可以用來直接滅殺低級魔物的。世間無人不知，籠罩在熾天使長十二羽翼上的圣光如同煌煌烈日般璀璨，若非路西菲爾不愛張揚，有意控制，圣光最盛時，足以令高階惡魔直接雙目失明，流血不止，非同級的天使也難以直視對方。

    路西菲爾，他是上帝手中珍愛的星辰，卻是眾生難以追逐的太陽。

    完全能聽清他們說話的雅薇：額角爆青筋.JPG

    雅薇：“燭火……就算是路西的同位體，說這種話吾也會生氣的啊。”

    比起一副介意到不行的神，身為當事人的路西菲爾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她笑瞇瞇地按住雅薇蠢蠢欲動的手，一臉開朗道：“哈哈哈，沒辦法，我確實比較弱啦！”

    此話一出，就算是遲鈍的耶和華也能看出路西法說的“路西菲爾”不對勁顯然不是圣光這種小問題了。

    路西菲爾一臉開朗的說自己弱哎！

    耶和華：這是什么鬼故事嗎？

    那可是路西！路西啊！他親自定下的傲慢之主的同位體啊！

    和對天使時期的路西菲爾充滿濾鏡以至于沒什么自知之明的路西法不同，終日待在水晶天窺屏路西菲爾日常動態的耶和華要比他自己更了解天使路西菲爾是個什么模樣。

    其他的姑且不提，熾天使們雖然遵守謙遜的美德，但強者、上位者該有的驕傲是一個不落，位于諸位熾天使之首的路西菲爾就更不必說了，雖然從不炫耀，但從來都是以三界第一來定義自己，向來對除了上帝以外的所有生命平等懷抱著對待弱者的關懷。這樣驕傲的路西菲爾，哪怕是最絕望崩潰時也未懷疑過自己是否弱小，又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耶和華恍然大悟：“她自卑！”

    天才且離奇的結論讓路西菲爾笑容逐漸消失，呈現出一種迷茫狀態。

    貓貓問號頭.JPG

    路西法頗為無語的乜了他一眼，赤足垂下輕輕踢他一腳，笑罵道：“自卑你個頭！”

    耶和華順勢握住踢在自己側腰的那只腳，一手從后側握住腳踝，一手沿著小腿向上摩挲，停在飽滿的小腿肚。

    由于腿被略微抬了起來，路西法寬大的長袍下擺從他左腿膝蓋處，大腿兩側分開下垂，以至luo露在外的小腿被神明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下的輕微凹下的肉感清晰可見，顯得分在情//瑟。

    隨后，耶和華手下用力一拽，試圖就此將浮于半空的魔神拉入懷中。

    路西法順著力道下來，俯身親吻了一下神明眉心。紅潤柔軟的唇瓣觸之即離，轉瞬間，路西法掙脫被銀發神明禁錮住的腿，反身再次若無其事地盤腿坐在半空，兩只手按在自己兩側的膝蓋，一件無辜地側了側臉。

    突然被貓貓偷親的耶和華：OvO？

    路西菲爾卻突然湊到他身邊，一躍而起，同樣盤膝浮在半空，緊貼著他。

    一大一小兩個不同型號的路西就這樣胳膊挨著胳膊，膝蓋碰著膝蓋一起的出現在耶和華面前。

    和外表打扮相當女性化的雅薇不同，女孩子的路西菲爾穿著天使最常見的不分性別的雪白長袍，燦金色長發在接近尾端處戴了發扣，身上其余諸多飾品，也俱是熾天使長的常規搭配，因而看起來并沒有太過鮮明的女性外貌特征。

    況且，路西法本也是雌雄莫辨的美人長相，簡而言之，這只作為女孩子的熾天使長看起來和男性的路西實在沒什么太大區別，只是少女天使的眼睛輪廓較之青年模樣的魔神更加圓潤一些，幼態而稚嫩。大體上看，完全可以代餐路西法本魔未曾真正存在過的少年天使時期。

    耶和華：香香，可以吸。

    被私自代餐的路西法and無辜成為代餐的路西菲爾：阿嚏！

    出于對同位體的照顧，路西法毫不猶豫的伸出兩根指頭將耶和華往邊上推了推，免得對方貼到路西菲爾。

    耶和華：？？？

    路西菲爾被路西法逗笑了，她親昵地抱住同位體的胳膊側頭蹭了蹭，又語調輕柔地對耶和華說：“失禮了，不過，您是智力突然出現什么問題了嗎？”

    突然被Q的耶和華：弱小，無辜，且迷茫。

    他眼睛幾乎要旋轉成蚊香，遲疑且委屈：“明明是路西說你不對的……”

    路西法：“……”

    路西法：“她這明顯是精神分裂，把自己不知道怎么給折騰成精神病了！和自卑沒有一銅幣的關系！”

    茜紅攀在眼尾，似羞赧似發怒，像一抹胭脂，順著上翹的眼角涂抹出妍麗色彩，路西法還渾然不覺。

    ——他向來容易情緒上臉。

    耶和華對此習以為常，無辜且熟練道：“原來如此，是我的錯，果然還是路西更了解同位體。”

    路西菲爾則探頭探腦瞄瞄路西法眼角，神情微妙，震驚迷茫懷疑人生回憶過往糅雜在一塊兒，在她胸腔里跳著踢踏舞。

    她先是肯定了同位體的猜測：“什么神經病，話不要說的那么難聽嘛。我只是重新規劃了一下情感模塊而已哦。”

    遲疑片刻，又猶猶豫豫問：“你……你該不會生你家神的氣了吧？就因為他說我自卑？還是因為剛才的事害羞了？”

    ——剛才的事，指路西法突然親了耶和華一下。

    反正路西菲爾是挺震驚的，但見當事神都沒震驚，還以為是他們的習慣呢。

    不等路西法回答，雅薇先赤著腳啪嗒啪嗒跑過來，冷笑道：“哈，該不會是惱羞成怒了？”

    她還在記仇路西法說她的路西菲爾的圣光像燭火這件事，再加上路西法現在并非惹人憐愛的幼崽模樣，而是雅薇向來不喜的成年體態，于是便毫不留情開了火。

    話音落下，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

    第一次被“上帝”陰陽的路西法一臉懵，手指遲疑地指向自己：“我……？”

    耶和華炸了鍋，火冒三丈喝道：“你怎么跟路西說話呢！”

    他倒是還想動手，但被路西法眼疾手快抱緊胳膊攔住了。

    雅薇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神，見此眉眼生動地用表情演繹了一番嘲諷大戲。不過沒挑釁多久，就被自己的熾天使長親自鎮壓了。

    路西菲爾抱緊看似瘋狂掙扎但就是沒有掙脫自己實際上并沒有用多大力氣的纖細雙臂的女性神明，頓了片刻，突然問路西法：“你要哭了嗎？”

    之所以問出這種話，是因為對面那正和男性上帝抱在在一起的魔神不知和他的上帝彼此低聲耳語交談了什么，這會兒正抿著薄唇，玉琢似的精致鼻尖兒都染上粉紅，眉頭擰著，一副氣鼓鼓又不甘心的樣子。

    看起來怪幼稚的，雖然也很可愛就是了。

    成熟但年少的女性同位體這樣想著，于是問出了一個挑釁似的問題。

    路西法并沒有感覺被挑釁，事實上，他現在只覺得一頭霧水。

    他迷茫的歪歪頭，反問：“我要哭了嗎？為什么這么說？”

    雅薇嗤笑了下，嘟嘟囔囔：“沒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沒有自知之明的路西法更茫然了，鴉羽似的睫毛忽閃忽閃顫動著，那模樣，怎么說呢，既純潔又透著妖艷，魔性十足卻難掩神圣的底色，活色生香，像被圈養在床榻鳥籠中等待寵幸的金絲雀，卻又暗藏鋒芒，危險懾人。

    矛盾但足夠迷人。

    自以為被莫名針對了的貌美魔神委屈巴巴縮回耶和華懷里，仰著那張宛如被胭脂暈染過關鍵處的芙蓉面，對著自家神明喵喵叫：“我又哪里惹到她們了？”

    耶和華只覺喉嚨干渴，指腹輕輕劃過面前這張分明與自己相仿，卻因屬于路西便顯得格外吸引神的臉蛋，感受到對方下意識在自己掌心蹭來蹭去，垂眸掩去眼中晦澀情緒。

    隨后，男性的創世神又變成了快樂的薩摩耶，吧唧親一口黑毛貓貓腦門，信誓旦旦道：“她們都在故意欺負你哦，因為路西看起來太可愛了！”

    路西法：“……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話是這么說，但現在連耳尖都紅彤彤的了。

    懷疑，但有點相信。

    不知不覺話題又跑偏了，連原本暫時停留的關注對象路西菲爾也被忽視了。

    路西菲爾笑瞇瞇吐槽：“看起來傻乎乎的呢，同位體先生。”

    雅薇點頭再點頭：“笨笨的。”

    沒有長成笨蛋成年體，真的是太明智了。

    多年來一直維持少女模樣的上帝和天使不約而同這么想到。

    第112章 第112章

    話題偏了十萬八千里, 原本提出問題的路西法本魔也忘得一干二凈，迷迷糊糊就要跟著著急回去的耶和華一起離開。

    可臨走前，到底還是猶猶豫豫停下來, 拽著耶和華的手，猶猶豫豫問雅薇：“你們的世界，真的沒救了嗎？”

    ——我能做些什么？

    他的臉上寫滿了這句話, 神秘的、流轉著星河的眼眸中閃爍著細碎的光。

    耶和華反手握住路西法的手捏捏，無奈地嘆口氣。

    路西，即使在地獄生活了那么多年，卻總還是保留著過分柔軟的善良……怎么就改不掉呢？

    他幽幽地看向自己的女性同位體, 得到了對方一個裝模作樣的驚訝表情，少女神態夸張，嘴巴大張，眉毛上挑, 恨不得把眼珠瞪出來, 長發張牙舞爪飛起, 也不知道在發什么癲。

    得不到答案的路西法滿頭霧水的看著少女神明忘吃藥的模樣, 尚還帶著紅痕的眼角水潤潤的，看起來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可天使只是滿臉寵溺的貼在造物主身側，似乎對對方神設崩塌的樣子見怪不怪, 看得路西法反而開始自我懷疑。

    我果然還是不夠了解神嗎？耶和華是不是本性也是這么活潑的？

    于是墮天使睫毛顫抖著, 遲疑著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自家上帝。

    被懷疑的耶和華：？

    他緩緩抬起手, 摁住路西法的腦袋開始瘋狂rua弄, 一邊rua還一邊用自己圣潔清冷高貴華麗的聲音委屈傷心道：“路西！你怎么能懷疑吾！吾才沒有同位體那么癲狂！”

    真的嗎？我不信。

    被按在對方懷里揉到腦袋炸毛的路西法暈暈呼呼地發出虛弱的哼唧聲。

    在他的上方，兩位各有各的癲的創世神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

    隨后, 青年模樣的光明神放過了手中被折騰的喵喵叫的墮天使，無視對方抬起來后紅撲撲氣鼓鼓的臉蛋兒。只是緊緊攬住路西法的腰肢, 下巴搭在他肩頭，悠哉悠哉蹭著，嘟嘟囔囔嘀嘀咕咕：“走吧，走吧，路西——你想插手幫她們對吧？我知道怎么做哦，但是我們得先離開這個世界，真的真的不騙你哦！咱們先去世界之外，從外圍才能行的，走吧？走嘛……”

    嘰嘰咕咕，沒完沒了的拖著長音磨，連自稱都又換了過來，像只粘人又想出門玩兒的大狗狗。

    路西法有些受不住，說實在的，耶和華對他撒嬌，這種行為帶來的錯位感其實還蠻讓他上癮的，但也是真的毛骨悚然，有種恐怖又惡心的感覺。

    他將手掌放在上帝頭上，五指分開插在順滑的銀發間，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把對方的腦袋拉起來還是更用力地按在自己肩上。

    于是路西法選擇轉移注意力，問道：“世界之外，真的有辦法？”

    但他的目光卻不再看向任何一個神，而是飄向自己的同位體。他已經悟了，上帝這玩意兒，每一個靠譜的，一個就經常掉鏈子了，兩個湊到一起更是反向沖刺的冠軍。相比較之下，腦子似乎也不是很正常的自家同位體反而更可靠一點……

    大概？

    把兩個神明的眉眼官司看的一清二楚的天使若有所思，但接受到同位體的問詢信號后，卻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贊同了耶和華的說法。

    雖然她不清楚兩個神想怎么忽悠……不，是怎么安撫路西法。但，幫自己傻乎乎的同位體還是性轉雅薇，這還用想嗎？

    蒼青色眼眸中劃過一抹狡黠，外表年少的天使長語重心長勸慰道：“要相信你的神啊，你母……家神總不會害你的。”

    聽力良好的雅薇：……母神？

    耳朵沒聾的耶和華：吾怎么說也是父吧？

    只有路西法關注點不同，全然顧不上這點小小的口誤，憂心忡忡，并不是很相信“神不會害自己”這種說法。畢竟，耶和華的腦回路向來與眾不同。

    然而，即使滿心懷疑，看見雅薇已經動作自然的像開門一樣幫他們打開了世界壁，路西法到底是毫無反抗地被耶和華拉了出去。

    世界之外，混沌的時空夾縫格外安靜，或許說是寂靜更為合適，這里是全然無聲的環境，只有時間與空間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扭曲著、纏繞著，在一次次碰撞中無聲炸開，又蠕動著慢慢融合在一起，像是被肆意潑灑了彩色顏料的畫布，稀釋的顏料在畫布上肆意流淌著，與不同的顏色交融混雜，生長成足以污染視覺的不可名狀樣。

    這里很危險，隨時都可能將誤入其中的生命撕碎吞噬。只有誕生于混沌的創世神，才能在這同源的能量亂流中安然無恙。

    路西法收回視線，他的身上籠罩著耶和華的神力形成的保護罩，混沌的時空之力只能擦著罩子繞道走。

    他看向面前這個散發著微弱熒光的世界——雅薇的世界——的外壁，眼中浮現出原本無形的能量實體。它看起來不太妙，輕飄飄的、薄薄的一層，還東一塊厚西一塊薄的能量分配不均衡，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個脆弱到馬上會成為漏洞的點，危房都沒那么離譜的。

    【怎么辦？】剛剛踏入神明階層的路西法茫然地看向身側的至高神。

    耶和華無聲地笑了一下，左手從路西法肩后繞過，半環著他，右手扣住路西法的右手腕，輕輕提起，對準面前這個脆弱不堪的世界。

    熟悉的神力自腕部緩緩流入，開始時是涓涓細流，一點點探入，很快，發現自己沒有被排斥，這股細流便肆無忌憚地涌動著澎湃起來，在他體內奔騰，裹挾著屬于他的黑暗神力在全身流轉。

    青澀的、剛進化不久的神力在耶和華的帶動下不停地輪轉循環，以極快的速度被它的主人熟悉。

    路西法的天賦向來很高，即便沒有耶和華的引導，只要他乖乖的自己折騰折騰體內完全轉化后的神力，也能很快如臂使指的調用神力。因此，被耶和華的神力帶著走了一輪，見對方還沒有收回神力的意思，路西法招財貓似的上下擺擺被握住手腕的右手，示意對方停下。

    耶和華又笑了，他的聲音出現在路西法腦海，引誘道：“放松，路西。讓你的神力跟著我走，我來帶你‘幫助’這個世界。”

    笑意帶動著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頸側，騷動著難言的癢意。路西法一時分神，來不及辨別耶和華話語中隱藏的微妙深意，就下意識隨著他去了。

    體內的外來神力像魚鉤一樣吊著他的黑暗神力原路返回，從他的全身涌向抬起的右臂，食指與中指并攏抬起，直指世界壁的一處脆弱點，神力便源源不斷地噴射而出，撞向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

    頭頂的天空一點點裂開，“砰”的一下散成無數的光點，大海、陸地、天堂中，無數擁有知性的生靈抬頭仰望。世間的一切喧鬧都停止了，世界像是一個巨大的萬花筒，光彩陸離的扭曲著，旋轉出無形的漩渦將一切慢慢吞沒。

    沒有反抗，沒有哀嚎，所有的一切都是靜靜的，靜靜的等待著死亡將自己席卷，他們早有準備，他們如釋重負，他們甚至期待著、盼望著這場早已知曉的，卻不知何時能到來的毀滅。他們曾在毀滅到來之前縱情狂歡，用醉生夢死來度過等待滅亡的戰栗恐懼，但遲遲未曾到來的死亡帶來的是未知的漫無止境的折磨。

    終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劍落下了。生命在久違的平靜中走向盡頭，世界翻騰著，將身處其中的生靈吞噬吸收，他們的靈魂會溶解淹沒在重新轉化為混沌領域的能量海中，等到新世界被抽離，重組成新的生命。

    最后的時刻，高位的熾天使們，無論身在何處，總算能夠露出安心的笑容，她們仰頭，視線穿透云層，看到位于世界頂端安然無恙的神明，以及蜷縮著睡去，被她們的造物主、她們的母神牢牢護在懷中的熾天使長，不約而同的，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量，向自己唯一能存活著，在新世界醒來的同伴送上了最后的祝福。

    這些祝福化作口銜鮮花的青鳥，奮力掙脫死亡的拉拽，拼命地、拼命地向上飛！

    雅薇放聲笑著，心滿意足的將懷中密不透風的保護罩打開一扇小窗，讓這些前仆后繼的青鳥投入路西菲爾的體內，為她啄開最后一道鎖鏈——那道將她和這個世界死死捆綁，想要拖著她與世界共死的鎖鏈！一次次彌補世界漏洞的功德沒能徹底消磨它，但這最后一絲，終究被熾天使們以生命鑄就的祝福之力徹底斬斷。她的路西菲爾，終于和這必死的世界徹底分割開來！

    路西法感覺耳邊似乎傳來了“咔嚓”的破碎聲，可這只是由于眼前的視覺圖像同步帶來的錯覺。

    親眼見證一個被同位體縫縫補補垂死掙扎的世界在自己手下像泡泡一樣“砰”的一下炸開，他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痛苦、崩潰。

    相反，似乎冥冥之中有無形的鎖扣被打開，束縛著精神的鎖鏈徹底斷裂，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和暢快！

    順從著直覺，即便耶和華放開了引導他的手，路西法也沒有停止神力的輸出，黑暗神力源源不斷的在他體內涌出，又被投入那個正在崩塌的世界，死亡與毀滅的氣息凝聚上升，反哺回他體內。

    路西法張開了他全部的羽翼，白皙光潔的額頭兩側發癢，一對銀色的、浮現著奇異金色神紋的犄角正迅速生長出來。后腰下方，尾椎也傳來一陣陣瘙癢。

    耶和華側過身子，將路西法長袍后擺拎起來，一條光潔纖細，尾端呈箭頭狀尖尖的小尾巴搖搖晃晃地探了出來，毫不見外的繞著耶和華的手腕纏了兩圈。

    男性創世神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時空夾縫無法傳播聲音，可他的笑聲卻直接傳到了路西法的大腦中，顯然是故意為之。

    小尾巴尖尖不滿地晃了晃，路西法轉頭，不高興地朝他噘噘嘴。

    再笑打你了。

    漂亮的臉上明擺著寫了這幾個大字。

    但耶和華并不在意這點小別扭，依然樂呵呵的，他伸出沒被尾巴圈住的右手摸摸路西法剛剛才長出來的稚嫩的犄角。傳音道：“感覺到了嗎？你正在變成一個完整的，擁有神職的神。”

    路西法不置可否，“我的身體正在轉變成真正的神體。”

    他正在跨越原本的種族桎梏，原本，即便是成為地獄之主，惡魔之王，他也依舊是墮天使，身上并不會出現那些天生的魔族所具備的身體特征。可現在，他卻長出了魔族的犄角和尾巴！

    隨著面前這個世界徹底化為湮粉，路西法停止了神力輸出，他的犄角已經巨大而堅硬，長出了彎彎的弧度。他的神職已經穩固且完善，連帶著他的層級也從初生的黑暗神拔高——

    “從此以后，路西就是真正能與吾平起平坐的滅世神了！”

    欣慰到興奮的聲音響徹腦海，蕩起波瀾。

    路西法瞳孔翻涌著黑霧，澎湃的、浸透了死亡與毀滅之力的黑暗神力在他體內奔騰不息。真正的魔神唇角勾起令人心醉神迷的弧度，和藹地傳音給在場的另外兩名同類。

    “所以，你們又騙了我？”

    耶和華：……

    雅薇：……

    響徹腦海的男女混笑戛然而止。

    近處，男性光明至高神悄悄放開玩弄著犄角和小尾巴的手，一步一步偷偷后退;遠處，女性創世神抱緊懷中的熾天使轉身飛速沖向舊世界粉碎后形成的能量海中。

    “吾修養一下很快就會重新創造新世界的！等一萬年后歡迎你來做客再見路西的同位體！”心虛又急促的女聲在腦中一閃而過。

    魔神·aka黑暗滅世神歪歪頭，優雅的擺動著細長的尾巴，一翹一翹的，笑瞇瞇的，眼疾手快揪住了一撮銀白發光的長發。

    耶和華：嗷嗚——

    “好了，咱們回家吧~”

    他笑著做出這樣的口型傳音道。

    隨后，就這樣拽著毛拖著大型犬，打開了回家的通道。

    這一次，通道完整，安全，且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