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斐切爾堪稱放肆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舌順著蔓延往下,然后突然被止住了。
斐切爾抬起頭一看,看到剛剛還熱情回應他的圣騎士長閣下現在正用一種羞惱的眼神瞪著他。
她毫不猶豫把他的頭推開,扯過一旁薄被蓋住自己裸.露的前胸,臉頰上還有沒消去的紅暈,然后稍一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裝扮,臉脖紅的更厲害。
她面無表情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蓋住自己同樣露出的修長白皙的長腿,確保自己蓋嚴實了后,她才看向斐切爾,強忍著羞意問:“這是怎么回事?”
斐切爾一半蛇尾已經壓上床沿,借著身高優勢俯視她,用一種純良的語氣回答她:“因為我在做夢啊!
他難過而委屈地說:“在現實里,你對我好冷淡的。”
蒂維娜心想你也知道。
她不過是回房看了會書,竟然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再醒來就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所以是這家伙做.春.夢,還把她拉進來了?
蒂維娜不善地看著他,問:“怎么才能出去?”
斐切爾淚汪汪地看著她:“連夢里也不能讓我滿足嗎?”
蒂維娜冷酷無情地說:“不能!
斐切爾卻得寸進尺地更進了一步,一半蛇尾都壓在了床上,鱗片翕張,誘哄般輕聲說:“可是我想要。”
“而且……”
斐切爾狡黠地笑了一下,眼睛閃亮,愉悅地說:“這可是我的夢境!
蒂維娜頓覺不妙,剛想呵斥他停下,就發現自己身上的薄被和衣料突然消失了。
她:“………………”
我那么多布呢?
斐切爾開心地揚起蛇尾,高高興興地說:“我的夢境,當然是跟著我的想法變動。”
蒂維娜一手擋在胸前,一手冷酷地給了他一拳:“那我只能把你打醒了。”
“少做這些沒營養的夢,斐切爾!
“嘩啦”,水聲突然響起,搭在浴缸邊緣的垂落的手忽然掙動了一下,膝蓋突然頂起,將浴缸里的水攪動,發出“嘩啦”水聲,一些水滴被濺出了浴缸之外。
斐切爾驟然坐起,心臟還在怦怦跳。
他按住自己一側臉頰,仿佛臉上還殘留著痛感。
完了,都說打人不打臉,蒂維娜竟然直接打了他的臉,說明她一定很生氣。
完了完了,我要怎么才能彌補?
斐切爾表情空白地試圖思索對策。
在一片靜謐中,他驚恐地意識到另一件事:在他的夢境里,他應該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但蒂維娜卻能有自己的意識和思考……而且后半截的她實在是太像現實里的她,那簡直就是一個人!
他竟然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把蒂維娜的本體拉進了自己的夢里……
斐切爾緩緩抱住頭,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涼了。
與此同時,蒂維娜房間。
她一向平靜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見鬼般的神情,目光遙望身側墻壁,似乎要透過墻壁盯穿某人的身體。
太不可思議了!為什么她會進到他的夢境里?還是那樣的夢!
想起自己在對方夢里的樣子,蒂維娜面無表情地磨了磨后槽牙。
她想錘個人。
斐切爾被強制連續加練了一個月,每天教學完畢之后都要在蒂維娜的監督下再練習四個小時,并且練習完之后,還要加練半天,然后這一天基本上就過去了。
但他不敢反抗。
自從上次玩脫了之后,斐切爾每次看到蒂維娜的時候都很心虛,她讓自己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嚴格控制自己,雖然也出現過控制不了的情況,但是每回不等她提出,他就自覺主動地去解決了,解決完了再回來。
堪稱十分聽話。
在他的高度配合和高強度聯系之下,教學進展很快,第二個月的時候,斐切爾就已經能完全跟上蒂維娜的步調且不會踩到她了。
在又過了一個月之后,【黑月舞會】終于有了新消息,它要被召開了。
斐切爾:“地點在朔月城,時間是八月八號,早晨八點準時開始!
蒂維娜眼眸微微一瞇,沒有詢問他為什么能探聽的這么詳細,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但一轉頭,她就讓格利特去再次查探斐切爾的身份。
這人力量強的離譜,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的過去也絕對不會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正常。
格利特幽幽地說:“可你看上去很信任他!鄙踔吝和他同居了。
要知道,他陪了她這么多年,最多過節的時候去串串門,從來沒有在她家留宿過。
蒂維娜平靜地回答:“畢竟他無處可去!
格利特立刻說:“我可以和他一起住,我家還有空位!
蒂維娜婉拒了:“他不太適合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容易起糾紛!
最重要的是,斐切爾對格利特有一種莫名的敵意,蒂維娜有理由相信,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這兩人一定會打起來。
格利特遺憾地說:“好吧,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把他送到我這里來。”
蒂維娜點頭。
朔月城。
奢華的馬車上下來一名穿著黑紅禮服的男士,戴著黑金面具,遮住了整張臉,只能看到一雙漆黑的眼眸和淺色的唇瓣。
他下來后,便候在馬車旁,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彬彬有禮地攙扶車上的女士下來。
這位女士戴著寬邊沿禮帽,低頭的時候幾乎完全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尖俏的下巴。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露出一張半被薄紗覆蓋的精致臉龐,化了濃妝,抬眼的時候,卷翹的睫毛會密刷刷抬起,露出一雙灰黑的眼瞳。
蒂維娜眨了眨眼,還是不太能適應現在的妝容。
她的母親瑪格麗婭夫人這次親自給她化妝,讓現在的她和原來的模樣幾乎沒有相像的地方,畢竟圣騎士長這張臉實在是太出名了。
“母親,這是不是太夸張了……”蒂維娜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遲疑著說。
她原本的臉是英氣艷麗的,但是經過瑪格麗婭夫人的改動之后,變得妖媚惑人,眼線拉長眼尾,卷翹的睫毛輕輕一眨,就像是在勾引人,戴了美瞳之后的眼睛既有勾人的欲氣,也有修女般的冷漠,充滿了奇異而和諧的矛盾感。
淺色的唇瓣被抹上口紅,涂成了艷麗的正紅,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奪目。
瑪格麗婭夫人一邊冷靜地給她補妝,一邊說:“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你這次去敵方的巢穴,如果讓他們認出了你,那你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危險— —孤身一人去敵后方的危險性,你應該不需要我說了!
蒂維娜反駁道:“母親,我不是孤身一人。”
瑪格麗婭夫人平靜地說:“你說的是你那個搭檔嗎?蒂維娜,我記得我教過你,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不夠信任的人,他才和你認識多久,你已經對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嗎?”
蒂維娜喃喃道:“可是父親說,騎士不應當對自己的伙伴和戰友抱有懷疑態度。”
瑪格麗婭夫人平靜地接話:“所以他死了。”
蒂維娜一噎。
瑪格麗婭夫人為她盤好長發,撫摸著她被染成深褐色的發絲,語帶懷念:“蒂維娜,不要走上你父親的老路!
“你是我最優秀的孩子,是家族繼先祖之后最優秀的騎士,不要被古舊的觀念束縛,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吧,不要被外物所左右。”
蒂維娜沉默良久,才輕聲應道:“好的,母親。”
蒂維娜收回思緒,看向面前這幢圓頂建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消息,這幢建筑從表面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家普通的歌舞廳。
誰也不會想到它里面藏著那么罪惡的東西。
侍者看了眼他們乘坐的馬車,在馬車上的標記上一掃而過,眼神里帶上十足的尊敬,禮貌地欠身說:“兩位請進。”
蒂維娜挽著斐切爾走進去了。
當斐切爾認真起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氣質是很能唬人,身材高挑,身子筆挺,眼神淡漠,雖然臉被強行化丑了些,但還是十足的俊美,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境優渥的貴族。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很登對,侍者完全沒看出來不對。
進了歌舞廳后,負責引路的侍者上前,微笑著問:“請問兩位預約的是哪號包間?”
這兩位看上去非富即貴,一看就是能訂的起包間的有錢人。
斐切爾看著他,嗓音低沉:“請帶我們前往天鵝湖包間!
這是暗語。
侍者臉色不變,完美地保持住了笑容,微笑著問:“請出示包間憑證。”
真是有夠嚴格的。蒂維娜心想,還想他們早有準備。
她和斐切爾同時拿出兩張邀請函。
她的這份是從酒館老板那里收繳的,斐切爾的則是他自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到的。
侍者仔細地檢查了邀請函,才作出請進的手勢:“請跟我來,尊貴的客人。”
在包廂里,斐切爾和蒂維娜被一塊黑布蒙上了眼睛,然后順著包廂里的地道下去。
還好他們五感都敏銳,不至于摔跤。
終于到了真正的會場后,蒂維娜眼神微微一凝。
因為這根本不是個【舞會】,而是個【拍賣會】。
拍賣臺下已經做了不少客人,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面具,閑散地翹著腿,愜意地看著臺上,偶爾和周圍的人說幾句話。
蒂維娜的藏在黑紗后的眼睛有些凝重。
這是情報不夠導致的信息差,她以為這是這些人擴大交際圈的舞會,卻沒想到是拍賣會。
他們想要拍賣什么?
斐切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根本就是打著舞會幌子的騙局,表情差點就垮了。
他辛辛苦苦練了三個月舞蹈,就想著和蒂維娜能真正跳一次舞,當做約會,沒想到三個月白練,對方故意繞了個圈子騙了他們。
斐切爾氣憤極了。
還我約會!
d :他們想拍賣什么?他們想干什么? (嚴肅思索.jpg )
2.9:舞會沒了嗚嗚嗚,約會也沒了嗚嗚嗚(大哭.jpg)
d:……
d:要不你還是去挖野菜吧==
(關注比賽然后破防……這章有點少,后面補上orz,本章還有紅包quq)
第32章
斐切爾生氣極了,他很想現在就把這個不懂事的負責人揪出來揍一頓。
但蒂維娜不會喜歡這種沖動的行為的。
斐切爾不斷給自己降火,告誡自己:等蒂維娜開始動手他再動手,你已經是個成熟的情人了,不要那么不懂事。
反復告誡了好幾遍,他終于平靜下來。
只不過還是垮著臉。
但不管怎么樣,拍賣會還是照常進行了。
拍賣師穿著古怪,不是通常打扮,而是一身黑色的巫師袍,寬大的斗篷帽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張烏紫嘴唇。
看著就不像個活人。
蒂維娜目光凝重起來。
在主持人介紹了流程后,拍賣師嘶啞的聲音響起:“第一件拍品,三級天堂氣泡酒十瓶,純度80°,起拍價,一瓶10萬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一萬金幣!
三級天堂氣泡酒?這是什么?純度又是什么?
蒂維娜感到棘手,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東西不是好東西,必須要阻止這些人。
她手指一動,也想加價,卻被溫熱手掌按住。
斐切爾無聲地傳音給她:[不要買,不值得。 ]
蒂維娜:[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
斐切爾:[不知道,但我聞到了痛苦的血腥味,很難聞。 ]
要不是蒂維娜在這里,他真想立即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味兒太沖了,讓他想吐。
蒂維娜若有所思地看著臺上的十個瓶子。
這十個瓶子是上窄下寬的瓶體,瓶體是半透明的,能看見里面的液體呈深紅色,乍一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久置的血液。
看著就充滿了不詳的感覺。
斐切爾:[這些還不是最沖的,我聞到后臺還有更沖的味道,那個應該比這個檔次高,你可以拍后面的。 ]
蒂維娜:[你不是覺得難聞嗎? ]
斐切爾:[你的一切舉動我都會支持,所以沒關系,不用顧及我。 ]
蒂維娜沒有說話,她抿了抿唇,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直白的愛意袒露。
她移開目光,有點無措地輕輕點了下頭。
周圍競價的人很多,競爭很激烈,加價卻不是很猛,最后是以二十萬金幣一瓶的價格成交的。
拍賣師的聲音毫無波動,無縫銜接下一件拍品:“第二件拍品,也是今天的壓軸拍品,二級天堂氣泡酒五瓶,純度80°,起拍價,100萬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十萬金幣!
一瓶至少一百萬金幣? !蒂維娜目光嚴肅地看著臺上的拍品,感到不可思議。
一百萬金幣可以讓數十萬普通家庭生活一年了。什么酒會這樣貴?要知道,就連宮廷里最奢華的酒也不過才百萬一瓶。
即使是壓軸,這也太夸張了,要知道,后面還有壓臺拍品沒出呢。
這次競價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一百二十萬!”
“一百五十萬!”
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響起。
斐切爾突兀開口:[我知道這些酒是用什么做的了。 ]
蒂維娜立刻看向他:[是什么? ]
斐切爾:[人的血液提純,加上少量特殊藥材。 ]
人血?提純?
所以它的純度其實是指……
蒂維娜的目光沉了下來。
此時場上終于到了最后拍品展示時刻。
拍賣師的聲音也加大了不少:“最后一件拍品,一級天堂氣泡酒,純度100°,起拍價,一億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100萬金幣!”
人群有小幅度躁動。
有人問:“這次有多少瓶?”
拍賣師烏紫的嘴唇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只要客人能買得起,多少瓶都可以。”
人群嘩然。
蒂維娜面色一沉。
怪不得之前的競價,有許多人都沒有參加,原來是都是在等壓臺。
雖然壓臺拍品價高得離譜,但這些人都和瘋了一樣競價。
“一億一千萬!”
“一億兩千萬!”
“一億五千萬!”
蒂維娜看著這些瘋狂的人,不由得有些悚然。
這些人簡直像是被魔鬼迷了心智。
[差不多吧。 ]斐切爾像是能察覺到她的想法,面容平靜地開口,[這些酒里含有黑暗魔力,在場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喝過這種酒,都被影響了神智。 ]
蒂維娜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
她都沒有察覺到黑暗魔力,說明要么是這東西偽裝得好,要么是它的濃度極其稀薄。
但是由于她的光明親和力極高,所以對相斥的黑暗魔力敏感度也很高。如果連她都察覺不到黑暗魔力的存在,那大概也沒有誰可以做到了,就連教皇都不能。
所以斐切爾到底是個什么怪物?為什么他什么都會?
斐切爾:[……你可以當我天賦異稟。 ]
這種味道這么沖,除非他鼻塞了才聞不到。
蒂維娜半信半疑。
她沉吟了片刻,選擇參與競價。
她拍下了兩瓶,打算帶回去研究研究。
但在回去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蒂維娜看著臺上動作詭奇的拍賣師,緩緩瞇起了眼。
她要看看這個拍賣師到底是誰的傀儡。
蒂維娜隱了氣息悄悄跟在拍賣師后面。
斐切爾乖乖跟在她后面。
三個人一起走在細窄幽暗的廊道里,沿途只有微弱的煤油燈閃著微弱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地上的拍賣師的影子虛虛實實,也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蒂維娜小心隱藏了自己和斐切爾的影子,跟在他后面。
拍賣師敲響了廊道盡頭的一扇門。
里面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進。”
拍賣師推開門的瞬間,蒂維娜一咬牙,決定冒個險,附在拍賣師的影子上跟他進了房間,只給斐切爾留下一句話:[在外面等我,情況不對就先回去。 ]
被留下來的斐切爾:……
他果斷跟了進去。
房間內也很昏暗。
拍賣師熟練地走到一口棺材旁,往里一躺便不動了。
房間里唯一的活人是個穿著斗篷的男人,蒂維娜小心地探了探,發現這人只是個黑魔導士,是她能應付的敵人,不由得松了口氣,放心地附著在了他的影子上。
黑魔導士打開了一扇地下暗門,順著走了下去。
他以為他是一個人進的,完全沒有想到還有兩個人也跟著他進來了。
地下室里不斷傳來慘叫。
“不要再抽了!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哥哥!”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從年輕女人到稚嫩小孩的聲音,什么都有,甚至……還有嬰兒的啼哭聲。
蒂維娜的面沉如水,心口涌動著一團憤怒的火焰,恨不得現在就炸了這里,把這些被困的人救出來,但她不能輕舉妄動,起碼在探清這里的虛實之前,她不能妄動。
斐切爾則是感覺到了一股讓他極為厭惡的氣息,越往里走越濃郁,他身體里的那些黑暗魔力陡然活躍起來,似乎是想和什么呼應一樣,躍躍欲動。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迎了上來,謙卑道:“法師大人,新一批材料已經準備好,請您過目!
“特級天堂氣泡酒的宣傳做的怎么樣了?”斗篷人淡淡地問。
“已經準備完畢,現在那些有錢人都知道這款新品了!惫苁禄卮稹
“嬰兒的數量夠嗎?”斗篷人問。
嬰兒? !蒂維娜悄無聲息地脫離了斗篷人的影子,貼在墻壁上,宛如看著一個死人般,冷漠地看著他。
管事:“目前一共存儲了三千三百個嬰兒,預計可以做成三十瓶特級天堂氣泡酒。”
三千三百個活生生的嬰兒做成三十瓶酒? !結合斐切爾之前說的【痛苦的血腥味】,蒂維娜覺得自己差不多知道了這酒是怎么來的。
但是制作這酒需要的人肯定不是自愿來“奉獻”自己的,所以大概率是非.法.買.賣……但是每年失蹤那么多人,買.賣那么多人,竟然沒人發現嗎? !
還是說,這背后有貴族在支持?
蒂維娜越想心中越發冷。
能有這樣大權勢的貴族,整個帝國也不會超過五個家族。
斗篷人“嗯”了一聲,繼續問:“一級天堂氣泡酒做的怎么樣了?”
管事畢恭畢敬地說:“目前已制作十瓶,儲備原料還剩下五千個,預計還夠做五十瓶!
蒂維娜捏緊了拳頭,竭力克制自己,才能不當場殺了這兩個草菅人命的混蛋。
她深吸一口氣,眼里殺意翻涌,恨不得現在就毀了這個罪惡之地。
斗篷人:“五十瓶不夠,今晚新增了一百瓶訂單,再抓些人!
管事遲疑地說:“可是大人,之前失蹤人口過多已經引起了當地領主的注意,如果再抓,恐怕……”
斗篷人不耐煩道:“怕什么,上面有人兜著,今晚來了多少貴族你知道嗎?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想方設法隱瞞這些事的,用不著你來操心!
管事諾諾道:“是!
說話間,陰暗的走廊盡頭到了,斗篷人推門進去,管事留在外面待命。
蒂維娜跟了進去,發現里面是一個極其繁雜的法陣,層層嵌套,即使是以她目前的能力,看起來也十分吃力。
更別說這個法陣的中心,還懸浮著一滴液體。
看到這滴液體的瞬間,蒂維娜肩頭上瞬間多出了厚重如山岳的壓力,壓得她下意識要跪下,還好腰側的審判之劍突然發出柔和波動,幫她抵消了這股壓力,她才不至于被強壓跪下。
蒂維娜面色凝重,卻只能避開不看那滴液體,壓力減輕了許多。
怪不得這個斗篷人進門就低頭,看來這滴液體對他也有壓制作用。
斐切爾也隨著她進來了,只是剛一進來,他就差點吐了。
身體里的黑暗魔力突然瘋了一樣掙脫,就像是吃拉肚子似的,胃里一陣絞痛,加上這個房間里味道是最濃郁的,他一陣干嘔,雙管齊下,差點吐了。
斐切爾看向源頭——一滴黑金色的精血。
和他的力量同出本源,看來是老相識的血。
那不如毀了,畢竟就憑這相斥力度,這位“老相識”一定是他死對頭。
就在他想毀了這滴精血時,這滴精血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劇烈波動,斐切爾胃里翻攪得更難受。
他敏感地意識到這血可能要自爆。
雖然這只是一滴精血,但里面卻蘊含著極大的能量,他倒是能承受住,可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想到蒂維娜看重的這些普通人……斐切爾忍著胃絞痛,把自己和這滴精血同時傳送離開了。
剛一傳送完畢,這滴血就爆炸了。
不過對于斐切爾來說,這玩意兒爆炸就像是炸了一個泡泡似的,完全沒辦法對他造成傷害。
讓他難受的主要是身體里那股力量。
斐切爾真是煩死體內這股來源不明的力量了。
失憶前的他怎么這么愛亂吃東西,看,這就消化不良了。
他眸色沉沉,發狠般用體內濃郁的光明之力裹住了這些亂竄的黑暗魔力。
之前留著它們不處理,是想適當裝柔弱騙騙蒂維娜的同情心,但如果它對他來說弊大于利,那斐切爾絕不會留它。
裹住黑暗之力的光明之力猛地向內蠕動收緊,像是擠泥巴一樣把這些能量擠壓到極致,然后逐漸從最外層開始腐蝕這個黑暗之力濃縮成的球體。
隨著黑暗之力被逐漸吸收,斐切爾的發色漸漸產生變化,發根處的發色漸漸轉化為燦爛的金色,然后這燦金色從發根開始緩慢地往發尾蔓延。
他的眼眸也有了變化,右眼的顏色漸漸變淡,接著染色似的染上金色,從中央逐漸往外周延展,等光明之力停止消化時,他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燦金色,是和一半發絲如出一轍的璀璨至極的金色。
另外一半發絲從中間開始,逐漸變深,至發尾時,仍舊是漆黑如夜色般的暗沉色彩。
斐切爾倚在樹上,沉沉睡了過去。
一次性消化了太多黑暗之力,還不小心吸收了一些黑暗神性,他需要睡一覺。
在這一覺里,他再次夢到了以前的事。
夢到了……十八歲的,驕傲肆意的、年輕活力的女騎士。
斐切爾在發色和眸色完全發生變化的那一瞬間,就想起了大量的記憶,許多問題得到了解答,包括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他到底是誰。
現在,他終于知道了。
他即是祂。
是斐切爾,也是耶路希。
從混沌中誕生那一刻起,這個法則賦予他的名字便一直跟著他,陪伴他度過了無性別的千年。
大部分時候,祂會在混沌中沉睡,因為對祂來說,人間并不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能讓祂感興趣的極少極少。
風行騎士算一個。
所以后來,當祂再次睜眼時,看到風行騎士的時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那樣璀璨的靈魂,見過一眼就能記得。
而蒂維娜和千年前的風行騎士擁有同一個靈魂,從本質上來說,她們就是一個人。
不過雖然光明神一開始是被風行騎士吸引注意力,才注意到蒂維娜的,但后來,祂是被這個性格獨特的小騎士本人吸引的。
她和風行騎士有點像,但是又不完全像,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在耶路希第二次見到她時,就已經完全能把她們做出區分了。
風行騎士蒂維娜是一個鋒利如風的女人,她的劍斬盡魔獸,整個人就像是一柄開刃的劍,氣勢冷冽。她從里到外都是冷的。
而圣騎士蒂維娜,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她受到的教育和風行騎士重合度很低,生長的環境和她截然不同,如果非要比喻,她更像是一個太陽。當有人需要幫助時,她的光是溫暖的;當有敵人來犯時,她的光會熾烈無比,燒盡敵人。
唯一相似的,大概只有她們的靈魂特質:從骨子里,就是個不屈的人。
是一個人,又不完全是一個人。
奇妙的“我”和“我”。
十八歲的蒂維娜·波蘭恩,氣勢銳利,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
就算是光明神,她也不見得會恭恭敬敬。
成年禮當天。
蒂維娜穿著量身定制的騎士甲胄,戴著騎士盔,眼神時不時看向門口。
瑪格麗婭夫人問她:“我的孩子,你在找誰?”
蒂維娜昨天突然和他們說,今天她會有一位朋友過來,是一位吟游詩人,希望父親和母親可以同意他來參加她的成年禮。
瑪格麗婭夫人是同意的,她覺得只要人品好,交朋友是自由的。
但上一任鉑金大公不這么認為。
他認為,身為波蘭恩家族的直系后裔,蒂維娜最好只和騎士交朋友,這樣才有利于保持騎士精神。
不過瑪格麗婭夫人勸服了他,所以鉑金大公最后還是同意了。
蒂維娜回過頭去,看向母親,說:“沒什么,母親!
瑪格麗婭夫人柔和地問道:“是在找你的朋友嗎?他還沒來嗎?”
蒂維娜有點失落:“也許他有事耽擱了!
瑪格麗婭夫人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說:“但是儀式快要開始了,孩子,你需要過去了。”
蒂維娜有點猶豫,她又看了一眼門口。
瑪格麗婭夫人慢慢地拉著她往里走,邊走邊說:“我已經和守衛打了招呼,如果他來,會直接請他進來,不用擔心!
蒂維娜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成年禮進行得很順利。
只不過她的音樂啟蒙老師始終沒出現。
在鉑金大公要授予蒂維娜佩劍的時候,一束金光突然灑落在中央空地上。
鉑金大公迅速拔出劍,對準金光灑落的地方,警惕地問:“誰?!”
一個渾身沐浴在金光中的人憑空出現。
凡是直視祂的,全部不由自主地跪地了。
鉑金大公也是如此。
能讓他強行跪地的人可不多,他瞬間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恭迎吾神!
在一片跪地的人種,蒂維娜顯得格格不入。
她既沒有如其他人一樣被神威壓到跪下,也沒有避開神光,而是大大方方地看著金光中的光明神。
她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光明神對她開了特例,允許她直視祂,且見了不用跪拜。
光明神冷淡地點了一下頭,聲音冷沉,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滿月城的雪:“起來吧!
眾人起身,但還是畏畏縮縮低著頭,不敢直視神光。
光明神來到蒂維娜身前,靜靜地看著她。
祂比她高了一個頭,平靜地垂眸看著她,手掌中慢慢蓄出一把長劍的模樣。
從劍格到劍首通體鎏金,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璀璨的金芒,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每一個小花紋里都藏著一個魔法陣,數十個魔法陣疊加在一起,構成了更大的魔法陣,流光溢彩,魔力波動不斷傳出。
從劍根到劍尖的位置卻是通透的天藍,波光盈盈猶如被封存在水晶里的清澈湖水,轉動劍身的時候,會有動態的流動感。
這把劍乍一看,就像一個適合被放在家里的精美藝術品。
但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它的劍身刃度鋒銳無比,蒂維娜的長發不慎滑落到劍身旁,都被鋒利的劍刃劃斷,一縷銀發飄飄蕩蕩落到了地上。
劍尖則是反射著銳利的寒光,一看便知鋒利無匹。
這樣的武器是很危險的,如果劍術不夠精湛,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但光明神看上去對蒂維娜使用它很放心。
耶路希平靜地想,他當然放心,畢竟,她的劍術有大半都是自己親自教的。
他繼續觀看這場舊日的回憶。
蒂維娜握住劍柄,挽了幾個漂亮的劍花,呼嘯的破風聲在她的一舉一動中響起,銀藍的劍身如同一塊通透的水晶,配著她美艷的面容、銀白的長發,有種無法言喻的匹配感。
這顏色極襯她。
她“唰”地收劍入鞘,粲然一笑:“謝謝冕下。”
光明神眼神掃過長劍,淡淡道:“它的名字叫審判之劍。”
祂上前一步,溫涼的手掌覆在她額頭上,音量不大不小,剛好夠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也讓所有人都看見,他的掌心亮起了璀璨到無法直視的金光。
連蒂維娜都在這樣的強光下暫時閉上了雙眼。
光明神威嚴的聲音響遍全場。
“吾說,蒂維娜·波蘭恩為神眷者。”
“吾說,蒂維娜·波蘭恩為審判騎士。”
“吾之言,即為諭!
神諭生成的那一刻,審判之劍的劍柄上突然出現一朵月桂花紋路,這是認主的標志,從此以后,只有蒂維娜·波蘭恩可以使用它。
一騎一劍,生死相伴。
蒂維娜的額頭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烈陽圖案,但只是閃爍一瞬便消失了。
她睜開眼,發覺自己和面前的光明神之間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蒂維娜一怔,輕輕地在心里問了一句。
【為什么選我為您的神眷者呢? 】
對神祇來說,神眷者……是只能有一位的。
光明神平靜地看著她,金瞳一如既往。
【因為你是特殊的。 】
對我而言,你是最特殊的。
這章是今天和零點更新的二合一章~
從這章起,光明神不再是22的斐切2了,他恢復了一半的記憶,但是又不是44的耶路4,所以接下來暫且稱他為3叭(doge)~
第33章
對耶路希來說,蒂維娜確實是特殊的。
在蒂維娜成年以前,因為極高的光明親和力,她很容易就能遇到光明神。也因為極高的光明親和力,在人群中,她就像是一群螢火蟲中的太陽,灼灼生輝,讓光明神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次數多了,她就在光明神這里混了個眼熟,光明神會有意無意地注意她。
比如在她傷心的時候會安慰安慰她,在她受傷的時候會幫她療愈傷口,在她課業優秀的時候會夸獎她。
漸漸地,蒂維娜就和其他人區分開了。
于是在蒂維娜成年這一天,光明神第一次參加人類的儀式活動,并給予祝福。
雖然蒂維娜的詩人朋友沒有來,但她的神明朋友來了。
湊巧的是,這兩個還是同一人。
她的詩人朋友如約為她送來了最適合她的騎士佩劍。
蒂維娜剛準備動手,就發現那滴液體不見了。
她有點茫然,拔劍的動作頓住了。
斗篷人比她更茫然,傻眼地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法陣核心,喃喃道:“吾神的精血呢??”
蒂維娜在短短一秒之內就回過神來,趁著斗篷人還在癡呆,迅速拔出劍,硬質靴底猛地點地,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攜著萬鈞之勢斬向斗篷人!
在審判之劍光芒大盛的剎那,隱息魔法就失效了,強烈的威脅警報在斗篷人的大腦里瘋狂響起,他不假思索地回神,手中憑空出現一柄通體漆黑的法杖,情急之下迎了上去。
當——!
悍利的審判之劍直直撞上魔法杖杖身,劍尖鋒利無比,直接將杖身斬開,然后繼續往斗篷人頭顱劈去。
但斗篷人有了法杖緩沖的兩秒,已經足夠他瞬發魔法。
層層疊疊的護身魔法擋在他身前,勉強擋住了蒂維娜的一劍。
殘余的劍氣掠過他的斗篷帽,削去了那片布料,露出了他的真容。
蒂維娜一驚:“阿萊德子爵?!”
這場罪惡交易的高層之一竟然是一名子爵。
雖然阿萊德家族并不大,但在滿月城的貴族中也算是較有名氣,因為阿萊德家族十分富有,這份富有讓不少上層貴族都愿意與他們來往。
蒂維娜盯著他的眼眸:“我記得阿萊德家族的人都是碧發碧眼!
而面前的阿萊德子爵卻是黑發黑眼。
這是典型的墮落者——黑暗信徒的外在特征。
“你背叛了你的家族信仰!钡倬S娜沉聲說。
“圣騎士長閣下,”阿萊德子爵微笑著,眼里閃著詭譎的光,“您出生于波蘭恩家族,肯定不知道錢財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是多么重要。您知道每辦一次宴會要花銷多大嗎?您知道珠寶有多貴嗎?您知道華美的衣料有多貴嗎?”
“不,您不知道,您一出生,就有人把最好的東西擺在了您的面前,給您挑選,您不需要考慮這些事情!
他的笑容弧度詭異地拉大:“但是對于我們這些底層小貴族來說,并不是這樣的!
“貴族圈的階級排擠和歧視是很嚴重的,沒權也沒錢的小家族是混不下去的!
他猛然提高了音量:“但是您知道信仰黑暗神能帶來什么嗎?”
阿萊德子爵張開雙臂,眼中露出狂熱色彩:“大筆大筆數不盡的財富!”
他聲音急促:“天堂氣泡酒每售賣一瓶,就能賺到售價百分之九十的利潤!噢我的天哪,這是一筆多么龐大的財富!沒有人可以抵御這樣的誘惑!”
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人!”
阿萊德子爵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輕聲說:“圣騎士長閣下,如果您愿意加入,我愿意分給您百分之十的利潤,這將是一筆讓國王聽了都心動的巨額錢財!您……”
蒂維娜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愿意!
阿萊德子爵一怔,似乎沒有預料到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不死心地試圖繼續勸說:“如果您加入,每日都可進賬至少三億金幣……”
泛著寒光的劍尖對準了他的頸部大動脈。
阿萊德子爵不出聲了。
蒂維娜出劍的速度實在太快,在這種距離下,他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
蒂維娜冷冷地說:“閉上你的嘴,我問的時候你再答,不然我現在就割了你的舌頭!
阿萊德子爵不敢說話了。
蒂維娜一只手用劍尖抵著他的喉嚨,一只手上出現一卷泛著金光的魔法繩索,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后,才松開手。
她俯視著被捆成麻花的阿萊德子爵,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毫無情感波動地說:“我永遠不會加入用人命當做籌碼的交易之中,我只會終結這種罪惡的交易!
“拋棄了道德良知的人,比野獸還不如!
“騎士守則第一條:忠于神明。”
“騎士守則第二條:不畏苦暗!
“我必將長久地堅守下去!
當蒂維娜押著阿萊德子爵回到光明神殿時,見到了一臉憂愁神色的格利特。
格利特一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但是眼神卻躲躲閃閃,還嘆了口氣。
蒂維娜預料到了不會有好事發生,但還是平靜地問:“怎么了?”
格利特撓了撓鬢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這里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他瞥了眼蒂維娜手里拎著的、半死不活的阿萊德子爵,頓了下,道:“把他也帶著吧!
格利特帶蒂維娜來到了自己的專屬休息間,然后封住了阿萊德子爵的魔力和五感,又把他關到一個大柜子里后,才呼了口氣,揉了揉額頭。
他一轉身,就看到蒂維娜正靜靜的看著他,那雙金色瞳孔里毫無波瀾。
格利特有些頭疼,他斟酌著說:“蒂維娜,你知道我其實和蘭斯特家族還有些聯系……”
蒂維娜點頭:“嗯,畢竟現任白銀大公還是你的親姐姐。”
格利特苦笑一聲:“就是這件事!
他沉沉吐了口氣,緩緩道:“姐姐讓我不要插手這件事!
蒂維娜抬眸望向他:“你希望我也不要插手,是嗎?”
格利特默認了。
蒂維娜問:“這也是教皇的意思嗎?”
格利特搖了搖頭,眼神有點復雜,低聲說:“教皇的意思是……你根據自己心意來!
蒂維娜點頭:“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平淡地說:“我不可能停手,在見證了那么多條無辜人命被殘害后,我不可能當做視而不見,這不符合我的行事準則,我相信你能明白。”
格利特焦急地站起來:“可是這件事不一樣!它波及到很多人,那些大人物不會允許——”
蒂維娜罕見地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堅定,語氣毫無波動:“我知道。”
從她聽到他的第一句話開始,再結合自己所見,已經足夠做出判斷:如果她繼續查下去,將要和一大批高層勢力為敵,甚至……還有可能有她自己的家族。
但是她不可能放手的。
這是底線。
蒂維娜平靜地說:“你不用勸我了,我意已決!
她直視格利特的眼眸:“凱蘭德帝國是我的家園,也是那些普通人的家園。家園應該是美好的樂土,而不是吞噬生命的泥沼!
“即使是泥沼,也能被建設成樂土!
蒂維娜對著格利特點了下頭,示意告別,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了兩步,她就聽到格利特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地說:“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
蒂維娜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去。
格利特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苦笑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他看著蒂維娜把人質從大柜子里提出來帶走,嘆了口氣。
過剛易折,她這樣的性格……
格利特又嘆了口氣。
蒂維娜來到自己的專屬休息室,打算把阿萊德子爵暫時安置在這里的時候,發現門口已經守了一群人。
為首的竟然是騎士團團長,貝麗絲·蘭斯特。
格利特的親姐姐。
貝麗絲騎士長有著和格利特如出一轍的金發銀瞳,面無表情,有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氣質。
她腰側配著騎士長劍,修長分明的五指按在劍柄上,身后跟著一批和她姿勢一模一樣的騎士軍團成員。
站在她旁邊的是霍斯王子城堡里的管家,此時正看著蒂維娜,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蒂維娜還是從他的眼底看出了一絲不懷好意。
貝麗絲騎士長言簡意賅地說:“圣騎士長閣下,我接到舉報,說你趁職務之便偷藏非法違禁品,請和我們走一趟,接受調查!
蒂維娜和她對峙著,平靜反問:“我這幾天都在忙公務,連家都沒回,哪來的時間把違禁品私藏到家里?請騎士長閣下拿出證據來,我不接受莫須有的指控!
貝麗絲騎士長淡淡道:“霍斯王子殿下的管家指認說,你指使剛進入圣騎士軍團的新成員搭檔偷偷攜帶違禁品回家,藏匿于家中!
管家立刻說:“我親眼所見!”
貝麗絲騎士長:“所以我們需要對你家進行搜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蒂維娜閣下。”
蒂維娜看向管家。
管家色厲內荏地和她對視。
蒂維娜收回目光,側開身,淡淡道:“那跟我來吧。”
說完,她率先往前走去。
貝麗絲騎士長揚了揚手,示意身后的騎士們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街道上經過,引起許多民眾驚呼。
“圣騎士長閣下怎么和騎士長閣下走在一起?這兩位不是一向毫無交集嗎?”
“旁邊那人是誰,竟然能和這兩位大人走在一起!”
“好像是霍斯王子殿下的管家!
“這三位怎么湊一起去了?”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吧。”
沒一會兒,騎士隊伍后面就跟了一批膽大的看熱鬧民眾,遠遠地跟著,一臉好奇。
貝麗絲騎士長后面的一位騎士低聲問:“騎士長閣下,需要我驅逐他們嗎?”
貝麗絲騎士長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必!
這些民眾并不影響他們工作。
騎士恭敬道:“是!
他們順利地來到蒂維娜家所在的街道。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有一棟公寓樓前圍了一大群人,人群騷動不安,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蒂維娜眼神微微一動,抬眸看向二樓客房的窗口。
二樓客房窗口倚著一個穿著純白衣袍的男人,身形被揚起的窗簾擋了大半,但依稀可見修長的身姿。
似乎是察覺到了蒂維娜的視線,他往這邊看了過來,隔著遙遙虛空,和她對視了。
蒂維娜憑借優秀的視力看到他對自己彎了一下唇角。
“請讓一讓!”兩名騎士大步向前,分開圍堵的民眾,大聲喊道,同時更多的騎士上前,疏散了這些民眾,露出公寓門前的景象。
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而且全部被綁在十字架上,下面還堆了一堆柴火,誰要是往上面丟個煙頭,這堆一看質量就很好的柴火立刻就能燒起來。
被綁的是五個穿著法師袍的人,最年輕的看上去也有四五十了,年紀大些的甚至頭發都全白了,被這么綁著當馬戲團的猴似的立在街道中央,這群人都臉色漲紅,一副下一秒就要厥過去的樣子。
這五個人身邊還有三個包裝嚴實的小箱子。
饒是見多識廣的貝麗絲騎士長,見到這場面也不由得微妙地頓了一下。
而她身邊的管家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這可是五名大魔導士。 !
臨行前,霍斯王子漫不經心的囑咐還猶在耳邊:“我派了五名大魔導士級別的高塔魔法師去放置天堂氣泡酒,這些人足夠在不驚動魔法陣的情況下潛入蒂維娜的府宅了!
“而你要做的,就是去指認她私藏天堂氣泡酒,當場人贓并獲,懂了嗎?”
管家冷汗簌簌而下,后背衣服都快被汗濕了。
這和殿下說的完全不一樣。
那五名大魔導士就像是被雨淋濕的衰鳥一樣,有氣無力地垂著頭,努力用頭發遮住臉龐,不想見人的意圖彰然若揭。
公寓門上的鎖還是完好無損的,魔法陣也在照常流轉,很明顯,這五個大魔導士根本就沒能對公寓做任何手腳。
管家心想完了。
這下不但計劃失敗,還把己方重要力量折進去了。
可能撈都撈不出來,畢竟圣騎士長可不是個善茬。
貝麗絲騎士長挑了挑眉,看向蒂維娜:“圣騎士長閣下不解釋一下嗎?”
蒂維娜平穩地說:“我不知道這五個人為什么會以這副姿態出現在我家門口!
她頓了下,嘲諷地說:“可能是在搞行為藝術吧。”
那五只衰鳥把頭埋得更低了。
貝麗絲騎士長并不蠢,看到此情此景,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經過,看向管家:“管家先生,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管家剛想說什么,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匹高壯的駿馬急急奔馳而來,但在靠近蒂維娜的時候,馬蹄突然詭異地一彎,把馬背上的人狠狠摔了下來。
霍斯王子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個圈,滾到了蒂維娜面前,仰躺在地上,和她面面相覷。
他胸口的護身寶石因為承擔了落地傷害,此時已經粉碎了,寶石碎粉末糊了他一下巴,華貴的衣袍上滿是地上的泥灰,整個人陷入有史以來最狼狽的低谷期。
霍斯王子:……
現在只想當場去世。
蒂維娜挑高一邊眉毛,不著痕跡地往二樓窗口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霍斯王子,淡淡道:“殿下打算在地上睡到什么時候?”
這話十分不留情面。
霍斯王子幾乎是立刻就從地上爬起來,狠狠一抹下巴,管家殷勤地迎上來給他拍著衣服上的灰塵。
整理好了儀表后,霍斯王子倨傲地說:“這五個人都是高塔魔法師,是王室的人,現在我要帶走他們!
他才得到消息便馬不停蹄趕過來,就是為了把這五個大魔導士撈出去。
這都是很有可能在未來成為圣魔導士的魔法師,是高塔絕對的中堅力量,如果他就這么把這些人折進去還什么事都沒辦成,父王絕對會狠狠責罰他的,說不定王儲的位置都不保!
想到這,霍斯王子更加堅定了決心。
貝麗絲騎士長的眼神在霍斯王子和五只衰鳥之間掃了一圈,沒有開口。
蒂維娜先開了口:“就這么把陷害栽贓我的人帶走,于理不合吧,殿下。”
霍斯王子嘴硬道:“你自己都說了,他們只是在搞行為藝術!
那五個人已經羞的完全抬不起頭了。
他們自己都覺得離譜。
以他們的實力,別說滿月城了,就算是凱蘭德帝國,甚至整個博爾特大陸,都是可以橫著走的,能讓他們感到懼怕的人極少。
但這次卻碰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硬釘子。
他們來剛來到這里,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面前就突兀出現了五個堆放著柴火的十字架,一排列開。
下一秒,他們的身體仿佛就被看不見的大手推上了十字架,看不見的魔法繩索束縛著他們,讓他們無法逃脫,身上的麻繩只是個擺設,真正讓他們無法動彈的,是看不見的魔力繩索。
被魔力繩索拴住后,他們體內的魔力甚至都被封住了,完全掙脫不開。
他們中間有的人在民間頗有名氣,很快就吸引了許多民眾前來。
這些民眾不敢離得太近,只敢離遠后竊竊私語,但這些大魔導士的聽力都極好,把這些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們活了這么大歲數,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羞辱,牙都要咬碎了,心里萬分后悔答應霍斯王子來這一趟。
丟臉丟到媽都不認!這些人心里已經把霍斯王子罵了個遍。
等自由后,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讓他們丟臉的罪魁禍首的!
耶路希端了把椅子在窗前,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下面這場鬧劇。
窗簾擋住了他的身形,讓外面人看不見他,他卻能透過窗簾看到外面的人。
心有靈犀似的,蒂維娜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隔著紗布和她“對視”,再次對她彎了彎唇角。
真是沒想到一回來就能遇上正要栽贓她的人。
贓物還是黑暗氣息極為濃郁的那些酒,味道狠狠熏到了他。
耶路希索性把這些人捆起來,猴似的放門口展覽,贓物也一并放在他們身邊。
想要陷害她,也得有那個實力。
派這幾個小嘍啰過來,是在看不起誰呢?
是的,在耶路希心里,這幾個大魔導士只能算是“小嘍啰”。
他動動手指就能讓這五個人灰飛煙滅。
“那這個怎么解釋?”蒂維娜指了指旁邊的幾個箱子。
她顧及著周圍還有普通民眾,沒有當場拆箱,但言辭卻毫不留情。
蒂維娜沒有等霍斯王子回答,就看向貝麗絲騎士長,問道:“騎士長閣下,我的嫌疑現在算洗清了吧?”
貝麗絲騎士長并不瞎,自然點頭:“嗯!
蒂維娜轉回去,冷淡道:“那現在,我將以圣騎士長的名義把這五個人押回光明神殿候審!
她看了貝麗絲騎士長一眼,禮貌地頷首:“接下來就是我與霍斯王子的事情了,騎士長閣下可以離開了!
貝麗絲騎士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凡事太過究底不是好事!
說完,她就帶著騎士們離開了。
臨走之前,她讓騎士疏散了這些民眾。
現在,場上只剩下蒂維娜和霍斯王子一方的人了。
霍斯王子冷笑一聲:“蒂維娜,你真的覺得憑你一個人,就能把這五位大魔導士帶走?”
蒂維娜奇怪地反問:“為什么不能?”
她沒再廢話,而是直接打開門進去,不多時便推出來一輛運貨的、簡樸的板車。
看樣子,她似乎是打算用這輛板車把這些人運到光明神殿。
霍斯王子臉上的表情徹底維持不住了。
他攔住蒂維娜,臉上表情扭曲猙獰,低聲威脅道:“你要是敢把他們帶走,你的家族都別想好過!”
蒂維娜平靜地看著他:“我早就和波蘭恩家族沒關系了,殿下不知道嗎?”
霍斯王子語塞,這確實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但他還是不甘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還在暗中聯系!”
蒂維娜:“隨便殿下怎么說,現在請讓一讓!
霍斯王子見勸不動她,便直接向其中一個大魔導士伸手,想把他的繩索解開,這樣他這方就多了一份戰力。
他來得及,沒帶多少人,帶的這些人完全擋不住蒂維娜。
戰力水平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現在只有這五個被綁的大魔導士能和蒂維娜有一戰之力了。
蒂維娜沒有阻止他。
在霍斯王子把手放上去的時候,她再次看了一眼二樓。
“!”霍斯王子驟然發出一聲慘叫,和繩索接觸的皮肉全部焦黑一片,像是烤太久導致焦了的烤肉,發出陣陣白煙。
他面露驚駭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繩索,尖叫道:“這是什么東西!”
蒂維娜耳膜被他吵得有點疼,面無表情地大力推開他:“讓讓,請到別的地方去叫,不要在我家家門口!
霍斯王子還想再說什么,突然眼尖地看到一個小章魚搖搖晃晃地從門內出來,伸出長長觸手,把這五個十字架綁著,跳到板車上,拉著這五個人往前走去。
他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管家忙慌失措,朝著侍衛道:“還愣著干什么,快把殿下送回去,找醫師來給殿下看看!”
一行人火燒屁股似的跑了。
蒂維娜看著穩定前進的小章魚,眉頭一跳,轉身走近了院子,順手關上了門。
這只章魚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
耶路希好整以暇地坐在房間里,等著她來找自己。
他的下.半.身已經完全化成了章魚觸手模樣,只有上半身還是人類形態——如果忽略后背上兩根正在不斷揮舞的觸手的話。
他的腳邊還乖巧地蹲了幾只小章魚。
門被推開了。
蒂維娜的聲音先傳了進來:“那只章魚是怎么回事?”
一雙修長的腿踏了進來,然后停住不動了。
蒂維娜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眼神和一屋子“章魚”面面相對。
良久,她才聲音艱澀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耶路希垂著眼眸不說話,好幾秒后,他才快速抬頭看了眼蒂維娜,然后聲音低了下去:“你會嫌棄我嗎?”
蒂維娜搬了個椅子坐到他旁邊,耐心地問:“你這是怎么了?”
耶路希露出一種迷茫表情,輕聲說:“我好像被污染了,那個房間的黑暗之力太濃郁了!
他話音剛落,在他腳邊蹲著的小章魚們就齊刷刷點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眼神可憐兮兮的。
蒂維娜一怔,看向他身上的觸手,遲疑著問:“那要怎么治愈?”
耶路希也一怔:“我以為你會問小章魚的事情!
蒂維娜看著他的眼睛,直白地說:“你更重要!
耶路希唇角彎起,輕聲說:“不用太擔心我!
他話音一轉,說:“那只小章魚算是我的一個''分.身'',我會把人質安全送到光明神殿的!
蒂維娜遲疑地看向他腳邊的好幾只小章魚,聲音里難得充滿了濃濃的不確定: “……這幾只小章魚……都是你?”
耶路希鎮定地點頭。
其實這是他特意分出來的,每只小章魚都有一點他的意識,算是小斐切爾。
他覺得,蒂維娜應該對“斐切爾”這個身份是有好感的。
蒂維娜看著這幾只眼巴巴地望著她的小章魚,陷入了沉思。
直到腰部被戳了一下。
蒂維娜看過去,看到一只偷偷摸摸、仿佛做了壞事一樣正在往回縮的觸手。
耶路希耳根有點紅,看上去想努力平靜地解釋:“抱歉,它……現在還有點不聽使喚!
剛說完,又一只小觸手戳了戳蒂維娜的腰窩。
蒂維娜:“……”
她盡力忽略身上敏.感.點被觸引起的顫栗,問他:“我可以為你做什么嗎?”
他會出事,到底也有自己沒護好的緣由,而且他們還是朋友,她應該盡力去幫他、治療他。
耶路希面不改色地扯謊:“被安撫的時候,它們的情緒會平靜很多!
他彎腰端起一只軟萌的小章魚,端菜一樣端在手里,一本正經地問她:“你愿意安撫它么?”
蒂維娜只不過是遲疑了一瞬,便道:“我該怎么安撫它?”
她從小到大都沒安撫過這種……具有很多觸手的生物。
還是這種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渴求眼神看著她的生物。
蒂維娜接過小章魚,小章魚立刻用所有觸手抱住她的手掌,舒舒服服地把頭埋進她的掌心,然后不動了。
耶路希沉吟片刻,禮貌地問:“你摸過貓嗎?”
蒂維娜:“摸過!
母親以前養過一只高傲的暹羅貓,她很喜歡它光滑的皮毛,摸過許多次。
“那就像摸貓那樣摸他!币废睾偷卣f。
蒂維娜猶豫了下:“你確定?”
她下手有點沒輕沒重,以前那只暹羅貓并不愿意被她摸。
耶路希心想,再大力能有多大。
于是他微笑著說:“確定!
蒂維娜點了點頭。
修長手指撫過小章魚圓潤的頭部,然后突然用力,擦著小章魚的頭皮滑下去。
耶路希的身體驟然繃緊。
這幾個從他身體里分出來的小章魚和他是共享感官的。
也就是說,他能完整地感覺到小章魚的感受。
但是他們感受的可能并不是同一個部位。
比如蒂維娜撫摸小章魚的頭,他感受到的是有一只柔軟而有力道的手重重地擦過他的小腹。
蒂維娜的手滑到了小章魚的觸手,玩玩具般捏了捏它柔軟的觸手,指腹擦過小章魚的順滑的外皮。
耶路希深吸一口氣,手指捏緊了椅子的扶手。
他覺得自己的尾椎被捏了一下。
蒂維娜抬起頭來,看著已經在她掌心軟成一灘的小章魚,詢問般道:“這個力道可以嗎?”
耶路希勉強保持住了笑容:“可以!
他不確定再這樣下去他還能不能保持住外表不異常,所以又加了一句:“但是可以對它溫柔些。”
再這么刺激下去,他怕自己繃不住。
蒂維娜了然地點頭:“沒問題!
她把軟乎乎的小章魚翻了個身。
他耳根上的紅暈逐片蔓延,很快就把修長脖頸染紅了。
細白手指還在繼續撥弄小章魚。
漂亮的手指摸了摸小章魚的臉,把它的嘴嘟成一個O型,蒂維娜唇角彎起一個小弧度,仿佛得到一個新玩具般擺弄著小章魚。
耶路希心里松了口氣。
她開心了就好。
從拍賣場回來后,她的情緒一直壓抑而低落,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他有點擔心她的心理狀態,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想著這樣也許能逗她樂一樂。
因為從他的觀察來看,她對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動物好像沒有什么抵抗力。
雖然他現在身體已經快燒起來了,但是效果也很顯著。
她看起來很開心。
這就夠了。
耶路?粗^續撫摸小章魚,已經摸到了它的后背,他的后頸上不斷傳來被撫摸的觸感,有點無奈地想,這應該就是人類所說的“玩火自焚”吧。
但是感覺好像還不錯。
蒂維娜主動又撈了一只小章魚放在膝蓋上,冰涼的外皮直接和溫暖的肌膚相接,凍得她一個激靈。
耶路希也小小地激靈了一下。
極致的暖與熱。
極致的冰與火。
放肆的溫柔。
肆意的撫摸。
耶路希的眸光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他看著她靈巧的手指撥弄著兩只小章魚。
他的胸.肌、腹.肌、人魚線,已經全被……
他的耳廓、唇瓣、脖頸,也已經被……
他的全身都染上了一層淡粉色。
耳廓已經紅的不能看。
蒂維娜把這些小章魚全部接到了自己的膝蓋上,任由它們扒拉著自己的手臂和手掌,甚至還有試圖扒拉她大腿的,被她嚴厲拉了回去。
被拉走的小章魚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物理意義上的食材章魚,真的)
蒂維娜耳脖也有些紅,狀似嚴肅地說:“大腿不能碰!
耶路希有點遺憾,但還能接受。
雪白的肌膚上被攀爬的小章魚們留下了一道道紅痕和可疑的水漬,越發誘人。
(真的是物理章魚,能當食材的那種,別鎖了求求了)
小章魚們舒服得不知天南地北,紛紛在她手心里蜷縮起來,整只章魚都紅了。
整只章魚都散發著害羞的暖意,和先前的冰涼觸感迥然不同。
蒂維娜看著膝蓋上窩著的小章魚們,輕聲道:“這算是安撫好了嗎?”
這些被撫摸過的小章魚們乖乖巧巧地蜷成一團,依偎在一起,毫無之前張牙舞爪的攻擊力,所以蒂維娜覺得她這應該算是成功安撫了它們。
耶路希從旁邊拿了一件外套,不著痕跡地蓋在自己腰腿上,頷首:“嗯,應該是!
蒂維娜看向耶路希身后還在飛舞的觸手,和他勁瘦腰肢下扭來扭去的觸手,頓了頓,問:“你需要我安撫你身上的這些觸手嗎?”
耶路希身體一僵,抬起沉沉的眼眸看向她,低沉的聲音里不知何時帶上了幾分啞意,有一種致命的誘惑感。
他眼尾有些濕紅,密長的眼睫就像是兩把小刷子,每眨一下都像是在蒂維娜的心房上柔柔地掃了一下。
耶路希啞聲問:“可以嗎?”
蒂維娜笑了笑,說:“我們是朋友,幫你是應該的!
耶路希心說,我可沒把你當朋友。
有什么朋友會讓對方摸遍自己的全身?
刪完了求求審核放過我吧orz
二改完畢,真的都刪了,再刪改媽都不認了orz
三改,已經快面目全非了……別鎖了,給作者一個認出親女兒的機會吧orz
心機3上線! =v=
本章是之前欠更的兩章和零點更新的三合一章~
第34章
他張開雙臂,一副任由對方施為的模樣。
“來吧。”他說。
蒂維娜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但對方的態度太過坦蕩,顯得她像是多想了似的。
于是她試探性地握住了他腰下的一根粗.壯觸手,試探般道:“那我開始了?”
耶路希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頷首:“嗯!
蒂維娜張開手掌,按在觸手上,立刻感覺到觸手上的吸盤緊緊吸附著自己,吸盤上的小口靈活地吮.吸著肌膚,很快就把肌膚嘬紅了一片。
紅痕印在雪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蒂維娜看向耶路希。
耶路希無辜地回望著她:“我沒辦法完全掌控它們!
假的。
吸盤小口某種程度上和他是一體的。
也就是說,那紅痕其實是他親出來的。
但光明神冕下拒不承認。
并繼續和心上人親密貼貼。
蒂維娜微蹙起眉頭看向在她小臂上纏了好幾圈的觸手,心想要怎么讓它聽話。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自己說話。
蒂維娜問:“你的觸手擁有獨立神智嗎?”
能不聽他的話,那說明多少是有點自我想法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神智。
耶路希保守地說:“大概相當于三歲孩童!
這么低齡嗎?那應該很好哄。蒂維娜心想。
她用另一只空著的手輕柔地按了按觸手上的吸盤。
吸盤立刻順著上來,含住了她的手指,仔仔細細吮.吸著。
蒂維娜第一次能見到能張這么大口的吸盤,把她整根手指都含了進去,神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這感覺有些奇怪,吸盤小口內.壁軟糯潮濕,還不斷收緊,讓她總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當成了棒棒糖一樣,而吸盤這個愛吃糖的小孩子就在“吃”她的手指。
只不過它沒有牙齒,所以只能舔。
蒂維娜試著抽了抽手指,沒有抽動。
她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的觸手上,沒有發現面前的青年喉結忽然滾動了下。
那根觸手在她的小臂上留下了斑駁紅痕后,便松開了,轉而纏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大腿和膝蓋。
還好蒂維娜眼疾手快護住了裸.露的皮膚。
她有些嚴厲地說:“我允許了才能碰!
觸手委屈地垂下了尖端。
另外幾根觸手蠢蠢欲動,不斷想往前涌,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
耶路希按住這些代表著他內心欲.望的觸手,假裝無事發生。
蒂維娜看了眼天色,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想起還沒有處理完的公務,她決定加快速度。
“都放開吧。”她說。
耶路希直勾勾盯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他身上有十根觸手,最粗的觸手足足有成年男人大腿粗,最細的也有成年女人小臂粗,全部放開,她能不能有力氣走出這個房間都難說。
蒂維娜心里想著速戰速決,對自己的力氣也有一定自信,聞言點了點頭:“嗯!
耶路希盯著她看了幾秒,確認她不是在開玩笑,按著觸手的手指慢慢松開。
十根觸手揮舞著,勾勒出一片墨黑的殘影,朝著她擁了過來。
在要接觸到她的瞬間,她被擁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耳邊傳來一道醇凈的聲音:“有我在,它們不敢太放肆!
他的雙臂攬上了她的后腰和脊背,隨著用力浮現出清晰的肌肉線條,如起伏的山巒一般護住了她。
后來的觸手們只能不甘心地圍在了她的脖、肩、腿等部位。
耳側是男人溫熱的吐息,身前是男人溫厚的胸膛,其他地方則是冰涼的觸手。
理智在消減,欲.望在升騰。
她能感覺到這些觸手的體表溫度在漸漸升高,包括她面前的男人也是。
“不要戳我。”她狀似平靜地開口,然而薄薄的耳廓卻被染成深粉色。
耶路希一僵,緩緩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蒂維娜發尾被觸手上蒸發的水汽沾染,變得潮濕,濕漉漉地搭在肩上,部分灑落在胸前,但還是像一座女神雕塑一般,表情平靜。
她是真的只把這當成是朋友間的一次幫助。
但耶路希卻不是。
他在心里笑了笑,心情愉悅地松開手,一邊替蒂維娜整理凌亂的衣襟,一邊想,有誰會讓朋友摸遍自己的全身呢?有哪個朋友會讓對方吻遍自己全身呢?
他吻了吻蒂維娜的臉頰,低沉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多謝你,我的【朋友】!
蒂維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她對于男女之事所知并不多,也沒興趣去了解,只以為這是普通的貼面禮,沒有察覺到他這個動作里藏的旖旎心思。
見所有觸手都平靜下來,她便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該走了。
但正當她打算和耶路希道別的時候,對方溫和地提醒她:“親愛的圣騎士長閣下,建議你換身衣服!
蒂維娜看了眼自己現在的著裝。
甲胄上不少地方殘留著可疑的水漬,露出的皓白皮膚上還布著星星點點的紅紫印痕。
看上去像是被蹂.躪過一樣。
蒂維娜有些不可思議。
她明明只是讓觸手抱了會兒自己。
“嗯,謝謝提醒!钡倬S娜干巴巴地說。
下次不要再幫他安撫了。蒂維娜懊惱地想。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她感受著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臟,心想。
蒂維娜到光明神殿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
光明神殿里燈火通明,圣子圣女模樣的燈臺立在走廊兩邊的墻壁上,雙目微闔,一副圣潔姿態。
燭火明明滅滅,把站崗的圣騎士身影投在地面上,筆直挺立。
“圣騎士長閣下!痹诘倬S娜路過的時候,圣騎士們紛紛向她問好。
蒂維娜頷首回應,從他們面前走過。
有個嗅覺格外靈敏的圣騎士動了動鼻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她的背影。
是錯覺嗎?感覺圣騎士長閣下身上有股濕重的潮氣……像是長時間近距離和海洋生物待在一起沾染上的。
但隨即,他就自嘲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圣騎士長大人幾乎一直待在滿月城,哪兒來的時間去海邊?而且滿月城還沒有海,一定是他聞錯了。
蒂維娜徑直來到地牢。
即使是光明神殿的地牢,也是昏暗的。
阿萊德子爵雙手被繩索綁起,頭發凌亂地披散著,因為汗漬和血漬過多,發尾的頭發綹結在一起,看著狼狽極了。頭顱垂下,腳尖懸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在蒂維娜來之前,他就已經受過好幾輪拷問了。
格利特守在里面,見到蒂維娜來,附耳在她身邊低語了他拷問出的情報。
“這人嘴硬得很,到現在我只知道這件事至少涉及五個大家族,十幾個中等層級的貴族,以及數不清的小貴族,這是一條利益鏈極廣的罪惡產業!
“所謂的天堂氣泡酒的制作原理暫且還不清楚,但他們似乎有一種極為特殊的轉化魔法陣,可以汲取人的生命力。有了這種魔法陣,就可以制造出能讓人延年益壽的酒,是真正的能延年益壽,純度越高,等級越高,能增加的壽命就越長!
“目前已知最高等級的純度百分百的天堂氣泡酒能延長五十年壽命,被所有頂尖大貴族瘋狂追捧,一擲千金也要買,但提煉一瓶這種酒,至少需要千人付出生命。”
“他們只對處子、處女、小孩、孕婦下手,據說這是為了保持所謂的''純潔性'',這應該是凱蘭德帝國這些年來生育率越來越低的原因之一,畢竟,許多孕婦都被抓去煉酒了。”
“他們的據點還在追查,暫時沒有太多頭緒。”
格利特吐出一口濁氣,沉沉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忽然,他頓了頓,眼里浮現出猶豫神色,想了想,他還是輕聲說:“對了,我還有一個猜測……”
“雖然目前還沒有證據,但我覺得,這件事王室也參與了!
他眼神中含著擔憂之色,拍了拍蒂維娜的肩:“你小心一些!
蒂維娜沉靜地點頭:“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格利特笑了笑,說:“我們是同伴,理應共同作戰。我去化驗一下那些收繳的天堂氣泡酒樣品,有了新發現再和你說!
“嗯!
蒂維娜走到阿萊德子爵面前,靜靜地注視著他。
阿萊德子爵沒有抬頭,他的頭顱無力地垂著,手指也無力地松開,淅淅瀝瀝的血從他身上留下,滴在地上,匯聚成了一洼。
“還是不坦白嗎?”蒂維娜嗓音帶著冰過般的冷硬質感。
阿萊德子爵冷笑一聲,聲音嘶。骸斑有什么手段,都使出來吧!
蒂維娜點了點頭,平靜地說:“希望你能受得住。”
她“唰”得一聲拔出了身側的騎士佩劍。
聽著凌然的長劍出鞘聲,阿萊德子爵掙扎著抬起頭來,雙眼大睜看著面前冰藍色的長劍,眼里出現無法掩飾的驚恐。
他想起來了,關于這把【審判之劍】,還有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傳說。
據說,由神明親自附魔的【審判之劍】,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功能——
【審判】。
如果【審判之劍】判定這個人有罪,它的劍身會變成紅色,罪孽越深重,紅色越深。
被紅色的【審判之劍】斬到的人,連靈魂都會瞬間灰飛煙滅,不存在任何復活的可能性。
平時的冰藍色是這把劍的初始形態,而一旦開始變色,就意味著這把劍真正開始嶄露鋒芒。
這才是真正的【審判之劍】。
蒂維娜唇角勾起一個冷漠的笑,不帶感情地看著他,嗓音冷沉:“看來你聽過這個傳說!
光滑的劍身出現淡淡紅芒,紅光越來越盛,將整個地牢都照亮成了不詳的血紅色。
蒂維娜端詳了一下手中的長劍,收斂了所有情緒,面無表情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啟用它真正的形態。”
“就由你來當第一個祭血者吧!
紅光大盛,紅色劍光橫斜劈出,狠狠對準面前的罪犯斬下!
遠在公寓的耶路希饒有興趣地挑眉,神識蔓延到了地牢處,將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審判】。
他都快忘了這個功能了。
這是他當初特意為這把劍附帶的屬性。
具體功能是讓身懷罪孽者回憶自己所犯的罪行,在他的回憶中作為【承受者】去體驗他所犯的罪孽,受夠痛苦后,才湮滅在審判之劍的劍芒下。
而作為【行刑者】的蒂維娜,則會作為一個旁觀者,清楚地看到這些事。
這個功能逆天而強大,所以使用條件也很苛刻,必須由審判之劍的主人來使用,審判之劍的主人必須擁有純白污垢的靈魂和堅韌不拔的意志力。這是基礎條件。
而在基礎條件之外,它的使用代價也較為高昂。
使用者必須要凈化罪人的靈魂,不然就會被反噬。
不過耶路希并不擔心這點。
蒂維娜的靈魂極為強大,是他見過的最耀眼的靈魂,完全能勝任凈化這個工作。
審判已經開始,耶路希沒興趣看罪人烏七八糟的回憶,他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
他現在要想一想,怎么提高她對自己的好感。
完全失去記憶的自己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但就是這樣的笨蛋,竟然還能誤打誤撞地贏得她的一些好感,還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但這些好感還不夠。
這些好感還不夠達到【喜歡】。
而他要的是【愛】。
耶路希的目光移到王城正中央的音樂噴泉上,心中有了想法。
他想好要怎么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得到好感的第一步,先讓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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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下章濕身勾引(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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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談戀愛談戀愛我要談戀愛
第35章
蒂維娜如愿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卻開心不起來。
關押犯人的地方空空蕩蕩。
被審判之劍【審判】的罪人連尸體都不會留下。
蒂維娜罕見地感到了深重的疲憊。
在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什么騎士家族直系后裔。
在阿萊德子爵的記憶里,她見到了很多不該出現的人。
她看到了霍斯王儲。
霍斯王儲面色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辦得很好,繼續下去,人口接連失蹤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按下來,你按照流程走就可以!
她看到了頂級大貴族蒙德家族的繼承人。
青年轉動著手上的鴿血寶石戒指,神色傲慢地吩咐:“繼續,需要的原料我會為你準備,你只需要每月按時上供金幣。”
她甚至看到了兩大騎士家族之一的蘭斯特家族的人。
她認識畫面中的這個人,是蘭斯特家族的旁支后裔,格溫·蘭斯特,現任國防大臣一職,面色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并不溫和:“我會派軍.隊維護''養殖場''的秩序,如果有叛逃的,直接就地處死,不會有后顧之憂!
最后……
蒂維娜閉了閉眼,心中無可避免地升起了蒼涼感。
她看到了波蘭恩家族的人。
這人她也認識。
是波蘭恩家族的旁支后裔,溫斯特·波蘭恩,現任外交大臣一職。
他的面容儒雅,看上去非常平易近人,語調不緊不慢:“缺人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我和其他種族的商人也有聯系,放心,就算本國的人不夠了,也能及時補充。 ''主要原料''的貨源不用擔心!
越來越多的人臉上掛著虛偽而傲慢、貪婪而惡心的笑容,說著輕視人命、無視法度的話。
熟悉的臉變得讓蒂維娜感到陌生。
她扶著墻彎下腰,不受控制地干嘔起來,胃部一陣又一陣痙攣,腦中昏昏沉沉,幾乎讓她喪失思考能力。
凱蘭德帝國……真是爛透了。
這些發生的事,讓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守是無用的。
堅守正義有什么用,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在發生更多不公的事情。
她的祖國讓她感到惡心。
面前突然出現一雙白金長靴,長靴的上半部分被一截純白衣角所遮蓋住,上面的繡紋讓蒂維娜感到熟悉。
她抬頭看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英俊臉龐。
是斐切爾,也不是斐切爾。
他有著和斐切爾如出一轍的臉,卻有著和他完全不同的神情。
悲憫的,圣潔的。
寬大手掌覆上她的頭頂,他的聲音里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這不是你的錯!彼f。
蒂維娜望著他,恍惚地問:“那是誰的錯呢?”
男人說:“是這個帝國已經走到了末路!
耶路希看著蒂維娜空茫的雙眼,罕見地產生了不忍的情緒。
他生而為神,天生就有預知的能力,早就看到了凱蘭德帝國的結局——
朝政腐朽,內亂動蕩,命數將盡。
但他沒當一回事。
只不過是一個國家的覆滅而已,就算沒有了凱蘭德,也有威蘭德,也有魯蘭德,總會有新的國家取代它。
但是他沒預料到蒂維娜會這么難過。
那簇總是堅定地燃燒著的純白靈魂搖搖欲墜,黯淡到只有原來十分之一的光彩,所以他立刻就趕了過來。
月桂不該就這么凋落。
美麗的花朵應該被珍視地捧起來,呵護起來,珍藏起來。
耶路希嘗試著理解人類的情感,卻一籌莫展。
人類的情感總是那么復雜,這對他來說是難以理解的。
他沉吟了片刻,緩緩將蒂維娜擁進懷里,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
龐大的情感瘋涌進了他的腦海里。
有難過,有悲傷,有痛苦,有彷徨……耶路希在短短幾秒嘗到了成百上千的情感滋味。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情感么。
耶路希心想,確實復雜而有趣。
怪不得能產生【愛】這種濃烈到極致的情感。
蒂維娜與耶路希的感受截然相反。
在對方的思緒涌入她腦海中,她唯一的感受就是:空。
實在是太空了,這個人好像什么都沒想,卻又好像什么都想了,只不過太浮于表面,讓他想的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真正進到過他的心里。
當他看到現在的景象時,他大概會想,哦,這個人終于死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不會再多投以任何關注目光和想法。
怎么會有人能擁有這樣絕對的理智和極致的冷靜?
蒂維娜看著他,看著他漆黑的眼眸,輕聲問:“你是……神嗎?”
耶路希沒有回答,而是用溫涼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輕聲說:“睡吧,睡一覺!
她的精神已經快繃到極致了,急需休息。
溫厚掌心發出柔和白光,蒂維娜眼皮顫動,慢慢闔上,身軀一軟就要向下滑倒,被一雙有力手臂穩穩接住。
耶路希打橫抱起蒂維娜,穩穩朝外走去,沿途的圣騎士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他帶著蒂維娜回了家。
蒂維娜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一陣悅耳的琴音。
她披上外套,拉開窗簾,微閉了眼適應外面的光亮,才往下看去。
她看到一個正在彈奏豎琴的男人。
他坐在庭院中央的一棵紅花槭樹下,紛紛揚揚的紅楓落了一地,還有幾片墜落在他的肩頭,但他絲毫不受影響。
他將豎琴立在自己身前,一條長腿支起,另一條長腿懶散地伸著,眼睫半垂,神情悠閑。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專心地用修長的手指撥弄著豎琴琴弦,唇角微勾,一舉一動都自然無比,仿佛只是單純地出來散個心彈個琴而已。
蒂維娜佇立在窗邊看了他一會兒,唇角微彎。
這首曲子給她帶來了久違的輕松感,仿佛帶她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遇到那個吟游詩人的時候,他也是這么安慰傷心的她的。
蒂維娜轉身下樓,在大廳的落地窗旁找到了被自己閑置的那把豎琴,拿了起來,摸了摸琴弦,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然后她坐在飄窗上,纖長手指搭在琴弦上,悠悠撥下了第一個音。
悠揚的音波傳開,和庭院里的琴聲遙遙相合,一奏一合。
蒂維娜原本以為三年沒彈,她應該是生疏了。但實際上,剛彈了一個音,她就順利找回了當初的手感。
一撥一動,意趣天成。
她垂眸看著琴弦,專注在旋律中。
庭院里看似專注在樂聲中的耶路希抬眸看了她一眼,透過透明的玻璃看見她專心的側臉,彎起唇角。
目的達成了。
他引著她跟著自己的旋律走,耐心地教她怎么用曲調調節情緒,怎么用舒緩輕快的曲子讓自己重新快樂起來,怎么在頓感節奏里讓不愉快的情緒離自己遠去。
蒂維娜放松地彈奏著豎琴,沒有去問他的觸手去了哪里,也沒有問在地牢里那段經歷是夢還是現實。
這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月華般的長發傾斜而下,流淌在肩背,在陽光的折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澤,一如她的人,總是富有活力。
萎靡只是暫時的,生機才是永恒的。
耶路?戳搜圩约浩岷诘拈L發,略有些遺憾。
他遮掩了自己現在的發色和眸色,一是不想她看出異常來,二是不想把這副奇怪的色彩搭配暴露出來。
半黑半金,在光明神的眼中是最難看的一種色彩搭配。
等什么時候完全吸收了黑暗神格,發色眸色全部變回來,再用原本的面貌和她相認吧。
金銀也是十分好看的搭配呢。
陽光漸漸偏移了方向,太陽逐漸下墜。
地平線上的陽光漸漸隱去,街道上的嘈雜人聲也漸漸弱去。
兩個人同時停了手。
豎琴樂聲戛然而止。
蒂維娜和耶路希心有靈犀地同時看向室外和室內。
耶路希收起豎琴,站了起來,在樹下看著她。
蒂維娜下意識也站了起來。
她看到耶路希朝著室內走來,便去門口等他。
在她走到門口時,門外突然響起瓢潑雨聲。
天空仿佛突然被誰打出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大雨傾斜而下,豆大的雨點在地上砸出一道道水跡,匯聚成的水洼蜿蜒著蔓延。
耶路希就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淋遍全身。
他走到門口,門檐在他頭頂撐起一道隔雨板,將雨隔絕在外面的天地里。
雨水從耶路希烏黑的發絲上滴落,從他的鴉羽般的眼睫上垂落,從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邊滑落。
他的白袍被雨水浸透,垂墜著往下滴水,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起伏的肌肉。
胸.肌、腹.肌、人魚線一覽無余。
寬闊的肩膀與勁瘦的腰肢盡收眼底。
同樣濕透的長褲貼合在兩條長腿上,能清晰看到腿部肌肉的輪廓。
他這身白袍不知道是什么材質,輕薄無比,沾了水后幾乎呈現透明質感,將他的身體線條一覽無余,每塊起伏的肌肉都蘊含著悍利的力量感。
有種野性的俊美。
他每眨一次眼,就有一滴雨珠從密長的睫羽滑落,搖搖晃晃地從空中墜落,落地的瞬間讓蒂維娜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兩人隔著門檻對視。
蒂維娜從沙發上抱來一條毯子遞給他:“先擦擦身體吧。”
耶路希仿佛沒理解她的意思一樣,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眼睛垂下,蓋住眼瞼,突然往前倒去,下巴正正巧巧搭在蒂維娜的肩上,濕透的身體靠在她懷里的毯子上,沒有讓身上的雨水浸到她身上。
但除此之外,他完完全全倒在了她的懷里。
他呼吸之中吐息滾燙,湊的近了,蒂維娜才發現他臉頰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她貼了一下他的額頭,燙的驚人。
這是發燒了?
燒的昏昏沉沉的男人靠近她,模糊不清地喃喃了什么。
蒂維娜只聽清一個字:“……抱……”
她遲疑了下,想到他現在是個病號,把手環上了他精瘦的腰。
3.2 :衣服是故意選的這么薄的材質的,但燒( sao )是意外發的#玩脫了.jpg#
權杖那篇的草圖終于出來啦,好喜歡,所以立刻就掛上了哈哈哈,等成圖出來再掛成圖~
第36章
懷里的身體滾燙又火熱,男人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后,堅硬的下頜骨硌著她的肩。
蒂維娜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腦子宕機了好幾秒,才略有些手忙腳亂地給他降溫。
但不知道為什么,降溫魔法對他沒用。
蒂維娜只得把他挪到床上,用毛巾浸了冷水給他進行人工降溫。
他的身體熱度很不正常,蒂維娜意識到這件事。
她已經用冰毛巾敷了他很長時間,但他的身體仍舊燙熱無比,連臉頰都浮上了一層淺淡紅暈。
她垂下眼眸,頗有些頭疼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攥著一只骨線優渥的白皙手掌,手背凸起青色脈絡,顯得手的主人抓的很用力。
這是在她第二次換毛巾和水回來后,被尋不到她人的耶路希抓住的。
那一刻,要不是身體溫度作不了假,蒂維娜簡直要懷疑這人是裝的。
她剛回來,剛彎腰準備給他敷額頭,手腕就被他一把握住,以一種無法抵抗的大力拉拽著往床上倒去,蒂維娜匆忙間掌心抵在他胸膛上,才免于直接栽進他懷里。
一個高燒的人能有這么大力氣?
蒂維娜很懷疑。
但耶路希說的話確實是胡話。
連“主人”、“小姐”“大人”“閣下”“請您疼疼我”這種話他都能說出口。
一句比一句沒有下限。
蒂維娜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回想更多。
她冷靜地睜開眼,試驗后發現自己沒辦法收回手腕,只能無奈地讓他握著。
她瞥了眼對方手指和自己手腕相交的地方,果不其然,那里已經出現了一圈紅印。
這人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看著挺瘦的,沒想到力氣這么大。
敲門聲響起,蒂維娜抬眼看去,是修勾。
他是來送退燒藥的。
“放柜子上吧!钡倬S娜指了指床頭柜,“剩下的你不用管了,今天給你放假,不扣工資,你出去玩吧!
修勾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他性格有些內斂,小聲問:“真的可以么?”
他僅在蒂維娜這里有過帶薪休假,每次都讓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真的。”蒂維娜朝他肯定地點點頭。
修勾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蒂維娜看著床上昏睡的人,無奈地說:“你這樣我沒辦法喂你喝藥!
床上的人瞬間睜開了眼睛,不過眼神還是空茫的。
蒂維娜注視著他的眼睛,內心緩緩出現疑問。
他現在看起來……不像是作為一個【整體】的人,反而像是有多個人格似的。
他的眼神一會兒是傻乎乎的,就如剛開始被她撿回來時,一會兒是沉穩中帶著些蔫壞的,一會兒又是高山冰雪似的冷淡。
仿佛體內藏了三種人格一樣。
不過不管是什么人格,什么眼神,都有個共同點——
很聽她的話。
“張嘴!钡倬S娜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勺子,淡淡道。
耶路希聽話地張開唇瓣,含住勺子。
蒂維娜抽了下,沒抽動,反而把他帶過來了些。
那雙眼眸就直勾勾盯著她,漆黑的瞳仁里是清晰的她的倒影。
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顯得那雙眼睛十分多情,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時,會讓她有一種被珍愛的感覺。
蒂維娜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
室內安靜得就像是在排演一出默劇,兩位主人公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進行著喂與被喂的動作。
蒂維娜微皺著眉,避開他過于直白的視線,低聲道:“你不會眨眼嗎?”
耶路希這才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濃密的眼睫齊刷刷落下,又齊刷刷揚起,卷翹勾人,抬起的瞬間露出一雙水洗過似的晶亮眼眸。
他誠實而直白地說:“不想眨眼,想多看看你。”
蒂維娜放下空了的碗,被他的話鬧的耳垂上出現一絲薄紅。
“我臉上有臟東西?”內斂的圣騎士小姐繃著聲音問。
耶路希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突然湊近,極快地吻了下她薄薄的眼皮。
蜻蜓點水一樣,一觸即離,如同微風拂過花瓣。
蒂維娜眼皮猛地顫了下,看向他。
耶路希無辜地看著她,突然又湊了上來。
蒂維娜有了前車之鑒,立刻準備擋住他。
但她舉起的手再次被握住手腕,一只更有力的大手圈著她手腕舉到了頭頂上,溫熱的唇瓣貼合在敏感的眼瞼上。
柔軟觸感從左眼眼瞼移到右眼眼瞼,然后蓋在面前的陰影才漸漸退去。
耶路希低啞開口:“你眼下有烏青!
他又吻了吻面前人光潔的額頭,笑著說:“去休息吧,謝謝你照顧我!
蒂維娜被他一連串動作弄得有些懵,化出水鏡照了下眼睛,嚴肅地說:“我沒有黑眼圈。”
耶路希笑了笑沒說話。
蒂維娜心跳莫名有些快,她抿著唇,側過頭,長長銀發滑落臉側,低聲說:“等你退燒了我再走!
耶路希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上,明明臉上還帶著蒼白的病氣,聲音也有些中氣不足,額上的溫度卻恢復了正常。
“我沒事了!
蒂維娜狐疑地看著他。
“我體質特殊,生病起來好的非?!币废4蹬2淮虿莞。
事實上,除了主動展示給蒂維娜看的地方,他其他地方都還是高燒的燙熱。
但他現在需要一個人獨處。
還是大意了,最近加大消化那股黑暗能量源的進程,還頻繁動用光明之力讓他體內兩股能量有些紊亂,沒能繼續維持住平衡,導致他萬年來第一次“發燒”——如果用人類的話來描述他現在這個癥狀的話。
但他想要“退燒”,不是吃吃退燒藥就能好的,需要他自己調理平衡這兩股能量。
所以耶路,F在需要獨處。
而且他心中有種急迫感,他的直覺催促他盡快把這些黑暗本源力量消化完,不然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蒂維娜半信半疑,但是他的體溫確實沒有異常,挑不出錯。
她只能說:“那我走了,你有事隨時喊我!
蒂維娜遞給耶路希一個圓潤的小魔法球,道:“捏碎它,我就會感知到!
耶路希從善如流地收下,笑著說:“好的。”
他目送著蒂維娜離開房間,珍而重之地收好小魔法球,然后放空心神,盯著虛無一點發呆,眼中漸漸出現堅定神色。
不能再拖了,要盡快把這件事辦完,他才能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至于繼續被動下去。
蒂維娜一覺醒來后,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
她翻身坐起,垂眸往下看,從胸前衣服里掏出一條白金鏈墜做成的項鏈,項鏈正中央是一顆金光璀璨的寶石。
這顆寶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的,通體璀璨流光,是非常標準的球體,圓潤光滑,一絲瑕疵也無,觸感介于珍珠和果凍之間,不是很軟,但也不硬,不過也只是表面上不硬,實際上使勁捏也捏不動。
這顆金色寶石體積不大,大概只有指甲蓋大小,內部光華流轉,盯久了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吸進去,眼睛還會出現灼傷般的燒痛感。
蒂維娜若有所覺地望向床頭柜,在上面發現一張紙條。
“致親愛的蒂維娜:
我有急事要暫離幾天,不用掛念,我的處境很平安。另外,相信當你看到這張便簽的時候,也已經看到了那條項鏈,那條項鏈材質特殊,能幫你擋任何攻擊,切勿摘下。
我會早日回來。
—— F.”
筆跡鋒利雋灑,是斐切爾的字跡。
蒂維娜掀開被子起身,來到他的房門前,發現里面床鋪疊得整整齊齊,里面的居住客已經離開了。
她指尖捏著紙條,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就這么倉促地走了……連當面告別都沒有嗎?
只留下一張意味不明的便簽。
蒂維娜思緒有些放空,不由自主地拿起那顆金光閃閃的寶石,目光漫無焦距地看著它。
她嘗試注入魔力,然而注入的魔力如泥牛入海,杳無蹤跡,這顆小小的寶石如同一個無底洞,吞噬著所有進來的能量源。
蒂維娜幾番試探無果,便將它收了起來。
邁步離開的時候,她看到自家庭院門口徘徊著一道人影,不斷走來走去,看上去很著急。
她換了衣服去開門,驚訝地發現是格利特。
他一看到蒂維娜,就像看到主心骨似的說:“你可算出來了!我在你家門口等了你七天,不但進不去,還一直看不到你,可急死我了! ”
蒂維娜:“你不會敲門嗎?”
格利特苦著臉說:“我一碰到你家的門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別說敲門了,要不是我撤得快,現在已經在你家門口變成一座雕像了。 ”
蒂維娜第一時間想到了耶路希。
會是他布置的法陣嗎?
她捕捉到格利特話里的另一個重點:七天。
她皺著眉反問:“我七天都沒出來?”
她連續睡了七天七夜?
格利特嘆了口氣,道:“是啊,我都懷疑你不在家,你再不出來我就打算去波蘭恩城堡找你了!
“還好你出來得夠及時。”
蒂維娜怕他追問自己為什么睡了七天,岔開話題道:“你看上去很著急,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說到正事,格利特立刻忘了要問她的事,激動地說:“我查出來幕后黑手在哪里了!”
蒂維娜一怔:“查出來了?”
她整理思緒,強迫自己從耶路希不告而別的事里抽身,將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是誰?”
格利特正色道:“一名黑暗圣魔導士。”
無人能到達的高空之上。
純白的神殿內,潔白無瑕的神座上端正地坐著一個身影。
白金雙色交織構成的神座奢華無比,通體瑩白,邊緣鑲著奇巧的金紋,勾勒出太陽、花草樹木、水、人的圖案,構織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畫面。
神靜坐在耀陽圖紋的正中心。
一身肅穆白袍的耶路希沉下心來,凝聚光明之力包裹住不斷掙扎的黑暗本源,牢牢桎梏著它,不容掙脫地擠壓著它、吸收著它。
隨著吸收程度的加深,他的發色、瞳色也漸漸趨于純金。
光明神殿之內純白云霧瘋狂涌動,仿佛被看不見的狂風兇猛地席卷著,不斷從一邊裹往另一邊,空曠的神殿內發出嗚咽的卷云聲。
然而不論云霧涌動得多么厲害,端坐主位的神明卻巋然不動。
在黑暗本源將近吸收完畢時,神明抬起眼眸,露出平靜的雙眸——
一金一灰,是異色的雙瞳。
祂一只眼眸已經恢復成了燦金色,另一只眼卻仿佛覆上了一層薄紗,帶著灰蒙蒙的霧感,遮住了燦爛的金。
我繁漢三回來辣!
下一章預計讓完全體的【4】登場,準備憋個大的~
第37章
蒂維娜屏息等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枝丫上,靜靜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一棟建筑。
這是格利特查到的關于幕后黑手的消息。
他說:“我問了教皇的意見,他沒有明確反對,是默認的意思,但國王卻一直在阻撓。我后來私下查的時候,王室那邊一直在插手。姐姐說,她不會幫我,不阻撓我就是她最后的退讓。蒂維娜,這里面的水比我想象的還深,你做好趟進去的準備了么?”
他還說:“我懷疑這件事,波蘭恩家族也有參與,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蒂維娜眸光冷厲,握著劍柄的手骨節泛白,清瘦手背上浮起淺淡脈絡。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把這條罪惡交易鏈連根鏟除。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
蒂維娜耐心等了很久,但那棟建筑卻毫無動靜,沒有任何人出來,也沒有任何人進去,仿佛一座空房。
從外表來看,它采用的是最常見的建筑材料,普通到挑不出彩的磚瓦,再常見不過的白棕配色,整棟建筑一點魔法波動都沒有,和普通的民居沒有任何區別。
當格利特查到這里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敢相信。
蒂維娜沉沉吐了口氣,輕盈地從樹上一躍而下,腳尖落地,腳后跟輕輕放下,整串動作沒有發生任何動靜,如同一片落下的輕飄飄樹葉,無聲無息。
她做好時刻拔劍的準備,翻墻進去,沒有觸發任何禁制。
蒂維娜覺得順利得過了頭。
她警惕地靠近正中央的主屋,還沒有動作,主屋的門就先自己打開了,徐徐往兩邊展開,好似在歡迎她的到來。
下一刻,屋內響起一道不辨男女的聲音:“進來吧,這位''客人''!
既然對方已經發現了她,蒂維娜索性不再掩飾自己,堂堂正正地走了進去,只是手時刻握緊了冰涼劍柄。
沙發上坐著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面具極其花哨,堆砌了許多圖案,一眼看去簡直讓人眼花繚亂,身上穿的黑袍倒是簡單素雅,沒什么裝飾。
“請坐。”黑袍人說。
蒂維娜站著沒動,眉目冷厲地看著他,在沒摸清對方的虛實之前,她沒有輕舉妄動。
黑袍人笑了下,慢條斯理道:“從你剛踏進這座城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不用這么緊張,如果我想對你做什么,你是活不到現在的。”
他的語氣狂妄而自然,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位魔武雙修且都精通的圣騎士長,而是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蟻。
是什么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蒂維娜按兵不動,注視著他,忽然平靜開口:“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來做什么的!
“我當然知道!焙谂廴税谅卣f,“但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你,你來找我是完全沒有用的,你想要守護的這個國家已經爛透了!
祂不緊不慢地說:“你國家的國王,就是這場交易的最大中轉人,”祂惡劣地看著蒂維娜,語調散漫,“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還是這片大陸規模最大的反叛軍——綠蘿同盟的發起者和組織者,真正的領導者。”
黑暗神嗤笑一聲,嘲諷道:“妄想推翻神明,讓君權獨尊,不自量力地試圖和我達成交易,想弒&% ¥,還想讓我們兩敗俱傷,自己得到所有好處,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
“當然,除了這個愚蠢的國王,還有很多其他貪心的人類,比如……”祂一副思考的模樣,“好像還有什么蘭斯特家族的格溫,什么波蘭恩家族的溫斯特,什么王儲,太多了,記不清了。”
黑暗神攤開雙手,笑容里含著滿滿當當、不加掩飾的惡意:“你看,這就是你所守護的人類!
“他們貪婪,永遠不知道滿足,也沒有對生命的敬重。如果你是為了這些來找我,不如先把這些人都殺了!
蒂維娜冷靜地道:“對于觸犯律法的人,會有律法制裁他們。任何人都無權越過律法濫殺無辜。”
黑袍人再次笑了笑,漆黑的眼瞳直直地看先她,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我還知道你是&%¥最寵愛的信徒!
蒂維娜被那雙眼眸注視的瞬間,產生了強烈眩暈感,但她心口的金色寶石突然出現冰涼能量,緩緩注入到她身體里,驅散了暈眩的不適感。
蒂維娜回神后,回憶了下他剛剛說的話,發現無論自己怎么回想,都聽不清他說的那個人名。
但聯想到“信徒”,蒂維娜就差不多知道了他在說誰。
再一聯想到他之前的言論……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出現在蒂維娜腦海里。
她沉聲問:“你是黑暗神?”
黑袍人笑了笑,雙腿交疊,傲慢地說:“是!
蒂維娜打量了一下他,語氣里帶上幾絲嘲諷:“黑暗神的身體素質看上去和人類一樣。”
這種情況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黑暗神是神念降臨附身在黑暗信徒身上,但從黑暗神剛剛那么篤定地應答后,蒂維娜覺得,這應該不是正確答案。
或者說,這是正確答案,但原因是黑暗神不用——更確切地說,不能用真身。
如果她猜對了,就是第二種可能,那這就是對方的痛腳。
激怒對方也沒關系,她看不得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樣。
黑暗神嗤笑一聲,語氣沉了下來:“牙尖嘴利。”
祂從下至上地打量蒂維娜,語調不明地說:“你現在向我效忠,我可以留你一命,還可以破例讓你當我的神眷者!
他的聲音里有些不懷好意:“不會虧了你!
這可是耶路希那個家伙唯一的神眷者,在祂心里,只有神眷者才夠格被稱為信徒。
搶死對頭唯一的信徒,能給黑暗神塞恩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蒂維娜冷冰冰地嘲諷他:“做夢更快!
她手腕靈活地一翻轉,審判之劍就已經出鞘。
銀藍的劍身光華流轉,晶瑩剔透,劍尖寒芒鋒銳,如吐著毒信的蛇。
鋒利劍尖直指黑暗神。
這是不愿意再繼續和祂談下去了。
黑暗神臉色沉下去,陰沉沉道:“即使我不是真身在這里,你和我打也依舊沒有勝算。就算有神賜之劍,你的勝率也低到幾乎為零!
蒂維娜反倒笑了,金色瞳孔里仿佛有金焰在燃燒,緩緩道:“你也說了是幾乎!
她想起被天堂氣泡酒殘害的那些人,心中的憤怒之火險些要壓制不住。
蒂維娜盯著黑暗神,一字一句道:“你為了一己私欲殘害那無辜的兩千三百六十四萬條人命的時候,難道不會不安嗎!”
她不知道黑暗神為什么要這么樣做,但她知道所有的惡必須付出代價。
黑暗神輕蔑而不屑地道:“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螻蟻,殺了就殺了,能為我提供價值是她們的榮幸!
祂話音剛落,就有一道凌厲破風聲從祂身后傳來!
黑暗神以常人完全達不到的速度往旁邊移了一段距離,語氣完全冷了下來:“你這是在找死!
一簇金紅的火焰突兀出現在祂眼中。
蒂維娜渾身都包裹在金紅色火焰中,焰苗舔.舐著她的頭發,卻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旺盛的火焰仿佛只是助興的煙火。
她的銀白長發被火焰灼燒得無風自動,浴火執劍朝著黑暗神劈斬而來的時候,整個人比審判之劍更像一柄出鞘的、鋒利至極的騎士之劍。
黑暗神終于正色起來,眼中露出詫異:“你燃燒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以此獲得祂的力量?”
真是瘋了!黑暗神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類連靈魂都不要,只為了能把祂斬殺的。
等靈魂燃燒完,她也會徹底從世上消失,即使是光明神都救不回來!
蒂維娜眸光堅定,金瞳鎖定著黑暗神的身影,周圍一切事物仿佛都變緩了,連祂的行動軌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忽略快要爆炸的身體痛苦,這確實是龐大、精純到不可思議的力量,難怪黑暗神對她先前的攻擊不以為意。
與神明的力量比起來,人類的力量的確過于弱小了。蒂維娜冷靜地想到。
但人類作為有智慧的生物,有著神明所沒有的一樣珍貴東西——
那就是【信仰】。
騎士守則說的是:忠于神明,不畏苦暗。
但如果神明殘暴、嗜殺、完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呢?這樣的神明,不但沒有忠心的必要,還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上。
紅到刺目的審判之劍劍身狠狠斬在黑暗神肩頸之上,銳利劍身帶著一股瘋狂的狠勁壓入了黑暗神的皮肉之中!
絲絲縷縷的黑色血液從傷口涌出,卻不能讓劍身沾染上絲毫污穢。
黑暗神盯著離祂只有咫尺之遙的女騎士,在被審判之劍刺入皮.肉的瞬間,看著她堅定的、一往無前的眸光,聽到了她的心音——
【騎士既為正義而生】
【騎士該為正義而死】
只有堅守信念、堅持正義的騎士,才是真正的騎士。
這才應該是真正的騎士守則。
千年前,第一位騎士因保護子民而被封為【騎士】,這是這個稱號的由來。
那在千年后,【騎士】也應繼續保護民眾,為了心中信念、心中正義而死。
蒂維娜周身的靈魂之焰猛地拔高寸許,燃燒得更加旺盛,在火光中,她英氣艷麗的面容多了看不清的神色。
身體里的光明之力涌動得更加迅猛,沖刷著體內大大小小的血管,在這樣強力的沖擊下,蒂維娜身體里的經脈血管寸寸爆裂,身體內的情況糟糕到慘不忍睹,沒有立刻死去全靠光明之力的存續。
畢竟她是光明神的神眷者,對光明之力具有極高親和度。
蒂維娜就像感受不到身體里的巨大痛苦一樣,面無表情地盯著黑暗神,手背青筋暴起,額上、頸上也爆起清晰分明的青色脈絡。
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咬著牙,讓審判之劍的劍尖繼續往下推進。
蘊含了神明之力的審判之劍天然就能對神明造成傷害。
黑暗神肩頸處的皮肉寸寸綻裂,鋒利的劍尖已經劃開了肩骨。
祂的神色終于出現大的波動,伸手握住烙鐵般通紅的劍身,不顧手掌被切割的痛,也不管滴落的血,看著蒂維娜冷靜的、毫無波動的面容,厲聲道: “瘋子!竟敢以人類之資弒神!”
蒂維娜眸光凌厲,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揮臂,審判之劍狠狠劃過黑暗神的脖頸!
在審判之劍折斷的剎那,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蒂維娜知道,這種程度不足以徹底殺死黑暗神,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對祂造成了重創。
雖然在此之前,黑暗神就已經是重創狀態了,但她這一擊,給祂造成了更深重的打擊。
只要再有一擊,祂絕對會灰飛煙滅,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再作祟了,凱蘭德帝國……甚至于這個博爾特大陸,都能重歸和平。
但……
蒂維娜垂眸看了眼自己周身的火焰。
在剛剛那一斬之后,她身上的金紅火焰勢頭驟減,現在只零落地燒著。
就連身體都開始變得半透明了。
沒辦法再復制剛剛的攻勢了。蒂維娜遺憾地想。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道漆黑如墨的黑芒憑空出現,筆直地朝著蒂維娜心臟處射去!
這道黑芒速度快到肉眼已經無法捕捉,根本沒有給蒂維娜任何的反應時間。
這是祂的臨死反撲。
但在黑芒剛接觸到蒂維娜身上的甲胄時,她的心口處突然爆發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刺眼金光,不但輕易消弭了這道攻擊,甚至還反過來蘊補蒂維娜,往她體內注入柔和的光明治愈之力。
蒂維娜愣了極短的一瞬,拿出光源——是那顆耶路希送給她的寶石。
在她的掌心中,它安靜溫順得就像一個普通的、不起眼的玩具。
但就是這個“玩具”,剛剛抵擋了黑暗神勢在必得的一擊。
蒂維娜心念電轉間就做出新的決定,不顧自身已經到極限的負荷,強行吸收這個寶石里的力量,因為審判之劍已經折斷,她選擇生抽肋骨,當場煉化肋骨作為新的武器。
由于新武器出自她的身體,與她本同為一體,默契度出乎意料得高,很快,肋骨尖就已經積蓄了能一擊必殺的能量。
黑暗神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
“祂怎么可能會把【光之瞳】給你!這是祂最本源的力量!”
蒂維娜五感失了大半,聽不到、看不見,完全憑借著觸感與直覺,對著虛空劃出一道金色寒光!
這一連串的攻擊與反殺,雖然已經過了好幾招,但實際上,只過去了短短一瞬。
在確定攻擊命中黑暗神的剎那,她驟然松了力,手中肋骨劍泯然化為飛灰,她單膝跪在地上,全靠只剩半截的審判之劍撐著才不至于栽倒。
她閉上雙眼,五感盡失,兩行血淚順著眼眶蜿蜒留下,唇角也溢出血線。
她失去意識,但即使是在無意識狀態下,手掌仍然緊緊握著審判之劍,哪怕它現在只是一塊廢鐵。
在她身體即將接觸地面的剎那,屋內憑空出現一道修長人影。
人影穩穩地接住她,抱進了自己寬闊的懷里。
屋內還回蕩著黑暗神徹底消散前不甘的聲音:“憑什么!”
“只不過是一個信徒,耶路希怎么會把最珍貴的【光之瞳】給她?!”
話音還在回蕩,黑暗神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死的透透徹徹,再也沒有復活休養的可能。
光明神單膝跪地,抱徹底陷入昏迷的女騎士,近乎虔誠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柔到極致的吻,低聲喃喃:“抱歉,我來晚了。”
大量的光明之力注入到女騎士體內,磅礴的生命力隨著一同注入到她身體里,無形的生命鏈接在兩人間締連,穩住了她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況。
有了光明神的生命共享,女騎士飛速流逝的生命力終于不再呈現枯竭之態。
穩住她的生命體征后,光明神終于抬頭,明明視線在溫柔地看懷里的人,對著虛空說話的聲線卻極沉,蘊含著滔天憤怒。
“不是信徒。”
“她是我的愛人。”
耶路希察覺到蒂維娜借用祂的力量后,便第一時間想定位她的位置,立刻趕過去,但大量的黑暗之力干擾了祂的判斷,加上強行吸收黑暗神格剩余所有的力量讓祂體內力量有些紊亂,讓祂耽擱了幾秒沒能立刻趕到。
僅僅只是幾秒,留給祂的就是千瘡百孔的愛人。
體內情況糟糕到連祂也覺得棘手,到處都是創口,無從下手,每一處都緊急到完全無法拖延。
于是耶路希直接采用了自損式治療——在穩住對方的基本生命體征后,祂把蒂維娜身上的傷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了。
反正神軀強大,抗造。耶路希如是想。
至于轉移傷口帶來的巨大痛苦……祂沒當一回事,忍忍的事而已。
能完好無損地救回她,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不過雖然身體上的傷治愈了,但精神上的疲憊是無法消除的,靈魂損耗也不是輕易就能恢復的。
雖然耶路希順便把自己的靈魂和她綁定了,但想要完全恢復還是需要漫長時間。
祂俯身,輕輕在睡著的女騎士額上落下一個珍重的吻。
“蒂維娜,你做的非常好,我以你為豪!
蒂維娜沉睡著,對此一無所知。
耶路希閉了閉眼,祂眼睛的不適感還沒有消退,身體上的傷也需要時間愈合,還有一些事情急需祂去處理。
塞恩,祂可真有本事,死到臨頭還能陰祂一把。
耶路希眸光沉沉,要不是蒂維娜提前弄死了祂,祂甚至想把塞恩僅存的一點神魂反復折磨到潰散。
祂當初留了一點神魂,悄悄藏在自己最忠誠的信徒身體里,然后借著這個信徒之手,大肆收斂純潔靈魂。
頂級天堂氣泡酒需要三千三百個嬰兒的靈魂來填補,卻只能增加五十年壽命——它之所以能受追捧,就是因為它能提高人的生命上限。
但天堂氣泡酒之所以能提高人的生命上限,是因為它通過特殊法陣,把被煉制的人的靈魂所擁有的的壽命轉移給了喝酒的人。
那么問題來了,多出來的那些壽命和靈魂去哪兒了?
答案很簡單:被黑暗神塞恩拿去了。
祂借著延長壽命這個噱頭,收斂了一大批愿意主動為祂辦事的人,吸收了許許多多純凈靈魂,為祂的休養生息和復活做準備。
祂是在和耶路希賭時間。
如果耶路希完全吸收了黑暗神格的力量,那祂很輕易就能察覺到塞恩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但如果黑暗神在耶路希之前吸收了足夠的純凈靈魂……那祂又可以和光明神一較高下了。
祂的算盤打得很響,計劃雖然賭的成分很大,但也很周密,因為祂料準了光明神不會有閑心管人類這些事。
這個周密的計劃唯一的變數就是中途殺出的蒂維娜。
祂沒能想到真的能有人類成功弒神。
耶路希撫摸著蒂維娜精致的眉眼,神識探入她腦海中——他們已經締結靈魂契約,身心都是互通的,做這個動作簡直如魚得水,沒有絲毫阻礙。
祂輕聲問:【你想救回那些被吞噬的人嗎? 】
如果那些靈魂還沒有被吸收殆盡,那祂是可以救出那些人的。
損毀得不是很厲害的也能盡量修復一下,當然,這次祂不可能再以自己的靈魂作為補料了。
蒂維娜朦朧中聽到了這句問題,掙扎著回應:【想。 】
無辜的人不該慘死,這不是他們的命運。
耶路希回應她:【好。 】
神明理當滿足祂唯一眷者的請求,更遑論這位還是祂的愛人。
蒂維娜的靈識感覺到了溫融融的熱意,不自覺地往暖熱源頭靠過去。
耶路希剛想收回神識,就察覺到自己的神識被抱住了。
一團虛擬小人影手腳張開,牢牢抱住了祂的神識虛影,纏的極緊。
耶路希笑著嘆了口氣,輕聲說:“怎么抱得這樣緊……還愛亂動,沒人告訴過你……啊,這確實沒有人能告訴你!
他眉眼柔和地看著那團小人影,神識虛影化出人形,也抱住了她,同時現實里的有力手臂也攬住了她,因為距離夠近,祂甚至能感受到她平緩跳動的心臟。
砰、砰、砰。
聲聲不息,聲聲不止,如小錘砸在心鼓上,一下又一下。
“那我現在告訴你,對于一個神來說,最敏感的地方,就是祂的神識。”
光明神冕下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僅僅只是被抱了一下神識,祂就直接被撩得動情了。
情.欲如九萬里火海,蔓延無際,愈燒越旺。
神識虛影抱緊了光團虛影,用力嵌進懷里。
本來想日個萬的……但三次元發生了一些事情,沒憋出來orz
明天繼續日叭~
接下來應該會有一些喜聞樂見的各種掉馬和各種green哈哈哈
第38章
神識小人抱著光團小人滾在云霧般的識海中。
耶路希眼尾浮上一層紅暈,閉上眼睛,長長眼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密密陰影。
他低下頭,吻住近在咫尺的兩瓣紅唇。
舌尖撬開唇瓣,靈活地探進去,勾著對方與自己一同共舞,溫柔而強硬,沒有步步緊逼,卻不容她退縮。
按在纖.瘦.腰.身上的手掌不自覺用力,修.長手指緊按在柔.滑布料上,按出五條凹痕,白皙手背上青.筋.爆出,根根分明。
神識虛影把光團小人壓在云霧之上。
耶路希低低喘.息一聲,克制地閉了閉眼,另只手手指輕微動了動,周圍空氣便突然靜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賣花的少女剛把花束遞過去,手臂和身體就驟然僵直,臉上的笑容也定格住了;
王宮議事廳內,國王正一臉焦躁地對著面前大臣怒吼,就定格在了嘴巴張開的滑稽模樣;
光明神殿之內,懺悔室里的人們還在祈禱懺悔,就保持跪著的姿勢不動了;
民居內……
整片博爾特大陸的時間都靜止了,連剛剛才爆發過一場大戰的地方也被滯留了時間。
數千萬亡靈的時間也隨之停滯。
神識小人隨手揪了一團云霧揉成團,當成“枕頭”墊在了光團小人腰下,讓光團小人的腰背彎出了一個曼.妙的弧度。
祂吻了吻光團小人的眉心,順著往下移,從挺直的鼻梁滑到挺翹的鼻尖,從挺翹的鼻尖滑到潤澤的唇瓣,從潤澤的唇瓣滑到尖俏的下頜,再往下,便是修長如天鵝頸般的脖頸。
祂的動作帶著初次摸.索的青.澀,力道卻強.勁,狂風席卷過般留下一枚又一枚深色.痕跡。
光團寶藏被打開,神識虛影低下頭,埋首吮.吸,汲取著香甜果汁。
光團一直在顫。
但神識卻怎么也要不夠。
在識海中交纏,跨越了靈與肉,是靈魂之間的共鳴與糾纏,是最敏.感的纏綿,每一下觸碰都帶著過電般的刺激,每一次交纏都如同在血管中注入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快.感瘋狂在四肢百骸中沖刷。
欲無止盡。
等耶路希終于勉強吃夠的時候,光團已經軟到沒什么力氣了,只軟軟地掛在神識虛影的身上。
耶路希吻了吻蒂維娜額上的薄汗,輕聲哄道:“好好睡一覺吧,剩下的事我替你解決!
蒂維娜深深地沉睡著,手臂無意識地垂落,露出的肌膚白到晃眼,讓耶路希忍不住又在上面印下幾枚吻痕。
耶路希把她平穩地放回床上,替她捻好被角。
臨走時,祂想抽出神識虛影,但剛一動,光團小人就抱緊了祂,讓祂很難出去。
耶路希微微蹙眉,想了想,祂果斷將自己的神識虛影分成兩份,留了一半的神識給蒂維娜抱著。
反正只是收拾爛攤子而已,一半靈魂足夠了。
至于分裂靈魂的痛苦……沒關系,沒有什么痛苦是祂受不住的。
耶路希剛想離開,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來,看著天藍色甲胄空蕩蕩的腰間,略一思索,手指掐入皮肉之間,緩慢地從靠近心臟的地方抽出了一根泛著瑩潤白光的肋骨。
這是祂的第二根肋骨。
聽人類說,對于人類來說,最靠近心臟的是第二根肋骨,如果把它送給珍重的人,就意味著告訴對方——【你是我的愛人】。
對于神來說,第二根肋骨也是最重要的骨之一。
狹長的肋骨被柔和的金光烘烤著,被純正的光明之力緩慢塑形,漸漸凝聚成一柄長劍的模樣。
這次是剔透的銀白色,和蒂維娜的發色極為相配。
耶路希吻了吻她的手背,輕聲呢喃:“你也是我的第二根肋骨!
你是我唯一的愛人,我把我最珍貴的都給你了。
祂將肋骨塑成的長劍放在了她的枕邊,是很顯眼的位置。
嶄新的騎士長劍用一個白金色的劍鞘包裹著,不會傷到她。
耶路希離開之前,再次珍重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低聲道:“等我回來!
祂離開家,神色平靜淡漠,在跨出家門的那一刻,靜止的時間重新恢復流動。
耶路希手指動了動,便有一層金光璀璨的魔法護罩從公寓外浮現出來,完完全全地把蒂維娜護住。
神親手締造的魔法護罩,獨一無二,是傳說中才有的永不碎裂的護罩。
祂這才放心離開。
蒂維娜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她明明記得自己蹲點天堂氣泡酒的幕后黑手,還和對方大戰一場,受了極為嚴重的傷。
那些傷都是致命傷,按理來說,她現在就算是活著的狀態,也不該還能這么活蹦亂跳。
蒂維娜沉心靜氣感受了下自己體內的狀況,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體內的魔力儲備甚至比之前翻了數十倍,仿佛睡了個覺還打通了她的經脈,讓她在睡夢中晉級為了圣魔導士。
身體上毫無酸痛感,精神上……唔,有點微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且她記得自己……
打住,不能再想了,蒂維娜嚴厲地在心里警告自己,你肯定是做春.夢了。
她揉了揉臉,呼了口氣,想要驅散腦子里殘留的那些旖.旎.印.象,臉上的熱度卻怎么也消不下去。
——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
她的識海里,突然多出了一團金燦燦的大貓光影,而她的精神體小人,正死死抱著大貓不放手。
……有點丟人。
蒂維娜冷靜地松開手,大貓卻仿佛不滿意被冷落似的,“喵”了一聲,主動用尾巴卷住了她的手腕。
蒂維娜若有所覺地往床邊看去,在床邊看到了和識海內大貓一模一樣的毛團,一身雪白到毫無瑕疵的皮毛,一金一灰的雙瞳,看起來貴氣極了。
“喵。”大貓朝她叫了一聲。
蒂維娜動作一頓,詭異地發現自己聽懂了它的話:抱我。
見她不動,大貓定定地看著她,抬起了一只爪子。
蒂維娜哭笑不得地握住它的爪子,把它抱上了床。
她再去自己識海內看的時候,發現識海內的那只大貓已經不見了。
這是精神體具象化?
那這個精神體的主人該強到什么程度? !
據她所知,大陸目前精神力最強的人魚王都做不到精神力具象化。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蒂維娜眸色漸漸幽深。
她再次看向床邊。
那里擺放著一把無法忽視的長劍。
沒有花里胡哨的圖案花紋,是最簡樸的樣式,卻有著最鋒銳的攻擊力。
這把劍比光明神曾經贈予她的那把劍看上去還要好得多,觸感瑩潤,如一塊被打磨完畢的稀世玉石,每一個地方都泛著光亮的色澤。
蒂維娜找了號稱世上最硬的金屬——鉆金,長劍只是輕輕一劃,鉆金便碎成了齏粉。
這把長劍的攻擊力未免太過可怕,蒂維娜有些心悸。
如果之前對戰黑暗神時,她用的是這把劍,勝率將會顯著提高。
她翻轉了一下劍身,在劍柄處看到了一行花體英文——To:Davena· Polanern。
是送給她的。
不知道是誰放在這兒的。蒂維娜心不在焉地一下又一下順著輕撫大貓,看著它雪白的皮毛,輕聲說:“是你的主人留在這里的嗎?”
大貓喵了一聲。
蒂維娜聽到它說:是我送的。
蒂維娜失笑,沒把它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心想這只貓真有靈性。
她一手擼貓,一手撫摸長劍,思緒漸漸放空。
但到底心里壓著事情,盡管大貓的毛發光滑柔順,但她心中有事,很快就放下大貓,換好衣服,猶豫了下,還是帶上了那把嶄新的長劍,準備出門。
她需要確認一下該處理的是不是真的處理完了。
——以及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蒂維娜剛出家門,就看到了蹲在家門口的格利特,他靠著一棵大樹,眼瞼青黑,看上去像是很多天都沒睡好,實在撐不住才暫時小憩一會兒。
蒂維娜推門的動靜驚醒了他,他瞬間睜開了眼,一雙銀白的瞳孔直勾勾看向了她。
見到是熟悉的面孔,格利特肉眼可見地露出了放松神色,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蒂維娜,還探了探她的情況,確認她沒事后,他沉沉吐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我還以為你出什么意外了,沒事就好!
蒂維娜敏銳地從他的話里感知到了什么,一針見血地問:“在我不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
格利特對著門揚了揚下巴,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蒂維娜家的會客室。
格利特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提神醒腦的茶,斟酌著道:“幕后黑手是不是你殺的?”
蒂維娜坦誠地應了:“嗯。”
得到答案后,格利特苦笑道:“你殺了那個黑暗圣魔導士后,就直接回來,沒有關注后續了吧。”
蒂維娜心道:那可不是黑暗系圣魔導士,那是黑暗神本尊。她差一點點就被對方反殺了。
但她表面上依舊平靜:“嗯,怎么了?”
格利特道:“他死后,國王就正式和光明神殿撕破臉了,他說你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擅自行動,造成了嚴重后果,說要對你進行嚴重懲處。但教皇不同意,說你是有了他的命令才去行動的!
他嘆了口氣,說:“但關鍵是,只有有了教皇和國王兩個人一致的命令你才能行動,所以你這次的行為從法規上來說,確實是不合乎規定的。”
蒂維娜替他說出了沒說完的話:“所以國王以這件事為導火索,正式對光明神殿開刀了,想強硬地拆除光明神殿,是嗎。”
格利特說:“你還是那么料事如神!
他看起來比之前滄桑很多,眉宇間都是掩飾不了的疲憊,低聲道:“現在圣騎士軍團和騎士軍團呈現對峙局面,這兩方是凱蘭德帝國的最強戰力,一旦內訌,便宜的就是外部勢力,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凱蘭德帝國這塊大肥肉了,所以教皇和國王現在都沒有輕舉妄動!
蒂維娜再次接話:“在沒有辦法妄動的情況下,他們把焦點聚集在了我身上,在到處找我,對嗎!
格利特揉了揉后腦勺,道:“是也不是。國王想拿你開刀,殺雞儆猴,但教皇不同意,所以國王一直在找你,教皇則是一直在阻撓他。哦對了,你的房子也很古怪。”
蒂維娜發出疑惑的單音:“嗯?”
格利特嚴肅地說:“你的房子有古怪。我十分確定自己來到了你的家門口,但是我看不見你家的房子,這里表面上看過去完全就是一片平地,即使走過去都不會撞到墻!
“我在你家門口逗留了很久,我敢肯定地說,在你出來之前,這棟房子都是隱形的!
蒂維娜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空間折疊魔法,可以把一定范圍內的物體折疊到另一個空間,使它看上去不存在,無法被任何手段攻擊到,是已知的最強防御魔法,堪稱“絕對防御”。
是你在保護我嗎?蒂維娜看向乖巧蹲在她身邊的大貓。
她出門的時候大貓也跟著她,寸步不離,然而格利特卻看不見它,有幾次目光明明都落在大貓所在方位了,硬是像看不見一樣把視線移開了。
蒂維娜心里想著事情,隨意解釋道:“是一種防御魔法,不用太在意。”
格利特驚訝地說:“你的魔法造詣竟然進步的這樣快。”
這可是只有圣魔導士才能施展出來的禁術級魔法。
蒂維娜淡淡道:“巧合而已!
確實挺巧合的,一覺醒來,她就從大魔導士變成了圣魔導士,直接跨越了一個大階級。
格利特心里也壓著事,因此沒在這件事上多糾結,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王室那邊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蒂維娜冷靜道:“王室動不了我!
不論從實力來說,還是從地位上來說,她都是一塊當之無愧的最難啃“硬骨頭”。
格利特焦急道:“國王一直在給教皇施壓,要他撤了你的圣騎士長之位,還逼迫波蘭恩家族把你的名字從族譜里劃掉!
蒂維娜抬眸看向他:“然后呢?”
格利特說:“你知道的,教皇是個不能容忍別人威脅他的臭脾氣,根本沒理國王。至于波蘭恩家族……嗯,你放心,鉑金大公也沒有按照國王的命令辦!
“哈哈,一個兩個都不把國王當回事,國王要氣瘋了!”
波蘭恩家族。
“大哥!你等等我!”一名年輕的身著騎士甲胄的男孩快步小跑著,追上了前面的男人。
男人穿著白金色的正裝,看上去像是剛剛才從王宮出來,并且遇到了不太美妙的事情,眼角眉梢沒有一點笑意,英俊的臉龐一直板著,薄唇緊抿,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
男孩沒在意男人的冷漠態度,自顧自開口:“大哥,我不理解你為什么要違抗國王陛下的命令!她……她早就脫離家族了,為什么不能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上除掉?這樣對整個波蘭恩家族都有好處,波蘭恩家族在王室的地位會更進一步上升!”
男人猛地停住腳步,把男孩拽進了一邊的房間,重重摔上了門。
他點亮了室內的煤油燈,昏暗的光照亮了房間。
這里湊巧是一間審問室。
男孩被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嚇的悄悄后退幾步。
男人冷聲道:“溫切爾,你已經十九歲了,我以為,你應該懂事了。”
男孩——也就是溫切爾,波蘭恩家族直系后裔最小的男性騎士,壯著膽子道:“我怎么就不懂事了?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他說著說著氣就上來了:“要不是她,父親也不會那么早就離開我們!”
就是蒂維娜氣死了父親!溫切爾恨恨地想。
現任鉑金大公溫格冷漠地看著他,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最小的弟弟似的,沉聲問:“你一直都是這么以為的?”
溫切爾梗著脖子問:“難道不是嗎?”
溫格低沉的聲音里含上怒火:“是誰給你灌輸這樣的錯誤消息?父親當初陣亡,是被信任的戰友背刺,沒能救回來,和蒂維娜毫無關系!
溫切爾不服氣地說:“是她氣到了父親,父親才會一意孤行上戰場的!”
溫格強行壓制怒火,努力忍住想暴打這個臭弟弟的欲.望,沉聲道:“我再說一次,父親上戰場和蒂維娜無關,他本來就要上戰場,這是他的任務,也是他堅守的榮耀,就算沒有蒂維娜,他也會去,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父親已經做出的決定!
他將當初的事情復述了一遍,同時心里有些懊惱,后悔沒有多關注這個弟弟。
當初到了后來,父親和蒂維娜的關系確實不是很融洽,蒂維娜不是完全由父親教導長大的,不知道是誰灌輸給了她一些別的理念,讓她和父親有了理念上的較大差異,兩個人因此吵過不少次架,發生過多次不愉快。
這一幕幕都被尚且年幼的溫切爾看在眼里。
他是完全由上一任鉑金大公教養長大的,對自己的父親極為信賴,因此覺得如果發生不愉快,那一定是蒂維娜的錯。
長年累月之下,他的觀念有了一定畸形的扭曲,但當時家里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要忙,沒人注意到。
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那時候蒂維娜決定要加入圣騎士團,父親對此不持贊同意見,兩人之間再次有了分歧。
不久后,蒂維娜就進入了光明神殿,而上一任鉑金大公則是上了戰場,接著發生意外,尸骨無存。
他們的母親瑪格麗婭夫人和上一任鉑金大公伉儷情深,感情深厚,得知這個消息后悲痛欲絕,花了漫長的時間才慢慢走出來。
為了照顧母親的情緒,大家都默契地不提父親的死亡,沒想到加深了溫切爾的錯誤觀念,讓他對蒂維娜的誤解越來越深。
偏偏蒂維娜不善言辭,也不太擅長洞察人心,加上工作忙,回來的次數很少,后來因為一些事情脫離家族后,就更少回來了。
溫切爾對她的不滿也與日俱增。
溫格嚴厲地說:“她當初脫離家族是因為當時的波蘭恩家族身為兩大貴族之一,樹大招風,早就被王室盯上了,王室千方百計地想要找個理由整改家族。蒂維娜主動脫離家族,一方面削減了家族勢力,一方面把王室的注意力分散很多,相當于是在幫家族分擔壓力。體諒你年紀小,我們就沒和你說,沒想到你竟然是這么認為的! ”
溫切爾吶吶道:“可她見到你也很冷淡……”
溫格恨鐵不成鋼道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戲做全套''?你真的不知道城堡里有王室的眼線?”
溫切爾震驚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溫格被這個蠢弟弟氣到無話可說。
他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總之,那都是裝出來的,我和蒂維娜時不時就會見面,互相傳遞消息,當然,這是瞞著王室的,你給我注意點,不要說漏嘴了。”
溫切爾茫然地道:“那既然要偷偷進行,為什么這次要大張旗鼓地反抗王室呢?”
溫格冷靜道:“因為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王室已經徹底和光明神殿撕破臉了,波蘭恩家族身處旋渦中心,無論怎么辦都沒辦法從這攤渾水里完好無損地抽身!
他頓了頓,繼續說:“而且最重要的是,蒂維娜現在失蹤,我沒有辦法確保她的生命安全,如果在這個時候昭告全大陸,波蘭恩家族徹底放棄她,那她絕對兇多吉少!
“波蘭恩家族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名正直的騎士成員!
溫格鷹隼般銳利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溫切爾,冷聲道:“無論是父親,還是我,都不會允許家族里有人殘害手足,溫切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溫切爾被這樣的視線盯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慌亂地點頭:“我明白了,大哥。”
溫格的臉色仍然不好看:“這幾天你就待在房間,哪兒也不要去,等事情平息了再出來。”
他已經夠焦頭爛額了,萬一這個蠢弟弟給王室送菜,他未必能顧得過來。
溫切爾失落地低下頭,他知道自己不聰明,雖然知道大哥這是在為整個家族考慮,但還是有些難過。
他低聲道:“好的大哥……我不會亂跑的!
今天大哥說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時間消化。
格利特走了后,蒂維娜休整了幾天,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回光明神殿或是波蘭恩家族的城堡,而是一個人去了當初大戰的地方。
她記得那個地方好像還有一個地下室。
蒂維娜仗著實力強勁,悄無聲息地突破了層層封鎖,順利地來到這棟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屋的地下室。
從外面來看,小屋一切正常。
但當蒂維娜踏進這個地下室的一瞬間,她就敏銳地察覺到,這里有一個隱藏氣息的魔法陣,而且布陣者魔法造詣極高,非圣魔導士不能察覺。
就算察覺了,也沒法破掉。
一定又是黑暗神的手筆,只有祂才有這個閑心和實力。
蒂維娜面色肅然,手掌握緊了劍柄,猛地推開了門!
屋內,十個身穿黑斗篷的黑魔法師們團團圍在一起,對著正中央的一個召喚法陣喃喃自語,似乎是在念誦不知名咒語。
他們每個人都割腕放血,一看這血祭的邪惡架勢,蒂維娜就猜到他們是打算召喚黑暗神。
這十個人,每個人都有大魔導士及以上的實力,確實夠格召喚神明降臨了。
要不是她已經解決了黑暗神,這下就麻煩了,畢竟這周圍還有這么多無辜的人,黑暗神降臨一定會傷及無辜,這是共識。
但是因為知道黑暗神已經被解決,蒂維娜心里還算輕松,即使發現召喚法陣已經啟動,她也沒有慌張。
她握緊騎士長劍,正打算斬草這些黑暗魔法師的時候,突然看到召喚點上緩緩出現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挺拔頎長的身影漸漸凝實,變成一個她十分眼熟的人。
耶路希剛剛解救完那些被困囿的無辜靈魂,就糊里糊涂地被召喚來這個不知名小房間,一轉頭還看到了蒂維娜,兩人面面相覷。
蒂維娜:“…………”她拔出了劍。
這家伙竟然是黑暗神? ? ?
她上次竟然失手了? ? ?
還是大意了! ! !
聽到她完整心音的耶路希:“……………”
不是,你聽我狡辯!
第39章
顧不得周圍齊齊高呼“恭迎吾神”的黑暗信徒們,耶路希一心想著怎么在最短時間內自證身份。
他一手隔空擋住蒂維娜劈砍而來的長劍,一手按住了那些要站起“護主”的黑暗魔法師們。
蒂維娜的眼神十分復雜,不僅僅是失望,還有更多其他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啞著聲音說:“我錯信你了。”
難怪……
蒂維娜閉了閉眼,掌心握緊劍柄,狠狠揚起!
耶路希再次格擋住她的攻勢,一邊被動防守,一邊語速極快地道:“我真的不是黑暗神,我是……”
他話音猛地打住。
蒂維娜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自辯。
她手中還握著那把神明肋骨之劍,劍尖還對準著肋骨的主人。
耶路希看著她盈滿復雜情緒的雙眼,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瞞不住了。
他沉沉嘆了口氣,說:“這件事說來復雜……等我回去和你細說。”
黑暗魔法師們躁動不安,雖然無法動彈,但一個個眼神猙獰,似乎要用眼神活剮這個破壞他們神圣儀式的女騎士。
如果不是光明神壓著他們,他們已經沖上來了。
我需要一個和她獨處的空間,光明神心想。
那么需要先解決這些礙眼且礙事的黑暗神走狗。
他隨意地撇了一眼被神明威壓按倒在地的黑暗魔法師們,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他們一眼,這些作惡多端的黑暗魔法師門便灰飛煙滅,連具尸體都沒能留下。
解決完這些礙事的人后,耶路希握住蒂維娜的手腕,帶著她瞬移回了家。
空氣微微波動,空無一人的室內憑空出現兩個高挑身影。
蒂維娜警惕地看著他,想要抽回自己手腕,但這人手勁極大,她掙脫不了。
耶路希把她按坐在床上,隨便拿了把椅子過來,正對著她坐下,誠懇道:“我瞞了你,我認錯!
蒂維娜眼皮一跳。
耶路希繼續誠懇地“認錯”:“這件事比較復雜,我就從頭開始說起吧。”
他在剛剛的短時間內,心念電轉間想到,依蒂維娜的性格,如果他繼續瞞下去,那她估計會直接和他斷交,挽救不回來的那種。
而且如果一直瞞下去……神的生命是無止盡的,和神結契的人類生命也是無止盡的,在漫長的時間里,耶路希無法保證自己能一直不露餡。
因此,經過慎重考慮后,他決定坦白。
當然,不是全部坦白,不然他可能會直接被逐出家門。
先把最重要的坦白再說。
耶路希斟酌了下,選擇從神戰講起,一直講到被召喚結束。
“塞恩陰了我,在我體內還存有微末黑暗之力的時候,讓祂的信徒召喚了祂,但因為祂已經不在了,所以召喚的只能是唯一的、擁有黑暗之力的我!币废5恼Z氣里含著微妙的不爽。
嘖,塞恩這個只會出陰招的缺德神。
蒂維娜沉默了。
耶路希緊張地看著她。
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內心里緊張的小船已經快翻了。
蒂維娜沉默了好一會兒,突兀開口:“當初的和我搭檔的你那個賞金獵人是你,對吧!
她用的是肯定語氣。
耶路希心里出現不妙預感。
他謹慎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蒂維娜看著他,金色的雙瞳似乎直直透過瞳孔看到他內心,聲調平穩:“在圣威斯學院的那段時間,新來的那個旅途騎士教官,也是你吧!
耶路希微微僵住了身體,幾秒后,他才應道:“……是!
完了,這該不會是要和他算總賬吧。
心虛的光明神主動算起自己有多少馬甲。
賞金獵人一個,旅途騎士一個,吟游詩人一個,花店老板一個,鐵匠工人一個,人與精靈的卑微混血種一個……
越數,光明神冕下心越涼。
感覺是能把自己埋進土里的馬甲厚度。
不行,不能再這么被動等下去了。
耶路希決定主動出擊。
在蒂維娜下一次開口之前,他抬起眼眸,直直地望向對方:“我做這么多,只是想接近你!
蒂維娜冷靜地反問:“哦?”
耶路希沒有掩飾,展現在她面前的就是他現在最真實的模樣。
燦金色半長發,淡金色眼睫,耀金色右眼,霧灰色左眼。
他充滿了一種神性的美感。
蒂維娜有些怔愣地看著他的左眼,輕聲問:“你的左眼怎么了?”
她想起黑暗神將死前那句話,聲音放的更輕:“是因為……你把【光之瞳】給了我嗎?”
她不知道【光之瞳】是什么,但聽黑暗神驚詫的語氣,這想必是個極為珍貴的物品。
應當就是那串項鏈上鑲嵌的寶石了。
蒂維娜下意識摸了下那串項鏈,卻只摸到了冷冰冰的鏈條。
寶石在她打出最后一擊的時候,就化為流光消失不見了。
耶路希一頓。
他是想獲取她的愛,不是想獲得單純的憐憫。
光明神不屑于主動賣慘。
于是他輕描淡寫地岔開話題:“發生了一些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話音未落,一只微涼的手就覆上了他的左眼。
耶路希頓住了。
蒂維娜此刻離他極近,璨金的眼眸里完完整整地映出他的模樣。人影在水波一樣水亮的瞳孔中晃動,晃得耶路希整個神都有些飄飄然。
瞧,她眼里是有我的。光明神冕下心中柔軟極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蒂維娜,溫柔地開口:“蒂維娜,你真的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意嗎?”
蒂維娜撫摸他左眼的動作停住了。
她緩緩地抬眼和他對視。
耶路希的嗓音放的更輕:“我以為我不用說出口,你也能知道——”
“我愛你!鄙衩饔H口說。
耶路希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有個死對頭。祂們屬性相斥,天生不死不休。
祂與對手黑暗神纏斗上萬年,從剛開始的弱勢逐步發展到后來的強勢,付出巨大精力。這些事讓祂沒有多余精力去關注每一位信徒——除非那個人足夠特別。
但這很難,因為在高傲的光明神眼中,人類都是一樣的,即使他們口口聲聲說著“信仰光明”,在祂眼里也算不上真正的信徒。
祂唯一承認的信徒,只有祂的【眷者】。
千萬年以來,光明神只有一位【眷者】,就是蒂維娜·波蘭恩。
她是唯一的例外。
她與光明神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比她狡黠靈動的,沒有她對光明之力的親和力高;比她親和力高的……坦白說,真的沒有;比她善良的,沒有她有主見;比她開朗的沒有她正直;比她敦厚的,沒有她淵博的學識;比她睿智的,沒有她精湛的劍術……總而言之,她是個足夠特別的人。
她有許多組合在一起后,顯得獨一無二的閃光點。
美貌與姣好身段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優點。
祂關注了她許多年,看著她從一個青澀的女童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圣騎士。
然后在她成年禮那天,為她送上最獨一無二的祝福,讓她成為自己唯一的神眷者,成為自己在人間的使者。
祂第一次對人類有這樣濃厚的興趣。
那時,黑暗信仰被逼的節節敗退,只在犄角旮旯茍延殘喘。
于是光明神設局引黑暗神自投羅網,絞殺了祂,并吞噬了他的力量。
但黑暗神畢竟與祂所出同源,哪怕因為信仰衰微,實力大幅衰減,力量也不可小覷。
光明神吃了一個虧,沒能完全消化掉吞噬的力量,反而被反噬,發色和眸色都變成黑色,還失憶了。
更不幸的是,祂當時還在人間。
等祂再醒來時,性格相較之前,有了許多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祂,是克制的、理智的、冷靜的、沉著穩重的,那現在的祂,就是隨心所欲的、感情的、狂熱的、意氣輕狂的——當然,這些情感的對象僅限于蒂維娜。
即使失憶,她也是唯一能讓祂另眼相待、特殊對待的人。
因為她身上有祂的烙印。
獨一無二,不可復制,獨家專屬。
失憶的祂無法解釋自己對她天然的好感度是從何而來,只能解釋為是祂對她一見鐘情。
因此,為了獲得芳心,祂可以不擇手段。
不過光明神畢竟第一次產生這些情感,用出的手段青澀又稚嫩,當完全恢復記憶后,祂覺得有些丟臉,不想承認那樣幼稚的人是自己。
后來,祂開始嘗試將自己置于獵物的地位,等她這個“獵人”來捕獵自己。
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祂再一次被她性格中的優點所吸引,為這閃光的靈魂而感到狂熱癡迷。
哪怕恢復記憶,祂也沒有動搖本心。
光明神天生聰慧,已經意識到自己對她真正動了心,不是毛頭小子粗率莽撞的“喜歡”,是來自成熟男人更深層次的“愛”。
他不再克制自己,放任自己對她的愛肆意瘋長。
既然世界上已經再沒有力量可以對他造成威脅,那他為什么不能活的隨心所欲一些呢?
神明也有與所愛之人廝守的權利。
因為有了愛,所以神明真正擁有了性別。
由【祂】成【他】。
耶路希溫柔地凝視著蒂維娜,握住蒂維娜的手,根根分明的修長五指彎曲,把她的手攏到自己的溫熱掌心里,長而卷翹的淡金眼睫上下眨動了一下,蘊滿晶亮情.意。
他嗓音輕和,收斂了自己作為神明所天然擁有的強攻擊性,也收斂了自己作為一個男人所擁有的強侵占性,把自己塑造成無害模樣。
然后主動誘惑“獵人”來捕捉自己——
“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意么?”
第40章
“蒂維娜,你在想什么?”英俊的公爵難掩擔心地看著她,關切問道,“你今天走了很多次神,是有什么心事嗎?”
蒂維娜這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什么。”
說完這三個字后,她目光恍惚地望著桌面一點,又不說話了,明顯再次神游天外。
溫格公爵皺著眉看著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指輕微一動。
蒂維娜是昨天晚上趁夜色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孤身一人,身側常配的那把長劍也不見了。
他第一時間確認她身上有沒有傷,但讓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毫發無損,實力甚至還比上次見面時精進許多。
溫格也從小接受正統騎士教育長大,深刻地明白:對一名騎士來說,佩劍就是他們的第二條命,如果佩劍受損,騎士本人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絕不可能毫發無損。
于是他詢問蒂維娜,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蒂維娜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但說著說著,總會走神,就像現在這樣。
溫格仍然不清楚在她身上還發生了什么,問她她也不說。
蒂維娜陸陸續續說完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沉默下來,安靜下來的臉龐仍然帶著茫然和不確定的神情。
溫格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出聲。
他想等到她愿意主動開口。
從小到大,這個妹妹都很優秀,從來不輸任何人,對任何事和任何看法都有自己的見解,不會被任何人帶偏。
能讓她也拿不準的,一定是一些能動蕩大陸的事吧,溫格如是想。
下一刻,他就聽到一向以高冷著稱、拒絕了所有追求者的妹妹問他:“哥哥,你知道怎樣區分自己有沒有愛上一個人嗎?”
溫格公爵:“?”
他差點沒能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表情。
這是他那個對感情遲鈍到無與倫比的妹妹能問出的問題?
她終于開竅了? !
蒂維娜是真的很困擾。
她再次想起那天的情景。
俊美的青年含情注視著她,問她:“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意么?”
她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蒂維娜模模糊糊地回想著。
哦,她是這么說的:“我不知道我是否愛你。”
愛意應當是相互付出的,如果只有一方有,那對這一方是不公平的。
耶路希頓住了。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看到了那雙金瞳里的困惑,心里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蒂維娜眨了下眼,密翹的睫羽在他掌心輕飄飄撓了一下,撓得他心里癢酥酥的。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舉起。
接著被按在一片寬厚的胸膛上,掌心下是砰砰跳動的有力心臟。
一下又一下往她掌心撞擊。
溫醇的嗓音在她耳側響起——
“正常的社交距離是四尺到十二尺,私人距離是一尺到四尺,親密距離是零至一尺。而我們現在的距離是一尺!
“親愛的,你有聽到我心臟的聲音嗎?”
“它在為你劇烈跳動,因為我們現在足夠親密。”
“這是判斷愛意的一個辦法!
“我會教你怎么判斷!
“我也會教你怎么學會真正的愛。”
斐切爾不懂什么是愛,但耶路希懂。
他不但懂,還會付諸行動。
蒂維娜甚至還記得掌心下那片肌膚的柔韌觸感,那是薄薄衣料無法隔絕的感觸。
蒂維娜收回思緒,疑惑地看著年輕的公爵,再次問:“喜歡和愛的界限在哪里呢?”
這個問題從昨天起就困擾著她,她已經想了很久,卻還是分不出區別。
她對耶路希,應該是有一些喜歡的,但她不確定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不是他需要的想得到的。
博學的溫格公爵卡住了。
他母胎單身,雖然已經近二十六歲了,但到現在連一個緋聞對象都沒有,除了家人和朋友,也沒有親近的異性,這個問題對他來說超綱了。
年輕的鉑金大公委婉地提示她:“也許你應該去問母親!
耶路希在家里等蒂維娜回來。
該處理的都已經處理完了,他現在回到了最開始的清閑狀態。
無事可做的光明神冕下在腦子里琢磨怎么撩妻。
就在他腦內上演小劇場的時候,樓下傳來了開門聲,修勾開開心心的聲音隨之響起:“小姐,您回來啦!”
耶路希立刻起身出去。
修勾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話:“今天的晚餐是牛骨湯,我熬了整整一天,連夫人都夸過好喝,我現在就去給小姐端上來,希望小姐可以喝的滿意!”
蒂維娜點了點頭,含笑道:“嗯,去吧。”
修勾走了之后,她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和二樓的耶路希對上視線。
耶路希彎了彎眼,柔聲道:“歡迎回家!
蒂維娜往衣架上搭披風的動作遲緩了些。
哥哥說讓她去問母親,但她還沒去。
她需要再冷靜審度自身的情感,理得差不多了再去。
不過……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不需要問母親,她也能得到答案。
俊美的青年還在等著她的回復。
迎著對方熱切的目光,她無法做到視為不見,幾秒后,她干巴巴地回道:“謝謝!
耶路希從樓梯上下來,主動接過她手里的披風,如同一位給歸家丈夫接風洗塵的賢惠妻子,一邊替她掛好披風,一邊和她聊今日見聞。
因為聊的是正事,所以蒂維娜很快就摒棄了那些旖旎心思,嚴肅地說:“我和哥哥說了這件事——”說到一半,她忽然反應過來,抬頭看耶路希,語氣有些遲疑,“嗯……你應該是知道我和哥哥還有聯系吧?”
耶路希心說當然,我還知道你之前半夜偷偷出去就是為了見他,要不是知道你們兩人的真實關系,他現在已經成了第一醋神了。
“知道!
“我和他說了家族內部有人參與這個骯臟交易的事……哥哥說他會徹查!钡倬S娜說。
耶路希撫上她眉心蹙起,問:“但其他家族你管不到,你是為這件事憂心嗎?”
蒂維娜點頭。
耶路希沉吟片刻,說:“按理來說,凱蘭德帝國的氣數已經盡了,這個帝國已經走到頭了,路易十世就是這個國家的最后一任國王。”
路易十世是現任國王。
蒂維娜抿著唇沒說話。
但耶路希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緩緩說:“你不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對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卻是肯定語氣。
蒂維娜無奈地說:“誰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祖國就這么滅亡吧。”
耶路希說:“我可以延長凱蘭德帝國的存續時長!
蒂維娜詫異地看著他,說:“我以為神明是不能管這么多的!
耶路希失笑:“你是從誰那里聽到的謠言!
“不是不能管,是懶得管。”
“大陸上每天都有小國家和小部落滅亡,如果每個都管,那多忙啊!币废L谷坏卣f,“神明是見證者,不是參與者,沒有必要去管這些!
他捏了捏蒂維娜的手指,說:“然而凡事總有例外,如果你希望的話,凱蘭德帝國可以成為這個例外!
蒂維娜問:“那我要做什么呢?”
讓她干看著,她做不到。
耶路希笑了笑,說:“改革!
“就從最上層開始變動,鏟除那些腐爛的根!
“想要傷口好全,需要割除所有腐肉,流盡所有膿液!
圣騎士長蒂維娜·波蘭恩重新出現在大眾視野里,這件事如擴散的漣漪一樣,影響越來越大,關注的人也越來越多——
因為她對凱蘭德帝國所有參與罪惡交易鏈的貴族們動手了。
而光明神殿,則是在教皇的帶領下,作為蒂維娜的后盾,全力支持她。
能讓教皇全心全意支持蒂維娜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接到了神諭。
神諭只有短短一句話:
【不剮腐肉,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教皇稍一聯想,就明白了那位至高無上的冕下是什么意思:全力支持蒂維娜。
所以他昭告大陸,宣布正式與凱蘭德帝國的王室劃清關系,今后將不會再為國王路易十世及其走狗提供任何服務。
而震驚大陸的另一件事,則是波蘭恩家族也叛變了。
作為王室的左膀右臂,波蘭恩家族一直在人族享有極高地位與榮譽,騎士榮光存續千年。
然而現在,波蘭恩現任家主,溫格·波蘭恩公爵卻宣布蒂維娜·波蘭恩重歸家族,波蘭恩家族將為她最堅實的依靠。
國王怒不可遏,知道這個消息后,直接被氣到吐血,還好有大魔導士及時為他施展光明魔法治療,他才不至于立刻倒下去。
“反了!都反了!”國王怒吼著,對著恭敬待命的騎士長貝麗絲·蘭斯特道,“貝麗絲騎士長,我命令你立即帶領騎士軍團應戰圣騎士軍團!”
貝麗絲平靜應道:“是,陛下!
她沒有試圖去違抗國王的命令。
從始至終,她的反應都很平靜。
貝麗絲走出大殿,目光微微放空一瞬,但很快又堅定起來。
和開明與守舊并存的波蘭恩家族不同,蘭斯特家族是個非常古板守舊的騎士家族,堅守著舊貴族的理念。
守舊在某些時刻不是一件好事,但對于蘭斯特家族來說,就是這份執著的守舊,讓這個古老的家族延續了千年,就算家族的繼承人并不出色,蘭斯特家族仍然是國王的左膀右臂。
因為他們足夠忠誠。
這份無條件的忠誠是蘭斯特家族一直屹立在權勢頂端的最大依仗。
無論如何,貝麗絲不可能違背蘭斯特家族的生存法則。
哪怕她知道,她這一戰大概率會戰死。
但……
貝麗絲握緊長劍,步履堅定地朝著宮門口走去。
為信念戰死,是騎士的榮耀。
注視著貝麗絲騎士長走出大殿,國王暴怒的心情總算稍微平靜了些。
同為王室左膀右臂之一的蘭斯特家族還堅定站在王室這邊,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但很快,想到光明神殿的所作所為后,國王的心情再次被激怒。
他在大殿中走來走去,像一頭被逼到窮途末路的落魄獅王。
對于王室,蒂維娜的訴求只有一個:把罪人交出來,讓裁決之劍裁決罪人。
裁決之劍——是那把神明肋骨之劍的名稱。
它就像是審判之劍的升級進化版,功能大體一致,卻強大的多。
截至目前為止,裁決之劍已經審判裁決了大大小小共計三十二個貴族,普通犯.罪人員更是不計其數。
裁決騎士蒂維娜,是與天堂氣泡酒交易鏈有關人員的深重噩夢。
國王也是罪人之一。
他害怕被裁決之劍制裁,但更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唾手可得的巨額財富,拱手讓出滔天權勢。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擺脫神明掣肘了!到時候,整個帝國將全部在他掌控之中,滔天財富與無與倫比的權勢都會在他掌控之中,他會成為凱蘭德帝國最英明的君主,吟游詩人將會在百年之后傳頌他的功績!就算死了人又怎么樣,那只是最低等的平民,不過是一些低賤的人命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怎么她就那么執著,還說什么要為這些賤民討個公道,真是荒謬!
國王氣到雙目恨不得噴火。
明明……明明只差一步了!
黑暗神冕下明明說光明神會有一段漫長沉睡期……可是祂怎么醒的這么早!
國王焦躁地在殿內來回走。
要想個辦法……想個辦法阻止那個瘋女人!
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
隨著鏗鏘的刀劍相擊聲響起,大殿厚重的大門被暴力破開。
身著白金甲胄的女騎士冷淡地看著他,修長雙腿交錯邁動,筆直的小腿被包裹在騎士長靴中,硬質靴底踏在地面上,發出讓國王心慌的沉悶聲響。
“陛下,不要再做無謂反抗了!
“退位吧!
國王目眥欲裂地看著她,一邊不住往后退,一邊大吼道:“軍隊呢?!禁軍在哪里!騎士軍團!貝麗絲!”
下屬瑟瑟發抖,不敢吱聲。
擁有佩劍、信念堅定的騎士是無敵的,陛下怎么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攔不住的。
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
罪惡之人終將遭到報應。
蒂維娜上前一步,冷淡地道:“既然陛下不愿意主動出來,那我只能自己上門了!
她手腕翻轉,一柄通體瑩白的長劍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劍身上還有幾絲微弱的紅光,那是罪人還未干涸的血。
這把劍正是裁決之劍。
國王一看到這把劍,臉色就慘白如紙,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若篩糠。
“您策劃這場殘害千萬人性命的屠殺時,是否想到過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蒂維娜執劍看著國王。
國王大吼道:“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賤民!他們死就死了!我是尊貴的國王,我不需要為此承擔任何代價!”
蒂維娜失望地說:“東方有古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陛下,您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您能好端端地待在您的王位上,正是您看不起的這些''賤民''所托起來的!
“他們對您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但您給了他們什么回饋呢?”
“您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死后連靈魂都留不住!
“而這,僅僅是因為您的個人私欲。”
國王還在癲狂大叫,滿口大喊“我沒錯!錯的是你們!”,狀若瘋狗。
蒂維娜閉了閉眼,心口涌上一股悲涼之感。
這就是她曾經所效忠的國王,這就是民眾信服的國王。
再睜開眼時,她心中已然平靜。
蒂維娜眸中毫無波瀾,她閉上雙眼,毫無憐憫地啟動了裁決之劍的【裁決】之態。
粗.壯的光柱籠罩了整座建筑。
紅光久久不歇。
良久,才有一道高挑人影從殿門處緩緩走出。
她的腳步幾乎無聲,殿內也寂靜無聲。
偌大的王宮,此刻靜如孤墳,毫無人聲。
刺目的艷陽光束灑落下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陰影。
蒂維娜步行在陰影之間,身上冰冷,只有胸口一團光火依舊溫暖。
那是耶路希給她的血石,由神血凝造,蘊滿了光明之力。
【不論何時,我都與你同在。 】
耳畔似乎響起了那道清凌的嗓音。
蒂維娜看著劍身上緩緩消散的紅色,平靜地收劍入鞘。
她目標明確地朝著王宮宮門方向而去,光明神殿的圣女索菲亞在那里,她要去與她匯合,助她一臂之力。
長劍與法杖怦然相撞!
轟——! !
兩道修長身影被沖擊波撞得倒飛而出,其中一道迅速穩定身形,單膝跪在地上,用長劍支住了身體。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染血的英氣面龐,金發銀瞳,正是騎士長貝麗絲。
另一道身影就沒有她這么強的身體平衡能力了,手中長長法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痕跡,直到后背狠狠撞上堅硬墻面才止住沖勢。
她雙膝跪地,口中咳出鮮血,單薄的身軀顫抖著,胸膛劇烈起伏,手中法杖光芒黯淡下去,頂端寶石出現裂痕。
貝麗絲騎士長強撐著起身,語氣復雜:“索菲亞,你是一個魔法師,和我近戰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光明圣女索菲亞緊咬著牙,顫抖著給自己釋放了一個療愈魔法,才能斷斷續續地出聲。
她嗓音嘶啞,不復開始的甜美。
“讓我看著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她啞聲說。
不遠處的一名騎士動了動手指,眼眶含淚地看著她。
這是一名圣騎士,是和索菲亞一起從小長大的摯友。
剛剛情況太過緊急,除了直接抗上去,索菲亞找不到其他可以救下他的辦法。
貝麗絲沉默片刻,說:“但你快死了。”
索菲亞唇角溢出鮮血,握著法杖的手在抖,她金色的雙瞳正在漸漸息去光芒。
“那可不一定!
索菲亞的目光掃過貝麗絲身后倒了一地的騎士尸體,艱難地笑了笑,輕聲說:“你已經沒有戰友了,而我還有!
在她旁邊,十數名圣騎士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了起來。
他們已是強弩之末,但他們絕不放棄。
騎士精神第一條:
只能戰死,不能退縮。
貝麗絲其實也快到極限了。
圣騎士們都是從騎士團里選拔出來的,是騎士團曾經最精銳的部分,騎士團的騎士們根本擋不住圣騎士的攻擊。
她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近百名能以一敵百的圣騎士。
就在這時,貝麗絲身后突然出現一個空間旋渦,從里面走出了十數名身著黑袍的神秘人。
“黑暗魔法師!”索菲亞瞳孔驟縮,失聲喊道。
身為光明圣女,她對黑暗魔法的感知極為敏銳。
貝麗絲瞬間扭頭,嚴陣以待地面對這些黑暗魔法師。
為首的黑暗魔法師上前一步,語調陰森,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騎士長閣下,來做個交易嗎?我們幫你殺了這些圣騎士,你把光明圣女交給我們。”
索菲亞半闔上眼,心中彌漫絕望情緒。
完了,如果說只有貝麗絲騎士長,光明神殿這方還能有勝算,那加上這些黑暗魔法師后,光明神殿就徹底失去了勝算。
她甚至可以預料到之后的結局:貝麗絲和黑暗魔法師聯手,然后她被當做人質,被這些黑暗魔法師用來威脅蒂維娜。
她沒有想過貝麗絲會拒絕,因為國王已經和黑暗神合作了,身為國王陣營的貝麗絲,沒有拒絕黑暗陣營的“友方”合作邀請的理由。
索菲亞瞬息之間便做下了決定。
她就是死,也不會被當做人質!
“我拒絕!崩涞呐曧懫稹
索菲亞自嘲地想,果然,她……
等等!
她詫異地看向貝麗絲。
貝麗絲的臉頰上、發絲上都沾染著血跡,有她的,也有戰友的,但更多的是敵人的。
她面對著黑暗魔法師不可置信的眼神,平淡地重復了一遍:“我說,我拒絕。”
黑暗魔法師尖叫道:“你怎么可能拒絕我們!國王都——”
貝麗絲打斷了他:“那是國王。蘭斯特家族忠于王室,但不是愚忠,也不是完全盲忠!
“我忠于國王,但不忠于黑暗神!
“騎士與黑暗,永遠都是死敵!
“不死不休!
平地起狂風,揚起金與紅交織的長發。
貝麗絲握緊手中長劍,一躍而起,狠狠披嶄向為首的黑暗魔法師!
索菲亞怔愣了一瞬,然后迅速反應過來,厲聲喝道:“配合貝麗絲騎士長圍剿黑暗魔法師!”
當外敵一致的時候,她們由敵人轉變為盟友,達成了短暫的合作。
索菲亞笑起來,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笑容里帶著暢快。
她低聲說:“光明和黑暗也是死敵!
法杖的寶石亮起奪目光芒。
低聲絮語消散在風中。
“不死不休。”
光明圣女與騎士長合力圍困住黑暗魔法師,長劍與法杖同時爆發出耀眼刺芒,卷著狂風涌向黑暗魔法師!
黑暗魔法師目眥欲裂,張開雙臂,黑袍獵獵作響,周身驟然爆發起濃郁黑光!
貝麗絲眼瞳驟然一縮,橫身擋在索菲亞面前!
“小心!”她厲聲道。
黑暗魔法師的自爆式攻擊,是脆皮法師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攻擊,只有騎士能勉強一擋。
索菲亞震驚地看著她,扶住貝麗絲無力滑落的身體。
“你為什么要幫我擋?”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這個一生高傲,從未低過頭的騎士長氣息漸漸微弱,聲音也幾不可聞。
索菲亞是憑借她的唇形來辨認她說的話的。
“黑暗絕不能贏!
騎士長闔上了雙眼。
她的身體走到了極限。
黑暗魔法師自爆后,尸骨無存,一縷淡不可見的黑霧悄悄從他消失的地方出現,沒入索菲亞身體。
索菲亞痛苦地蜷縮起身體,甜美的面孔上很快浮起一層潮紅。
黑暗魔法師猖狂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漸漸散去。
“我死也要拉墊背的!一個騎士長怎么夠!我還要讓堂堂光明圣女變成一個發.騷的蕩.貨,求著男人上.她!你們光明神殿不是最注意這些了嗎,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索菲亞揪緊衣領,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再承擔這樣烈的藥性,她的瞳孔漸漸渙散,細白的手指也緩緩松開。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她即將落到地面上的手落入一個溫涼掌心。
一道低啞的女音響起。
“抱歉……我來遲了!
索菲亞認出了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喃喃道:“……光明,一定要贏!
那聲音說:“嗯,光明一定會贏!
“我答應你,一定會做到!
索菲亞放心地閉上了雙眼,陷入昏睡。
蒂維娜給她施了一個療愈魔法,然后拔出長劍,冷漠地看著還活著的黑暗魔法師。
周圍的圣騎士們看見她,無神的雙眸驟然煥發出神采:“圣騎士長閣下!”
蒂維娜簡短地頷首示意,便凌厲雙眸,任由長發在空中飛舞,以勢如破竹之勢揚起裁決之劍,然后——
斜掃劈出!
劍光落地的瞬間,大地都為之震顫。
哀兵必勝。
杳杳無聲的街道上,一道人影飛速移動著,速度快到連殘影都看不清。
蒂維娜眼尾緋紅,耳垂、頸間等地方也染上了紅暈,心臟跳的極快,需要全力忍耐,才能不從喉間逸出急.促.喘.息。
她沒想到和索菲亞對戰的那群大魔導士那么陰毒,竟然使出了下.春.藥這樣惡毒的辦法,而且這種有了禁術級黑暗魔法加持的春.藥還沒辦法解除。
索菲亞是因為她才主動請命作戰的,光明神殿也是因為她才攪入了這灘渾水中,索菲亞本人還是她的好友,讓她就這么坐視不管,目視好友被烈藥折磨,蒂維娜做不到。
況且,就算是目視一個毫無關系的普通人被這么折磨,蒂維娜也做不到。
她無可奈何之下,咬牙直接將這毒導入了自己體內。
她不清楚這藥能不能強壓下去,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忍住,但她總不能什么都不做。
事實上,她現在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了,情.欲如數萬只螞蟻一樣啃咬著她的神智,身體各處不斷升騰起熾熱火焰。
她面頰滾燙,身體其他地方也是火熱的。
眼前已經看不清事物,蒂維娜索性閉上眼睛,讓風指引自己的前進。
蒂維娜咬緊牙關,雖然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目標仍舊堅定:趕緊回去,回去之后立刻把自己封閉起來,禁止自己接觸任何人,強行挨過去。
她腦海昏昏沉沉,全然忘記自己家里還有一個正當壯年的成年男人。
還是個攻擊性、侵略性十足、各方面功能都完備強大的成年男人。
她打開庭院大門,剛反手關上院門,就撞入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一雙有力手臂牢牢接住了她,將她穩在自己懷中。
清冽的氣息涌入鼻間,緩解了藥性帶來的燙熱。
屬于光明神特有的冷質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蒂維娜?”
他的體溫好舒服。
蒂維娜下意識抱緊了他。
修完啦!